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尘茶馆说书人
其实要是让柳鹏程选，他还是喜欢边山县公安局的风格，那种在文物里办公的感觉，是在现代化大楼里感受不到的。
电梯到了10楼，吴教导员带着柳鹏程和郑浩走到了一个会议室门口，敲了两下门，就走了进去。这就是案件专案组的驻地。
柳鹏程见到老周很高兴，可是看到老周的状态可是不太好，显得很憔悴，眼睛上布满了红色的血丝。说话的声音也比较沙哑。他走过来和柳鹏程还有郑浩都握握手。问柳鹏程：“基本案情了解了？”
柳鹏程说道：“这个案子好像非常复杂，可不敢说了解，我先看卷吧。”
老周说道：“唉，丢人啊，干了这么多年的刑警，居然抓错人了。”
柳鹏程笑道：“这有什么丢人的，想当初咱破刨锛案的时候，整个案子都破错了，你忘了？”
老周哭笑不得：“这不是一回事。”
柳鹏程说：“就是一回事，那时候我们奔着抓伤害朴教授的凶手去的，结果那个姓金的和这事儿没关系啊，其实也是抓错人了。对了，你就找我了还是都找了？”
老周说道：“给阿猜打电话，他战友接的，说出差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那个工作性质你也知道，咱也没法深问。关彤去港岛讲学去了，说是讲好了能混个港大的客座教授，咱也不能打扰。所以，就抓着你了。”
柳鹏程说道：“其实我也挺忙的，几十家疗养院挨家要治安费。”
老周说道：“一家六千加在一起可不是小钱，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柳鹏程说道：“要不说纸上得来终觉浅呢，我们看北路所的资料，看来看去，还是小看它了。我要钱是为了修房子，你不知道，我们所那三层小楼估计快塌了。”
老周愣住了，憋了半天憋了一句：“都不容易啊！”
柳鹏程找老周要来了全部的案卷，看了起来，这才知道了案件的全貌。
出事那天，也就是三天前，是洪老爷子六十六大寿。中午在市迎宾馆松鹤厅举行了宴会。尽管按照老爷子的意思没有大肆操办，但是各界人士和亲朋好友还是来了一百多人，分了十几桌。
这里就包括了老爷子的四个徒弟。中午的祝寿仪式和宴会都非常顺利，气氛也很好，下午把朋友们送走之后，老爷子的四个入室弟子，三个闺女和三个女婿，两个外孙就都跟着老爷子和老伴回到了自家的别墅。
据老爷子的二徒弟说，他们几个在别墅坐一会儿就走了，毕竟徒弟和家人还是有区别的，但是他们的大师兄就没走。而别墅里又没有他们大师兄的尸体，再加上蔡北坤强横的身手以及老周做出的熟人作案的判断，他当然被列为第一嫌疑人。
开始的时候，这位大师兄一言不发，也不说案发的时候到底在什么地方，其实这对警方是好事，他的嫌疑越来越大，可是后来警察们傻眼了，案发的时候，也就是当晚七点半左右，这位大师兄居然在派出所！而且已经在派出所起码一个小时了。因为他身体不舒服，所以去按摩店按摩，这家按摩店很正规，他常去，也有相熟的技师。
可就是这天晚上，派出所居然对这家按摩店突检，而且真就抓住了一对非法交易，所以他们全都被带回派出所。尽管大师兄的律师很快就到了派出所，他还是在里面待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出来。而他不说的原因也简单，因为他觉得这事儿丢人。
柳鹏程翻出了这位大师兄的资料，这才是妥妥的人生赢家啊！和很多练武的人家境贫寒，练武为了找一条活路不同，这位从小就家境优越，家里是爱国商人，她家里本来是江南人，抗日的时候毁家抗战，给新四军提供了大批武器弹药，日军知道了之后要杀他全家，她们家这才在组织的帮助下，改头换面来到了北方。所以就算是大活动期间，他家受到的影响都不大。
大师兄习武，纯属于个人兴趣，而且根骨很好，也没有耽误学习。高考恢复之后，大师兄第一次就考上了著名的齐鲁大学经济系，毕业却没有进入计委，银行等当时炙手可热的单位，而是在洪老爷子的安排下进入了体委，实际上还是以习武为主，并且跟着他师父几次出国访问。
