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屋外风吹凉
秦大雪沉默了片刻后,叹息道:“都不容易。那位先生固然伟大,高卫红也为他付出了三十年。从二十岁,到五十岁,可以了。”
李源摇头道:“她在象牙塔里待了一辈子,已经习惯了,不想再做改变。”
秦大雪怀疑道:“是不是觉得你是在可怜她?”
都不用李源回答,娄晓娥就嗤笑道:“那肯定不会,眼神骗不了人。”
秦大雪斜觑某人,然后对娄晓娥道:“心里……其实还是有些酸酸的。不过又自知理亏,没资格要求他什么。你们呢,怎么过这一关的?”
李源“表扬”道:“你们这个话题选的比较适合过年!为什么不多谈谈我到底有多勇猛?我听说,港岛贵妇圈里经常谈这种露骨的话题?”
娄晓娥啐笑道:“呸!你怎么知道的?”
李源乐呵道:“米高说的,他熟!”
几个老婆都笑了起来,娄晓娥对秦大雪道:“和你也差不多。这些年都是他在操持着这个家,回头想想,要是没有他,我们现在是人是鬼都两说。关键是,一心一意的对这个家好了三十年,早起做早饭,送孩子上学。晚上做晚饭,接孩子放学。天天晚上给我们按摩推拿,家里挣钱的事也不用我们操心,只让我们做我们喜欢做的事。真要再找个年轻漂亮的上门,我们也受不了,没法处。卫红姐刚刚好。关键是郎有情妾有意。可没想到,两人又都是拧巴人。随他们吧,不强求。这辈子舒舒坦坦的过完了上半场,几乎没吃什么苦,享尽人间的福气。下半场只要有上半场的一半好,我们都非常满足了。”
娄秀笑道:“人是要知足呢,不然就糟糕了。你说的七十岁是有道理的,等我们七十岁的时候,他看着估计还能三四十一样。到时候就算他还想见到我们,我们也不想见他呢。”
李源宽慰道:“优雅和深情远比美丽和年轻重要。再说,到时候咱们还可以玩儿天山童姥的游戏……”
“我去你的!”
娄秀这么温柔的女人,都小生气起来。
不是气李源,是气岁月无情。
秦大雪看的吃吃笑,道:“怪不得古来那么多王侯将相追求长生不老,日子太幸福了,就不想走到尾声。”
李源笑道:“放心,有我在,都是一百岁保底。不说了,趁着年轻,安歇了,安歇了!嘿嘿嘿!”
……
第二天一早,大年初一。
一大家子都在小兔崽子们的炮声中起床了。
也就王府庭院深深,新修的房子墙体厚重,隔音效果好,不然的话,也如大半个四九城一样,被一宿的炮声震的睡不着。
李源带着一家老小去给李父李母拜年,大家吃了饺子后,老李家的人就待不住了,要回秦家庄,给街坊们拜年去。
家里十二个安保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从大唐酒楼调来车,开着就送了回去。
李源则带着老婆们去逛厂甸庙会,买糖人,买冰糖葫芦,买卤煮……
痛痛快快的玩儿了一天。
初二带着聂雨、小七并李幸、李思、富贵、吉祥、如意、小八、小九等一大家子去了聂家。
回娘家嘛。
李源总觉得,远超同志在发红包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初三去了王世襄、朱家溍和梅兰芳家拜年,梅兰芳虽然去世了,梅太太还在。
初四又回了南锣鼓巷,和二丫他们这些老街坊见了面,拜了年,和傻柱、许大茂、刘光齐、阎解成喝的好不热闹。
又目睹了遍傻柱打许大茂后,李源就告辞了。
初五去了宋铤、王亚梅家,见到了宋胜利,如今宋胜利在烈士基金会工作,得心应手,自然又是一场大酒。
到了初六,年味儿其实还有,但基本上已经算是过去了。
该上班的开始上班,该做生意的,也大都在初六开门迎客了。
李源推着张冬崖,带着张国庆和张国庆的大儿子张栋梁去了机场,看到梅长宁居然在那,纳闷道:“你来干什么?也不去给我拜年?”
梅长宁哈哈一笑,摸着脑袋坦然道:“不敢去,压岁钱实在给不起。给少了没面子,给多了里子全赔上也不够。”
李源大怒:“那你让你老婆带你闺女到我们家来拜年?我包了那么大一个红包!”
梅长宁笑的跟个弥勒佛一样,道:“行了行了,不白要你红包。这不,亲自陪你走一趟。别看你是资本家大富豪,可在北面,真不顶用。那边才绝呢!”
