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锅里鸭
江玉燕回手指了一下破道观,安安静静,非常不错。
顾长生道:“道观不收尼姑。”
“哎呀,就那个意思嘛。”
“你的心思不纯,人家不要伱。”
“……”
江玉燕没说话了,盯着台阶上的剑痕发呆。
那是一道很深很长的剑痕,若不是以真气催动,难以斩出这么深的痕迹。
“在几年后,会有一个和尚到这里,用一根大铁链子拴住自己的脚,扔掉钥匙防止自己乱跑,同时叫山下樵夫每天送一碗菜饭。”
“噢?”江玉燕被她的话吸引,“这个和尚为什么这么做?”
顾长生道:“因为他喜欢上了一个歌妓。”
江玉燕问:“那又怎么了?”
顾长生道:“他是一个和尚,而且是一个很老实的和尚。”
江玉燕怔了怔,看向身后道观神像。
一个和尚喜欢上一个妓子,然后把自己锁在这里?
“你总是知道这些奇怪的事情。”江玉燕说。她已经在想那是一个怎样的和尚,与一个怎样的妓子。
若是真的喜欢的话,为什么要把他自己锁起来?
喔,他是个和尚。
江玉燕忽然笑了,顾长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也猜不出,江玉燕笑了一会儿,从马背上拿出了吃的,一些肉干,和几张油纸包的饼,与顾长生分了分,然后在周围捡几根木头劈了点起来,就成了一堆篝火。
“既然你知道会有个和尚把自己锁在这里,你要不要刻一行小字嘲笑他?”
“笑别人不好。”
顾长生道。
佛门第一游侠,又岂会在乎一句嘲笑?
江玉燕努了努嘴,也没说话了,和尚不去寺庙,反而来这个破落的道观。
望着顾长生衣衫下遮掩的温婉曲线,她忽然又道:“你有没有想过,把自己锁起来?”
顾长生问:“我为什么要把自己锁起来?”
江玉燕道:“因为你比那个和尚还过分。”
顾长生道:“我不觉得自己过分,反而是你。”
江玉燕眨眼道:“我怎么了?”
顾长生没说话,也不必说,高手总是异于常人的,不异于常人也成不了太高的高手。
巴山夜雨,亮着一堆篝火。
火光映在她们脸上,两人像荒山里的女鬼,在破落的道观里吃人心肝。
夜幕临了,江玉燕少见的没有帮忙铺稻草,而是站在道观的神像前,双手合十,微微低头闭目。
她的头发如墨一般漆黑,白皙的手放在身前,她的脸也是白的,如一个虔诚的信女,而不是血罗刹。
沾满鲜血的双手如今合十,不知道所求什么?
顾长生坐在稻草上看着,她也同样满手鲜血,她觉得像自己这样的人根本不必拜神,即使神像真的有灵,也不会应这种人的请求。
合十的双手拿不了剑。
拿剑的双手也无法去拜什么。
话说回来,若有灵,很多人也根本不会拿起剑来自己挣命。
第125章 125:交手
江湖在过去的这个冬天并不平静。
许多小道消息传闻,有两个持剑女子沿路挑了许多高手,尤其是用剑高手。
却没人知道她们的名字,她们好像也没有明确的目标,只是随意游逛着。
少数人被杀了,很多只是点到为止。
细查那些人,有心人发现,她们好似在模仿西门吹雪行事——西门吹雪从不会无故杀人,也很少有人和他结仇。
而西门吹雪想用剑杀人,便要找那些背叛朋友,或恶行累累的高手去出手。这些人也许在之前和他素未谋面,也从未有交集。
就如同‘一刀镇九州’的赵刚是个正直的、讲义气的好汉,被一个叫洪涛的人杀了。
西门吹雪不认识赵刚,也不认识洪涛,却在烈日下骑马奔波三天,替素未谋面的赵刚复仇,杀了洪涛。
在他看来,杀人与被杀都是一件非常神圣的事,所以他每次和人决斗前,都要斋戒沐浴焚香——无论谁死在谁的剑下,这件事都是神圣的。
这便是他的江湖,决定杀一个人时,要么生,要么死,不会有第三条路。
剑刚,剑直,这是他的剑道。
陆小凤笑得很奇特,实在是这件事很奇特,仰慕西门吹雪的女子很多,但是如这般行事的还真是少见。
他笑着道:“你说是真在模仿西门吹雪,还是巧合?”