七年前，就是他的小师弟和师父的小女儿结婚之后，他突然从体委辞职回到家族企业担任总裁，并且迅速和一名“门当户对”的大家族独生女结了婚，很快就有了可爱的女儿。当时这在清南引起了轩然大播，早有好事者脑补出了五十集的狗血剧。
据说打拳已经成了他的锻炼项目而不是事业，只是在早上起床后打打拳，也没有教他女儿从小练拳。仿佛他彻底离开了武林。当然也就谈不上什么恩怨。
而在公安局的调查材料中，才写明了他离开挚爱的武林的真正原因，和他小师弟的婚姻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因为那时候他已经确诊患了癌症！而现在，尽管他长期练武身体底子好，也接受了中医和西医的各种治疗，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发展到了癌症晚期，出现了骨转移。也就是说，单就战斗力来说，他长期放疗化疗的身体现在可能连一个普通人都打不过，能打出套路也是实实在在的花架子。
可是如果不是他，又是谁呢？
柳鹏程找出了现场痕检的案卷。果然是老周的风格，痕检非常细致，尤其是柳鹏程怀疑的那片小徒弟尸体背后的墙面，几乎每一平方厘米都照了相，丝毫没有柳鹏程想象中的压痕！看来，他的怀疑，老周也想到了。
也就是说，洪老爷子的小女婿兼小弟子，邹啸不是把刀顶到墙上自杀的，真的有人能出现在他的背后杀了他。也能在他的全力进攻之下，一边抵挡他的进攻，一边杀了三个有童子功在身的洪家姐妹。
柳鹏程看照片，看了几张觉得不是那么回事，这个案子不去现场很难看出什么，对于常年习武，对八极拳造诣颇深的柳鹏程尤其如此。于是他说道：“我想去现场看看。”
老周当即表示支持，还打算陪着他去，柳鹏程说道：“不用你陪着，你忙你的，找个人开车带路就行。”
老周一笑说道：“你要去现场，肯定是有了什么想法，你小子从来不做无用功，我还是去看看吧。”
于是，不仅老周去了，清滨局和清南局的几名警官也都跟着去了。
开车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已经到了“鸡犬相闻”的郊区。一个巨大的院子映入眼帘，而院子外的警戒绳告诉所有人，这里是凶案现场。
第191章 疑问越来越多
柳鹏程一行人进入现场，尽管现场已经进行了简单的清理，尸体也都被运走进行详细的尸检，现场还是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地面上标记尸体位置和姿势的白描线异常刺眼，尽管没有尸体，还是让人看出了现场的惨烈。
柳鹏程站在门口看了一圈现场之后，突然转身出去，在院子里捡了一根大约半米长的树棍，挥舞了两下，看足够结实，才又回到了客厅。
这是一幢巨大的别墅，尽管只有三个女儿，但能看得出老人在建造这幢别墅的时候已经准备了足够多的房间，就算三个女儿和孩子都回来也能轻轻松松住得下。
一楼的空间非常巨大，大厅足有七八十平米，当然这里也包括了用餐的空间。
整个一楼大厅大体分为用餐区，电视沙发区，饮茶区，吧台酒柜区，还有一个极具特色的大空场，上面铺着厚厚的地毯，这应该是搭手过招或者演示套路的地方。
按照专案组的推定，这场屠杀是在沙发开始的，因为老爷子和老伴就死在沙发上。两个人形的轮廓画在价格不菲的订制真皮沙发上非常刺眼。
柳鹏程回想起两位老人的伤势，拿着树枝比划了两下，都不能造成伤口的角度和高度。
于是柳鹏程坐在了两个人形轮廓旁边，用树枝模拟匕首，突然出刀，一推一拉两下，两位老人的喉咙全部被割开。
然后战场似乎就集中在了空场和餐饮区，从照片上的饭菜和开着的电视可以看出，两位老人似乎是先吃完了，也可能是年纪大了怕吃多了积食，就先下了餐桌去看电视去了，至于餐桌上就由得他们小辈去乱乎。
这点从餐桌的酒杯里都有残酒，碗里都有没有吃完的饭菜能够看得出来。
由于人口多，餐饮区有一张巨大的桌子，平时人少的时候可以折叠成一张方桌，人多就打开折叠的部分成为一张大圆桌，还可以在桌子上加转盘。
桌子边上的餐柜里有各种各样的餐具，就包括了洪家三姐妹抵抗凶手用的进口不锈钢餐刀。
