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戒大师
那人慌乱间想要推开陆巡,夺路而走,却被准备充分的陆巡一个擒拿手,接一个扫堂腿,干净利索的拿下。
……
“陆虎?怎么会是你?!”
当那护卫被五花大绑,押进书房,吉安侯几位公子惊呼起来。
他们万没想到,那奸细居然是跟着父亲从凤阳投奔濠州,十几年来鞍前马后,跟着父亲冲锋陷阵,为救父亲挡过刀、受过伤的‘陆叔’!
“唉……”陆虎也是不怕死、硬骨头的老兵,既然被抓了现行,也就不再狡辩,更不会求饶了。低头叹口气道:“是我。”
“你怎么能这样呢?”几位公子大为愤慨。“你重伤后无法运劲,成了半个废人。我们家好吃好喝养着你,又不用你干什么活,每月还给你钱花,怎么能背叛我们呢?”
“呵呵呵,没错,侯爷是养着我,可几位公子这就要我感激么?”陆虎凄然一笑道:
“你们想过没有,我是因为谁才落到这般田地的?”
“……”几位公子都不说话了。
“是因为我。”一直背着手,看向窗外的陆仲亨冷声道:“那年我奉命攻打衢州,结果遇到了硬茬子。非但没攻下来,撤军途中还遇到伏兵,我为流矢所伤落马,引发了溃败。
“眼看就要为敌军所擒,是陆虎把我从地上救起来,硬是背着我冲出重围,一口气跑出去二十里,这才捡回了一条命。”陆仲亨虎目含泪道:
“等安全之后,他却一头栽到地上,昏了过去。我这才发现,原来他也受了重伤,是硬撑着把我背出来。”
“可人的命不一样啊。”陆虎凄然一笑道:“恁伤好后,继续生龙活虎,为皇上南征北战,立功无数,成了开国功臣,世袭罔替的侯爷。咱却成了个废人,只能退伍寄人篱下,成了看家护院的下人,虽然吃喝不愁,但每月两贯钞的月钱,我连媳妇都娶不起……”
“我应该感激侯爷收留吗?”说完他反问几兄弟道:“到底是谁欠谁的?”
“真是贪心不足,两贯钱不少了好么?一般下人每月才一贯。”大公子陆贤掌管家计,下人的月钱就是他定的。闻言振振有词道:
“你去外头打听打听,那些下大力的健全人,天天起早贪黑、风雨无阻,一个月也赚不到两贯的!”
“就是,要不是你好耍钱,怎么会娶不上媳妇?”二公子陆贺也附和道。
“哈哈,跟那些苦哈哈的穷百姓比是不少……”陆虎笑得愈加心寒道:“可我是跟你爹一起从陆家村出来的!不是我陆虎,你爹能活到现在,能有你们哥几个?你们能享受荣华富贵?
“结果你们非但不报恩,反而和我充起主子来了!你们哥几个每天花天酒地玩女人,哪个月不花个上千贯?我凭什么只能得两贯,都不够逛两次窑子的!”
“听听,这是人话么?”陆贺面红耳赤的骂道:“真是升米恩、斗米仇,养不熟的白眼狼!”
“就是,我们不管你又怎样,怎生养了十几年,反倒养出怨怼来了?!”陆贤也气得大骂。
“呸,你们养条哈巴狗,每月喂精肉、配抱狗丫头,一个月五贯也打不住,我还不如一条狗!”陆虎也破口大骂起来:“侯爷还不知道你们这些畜生做的好事吧?每日家偷狗戏鸡,勾搭成奸……”
哥几个就怕他说这个,闻言上去就堵他的嘴,唯恐让他说下去,惹火烧身。
“你们把他嘴堵上……”谁知,陆仲亨也怕陆虎把自己爬灰的丑闻爆出来。爷们倒是想一块去了。
陆虎被用抹布堵上嘴,呜呜不能言语了,陆家父子才松口气。
“陆虎,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了。你有恩于我,我也养了你这些年,过去的事情,掰扯不清谁欠谁的。”陆仲亨缓缓道:
“但你也是行伍出来的,知道军中该如何处置细作吧?”
然后他声音低沉道:“给他在口供上按上手印,然后挖眼割舌,乱棍打死,送去燕王府!”
第六七一章 血
京城各处公侯勋贵、文武大臣的府邸几乎同时上演着类似的戏码。
唯一的区别是,文官们要文明些,只是把奸细揪出来,问出口供后便赶出家门。
武将们就粗暴多了,那些被抓到的奸细,基本上都是横着出去……
……
燕王府。
老六来陪哥哥嫂子还有妙清过中秋。
其实晚上宫里还有中秋宴,所以这场午宴是在魏国公府举行的。以免辉祖、增寿和妙清晚上过节时孤零零的不好受。
朱桢早就跟妙清约好,过午去鸡鸣寺上香赏桂,是以陪着哥嫂未来小舅子喝了几杯,便在单身狗的汪汪叫声中,和她双双离席了。
当然谢氏免不了一阵白眼,碎碎念几句真是不知羞。但管她呢。徐达不在的时候,姐弟们都把她的话当耳旁风,不然都得活活气死。
一离开家人视线,朱桢就很自然的拉起妙清柔若无骨的小手来。妙清红着脸,却没抽回手。
这就是这半年来的进展,也不知算快还算慢……
两人就这样手拉手,肩并肩,走在魏国府长长的回廊中,空气中满是恋爱的酸臭。
“我母妃强烈邀请你也参加宫里的晚宴呢。我母后说了,你要是愿意,晚上就一起过去。”老六轻捏着妙清的小手,阵阵美意涌上心头。
“是正式的懿旨么?”妙清有些紧张道。
“不是,母后多为人着想啊。”朱桢摇摇头。
“那我还是不去吧。”妙清有些打怵道:“我是什么身份啊?太尴尬了。”
“当然是我老朱家的准儿媳了。”老六笑道:“谁敢说句不中听的,我娘大比兜罩她脸上。”
“那不能去了……”妙清耳根发烧,声如蚊蚋道:“再说,谁是你家准儿媳。”
“你丫。”老六捏了捏她的小手道:“不然我跟谁这儿拉手呢?”
