作者:三戒大师
尼玛,这也不简单好么……
不过还是得承认,这确实比起兵造反要简单。差不多是噩梦难度和炼狱难度的区别。
“那具体怎么干呢?”李存义咽口唾沫问道。
“政变讲的是突然性,在对方毫无防备,或者防备出现松懈时忽然一击致命。是以弱胜强,以下克上的不二法门。”胡惟庸这两月在家躺着,光琢磨这事儿了,此时自然胸有成竹道:
“所以在政变前,不需要太强的力量,只需要能接触到皇帝,甚至安排一个刺客就解决问题。这个不需要你们操心,老夫自会安排。”
“光干掉皇上可不够,还有太子呢。”吴良忧虑道:“甚至还有老四老六。以及在太原的老三,在西安的老二,这些亲王都已经成长起来了,老朱家可不是好对付的。”
“太子肯定得一起干掉。”胡惟庸沉声道:
“这就是我为什么说,上位是造反的大宗师,但对政变不在行了——在成熟的朝代,太子是储君,应当尽量与皇帝分居两处。这样一边出事,还有另一边可以主持大局。但皇上却走到哪里都带着太子一起,这就给了咱们一锅端的机会。”
“嗯。”众人点点头,皇上确实喜欢让太子伴驾,美其名曰‘多历练’。
“至于那些亲王,地位再高也不是君,而是跟咱们一样的臣。政变成功了,老夫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胡惟庸接着道:
“这就说到最麻烦的政变后了——政变前可以不看硬实力,出奇制胜、以小博大。但要想保住政变成果,顺利接管政权,还是得看军队、百官是否支持的。”
“咋又绕回来了……”诸猴儿听得有些懵圈。
“怎么会是绕回来呢?”胡惟庸无语道:
“皇上太子在的时候,军队听谁的还用问么?他两位哪个一声令下,都能让你们的军队瞬间失控。”
“是。”诸猴儿也承认这点。
“但这两位一旦不在了,军队听谁的,那就得看个人本事了。难道你们一手带起来的军队,会不听你们的,反而听那些毛都没长齐的亲王的?”胡惟庸反问道。
“那不能够。”诸猴儿大摇其头道:“就算我们不掌虎符了,可军中上上下下,从指挥使到百户,哪个不是我们的干儿亲兵,铁杆手下出身?不是的,他也当不上军官。”
“要是没了皇上和太子,甭管军队在谁手里,只要我们一句话,就能给策反过来。”陆仲亨大言不惭道。反正吹牛不用上税。
“对吧。是不是发现只要没了皇上和太子,就像搬掉了头上的大山,一下子轻松多了。”胡惟庸淡淡笑道。
“还真是……”陆仲亨等人不禁讪讪笑道:“皇上给人的压迫感太重了。”
“所以你们主要的任务,就是在政变成功后,第一时间控制住自己的军队,然后火速开进京。”胡惟庸沉声道:“有江阴侯在,长江天险拦不住你们的。”
“明白。”众人点点头,各自盘算片刻,六安侯王志又担心道:
“但我们的军队,大都在外省驻防,最近的也在凤阳。开回京需要时间不说,单说京里的十七卫天子禁军,还有亲军都尉府,加起来二十二卫兵马,要是被哪位王爷控制住了,说不得就是一场恶战,鹿死谁手也未可知。”
“亲军都尉府没办法,这几年已经被刘英整成铁板一块。好在他是个死脑筋,只知道皇上在时效忠皇上,皇上不在了效忠太子。却不知道要是皇上太子都不在了,又该当如何?到时候咱们也拿个王爷……比如齐王做幌子,保准他不知所措。”
“至于十七卫亲军指挥使司,素来由江夏侯统领。”他接着看看李存义道:
“江夏侯跟魏国公、信国公一样,都是皇上幼年的玩伴,我们是没可能动摇他的忠诚的。不过他素来对韩国公言听计从,如果届时老恩相帮忙劝一劝,保准能把他拉过来。”
“那是。”李存义与有荣焉道:“淮安的老兄弟,都以家兄的马首是瞻。他要他们追狗,他们绝不撵鸡的。”
说着苦笑道:“可是家兄怕是不会蹚这浑水的。”
“不行,韩国公必须得参加!”胡惟庸加重语气道:“待到国中无主时,他老人家顺理成章的回京主持大局。到时候天下都在他手中了——甚至连皇帝的废立,都是他说了算了。”
李存义听得心头火了,虽然明知道很难,但还是点头道:“过年我回去透透风,劝劝看。”
“好。”胡惟庸正是此意。
众猴儿听说,要请李善长出山,登时也兴奋了。
“好哎,这招妙!老李可是我们淮西的带头大哥,一旦上位不在了,大家都会听他老人家的。”
“也只有他能稳住局面,不然光曹国公和宋国公,就能把我们压得喘不过气来。”唐胜宗苦笑道。
“宋国公是我们的人。”胡惟庸淡淡道:“至少他会保持中立,所以不用担心。”
顿一下,他冷冷道:“至于曹国公嘛,届时我会想办法把他调出京城的。比如推荐他到广西,准备收复云南事宜。”
“还有魏国公呢……”王志忽然说道。众人登时如冷水浇头,厅中气氛一下就凉了。
魏国公徐达,可是大明第一开国功臣,无论荣誉还是地位,全都已经拉满。跟着他们谋反,就算成功了也达不到如今的地位。这种只赔不赚的买卖谁会干?