应该是老人那边的动静惊动了正在吃饭的洪家三姐妹，看到自己父母被杀，她们在餐柜里拿出餐刀就冲了出去，然后和凶手在演武区遭遇。
洪家三姐妹不知道有没有学习过合击法，或者只是血脉相连带来的默契，三人倒下的地方大体是等边三角形，这个三角形的中间很可能就是凶手。
三姐妹的实力应该和凶手有巨大的差距，三人合击依旧没有伤到凶手，痕检和法医已经把所有的血迹都进行了化验，可以确定没有凶手的血迹。
柳鹏程注意到，这三姐妹，老大和老二都是死于刀伤，唯独老三是被一拳打死的，能左手使出崩拳，打断人的肋骨扎入内脏造成大出血，这种高手，全国应该都没有几个。
柳鹏程一手拿着树枝，一手握拳，站在三具尸体倒下的位置中间，一招一式都用八极拳的招式，和幻想中的三姐妹厮杀，发现如果凶手是自己，很难战胜合击的三姐妹。于是他收了手，开始回忆案卷里的一个细节。
老三不是一刀毙命，也没有马上死去，所以她的尸体呈现出一个很诡异的动作，就是她的右手抓住了左手的无名指。
这是什么意思，谁都不知道，也没有猜出来，柳鹏程觉得这是老三留给警察的信息，可是如何破解，他就不知道了。
凶手在演武区一刀一拳似乎是毫不费力的干掉了姐妹三人，然后杀戮就到了餐饮区。
这也是柳鹏程推测凶手干掉姐妹三人没有花费多长时间的原因，如果姐妹三人能够缠住凶手，其他人未必没有逃生的机会。
剩下的人就简单了，一刀一命，连一个上高中，一个上初中的孩子都没有放过。不过大外孙也进行了抵抗，这孩子死的时候，右手握着分餐用的尖刀，左手也是八极拳“虚拳实劲”的握拳方式。
柳鹏程一个人以习练八极拳多年的武人的眼光，在大厅里重新还原了一遍案发经过，发现了一个非常大的问题，就是在整个经过中，没有邹啸的身影。
最典型的证据就是洪家三姐妹死亡的位置是等边三角形，是典型的合击站位，那么那个时候，邹啸在哪儿？
柳鹏程不死心地来到了邹啸死亡的位置，从照片看，他的尸体是卧姿，背后后心的位置插着这次杀戮唯一的凶器。
他的后面就是一堵墙。
这里先要说说这家的装修，是典型的十九年代的“天到地”的装修风格，墙面从地面到一米高左右是实木板装修的半包围，上面一直到天花板是壁纸，然后天花板又是实木和石膏结合做出来的复杂造型。
柳鹏程大概判断了一下邹啸心脏的高度，墙上的壁纸上没有任何压痕，也没有破损的地方。
其实这个案子涉及到邹啸的时候，就有不少奇怪的地方，比如，为什么其他两姐妹都把自己的孩子带来了，就他没有？
比如，这一系列的杀戮进行的时候，当他的妻子手握餐刀和凶残的凶手玩命的时候，他到底在哪里？在做什么？
比如，他老婆死之前摆出的那个怪异的动作到底是什么意思？
比如，他作为全国排得上的高手，为什么是后背中刀这种极具侮辱性的死法？
可是有两个问题他根本解决不了，那邹啸就不能被列为嫌疑人。
第一个问题是动机。
邹啸小学的时候就是学校武术队的成员，后来四年级的时候进入了体校武术队，被来这里挑选“苗子”的洪老爷子发现，并且收为关门弟子。
邹啸的家庭条件在当时还算不错，父母都是国企的工人，家里生活条件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且非常稳定。到了邹啸初二那年，不幸发生了。
他的父母去经常去的一家早餐店吃早点，结果那家早餐店为了省钱，没有用液化气公司的正规液化气罐，而是在没有任何牌照和资质的小老板那里买液化气，结果正在他们吃饭的时候，根本不合格的“三无”液化气罐爆炸，邹啸的父母当场死于非命。
那时候也正好是邹啸跟着洪老爷子去观摩在粤都举行的“华东五省青少年武术大赛”，而逃过一劫，要不然他也会和父母一起去那家早餐店吃早餐。
师徒俩得到消息飞回去之后，是洪老爷子和当时刚刚参加工作，在清滨市体委上班的大师兄帮着邹啸给父母办了丧事，而后来邹啸干脆就住在了师父家。
这种师徒关系，和父子也差不多了，更别说洪老爷子以后又将最小的女儿许配给了他。邹啸又有什么了不得的深仇大恨要将洪家灭门呢？
第二个问题就是邹啸也死了。
