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漠
待得追赶的太监们回来,夏侯元稹和护着他的三名官员依然在宫门外,不过这些太监自然没有对国相动手,一个个亢奋不已地从夏侯元稹身边走过,大部分太监根本不看这位老国相,有几人瞥向夏侯元稹,眼眸之中竟然显出嘲弄之色。
有人吩咐几名太监收拾一下地面,几名太监将散落在地上的冠帽和衣襟碎片都拾了起来,至于地面上的斑斑血迹,一时间却还是根本无法收拾。
待得所有太监都进了丹凤门,宫门才缓缓闭上。
夏侯元稹此时却反倒冷静下来,抬头望着田腾,缓缓道:“宫门外杖打群臣,大唐立国至今,从无有过之事,即使翻遍史书,也是闻所未闻。田腾,今日之事,罄竹难书,这绝非圣人的旨意。”
“老国相,天很晚了,别受凉。”田腾平静道:“回去早些歇着吧。”转身便要走,却听得夏侯元稹声音传来:“田腾,你和身后那些人,多多保重,好自为之!”
第1166章 君子无党
天已亮,刑部衙门却是一片肃杀之气。
“部堂,诸司衙门的坐堂官员大部分都已经去了国相府。”刑部侍郎朱东山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躬着身子,轻声道:“太监殴打朝臣,打伤无数,此等大事,我大唐立国至今,可是从未有过,骇人听闻啊。咱们要不要派人去一趟国相府?”
刑部尚书卢俊忠却是手拿狼毫,正在纸上设计刑具,气定神闲道:“派谁去?”
“这个……!”朱东山犹豫一下,才低声道:“部堂若是不方便,属下就去一趟。此次冲突,已经不是朝臣之间的矛盾,而是宫里那群阉宦与朝堂大臣之间的矛盾,各司衙门的人都是义愤填膺,如果我们刑部没有任何反应,属下只怕各司衙门会以为咱们与阉宦是一党……!”
“君子无党!”卢俊忠在纸面上勾画一笔,这才搁下毛笔,示意朱东山坐下,自己也走过去在大椅子上一屁股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漱口,将过口的残茶吐入痰钵,这才悠然道:“刑部是圣人的刑部,我们是圣人的刀子,不与任何人为党。”
朱东山勉强笑道:“部堂说的是。”
“圣人不朝,自然有圣人的盘算,岂是臣子能过问?”卢俊忠淡淡道:“聚众堵在皇城宫门之外,国相这胆子还真是够大的,如果他不是姓夏侯,也不知道是否有这样的胆量。”
朱东山低声道:“部堂,圣人已经将近三个月都没有上朝,而且没有召见任何臣子,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国相心中担忧,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夏侯家能有今日权倾朝野的势力,说到底还是因为圣人出自夏侯家,如果没有圣人在背后撑腰……!”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
“没有圣人,夏侯家蹦跶不了多久。”卢俊忠冷笑道:“夏侯家权倾朝野近二十年,得罪了多少人,那些人一个个都想将夏侯家的人生吞活剥了。国相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担心宫中生变,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无法入宫,闹不清楚宫里到底发生什么,所以纠集利用朝中的官员给宫内试压,想以此试探宫中的虚实,谁能想到宫里竟然直接下了狠手。”摇头叹道:“这样的结果,连我都不曾料到。”
朱东山皱眉道:“部堂,宫中是不是真的出现了什么变故?圣人……圣人的安危……?”
“有句话叫做关心则乱。”卢俊忠嘿嘿笑道:“夏侯家的兴衰与圣人绑在一起,所以国相对圣人的安危比谁都关切。他虽然精明过人,但毕竟年事已高,再加上丧子之疼,如今也是有糊涂之时。他就不想想,圣人何其睿智精明,布局多年,谁能在宫中掀起风浪?”抬手抚须道:“许多人都知道,御天台的大天师对圣人忠心耿耿,他的武功深不可测,御天台被设在皇城中的太微城内,所为何故?还有紫衣监的那位老总管,常年伺候在圣人身边,他的武功是什么境界咱们不清楚,可紫衣监的两名卫督可都是六品高手,你觉得那位老总管的身手能弱得了?有这两人护卫圣人周全,再加上禁宫内高手如云,谁又能伤得了圣人?”