他还是皇上的发小,儿女亲家,铁杆兄弟,绝对不会被他们拉过来的。
而且从建国前,徐达就跟李善长分庭抗礼,可不是韩国公能压得住的。
一旦他闻讯回京,局面肯定会失控的。
诸猴儿一片愁云惨淡之际,却听胡惟庸淡淡道:“这个简单,明年春天,魏国公将率大军深入草原作战,一去就是数月。等他闻讯班师回朝时,黄花菜都凉凉了。”
“能调虎离山固然好。”吴良皱眉问道:“可王保保死后,北元鞑子被魏国公连年打得屁滚尿流,北遁还来不及呢,哪还敢内侵?”
“这个不难……”便听胡惟庸幽幽道:“老夫会安排密使前往北元王廷,约他们共同举兵,以幽燕以北土地为报酬。”
“啊……”八人一齐张大嘴巴,心中狂叫道,姓胡的疯了,居然要勾结北元,以土地换出兵。丫要做石敬瑭第二吗?
第七零九章 疯狂的计划
然而胡惟庸的疯狂还不至于此。本着‘一个客人也是请,一桌客人也是请’的宗旨,他不光准备联系北元王廷,还打算联系辽东的纳哈出、日本的什么亲王、云南的梁王、甚至还有西域的察合台汗国……
约他们四面一起出兵,共分大明!
哪怕七侯一李已经够疯狂了,却还是被胡相这一疯狂的计划给吓到了。
瞠目结舌了好一会儿,吴良才结结巴巴道:“不,不是,那我们不成千古罪人了?”
“是啊,不管成与不成,胡相今日之议泄露出去,就足以让我等遗臭万年了!”众人也纷纷面露难色。他们可是驱逐鞑虏的民族英雄,怎么当开门揖盗的卖国贼呢?”
“怕什么,只要最后我们赢了,历史还不随我们修改!?”胡惟庸却冷笑道:
“就好比皇上明明靠明教上位,当上皇帝后,嫌这段历史不光彩,直接把明教打为邪教,不许史官再提这段历史。如今前朝人都活着呢,就已经没几个记得,他当初还是明教的舵主呢!”
“要是输了呢?”王志问道。
“你都死了,这世界跟你还有什么关系?”胡惟庸给这帮猴儿们洗脑道:“一了百了了懂么?”
“倒也是。”诸猴儿点点头,觉得胡相言之有理。
“再说,我们只是利用那些蛮夷,把秦王、晋王、魏国公、西平侯牢牢牵制在边疆。届时他们承担不起弃守国门的罪责,定然无法回军勤王。这就给了我们宝贵的时间。”胡惟庸接着给他们描绘蓝图道:
“待到我们这边快刀斩乱麻,拥立新君上位,一切就大局已定了——他们愿意配合,共御外敌则罢。不然就好比当年沙丘之变后,胡亥一道旨意,便能赐死手握三十万大军的扶苏、蒙恬一般。”
“胡亥能不代表胡相也能吧,魏国公他们会像扶苏那么傻么?”李存义一脸问号。毕竟再牛逼的计策,都得对手配合才行得通。何况胡相这计划,听着就悬。
“扶苏那种二百五千年一遇,也许只有秦王能跟他一拼。”胡惟庸淡淡道:“但什么叫‘形势比人强’懂吗?”
“咱们的形势很强吗?”费聚问道。
“很强。”胡惟庸点点头,信心满满道:
“当然这都要感谢上位所赐——他当上皇帝就想吃干抹净收兵权,勋贵武将们人人自危。就连汤和、周德兴这些他光屁股长大的兄弟,还有宋国公、老吴这样的皇亲国戚,都对皇上十分的寒心。只是皇上积威太重,敢怒不敢言罢了。”
“对对对。”这话可说到猴儿们的心坎里去了,他们使劲点头道:“要不是打不过他,早就高低给他俩大耳刮子了。”
“你们好歹还有些旧情,又在军中盘根错节,皇上对你们还算克制。”胡惟庸淡淡一笑道:
“那些士绅们可就惨了。皇上非要一改千年来的传统,不跟士大夫共天下了,要与百姓共天下。这就是他跟文官水火不容的根源所在。”
“是啊。”李存义深以为然的点头道:“家兄也是因为这件事,跟皇上闹掰的……你说老百姓连个大字都不识,懂什么治国理政?还不是得靠士大夫,才能管好国家?”
