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历史系之狼
钟会眯起了双眼,“行与不行,也得做了才能知道啊。”
曹髦压根就没想过能参与经典之争,这东西所涉及的东西太多,也太复杂了,就算自己是皇帝的身份,可以当裁判,让底下人自己去争,可一旦处置不妥,就会引起更大的麻烦。
而曹髦之所以会提出来,除却给大将军送福报外,主要目的就是想让钟会出手。
以钟会那目中无人的性格,他若是知道这件事,很有可能会自己接手。
嗯,真以为自己是不世之才?你本身就是参赛选手,还想要去当裁判?你看其余选手会不会服你!
别说是钟会了,就是司马昭,只要还不曾登基,那就断然没有当裁判的可能!
钟会果然接手了,这对曹髦来说,简直就是最大的好事了。
往后,这经典之争会将钟会死死缠绕,会加剧群臣之中的矛盾,搞不好会逼的群臣与司马家翻脸。
到这个时候,王祥若有所思,他看了看钟会,又看了看曹髦,随即摇起了头。
钟士季才能非凡,可惜这性格
曹髦故意用一种很夸张的语气说道:“这般繁琐的事情,钟君岂能办成?”
王祥再次摇头,方才的表演还行,现在就有点太用力了,钟会又不是傻子,这么明显的激将法,他能看不出来??
唉,陛下还是太年轻啊,这句话就暴露了原本的想法,怕是要被钟会所看穿了。
果然,钟会的脸顿时就变了。
如此简陋粗糙的激将法,就好像是曹髦在故意告知钟会,自己先前的做法就是想钓鱼,让你上当,主动操办这件事。
而曹髦确实也是这么想的,他就是想要将这个告知钟会。
钟会忽然仰头大笑了起来。
“陛下,燕雀所飞不到的地方,对鲲鹏来说,不过是身后之地而已。”
曹髦就知道!
以钟会的性格,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上套,此刻自爆,非但不会让他改变想法,还会让他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不会轻易放弃。
如果放弃了,那不就说明他钟士季被皇帝所蒙骗了吗?
堂堂钟士季,不世之才,岂能被人所骗?
王祥惊愕的看着钟会,一瞬间,心中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原来是藏在激将法之中的激将法吗?
厉害啊!
王祥清了清嗓子,看向了诸多名士,他认真的说道:“诸位,老夫今日本来是不想前来的,老夫年迈,这般宴会,乃是为才俊所设,不是老夫该来的地方。”
“只是,我听闻,陛下卖弄经典之学,与诸贤辩论,心里实在惶恐,特意前来,向诸君请罪。”
王祥当即就要行礼拜见,众人赶忙起身,都不敢接受。
曹髦苦笑着解释道:“诸位有所不知,当初老师教导朕经学的时候,曾多次告诫,不可辩论,不可卖弄,那日设宴,朕看到你们辩论,实在忍不住老师得知,很是生气,今日执意前来。”
司马炎惊讶的问道:“原来是王公所教的吗?可我听闻,王公并不擅长辩经啊”
其余几个名士也是有些狐疑的看着他们。
王祥认真的说道:“确实不擅长,都是陛下天资高,掌握的快”
曹髦赶忙说道:“老师,勿要再这么说了我知道老师谦逊,可也不能这般过誉啊,我老师只是不爱辩论,他得知我学了太玄,就以此经为本,教朕识典朕那日所说的学问,都是从老师这里学来的”
司马炎大惊失色,“原来如此!”
王祥无奈的说道:“老夫认为,这学经是为了明是非,是为了知不足,是为了治天下,唯独不是为了争高下,老夫不喜辩论,故而也不愿让弟子进行辩论”
王戎赶忙说道:“是这样的,我年幼之时,也是大父亲自教导,令我学经,只是却不许我对外多说”
众人都有些诧异,原先还不太相信的几个人,此刻居然也有些动摇。
刘伶忍不住夸赞道:“王公高才,王公大德!”
王祥平静的说道:“我就先离开了不能打扰了你们的宴席。”
他看向了曹髦,叮嘱道:“勿要卖弄,勿要争论。”
曹髦赶忙低着头,“唯。”
尽管众人挽留,可王祥还是离开了此处,在他离开之后,名士们顿时开启了辩论,曹髦按着王祥的吩咐,并没有参与,只是低着头来旁听。
“陛下。”
就在此刻,嵇康忽然坐在了曹髦的身边。
第153章 保他一命
“陛下,那天您说的太玄出于周易,以二为三,是为天,地,人,我以为不同,太玄言九,注九,重九何来以二为三?”
嵇康坐在曹髦的身边,正视着对方的双眼,就开始了辩论。
曹髦赶忙低下头,认真的说道:“实在不敢辩论。”
“这并非是辩论,只是向陛下请教而已!”