“你坏死了。”妙清抽了抽,没抽手出来。不禁轻嗔一声,佯嗔薄怒,秋波婉转,正是少女最美的风情。
看得老六都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了。
……
两人就这样一直拉着手,说着体己话出了国公府。
刚要撑伞往码头走去,先来个雨中游秦淮,却见前头燕王府门口围了一圈人。
老六见状不禁目光一凛。
王府门前,闲人勿近。老百姓想靠近都没门儿。
现在这么多人围着,绝对非比寻常!
“过去看看。”老六低声吩咐一句。
邓铎便点头上前,分开人群挤进去,不一时去而复返,铁青着脸低声禀报道:“王府门口摆了好多死人……殿下,恁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嗯。”朱桢点点头,对徐妙清道:“妙清,你先进去吧。”
徐妙清却摇摇头,表示要跟他在一起。
朱桢心说也是,对将门虎女这都是小意思。
“把人都送走。”他又新下令道。
邓铎便一挥手,护卫上前分开人群。
那些人居然不像寻常百姓那样一哄而散,而是跟护卫们推搡咒骂起来。
他们一个个孔武有力、十分霸道,哪里是寻常百姓?
“竟然在王府门前闹事,你们是瞎了么?邱福,你还愣着干什么,把他们抓起来!”朱桢朝着王府大门里喝一声。
一直躲在门洞里头暗中观察的燕王护卫头领邱福,见终于来了主心骨,赶紧出来一挥手道:“没听殿下命令么?把这些闹事的都抓起来!”
早就在府内集结完毕的护卫们,便一涌而出,将那些扮成老百姓的家伙团团围住。
明晃晃的佩刀抽出来,那些人就全都老实了。
再不束手就擒,真的会被格杀勿论的……
待到那些闹事儿全都被抓走,朱桢和徐妙清也看清了状况——
只见王府门前的地面上,并排摆着十具血淋淋的尸体。有的满身鞭痕,有的是棒伤,有的是被活活砍死的……让雨水一冲,更显死状可怖。
老六吐出口浊气,险些没把刚喝的酒吐出来。
他沉声问道:“禀报我四哥了么?”
“禀报了。”
邱福话音未落,便听到一声熟悉的低喝:“什么情况?”
朱棣黑着脸大步走出来,好吧……他脸本来就黑,所以这也不能说明他就生气了。
“回王爷,”邱福指着那些人道:“就在刚才,这帮人忽然抬了些死人过来,摆在咱们王府门口,然后在那里大骂,骂的可难听了。”
“都骂什么了?”朱棣沉声道。
“臣不敢说。”邱福脖子一缩。
“少废话!”朱棣冷喝一声。
“是。他们骂殿下脏心烂肺,居然安插奸细,监视帮恁父皇打天下的长辈。”邱福咽口唾沫道:
“说这是在败坏皇上的名声,伤皇上跟老兄弟的感情。他们把人送还回来,是告诉殿下恁太年轻太愚蠢,恁自以为是的那套,在叔叔伯伯眼里,纯粹就是猴戏。
“还说去找皇上告状了……他们说的话,比为臣难听十倍,咱实在说不出口啊。”
“马币,你说的就够难听的了。”朱棣的脸更黑了,然后走到那些尸体跟前仔细辨认。
果然是自己费尽心机,威逼利诱,一个个亲自招募的奸细。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啊!
他忍不住一阵阵怒气上涌,面似火烧,一张脸涨得黑红黑红的。咬牙切齿道:“这是要造反啊!”
然后从腰间抽出金牌,怒喝一声道:“邱福,持本王令牌去找毛骧,让他立即带队来见我!”
“是!”邱福神情一凛,赶紧双手接过,跑步去传令了。
“四哥。”老六这才走过去,跟老四低声嘀咕道:“来者不善,当心中了圈套。”
“嗯,这八成是个圈套,肯定有后招在等着我呢。”朱棣点点头,沉声道:
“但越是这样,就越不能怂!”
说着他一指门前那些尸体,咬牙切齿道:
“明知道这些是朝廷的人,他们竟敢活活打死!还敢光天化日送到王府门口!而且专挑个八月十五送来!这是最恶劣最嚣张的挑衅了!把尿都滋到我脸上了!”
“我要不立即报以最激烈的反应,不光我朱棣,我们兄弟都要被天下人看扁了!”
“四哥你说得对!”老六闻言马上就不劝了,嗷嗷叫道:“我跟你一起去,挨打还能分担。”
“好,打虎亲兄弟!”老四点头大笑道:“这回必须让那些大老虎,知道得罪大明的亲王,是什么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