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屋外风吹凉
年纪大了,每天上班来除了打毛衣就是和另一位大妈聊闲天儿,干活当然要交给年轻人。
她还算不错了,好歹能坚持到下班,另一位大妈是一位副厂长的嫂子,下午来点个卯,早早就走了。
反正家就在工厂家属区,近的很。
工作就多交由年轻人来干,她们指导指导就行了。
当然,年轻人的背景不如两个老的,也是原因之一。
孙翠兰闻言也往那边看了眼后,摇头道:“没有,中午也没出来吃饭。”
赵菊红道:“也没出来撒尿?”
孙翠兰脸都红了,道:“赵大妈,谁盯着他那个上心?”
赵菊红白眼道:“你跟我装什么装?也不知谁见天盯着人家看。不过不怪你,我要是年轻二三十岁,我也恨不能把眼珠子抠出来粘小李身上,长的忒好看了。不怪娄振涛那王八蛋死活赖着脸把闺女嫁给他,聂副厂长的闺女也为了他大闹了几次。可惜了,就像说好看女人都是天妒红颜,男人生的太好看也不是好事,老天爷都嫉妒。
这不,离婚让人踹了,听说还满大街的嗷嗷哭,丢死人了。所以说男人啊,长的好不好看在其次,关键看能耐,也看命。我儿子虽然相貌比小李差点,可其他的就比他强多了!”
孙翠兰闻言笑了笑,嘴上没说啥,心里却冷笑不已。
这个老虔婆长了一张蛤蟆嘴,儿子比她更夸张,河马嘴,还是个废物点心,挂着个临时工的名头,整天在街上当青皮,也有脸和人家李源比。
她招惹不起赵菊红,有人招惹的起。
吕悦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药房,站在两人身后听到赵菊红的话后,面色不善的盯着她,冷声道:“赵大妈,我爸可说了,您家里那个牛森林再不好好管管,离进去不远了。成天在马路上找年轻女同志搭茬,上回还跑去学校门口堵女学生,再这样下去,早晚要成劳改犯!”
赵菊红老脸一下涨红,气道:“你胡说!”
吕悦冷笑道:“我胡说?这可不是我说的,是我爸说的。成,今儿晚上回去,我就跟我爸说,您说他胡说,是在放屁!您儿子好着呢,优秀的很!”
孙翠兰差点没笑出来,心里又是解恨又是羡慕,家里有人,底气就是足。
她公公才是一个轧钢厂生产处的副处长,吕悦家里却是城西治安局的领导,听说上面也还有亲戚,真没法比。
看看赵菊红,平日里就会倚老卖老,现在也不蔫儿了,耷眉臊眼的说软话了?
吕悦不爱搭理她,问孙翠兰道:“李源呢?”
孙翠兰忙道:“还在实验室里面呢,早上进去一天都没出来,中午也没吃饭。”
吕悦眉头紧皱,上前准备敲门,孙翠兰忙道:“吕悦,李源说过了,他在实验室的时候除非天塌地陷的大事,否则不要随便打扰。医务处处长和后勤王兆国王主任也专门来说过,李源在忙大事,不能随便打扰。”
赵菊红斥责道:“多事!别人不能打扰,吕悦也不行吗?”
吕悦白她一眼,道:“那我再等等吧。”
赵菊红闹了个没脸,实在待不下去了,拎上毛线包走人了。
等这老太婆走后,吕悦对孙翠兰道:“这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你小心点。”
孙翠兰笑道:“没事,我虽然不敢得罪她,但她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吕悦想了想也是,孙家又不是平头百姓,真惹急了也能咬牛家一口。
孙翠兰从提包里拿出一把果脯来,笑道:“信远斋的杏干儿,你尝尝。”
吕悦干等着也没事,就拿起一颗放嘴里,笑道:“他家的酸梅汤好喝,冰糖葫芦和糖墩儿也不错。”
孙翠兰不关心这个,她小声问道:“小吕,看你这么关心小李,你是不是看上李源了?真要看上了,就让家里找人说亲,过了这个点儿,等别人反应过来,就来不及了。”
冷不丁听这话,吕悦闻言就是一个激灵,结果嘴里还没吃透的杏干就滑下去了,可一时性急,喉咙收缩不畅,杏干就卡在了中间,不上不下的,“嗬嗬嗬”的呛咳起来,情况看着实在吓人。
孙翠兰见之吓坏了,手忙脚乱拍背乱揉也没用,惊叫起来:“小李,小李!李源啊,快出来救命啊!”
李源本来就准备出来了,听到这动静一把拉开门两步蹿了出来,见吕悦这般情形,就知道是吃东西卡住了,他走到吕悦背后抱住,一手握拳横在膈下,另一手覆于其上,向内向上用力冲压。
连冲三次后,吕悦“哕……咔”一下吐出了一个嚼了一半的杏干儿来。
李源松手,一脸嫌弃的看着被折腾的流了一脸眼泪的吕悦,责备道:“你都多大了,吃个零嘴儿也能卡着。今儿我要不在这,往后每年今天都得给你烧一包杏干。”
吕悦惊吓之余,听了这话又气的不行,上前挥手拍打在李源身上,拍着拍着又笑了起来。
能活着喘气真他妈的好啊!
孙翠兰倒是吓懵了,一屁股坐凳子上,呜呜哭了起来。
今儿要是拿杏干噎死了吕悦,吕家估计能让她赔条小命,冤不冤呐!
等吕悦安慰好孙翠兰,李源问道:“你怎么来了,找我什么事?”
吕悦呼了口气,道:“就是想问问你,我给聂雨写信了,要不要说你的事?你自己决定,别以后说我多管闲事。可要是不说,将来后悔也怨不到我。”
李源笑了笑,道:“多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我现在除了工作,什么也不想。没事了吧?没事我走了,还得去给人看病呢。”
吕悦气呼呼道:“你就矫情吧,早晚有你后悔的时候!”