无论曹髦如何推辞,嵇康就是咬住了曹髦不放,非要与他问个清楚。
司马炎弄来了酒水,众人开始畅饮,一边吃酒一边商谈着经学来,钟会本身也是玄学的代表性人物,面对诸多名士之时,他是愈发的想要表现出自己的才学来。
不知为何,吕安也是找上了钟会,跟他激情的辩论了起来,吕安的经典学的不是很好,远远不如嵇康和阮籍等人。
面对钟会,只能是单方面被暴虐,可吕安就是不服,愈败愈勇。
钟会非但没有生气,却很是开心,拉着吕安就是滔滔不绝的讲述着。
“陛下,太玄言人为有九等,天有九重!地有九层!族有九属!”
嵇康大声说着,忽然又降低了声音。
“臣的才学末等,却愿意为陛下赴死。”
曹髦眨了眨双眼。
“叔夜!言九乃是循环,三则是进,两者不同!”
“朕有书信,请交予卢若令焦伯。”
嵇康猛地抓住了曹髦的手,严厉的说道:“这有什么不同呢?所谓三进”
两人的辩论看起来很是焦灼。
曹髦看到吕安将钟会牵制的死死的,心里大概明白,吕安是知道嵇康与自己要做什么的当然,阮籍也知道,曹髦看向了阮籍,阮籍此刻扯开了身上的衣裳,正挥墨作诗,吸引了其余众人的视线。
曹髦迟疑了一下,又迅速说道:“吕安可信,吕巽是司马师的密探。”
说完,他又迅速切入了辩论的模式。
而嵇康很是震惊。
吕巽是吕安的兄长,跟嵇康的关系也是很不错,常常聚集在一起,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吕安可信,他兄长却不可信??司马师的密探??
嵇康不太相信这句话,陛下如何知道呢?陛下都不曾出过皇宫,都不曾见过此人!
可是,要操办这样的大事,他却又不得不谨慎,哪怕不相信,也不能不警惕。
曹髦无法直说太多,趁着众人的目光不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曹髦又迅速交代了几句。
第一,他希望嵇康不要多做什么事情,也不要跟焦伯多说,只需要将书信偷偷交给对方就好,其余的事情都不要参与。
第二,他希望嵇康能略微改变自己对司马家的态度,若是钟会等人前来拉拢,可以假意答应。
最后,自然就是希望嵇康能小心,不要将这些事告知给任何人,千万不要冲动,时刻保持警惕,做事之前可以跟吕安商谈一下。
曹髦从未想过嵇康能做出点什么事来,这人确实刚,跟自己也是亲戚,可以信任。
但问题是,嵇康并不擅长做这些事情,不适合委以重任,曹髦目前只想将他当作信使来用。
作为自己跟宫外势力的联络员。
真正做事还是得交给焦伯来做。
当初贾充还在的时候,曹髦被盯的很紧。
他几乎做不了任何事情,
书信更是别提,书写的时候身边定有人盯着,他们甚至会计算皇宫内纸张的数量,算清楚之后方才进行焚烧,根本无法往外传递消息。
可现在钟会却完全不在意这些事情,甚至连焚烧纸张的都是曹髦自己人,这让曹髦终于有机会能指挥外头的势力。
嵇康将这些事情记在了心里,却是装出了一脸不悦的模样,抱怨着曹髦在经典上的过错,退回到了诸多名士之中,紧接着,王戎笑吟吟的坐在了曹髦的身边。
这让曹髦有些惊讶。
在竹林这些哥们里头,最不愿意亲近自己的就是王戎了。
王戎的父亲王浑官居凉州刺史,跟司马家很是亲近。
而王戎本人,跟司马家也不算走的远,甚至跟钟会的关系不错,钟会只跟司马昭举荐过两个人,一个是裴楷,一個是王戎。
历史上对这个人的评价很是复杂,有的说王戎为人大度,跟群臣的关系亲近,有的说王戎度量很小,善妒好怒。
有的说王戎为人清平,不爱钱财,有的说王戎贪婪吝啬,卖李子都要把果核钻破,生怕别人家也种出李子来这怎么看都不是正常人所能做出来的事情。
曹髦觉得,若是王戎是一个善妒好怒,吝啬小气,毫无名士风范的人,大概率是无法跟阮籍嵇康钟会这些人当上朋友的。
就算阮籍和嵇康识人不明,钟会不至于看不出来。
或许是此人在得势后性格大变,又或许是往后服散服坏了脑袋。
反正在此刻,他还是一副高雅名士的模样。
“陛下,我如今也算是与您师出同门了!”
“我早知大父之才,有心发扬,不成想,竟是让陛下先我一步!”
看着王戎脸上的笑容,曹髦当即醒悟。
原来是为了王祥啊。
王祥的大父叫王仁,王仁有两个儿子,分别是王融和王睿,而王祥是王融的儿子,王戎则是王睿的曾孙。
虽然已经分了家,可目前的关系还不错,常常相互照应,毕竟都是琅琊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