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目水金
由于她先前心神无比紧绷的在泰安殿跪了一个时辰,导致说话之间显得很是虚弱,身子更有些摇摇欲坠。
陈瀛见状,向太后请示:
“娘娘,臣观这位姑娘脸色不对,可否恩准她先起身,臣只恐审问一半,她就晕厥过去,那便耽误了案情。”
薛太后冷哼一声:
“哼,只怕她不把我这泰安殿掀了都是好的。”
她嫌弃的看了姜雪宁一眼,见其面色苍白,一副体力不支的模样,道:
“你起来吧。”
“是。”姜雪宁久跪不起,双脚早已麻木,很是艰难的起身之际,不禁一个踉跄朝杨蛟摔来。
杨蛟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的胳膊,这一幕就让姚惜看的脸色一变,生起了闷气。
姜雪宁站稳后,沉声道:
“还请张大人明察,此纸与臣女绝无关系,也绝非臣女字迹。”
杨蛟不为所动,道:
“空口无凭,如何自证。”
他一说完,姚惜身旁的薛殊站了出来:
“臣女可为姜二姑娘作证。”
顿时,姜雪宁大感意外,薛太后更是神色微变,对于这个自己多有教养的侄女,她自是无比了解。
“太后娘娘,张大人,臣女略晓书法,姜二姑娘最初写的乃是行草,后虽随先生学习楷书,可尚如孩童蹒跚学步,断写不出此页字迹。”
姜雪宁虽觉得古怪,但还是出言感谢:
“多谢薛大姑娘。”
杨蛟自然明白薛殊才是罪魁祸首,因为当今皇上无嗣,身体又欠佳。
所以,无论是薛太后还是定国公薛远,都想把薛殊嫁给临孜王沈玠,再想方设法让沈玠成为皇太弟,如此一来,未来的皇后就是薛家人。
而薛殊前些时日,发现沈玠贴身带着一条明显是女儿家的手帕,又见姜雪宁的手帕跟他手里的一般无二,便认为这姜雪宁被沈玠属意,就起了针对之心,但实则沈玠的手帕是姜雪蕙的。
随后,杨蛟波澜不惊的道:
“这位姑娘所言虽有佐证,但字迹仍有仿写的可能,暂且不论。”
他不急不缓的继续道:
“若想证明此物与姜二姑娘有关,并不困难,宫内对于出入物什检查极严,伴读入宫之初,皆要查过所携之物,所以,若非是姜二姑娘买通了当时检查的宫人,那此纸张作乱妖言便该出自宫中。”
“且宫中一应纸品皆有定例,不许私以火焚,便有用过也收于一处,管之甚严,这张纸乃是宫中所用之白鹿纸,仰止斋各人送到多少,用过多少,内务府处该有记录。”
“娘娘若怀疑此言乃是姜二姑娘所写,与玉如意一案有牵扯,不妨下令调内务府用度账册。”
“再查仰止斋的纸数,倘若姜二姑娘纸数对不上,少了些许,此罪之嫌疑便要添上五分。”
第735章 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
姜雪宁一听,心中暗道:
“张遮素来严谨,这话说得却有些不对劲啊,难道他是想借此诈出幕后之人。”
姚惜见薛殊思索的样子,不禁问道:
“阿殊,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从纸本身查起,确是另辟蹊径,只是觉得这话单凭纸数论断,未免有些草率了。”
姚惜气来得快,消得也快,满脸笑意的道:
“张大人乃是神断,说不定有他的道理。”
这时,殿外传来一声通报:
“圣上驾到。”
只见一个面有病弱之色的青年走了进来。
殿里的人纷纷行礼:
“微臣见过圣上。”
“臣女拜见圣上。”
青年也就是皇帝沈琅坐在薛太后身侧,道:
“免礼,先前得闻泰安殿奏报,大体知道出了什么事,查得如何了。”
陈瀛立即回答:
“正查到关键处,准备令人去仰止斋与内务府核对纸数。”
杨蛟直接阻止:
“慢,本想以仰止斋是闺秀居所,查纸是细事,那么就此前被拘禁的相关宫娥前去协助,之后若是纸数对不上,一有可能是姜二姑娘真的事涉其中,二有可能是核对的人有问题。”
“只因去核对纸数的宫人,应该都被告知了微臣的意思,倘若这里面真的有暗害姜二姑娘之人,就算事前忘记了数目之事,定也会趁此机会偷盗纸张,藏匿于身。”
“而那人又必须跟着众人回来复命,仓促间定无法销毁纸张,届时只需要将去核对纸数的宫人一一搜身,若是无人藏匿,便排除众人嫌疑,就能言姜二姑娘问题最大。”
“如今未料惊动了圣上,再者,快耽误了一夜,下官与陈大人外臣入宫办案也多显不便,也恐拖得太久。”
“并且,就算查出是宫娥内有人作祟,定也没有胆子招供幕后之人。”
薛太后冷嘲热讽道:
“张遮,原来你早有计谋,怎么不继续故意隐瞒哀家,愚弄哀家?”