花满楼道:“你一身臭味不要靠我这么近。”
陆小凤顿时笑不出了。
没有人在烂泥地里挖了六百多条蚯蚓后还能香喷喷的,即使洗了好几次澡,那种味道依然若有若无。
若是平常人也许不会察觉,但是对于一个瞎子来说,除了耳朵外,鼻子就是最常用的,何况还是一个常待在鲜花满楼里的瞎子,不仅比平常人鼻子灵敏的多,对臭味也更敏锐。
陆小凤跳了起来,他要去洗第六遍澡。
从近百年前腥风血雨中走出来的两个人,与现在规范了很多的江湖里生活的人,有本质的区别。
也就是修身养性了很久,才能掩住那一身血腥。
双手沾满鲜血,不是说说而已。
刚来时顾长生就察觉了自己心态有些不对,留下青衣楼外满地尸体,直接上门打废了霍休。想来江玉燕的血罗刹也是这么来的。
当初在海宴时林子他们说得没错,江掌柜一个人时有些吓人,却只对了一半,顾掌柜一个人时,也差不多。
躺在干稻草上,顾长生听着屋外细雨,思索着这件事的根源。
想了很久,她才有点明白,江玉燕一直是想将好的一面展现出来,若需要她展现克制一面的人不在,她便又成了血罗刹。
比陆仲远差不多的人物,她从一开始的守则就是,恶人不算人。
现如今江湖的变化怎么看都脱不开这批人的崛起。
若是江玉燕没有过来的话,绝代双骄那个乱糟糟的江湖,再过二十年可能会被杀穿了?
顾长生双手垫在脑后沉思着,做个活着的封印也不错,起码江玉燕不会杀红了眼将江湖削去一半……
江玉燕的手搭到了她身上,顾长生呼吸立刻变得悠长沉稳,好似睡熟了一般。
既然快打不过了,那就保留最后一分体面,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虽然还是很羞耻,但起码面子上过得去。
“醒醒。”
江玉燕推了推她的胳膊。
“干什么?”顾长生睡眼朦胧地睁眼。
“你醒着才好玩。”江玉燕道。
顾长生恼羞成怒地坐起来,长发遮住了一半面容,“不要太过分!”
“伱慌了?”
“当初你也是装作需要需要真气松松筋骨,我都没拆穿你!”
“好像是噢。”
顾长生头发上还沾了两根稻草,江玉燕抬手帮她摘下来,慢悠悠道:“那你继续装睡吧。”
“……”
顾长生深吸了口气,“看来需要打一架了。”
“不和你打,我还没恢复。”
“原来你还知道啊。”
顾长生用足尖挑起了地上的剑。
打妹妹要趁早。
细雨蒙蒙。
真气轰然爆发。
沉寂了多年的破落道观前重新闪过剑光。
远远望去,那石径尽头的荒山道观有了动静,不时响起兵器交击的声音。
雨水被真气干扰,细碎的水珠飞溅。
黑暗里,两道身影不时交错而过,剑、掌、拳,每次碰撞都会散出一声闷响。
许久后,破落道观前逐渐安静下来。
夜色朦胧,春雨绵绵。
清晨虫鸣从荒草里冒出,叶子上还沾着点点水珠。
道观前的石阶上又多了几道剑痕,前方空地已是一片交手后的狼藉,被搅碎的荒草散在地面,还有几个踩踏出来的深坑。
大清早。
顾长生打开道观门,慵懒地舒展筋骨,晨风拂动她的秀发,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
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