朱东山忍不住点头道:“大人所言极是。大天师和老总管联手,普天之下,只怕没有对手。”
“倒也不是那样说。”卢俊忠笑道:“可就算真的有对手,谁敢跑到京都皇城之内发难?宫中的高手且不说,卫戍皇城的澹台悬夜,那也不是普通角色,他手下数千龙鳞禁卫,比皇城的高墙更为坚固,谁能越过龙鳞禁卫威胁到圣人?照我看来,圣人肯定不会有什么事,只是被一些事情耽搁而已,无法临朝。”
朱东山向门外看了看,这才起身凑近到卢俊忠身边,低声道:“部堂,圣人会被什么事情耽搁?”
如果是别的官员,未必敢直接向卢俊忠询问,但卢俊忠和朱东山臭味相投,关系亲密至极,两人狼狈为奸多年,许多事情对外人来说是秘密,但在他二人之间,也就算不得秘密。
“我若猜得不错,圣人应该是闭关修仙了。”卢俊忠很自信道:“圣人多年来一心向道,京中修建长生观,一直都在为宫里炼丹。我听说要想长生不老,可不只是服用丹药那么简单,服下丹药之后,还要闭关修身,这中间的门道可不简单。”
朱东山恍然大悟:“部堂睿智。不错,圣人很可能是在闭关修仙,所以无法临朝。国相不明真相,带着一大群官员想要迫使圣人临朝,圣人若是知晓,肯定是龙颜震怒。”
“圣人未必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卢俊忠道:“不过圣人闭关之前,肯定有过嘱咐,不许任何人打扰清修。圣人如果真的是在闭关,那么宫中一切事情肯定是由那位老总管在打理。老总管只效忠于圣人,他可从来没有将国相放在眼里,国相带着众多官员堵在宫门外,老总管让人遣散,手下那群太监没有好东西,有圣人和老总管在背后撑腰,又得了遣散的命令,趁机对官员们下狠手,所以才发生了禁门之变。”
朱东山一拍脑袋,道:“部堂如此一说,事情也就明朗了。不过那群太监还真是胆大包天,他们难道不知道如此一来,会引起掀然大波?”
“这些年宦官得到重要,越来越肆无忌惮。”卢俊忠冷哼一声:“他们只怕是想借这次机会立威,让所有人对宦官们心存畏惧。”抚须道:“说到底,还是国相走错了一步棋。”
“哦?”朱东山忙道:“部堂,此话从何说起?”
“国相掌权十几年,朝堂之上,就连圣人都要敬他几分。”卢俊忠缓缓道:“多年下来,虽然谈不上骄横,但国相肯定已经将皇城当成了随意进出的菜市场,觉得这天下就没有他不能做的事情。有些事情,如果不追究,那就是小事,可要真是认真起来,便是大事。”身体微侧,看着朱东山道:“东山,聚集朝中几十名官员,堵在宫门外逼迫圣人召见,如果这事儿交给你去定罪,可容易找出罪名?”
朱东山没有任何犹豫,立刻道:“结党乱政!”
“不错。”卢俊忠阴森一笑,低声道:“这一条罪名,就足以将昨晚跪在宫门外的官员们治罪。这事儿圣人不追究,大家都当没事,可真要较真,国相首当其冲就要被定罪。”
朱东山轻声道:“部堂,圣人自然不可能真的降罪国相。”
“那是自然。”卢俊忠道:“可是如果圣人出关之后,追究禁门之变,质问老总管为何放纵手下的太监殴打群臣,老总管只要用这四个字回禀,圣人恐怕就不会深究了。”
朱东山想了一下,才道:“圣人当年重用麝月公主,用以制衡国相,由此便可证明圣人虽然出自夏侯家,但对夏侯家却也是存有戒备之心。”
“不错。”卢俊忠含笑道:“东山,你这句话才是说到了点子上。”压低声音道:“坐上那把椅子,虽然君临天下,却也是比所有人疑心更重。江南之乱,让圣人对公主殿下生了戒心,公主回京之后,圣人立刻收回了公主的内库之权,这就是因为忌惮公主威胁到皇位,打压公主,你没瞧见公主回京之后,已经销声匿迹,如今已是被软禁在深宫之中。”嘿嘿笑道:“国相没有引以为戒,竟然还敢聚众请命,这事儿圣人知道后,一看国相竟然能聚集这么多的朝中大臣听命于他,你说心里会怎么想?”