……
梅长宁没说错,这边的确绝绝子。
一路上有轿车相送,但窗帘是被钉死的,不允许打开。
司机、翻译什么的,也不允许和客人聊天。
但吃的用的,服务的相当周到,感觉比大陆那边还强的多……
轿车走了好几个小时,才走到开城市松岳山南麓下,开城烈士陵园。
这里于一九五五年三月建成,是北面安葬烈士人数最多的陵园,四层二十四个合葬墓,一万五千二百三十六名烈士长眠于此,有姓名的,一万零八十四名,无名烈士,五千一百五十二名。
这里安葬着一九五零年十二月三十一日至一九五一年一月八日,第三次战役中牺牲的烈士。
此次战役历时九天,突破了“三八线”,解放了汉城,将敌人驱至“三七线”以南,功勋显赫!
但是,这些烈士们,却没有办法一个一个的安葬。
轿车到了后,早有当地军民一起出动,扫出一条路来。
这当然是梅长宁的面子,不然李源估计要背着张冬崖在雪地里趟行了。
随行人员一路跟随,护送李源一行人到了合墓之前。
看着巨大的一个石碑上,密密麻麻甚至都有些模糊的字迹,张国庆一边落泪,一边为难的看向李源。
李源还没想出办法,张冬崖就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不用细找了,就这样拜吧,拜哪个都不亏。”
张国庆抹了把眼泪,道:“爷爷,我本来还想,找机会接爸爸和二叔回国的……”
张冬崖摇了摇头,道:“接回去做什么?就让他们和他们的战友在一起,挺好。就算要接,也没有私人接的道理。将来有一天,国家富强了,国家来接吧。快……快烧点纸,倒点酒,插几根烟,拜……拜一拜吧。”
李源翻手拿出银针来,在老人几处大穴上刺下。
看到他拿着那么长的银针扎进张冬崖的脑袋里,随行的北面工作人员都吓了一大跳。
张国庆心里愈发如刀割一般,把烧纸、准备的供品、烟酒都摆好。
然后拉着张栋梁跪在合墓前磕头:“爸!二叔!我和爷爷,来看你们来了!”
大声喊完,嘶声力竭的大哭出声。
看着合墓,张冬崖也是老泪纵横。
李源三次鞠躬,梅长宁站立行了个军礼。
张冬崖吃力的抹了眼泪后,叫过重孙道:“栋梁,给你爷爷唱首歌。”
六岁的张栋梁站的笔直,大声唱道:
“烽烟滚滚唱英雄,四面青山侧耳听,侧耳听
青天响雷敲金鼓,大海扬波作和声
人民战士驱虎豹,舍生忘死保和平
为什么战旗美如画,英雄的鲜血染红了她
为什么大地春常在,英雄的生命开鲜花!
为什么大地春常在
英雄的生命开鲜花!!”
李源、梅长宁、张国庆陪同着张栋梁的童声,共唱此英雄赞歌!
唱罢,三大一小,拿出干净的毛巾,把合墓的碑文擦了一遍。
干了一个多小时后,再次鞠躬,推着张冬崖回到了车上。
在北面住了一夜后,飞回了四九城。
当夜,张冬崖合眼离去。
“爷爷!”
“师爷!”
张国庆和富贵,一个人的哭声比一个人大。
并不是干嚎,哭声中的悲痛,让人听着极不落忍。
张国庆懂事的早,对爷爷的感情复杂难名,曾经恨过自己的爷爷,认为是他害死了父亲。
但后来慢慢长大,在老师的关心和同学们的尊敬中,明白了父亲的伟大。
再后来,因为李源的缘故,刘雪芳、张国庆母子俩和张冬崖和好后,张冬崖就是最好的爷爷,张国庆也是最好的孙子。
至于富贵,因为大龙骨的缘故,后面张冬崖这个师爷疼他比疼张国庆还多。
护短甚至护到了怀疑李幸的地步,让李幸哭笑不得。
如今张冬崖连十五都没过完就走了,两人心里自然如千刀万剐一般痛。
门口,小八好奇的问妹妹道:“爸爸怎么不劝劝三哥和国庆哥?”
他这个练武渣渣,早就被张冬崖放弃了,所以感情倒是一般。
小九面上却是带了几分凝重,看了父亲一眼,道:“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哭完也就好了。再过几天,就都淡忘了。”
小八吃惊道:“你在说什么鬼话?我死了你也不悲?”
小九屈指在他额头叩了下,转身离开。
原来,父亲也会如此的悲伤。
了不起,感情如此充沛丰富多彩,还能做到心如明镜,世事洞明,父亲真的犹如一座圣山一样伟岸,真的了不起。
……
七天后,李家大多数人都返回了港岛。
连娄晓娥、娄秀、聂雨和刘雪芳等人都回去了。
孩子们除了小九,也都回去了。
李源和高卫红站在房车前,看着小九道:“跟爸爸一起走,带你一段嘛。”
小九抿嘴笑道:“不用。爸爸,我慢慢走,慢慢看就好。”
高卫红温声道:“上次爸爸不是带你去看过么?”
小九道:“上次看的是山川大地,这次看的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