陈瀛第一时间作揖回道:
“还请娘娘恕罪,张大人只是觉得幕后之人胆敢利用黄公公在娘娘眼皮子底下行栽赃陷害之事,定有图谋,因怕打草惊蛇,是以不敢走漏风声,现在又说出来,定是有个更为快捷,且还能抓住幕后之人的法子。”
杨蛟不卑不亢的说道:
“臣今年二十四五,自小有个特殊的禀赋,便是耳朵较为灵敏,灵敏到但凡身处臣三丈之中,就能听到其心跳声。”
“根据臣多年总结,常人在六十个呼吸中,心当跳六十至一百下,若是少或多,定是有心疾,若是处于特殊的境遇,亦会情不自禁的加快心跳的次数。”
他说到这,眸光落在薛殊身上:
“这位姑娘,先前当张某说未必之际,你的心跳便开始加速,当张某问是什么书时,你的心跳越加急速,直到站出为姜二姑娘说情,才稍稍缓和一二。”
“可当张某说之后的那些话后,你又开始心慌的怦怦直跳。”
他语气微顿,幽幽地道:
“尤其是现在,姑娘你的心跳最为激烈,不知可否为张某解惑?”
话音刚落,殿内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望向薛殊,脸上表情各异,其中,陈瀛心中后知后觉的道:
“难怪张遮断案有如神助,原是有此禀赋。”
薛殊急忙跪倒在殿上:
“娘娘,圣上,臣女冤枉,臣女只是觉得逆党竟如此胆大包天,居然敢在皇宫里作乱,实在是心忧娘娘和圣上的安危,才不由自主的感到心慌。
薛太后眸光有异,淡声问道:
“张遮,你方才不是说律令有言,无证不罪吗?”
杨蛟无比平和道:
“姑娘否认此举甚蠢,张某虽不知姑娘的真正身份,但方才听姑娘姓薛,那张某若是姑娘,便会直接承认。”
他饱含深意的继续道:
“毕竟,你既敢在娘娘眼皮子底下行栽赃陷害,想必定有所依仗,之后最多就是受些不痛不痒的责罚,又何必否认。”
不少人听到这,都在心中嘀咕,这张遮还真是个直臣,什么话都敢往外讲。
“之后张某只需在仰止斋找到姑娘亲近的宫娥,不需要问几句话,就能让她吐露实情,只因姑娘虽背景深厚,但涉及逆党,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是以姑娘能定此宫娥生死,而我朝律法却可定她九族生死,姑娘觉得一旦张某给她讲清楚,她会不会还是那么的不知孰轻孰重。”
这一番话不由地让姚惜眼神越发柔和,就连周宝樱等女亦是觉得此刻的杨蛟有股说不出的魅力。
薛殊双瞳一缩,但还是硬撑道:
“张大人,俗话说得好,做贼拿脏,你方才不也说了空口无凭。”
杨蛟眸子闪过一抹白光,语气似夹带一丝煌煌之音:
“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
“张某再问你一句,为何行陷害之事?”
薛殊心神似被引动,情不自禁的开口:
“我是觉得姜雪宁得公主殿下青眼不算,还诱得临孜王殿下对他心有所属,便担心殿下受其蒙骗,才想借玉如意案将她赶出宫。”
众人一听,表情越加丰富多彩。
姜雪宁施礼:
“还请圣上明鉴,薛大姑娘所言事关臣女清白,臣女与临孜王殿下根本不相熟,也就是见过几面。”
“想来是薛大姑娘见到临孜王殿下手帕与臣女的相同,才会生出此误会,臣女这手帕普通得很,坊间随处可买,却不料反倒惹祸上身。”
沈琅脸上带着怒意看向薛殊: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宫中用逆党一案诬陷他人,定国公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他气的忍不住的连连咳嗽。
“气大伤身,还请圣上保重龙体。”杨蛟和煦的一说,沈琅就觉得有股温润如玉的柔和力量在滋润自己的心肺。
他无比震惊的看向杨蛟:
“这……”
其余人皆摸不着头脑,不知沈琅怎么就突然流露这种表情。
杨蛟古井无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