朱东山道:“难怪部堂说国相老糊涂了。”
“关心则乱。”卢俊忠叹道:“国相现在恐怕已经在后悔了。所以前几天国相派人来找我,让刑部的官员一同请圣人临朝,我就知道这事情不对劲,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卷入进去的。既然先前没有卷入进去,眼下更不能掺和。东山,你可要交待衙门里的人,谁要是敢掺和进这件事,不但立刻逐出刑部,本官还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握起拳头,森然道:“谁敢给刑部招来麻烦,本官绝不会手下留情。”
朱东山忙道:“部堂放心,属下一定吩咐下去。”想了一想,才低声道:“部堂,树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我之间,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卢俊忠再次端起茶杯道:“尽管说。”
“按照部堂猜测,圣人可能是在宫内闭关修仙,所以无法临朝。”朱东山道:“事情十有八九如部堂所言,确实如此。只不过……!”凑近卢俊忠耳边,低声道:“部堂,有没有可能圣人是真的身患重疾,眼下被人控制,无法上朝理政?如果真的是这样,咱们的处境可也是凶险无比,不可不提前做些准备。”
第1167章 深宫谜云
卢俊忠神情微敛,轻抚山羊须,沉吟片刻,才低声问道:“东山,你觉着圣人龙体有恙?”
“属下只是以为有这种可能。”朱东山低声道:“部堂,属下认识几位名医,也曾想过为部堂求取一些延年益寿的药物……!”
卢俊忠笑道:“你还有这样的心意?”
“如果圣人真的长生不老,部堂也能延年益寿,自是能够为圣人效忠办差。”朱东山道:“不过属下却听说,有些药物是不可胡乱服用。道士们炼丹敬献宫中,可是那些丹药是否真的能够延年益寿,还真是说不准啊。”压低声音道:“如果服用丹药真的可以长生不老,自三皇五帝至今,历朝历代的皇帝,也没见过有几人能活过百岁,更不必说与天地同寿了。”
卢俊忠抬起一根手指竖在嘴边,低声道:“这话在我这里说说无妨,可千万不能对外冒出一个字。圣人崇信道门,深信长生不老之术,你这话要是被圣人知道,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属下明白。”朱东山叹道:“可是圣人何其睿智,又怎能相信这种从未发生过的事情?看来再聪明的人,也有糊涂之时。那些道士常年炼丹,圣人服用不少,那些丹药……!”顿了顿,犹豫一下,终究还是道:“那些丹药是否有伤龙体?”
卢俊忠若有所思,并无说话。
“部堂,圣人的安危,自然是影响到夏侯家的兴衰。”朱东山凑在卢俊忠身边,轻声道:“可是咱们刑部也是要仰仗圣人的撑腰。各部诸司衙门素来对咱们刑部畏之如虎,咱们对圣人尽忠,却也是结下了不少仇家。其他人倒也罢了,可是公主如果掌权,咱们的处境……!”
卢俊忠身体一震,意识到什么,急忙问道:“东山,如果圣人真的龙体有恙,你……你觉着谁能继承大统?”
“先帝只留下两位公主。”朱东山眼角微微抽动:“先帝唯一的亲兄弟庆王早就不在,当年圣人更是授意咱们将李氏皇族清洗个遍。”凑近卢俊忠耳边道:“如果圣人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又没有确立储君,那么只能是由麝月公主继承大统。天下人只认李氏为大唐正统,有了圣人在先,麝月公主即使是女人,也能让天下人接受她登基为帝。”
卢俊忠细小的眼睛显出厉色,握拳道:“麝月如果真的坐上那把椅子,咱们可就大难临头。”
虽然当年是圣人授意刑部诛杀李氏皇族,但卢俊忠身先士卒,手上沾满了皇族的鲜血,为此受到圣人的宠信加官进爵,却也因此与李氏皇族结下了血海深仇。
麝月是李氏皇族的血脉,一旦掌权,第一刀肯定是砍向当年屠杀李氏皇族的刑部,而卢俊忠和朱东山必然是死无葬身之地。
“如果圣人只是闭关修仙,咱们在这时候置身事外,自然是最好的选择。”朱东山眉宇间显出忧虑之色:“可如果圣人真的是龙体有恙,宫中现在是麝月公主在控制,部堂,咱们可就不能视若无睹了。”
“你觉得麝月已经控制了皇宫?”