“不过是他想当独夫的借口罢了。”胡惟庸冷笑道:“士大夫们不甘心,就跟他对着干。不过皇上也是辣手,杀了一茬又一茬,杀得士大夫对出仕如谈虎变色,人人避之不及。
“最离谱的是,人家士绅不想当官还不行,谁敢不给他面子,他就杀人家全家。这朝中衮衮诸公,不知有多少是迫于淫威,为了保全家人,才无奈出来给他当官的。他还要搞什么黄册、什么清丈田亩、什么里甲,刀刀都是砍在士绅的身上,他们能不疼吗?心里能没有怨气么?”
“那绝对怨气冲天了,跟他们一比,咱们这都不算啥。”吴良等人可是亲眼看着大明的文官被朱老板砍了一茬又一茬。地里韭菜都没这么割的……
“甚至连北边的衍圣公,南面的张天师也对皇上一肚子怨言。只是皇上积威太重,没人敢闹罢了。”顿一下,胡惟庸咬牙切齿道:
“皇上一旦不在了,大伙儿肯定要反攻倒算的!老夫也有一笔血债要他们父债子偿!”
“这么说来,只要胡相这边能让皇上和太子归西,局面就会彻底倒向咱们,根本不用担心有人会反攻倒算?”诸猴儿终于对胜利有了信心。
“没错,只要上位和太子一去,反对上位就成了绝对的主流。不管他哪个儿子当皇帝,都得旗帜鲜明反对先帝之政,否则他龙椅都坐不稳,就会被撵下台去!”胡惟庸信心十足道:
“现在知道我们根本不是逆势而动,而是顺势而为了吧?”
“嗯嗯,明白了吗,明白了。”诸猴儿兴奋的直点头。最后费聚终于忍不住问道:“那我们拥立谁当皇帝?你么?”
“……”胡惟庸嘴角一抽,险些脑溢血道:“我拿什么当皇帝?肯定还得是朱家子孙!”
“就是,胡相是要当司马懿的。”李存义嘿然一笑道。
“这个司马懿,还是你大哥更合适。”胡惟庸淡淡道:“我不过是为大家张罗,顺道报个杀子之仇就满意了。”
“刚才不是说好了,要拥立齐王么?”吴良这位老丈人,当然要为女婿争取了。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得够听咱们的话,跟兄弟们关系够恶劣,还得足够没脑子!”胡惟庸冷声道。
“那这么一说,还真非齐王莫属了。”众猴儿便齐声道。
“艹……”吴良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胡惟庸看看外头天色漆黑,便结束了今日的会议。
诸猴儿把碗里的腊八粥喝光,便纷纷告辞离去了。一个个脸上晦气尽去,重新燃起了斗志。
胡惟庸又叫住李存义,低声叮嘱他道:“令兄参与与否攸关成败,但他很难被说动,一定要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可不能一次两次就算了。”
“放心,我本就打算回去死缠烂打的。”李存义重重点头道:“他要不答应,我就去举报自己谋反,让他看着办吧。”
“哈哈好,有这股劲头,老夫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胡惟庸满意颔首,笑着目送他消失在夜色中。
待到所有人都走光,胡惟庸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暗叹一声,这都什么乱七八糟。
但没办法,高端的密谋,需要有高素质人才参与。能跟这群大字不识的丘八讲明白什么是政变,给他们统一思想,树立信心,指明方向,就已经烧高香了,还有啥不满意的?
第七一零章 爱小孩的老六
腊月至,盼归人。
这天朱桢朱棣起了个大早,先去周王府接上了朱有炖,然后带着他出了正阳门,过了中和桥,往城外十里的接官亭去了。
“六叔,我们接谁去?”一岁多的周王长子,蜷在老六怀里。被朱桢用黑貂大氅裹得严严实实,只留出巴掌大点儿的小脸儿喘气。
“我们去接你爸爸呀。”老六笑着裹了裹大氅,不让寒风吹到他娇嫩的皮肤。
“我还有爸爸啊?”朱有炖就很惊喜……
“你妈……”一旁的四伯登时就不高兴,别人老是忘了老五就罢了,怎么连亲儿子都不记得他了。“平时不跟你提你爸爸吗?”
“我娘说……就当我没那个爸爸。”朱有炖奶声奶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