可以可定地说，在洪家，除了洪老爷子，没有人可以杀了邹啸。就算是大师兄也不行，或许巅峰时期的大师兄可以，但是这个被癌细胞和放化疗已经掏空的大师兄绝对做不到。而邹啸又不是自杀，这个问题解决不了，邹啸就永远不会嫌疑人。
老周看柳鹏程发呆一段时间之后已经缓过神来，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柳鹏程苦笑摇头：“问题越来越多。”
第192章 好莱坞的诱惑
清南市公安局给柳鹏程准备的住处本来是在郊区的一家五星级酒店，风景优美，环境一流，柳鹏程看了一圈就拒绝了。
这地方是不错，可是距离公安局太远了，而且在郊区的一处风景区里面，自己又不是来玩的，住那么远干啥。
于是地方就改在了清南市政府宾馆，和老周他们住在一起。柳鹏程不解地问老周，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把他们安排在一起？
老周说你得适应自己的身份，现在我是省厅的，你是部里的，你说谁应该住的更好一点？柳鹏程摇摇头回去看卷去了。
问题多也得解决，一个一个解决。柳鹏程根据案子的情况，首先想要解决的是动机问题。看似这个问题很难，你都不知道凶手是谁，怎么可能知道凶手是怎么想的？
但是这也得看案子，像是灭门这种案件，凶手要不就是和洪家或者洪家的家主洪老爷子有深仇大恨，要不就是涉及到重大的利益关系，不然怎么可能会杀人满门？
这个事儿柳鹏程就没招了，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只能和老周说，让本地的警察去打听，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结果一问老周，人家已经做过这件事了，洪老爷子是社会名流，而且多年行善，参加一些少儿武术比赛之类的活动也是分文不取，而且他义务担任了好几家中小学的名誉武术教练，在本地口碑极佳，真打听不出他能往死了得罪谁。
至于重大利益关系，那就更不可能了，老爷子说到底也就是一个武术家，大家尊重他也就是他的人品和功夫，他手头的资源都是和武术有关的。
而在火器为王的时代，武术也就是一个体育项目，还是表演性质的体育项目。影响力和足球，篮球，乒乓球根本没法比。能有多重大的利益关系呢！
由于案件的侦查陷入了停顿，柳鹏程的“再细查一遍”的建议很快得到了老周和专案组的采纳，把找到动机作为侦查工作的新突破口。
于是，侦破的主力也从省厅的侦查员变成了本乡本土的清南市局刑警大队甚至是辖区派出所的警察们。当然这个辖区派出所不再单单指案发地的辖区派出所，而是所有的涉案人员包括被害人的辖区派出所。
柳鹏程也只好和郑浩一起窝在房间里等消息。期间他给肖大力打了一个电话，把这个案件中凶手做到的事情和肖大力描述了一下，问肖大力有没有什么人能做到。
肖大力想都没想就说柳鹏程的侦查方向错了，原来他认识洪老爷子，在他还没有当兵的时候和自己的师父一起见过，那时候洪老爷子的功夫就深不可测，如果不是熟人突袭，根本不可能被人一刀封喉。
而且他还建议柳鹏程重新做一下洪老爷子胃容物的毒理检验，因为他怀疑老爷子是中了什么毒反应迟缓才被人窝窝囊囊地杀死在沙发上。
至于邹啸，他倒是没有听说过，说到底肖大力现在距离武林这个圈子已经很远了，尤其是他师父去世之后，基本上和这个圈子已经没有了交集，而他的几个师兄弟也是当兵的当兵，上班的上班，经商的经商，连个开武馆或者当教练的都没有。
不过肖大力居然见过洪家大姐！当时还在上初中的洪家大姐就能和肖大力这种每天习武的大小伙子过了二十招而不落下风，功夫又能低到哪里去？
柳鹏程挂了电话之后，又和老周联系，让本地的警察打听一下洪家姐妹三人还有洪家大姐的儿子习武的情况。
这个倒是好打听，无论是问婆家还是问邻居都很容易就问到，得到的消息反馈回来让柳鹏程的眉毛皱的更紧。
因为姐妹三人至今仍然天天练武，但是和别人说都是当作锻炼身体。而洪家大姐的儿子在高中住校，每天也早起半小时，在操场上打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