朱东山叹道:“禁门之变,匪夷所思,虽然可能是宦官们借此机会立威,让朝臣们心生畏惧之心,但一群太监殴打一群朝廷重臣,这件事情怎么想都是不可思议。”顿了顿,才继续道:“属下琢磨了好一阵子,忽然想到,那群太监是否受麝月公主指使,故意这样做?部堂你想,公主和国相明争暗斗十年,双方可说是水火不容。这次国相带着一群大臣去请圣人上朝,那些官员大部分都是国相的人,公主心中恼怒,下令太监们用棍棒驱赶国相那干人,这是公主有意给夏侯家一个教训,这是不是可以解释得通?”
“东山,你说的有道理。”卢俊忠的神色凝重起来,道:“如果麝月真的控制了内宫,圣人一旦有事,她占了先机,一道传位诏书,就足以让她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
朱东山点头道:“正是如此。当年先帝病重,圣人亲自守在先帝身边照顾,等到先帝驾崩,圣人也就是凭借先帝遗诏坐上了皇位。如今麝月公主循圣人之例,从夏侯家手中重新夺回那把椅子,这也是大有可能。”
“难道……难道大天师和老总管就看着麝月掌权?”卢俊忠皱眉道:“大天师和老总管可都是与夏侯家渊源极深,难道在危难时候,会选择抛弃夏侯家,而去拥立麝月?”
“部堂,老总管虽然与夏侯家有渊源,可所谓的渊源,只是与圣人有关系,他也只是效忠圣人,并不在意夏侯家。”朱东山缓缓道:“大天师虽然当年与夏侯家渊源不浅,但袁家可是世受皇恩,先帝待大天师也是隆恩浩荡,真要让大天师做个选择,他未必会选择夏侯家。”
卢俊忠连连点头:“有道理,有道理。”想了一下,才道:“东山,你是觉得咱们现在应该和国相共同进退?”
“如果公主控制了内宫,而且她想继承皇位,咱们就只能选择与国相站在一起。”朱东山的神情也是变得严肃起来,低声道:“公主如果登基,夏侯家和刑部都将迎来灭顶之灾,所以我们只能联手,阻止公主坐上那把椅子。”顿了一顿,才继续道:“但眼下最大的麻烦,就是不知宫中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如果圣人只是在闭关,咱们却与国相走在一起,圣人知晓后,对咱们可就大大不利了。”
刑部能够被圣人委以重任多年,除了卢俊忠这伙人心狠手辣是把锋利的刀刃,最重要的缘故,却也是因为刑部自始至终只是圣人的一条狗,从不与朝中其他势力靠近,在满朝文武眼中,是一个阴森却又孤立的衙门。
圣人自然赏识卢俊忠这样的孤臣,而卢俊忠和朱东山心里也清楚,一旦刑部与朝中其他势力掺合在一起,甚至卷入朝中的党争,刑部在圣人心中特别的地位就会一落千丈。
“言之有理。”卢俊忠道:“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抚须道:“咱们也认识宫里的几位管事太监,可是……如今皇城封锁,没有圣人的旨意,根本无法入宫,咱们也见不到那些人……!”
朱东山轻笑道:“部堂错了,宫里的太监宫女有数万之众,龙鳞禁卫虽然封锁皇城,但却不可能盯住所有的太监,其实要与宫内联络,也不是没有办法。”
“哦?”卢俊忠精神一震,低声道:“怎么讲?”
“净事监!”朱东山道:“部堂难道忘记了,宫里几万人要吃喝拉撒,那些贵人们可离不开净事监。净事监是宫中最卑贱之处,却又是消息最为灵通之处,属下一直觉得,魏总管虽然是宫中太监大总管,但有些事情,净事监的管事太监知道,魏总管却未必知道。”
卢俊忠明白过来,嘿嘿笑道:“东山,你果然是聪明绝顶,我可没有想到净事监。”
“不瞒部堂,属下与净事监鲁总管私下有些交情,也给了他不少好处,知道这事儿的人不多。”朱东山道:“属下就是提防有朝一日宫中的消息不通,可以用得上鲁总管……!”见卢俊忠一双细小的眼睛盯着自己,却是感觉瘆得慌,后面的话却不敢说下去。
“你一直在打探宫里的消息?”卢俊忠问道。
朱东山额头冒冷汗,低头道:“部堂,属下……!”