正当她还想说点什么,却见一名保卫处的人进来,对李源道:“李大夫,门外有一位说是你姐姐的人,带了个半大小子来找您。在门口等了好一阵了,下班也有一会儿了,她儿子才来找我。我一听说是找您,这不立马奔这边来了!”
李源点点头,从解放包里拿出一包经济烟来,递给保卫道:“大哥,条件不好,就备着这个,您别嫌弃。”
“嘿!”
保卫不高兴了,道:“李大夫,您这话可是打我脸了!咱们劳动人民不就抽这样的经济烟?您根儿上就和资本家不是一路人,您是咱工人阶级的好大夫!”
说完,乐呵呵的接过烟,放兜里了。
啧,果然是大名远扬,无人不知了……
李源笑着点点头,道:“我骑自行车载您……”
吕悦不等他说完就急忙道:“李源,你骑车载我一程呗。”
李源皱眉道:“人家这么远跑来给我传话。”
保卫忙道:“别别别啊,我一男同志,还能跟女同志争吗?不过李大夫,您是真够意思,今儿我算见着了。您忙,我还得去厂区里转转,巡逻一番,回见,咱回见!”
说完识相的先溜了,李源告别孙翠兰,载着减肥不算成功的吕悦,往轧钢厂外驶去……
……
第195章 悲歌、欢歌
“雪芳姐,建国?你们怎么找这来了?”
李源展现出无可挑剔的惊讶及微微惊喜,这种表情多一分则略显夸张,少一分则略显麻木,实在微妙到巅峰。
昨晚上听他提及张冬崖,张建国就开始哭,刘雪芳只道了句“孩子想父亲”了,就拽着张建国匆匆离去。
看来一夜之后,刘雪芳终于想开了。
刘雪芳则看了眼李源自行车上载的吕悦,没多想什么,实在是……这姑娘营养不差,看着富态。
李源忙介绍道:“这是我同事,吕悦。吕悦,这是我姐姐刘雪芳,她儿子张建国。”
吕悦初看刘雪芳倒是警惕心大起,这女人实在是太好看了,虽然冷冰冰的一张脸,但五官特别标致。
不过再听李源的介绍,一下就放下心来,好家伙,儿子都比她高了,年纪不小了呀!
吕悦脸上堆笑,眼睛更小了,道:“哇!雪芳姐,李源要是不说,我以为您是您儿子的姐姐呢,看着没大多少!”
刘雪芳淡淡一笑点了点头,张建国则咧嘴笑了笑,道:“吕姐姐,您看着也跟我姐姐似的。”
吕悦听着觉得有些别扭,她本来就跟这小子姐姐一样大啊,什么意思,说她老吗?
李源对吕悦道:“行了,你快回家了,一会儿天黑了。”
吕悦白他一眼,不过也知道李源或许有事,没再多言语什么,一蹦一跳就进了工厂大门,自行车停里面呢。
李源见之扯了扯嘴角,回头看向刘雪芳,刘雪芳叹息一声道:“源子,我和建国来见见你昨天说的那位老人。”
李源不解道:“雪芳姐,您见他做什么?”随即恍然道:“您想聊聊北面战场上的事吧?”又惋惜道:“算了,别去了,人都有些糊涂了。”
刘雪芳闻言,神情说不出的哀伤,一时间无言,似不知该如何开口。
在没出事前,公公张冬崖是她们一家最敬重的老人,张冬崖对他们也极好,每月的钱粮,大都贴补给了他们。
甚至她的工作,都是公公舍下老脸,去老战友那里要回来的。
她和丈夫生活里但凡有些口角,公公也从来都是帮亲不帮理,一只胳膊把儿子张聪揍的到处跑。
然后讲道理,说她本来就没娘家人,这个家就是她所有的亲人,如果连丈夫都欺负她,那还能指着谁来护着她?
这么明事理的公公,一直以为她都当亲生父亲一样敬重。
直到,张冬崖毫无商量余地的安排了张聪去了北面战场。
她第一回去求公公,却被断然拒绝。
刘雪芳不敢多说,直到,张聪牺牲的消息传了回来……
那种天崩地裂,肝肠寸断的感觉,是她至今不敢回想的画面。
若非为了张建国,她坚持不到今天。
刘雪芳其实知道最痛苦的人是公公,因为她失去了一个丈夫,公公却死了两个儿子,还都是他亲手送上战场的。
但即使如此,她也无法原谅,因为是他让建国从小成了没了父亲的孩子……
可是,刘雪芳没想到,自己公公会出现在李源的这次事件中,并且,已经风烛残年,快要死了。
千般恩怨,到了这一步,也都恨不起来了。
儿子建国也已经长大了,在建国心里,他的祖父,应该是个英雄吧……
所以,她带着张建国来了,以免孩子抱憾终身。
见母亲一直没出声,张建国没忍住,对李源道:“干爹,张冬崖是我爷爷,亲爷爷。”
李源:“……”
……
“吱……呀!”
北新仓九号院,破旧的木板门被打开,李源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不愧是当初蹲下去让老美特种部队都以为是在跪地求饶,然后被猴子偷桃连续抓爆几十个蛋,杀敌无数的盖世兵王,乔装打扮能力一流!
一身破旧的烂棉袄裹在身上,破毡帽下是枯白潦草的头发,混浊的眼神空洞茫然,一只手扶着门,一只空荡荡的袖子只有小半截,还系成了死结……
这是何等凄凉悲苦的一幕,超过了李源之前的设想。
要不是张冬崖眯了眯眼,给了他一个提醒加警告,李源差点耽搁了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