“东山啊东山……!”卢俊忠叹道:“我是真的没有看错你,你未雨绸缪,着实让我惊喜。”
朱东山一怔,见卢俊忠神色变得温和起来,这才松了口气,忙道:“部堂,我与鲁总管的交往十分隐秘,没有人知道,这次皇城封锁,属下也不敢擅作主张去找他询问宫里的事情。不过事到如今,属下以为必须要弄清楚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部堂若是觉得可以,我派人去与他联络。净事监每天夜里子时开秽门,到时候让人带一份信函入宫交给鲁总管,他可以尽力帮我们弄清楚状况。”
“书函?”卢俊忠精神一紧。
“部堂放心,书函并无落款,字迹也不是属下所写。”朱东山自然知道卢俊忠的担心,低声道:“我与鲁总管有秘密约定,别人看不出书函的来历,但是他能看出记号,知道是我派人送进去。就算事情败露,也没有任何证据找到属下身上,更不会连累刑部。”
卢俊忠含笑道:“如此甚好。东山,此事便交给你,如果是圣人有恙,危在旦夕,咱们就去投靠国相,与夏侯家共进退。否则咱们置身事外,绝不可卷入进去,只等着圣人的旨意就好。”站起身,走过去重新拿起狼毫,轻松道:“最大的风浪,咱们只要稳若泰山,就能逢凶化吉。”
第1168章 危机
国相府的书房之内,夏侯元稹背负双手站在窗边,看着院内的金丝菩提树怔怔出神。
只待身后传来脚步声,夏侯元稹才问道:“都散了?”
“除了国相交待的几名官员,老奴让他们天黑之后再过来一趟,其他官员都散了。”身后传来老管家的声音:“他们不少人都是去了太医院,去探视被打伤的那些官员。”
这间书房,除了国相的宝贝女儿夏侯倾城,也只有国相府的老管家能够随时进来参见。
老管家明面上是国相府的管家,但暗地里却是血鹞子的统领,国相府有一支恐怖的秘密护卫力量,高手众多,却都是归属于老管家的管理,而老管家亦是国相的心腹死忠。
“国相身上可有伤?”老管家关切问道。
夏侯元稹摇摇头,转过身来,看了老管家一眼,才走回椅边坐下,若有所思,许久没有开口。
老管家躬着身子站在一边,国相不说话,他便宛若雕像般一动不动。
“圣人的处境很凶险。”许久之后,夏侯元稹才一脸凝重道:“老夫担心内宫已经在麝月的手中。”
老管家小心翼翼道:“公主不是被幽禁在珠镜殿?”
“你觉得区区珠镜殿当真能困得住她?”夏侯元稹皱眉道:“昨日试探宫内的状况,结果出乎老夫的预料,如果圣人真的安然无恙,那帮太监又怎敢对百官下狠手?”
老管家也是神色凝重道:“国相,宫中六局二十四司,都是由魏总管掌理,魏总管对圣人的忠诚毋庸置疑,只要他在,谁又能在宫内掀起风浪?”
夏侯元稹冷冷一笑,道:“田腾不过是银作局的一名管事太监,昨晚却是他下令宫中太监出手伤人,老费,如果背后无人撑腰,你觉得田腾有如此胆量?”
“国相以为田腾背后是公主?”
“老夫不敢确定。”夏侯元稹叹道:“老夫能确定的是,他背后一定不是魏无涯。”
老管家对此也是赞同,低声道:“魏总管老成持重,绝不会下达这样的命令。圣人也更不可能下此旨意。”
“圣人何其睿智,如果她安然无恙,只要召见我一面,便可以解决群臣的一切怀疑。”夏侯元稹目光如刀,缓缓道:“她一直未召见,而且无法临朝,只能证明她根本无法传下旨意。”握起拳头,冷声道:“她必然已经被人控制。”
老管家想了一下,才道:“有魏总管在圣人身边,谁能胁迫圣人?”
“他不在。”夏侯元稹轻叹道:“魏无涯三个月前就已经离开了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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