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姓王 第344章

作者:实验室的仓鼠

“记得二十年前,父王率兵攻打中原,我想随父王一同出征,他以我还是个孩子为由拒绝了我,可转头就带着其其格那丫头去了边关。

父王这人,嘴上说着男儿才是草原的希望,可私底下,却偏心得很,每次见到我都没个好脸色,反观其其格,不但从不舍得打骂,甚至为了她不去攻打中原。”

听闻对方跟自己谈论起家事,姚翦脸上不由露出笑意道:

“所以大王你才会如此敬重多兰。”

巴特尔点点头,“姑姑她不善言语,但骨子里却很疼爱我。”

论智谋,有“弈士先生”之称的达延多兰比姚青衣还要思虑周全,二人这些年来对弈,姚翦都是胜少败多,到最后,索性也就不去自取其辱了。

二人见局势僵持,王朝军以逸待劳,他们自然不会贸然进攻,两人商量一番,打算安营过夜,待明天一早再做定夺。

两个孩子听不懂二人云山雾绕的谈话,早就跑到一旁去疯玩了,北突王室出身的孩子,骨子里就带着勇猛,小姑娘虽然小一岁,但动起手丝毫不含糊,不大会儿就将高自己一头的小男孩摔进了泥浆里,后者不哭也不闹,直接站起身,重新张牙舞爪冲了上去。

……

青衣儒士目露笑意看两个孩子打斗一会后,转身离去,从阵前走到阵后,最后走到一处偏僻营帐前,略一思索,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营帐内,一名四十出头的女子正专心低头下着棋,似乎并未注意到男子到来,女子长相普通,眉宇间与如今的北突大汗有几分相似,正是那位才学不输男子的大长公主,达延多兰。

姚翦并未打扰,安静坐在一旁,直到对方下完整盘棋,这才开口道: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明天一早开战。”

女子抬起头,“你觉得此战几成把握?”

男子没了刚才的胸有成竹,苦笑道:

“若以现在的形势,九成胜算,若那人出现,恐怕一成不到。”

……

第466章 剑拔弩张

营帐内,达延多兰看着姚翦,微微皱眉道:

“虽然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但如今你已是必死结局。没有把握就贸然挑起事端,撺掇巴特尔集结三十万大军进犯中原,你就真不怕那人一怒之下杀到北突王都?

青卫这些年传回的谍报我也都看过,即便那人真没来得及出面,让你攻入了皇城,届时等回过神来,以他的秉性,莫说是你,就连我与巴特尔也无法全身而退。

还有那十余个被屠戮的部族首领,虽然暂时没人拿这事来做文章,但私底下他们已将你视作眼中钉,一旦战事失利,你将是第一个被拿来泄愤的。

你这一步步,既不是兵行险着也不是以进为退,分明就是一点点将自己往死路上逼。”

……

女子一口气说完,姚翦却仍是面带笑意,他耸耸肩无奈道:

“我能怎么办?大汗他一向念及旧情,不愿学那东罕文将来一个斩草除根。底下那帮武夫虽然莽撞,但却并不傻,就算集合你我的力量,也未必能撼动他们。

我没办法,只得先杀鸡儆猴,这些家伙久居沙场,视人命如草芥,若想震慑住他们,非要比他们还要心狠手辣才可以,这种屠人宗族的事,但凡换个有血性的武人去做,都得犹豫一下,此事只有我这个凉薄的读书人最是适合。

我跟他们没什么交情,动起手来也无需顾虑,朝代更迭总少不了力挽狂澜于既倒的角色,这种角色,要么是被歌功颂德几百年的大功之人,要么是被后世口诛笔伐近千载的大奸大恶之徒。

以我做得事来说,少不得被骂个两三百年,史书上对我的评语也大概会是‘把持朝政’、‘权相乱纲’这类,若是能有幸混一个‘窃国之贼’的称号,哈哈,那可就遗臭万年了。”

男子说到最后,竟不顾礼仪地放声大笑起来,女子闻言眉头拧地更紧了,不解道:

“你到底图什么?”

姚翦止住笑意,捋了捋有着“蓄须明志”意义的长髯道:

“大汗对我有知遇之恩,他临终前托我照顾好巴特尔,我答应了,就该要做到。

达延从驻守草原的微末小族,一步步成为北突王室,其中死去的岂止千百个宗族,想必你也不想让这片草原重回群雄割据的时代吧?

死我一人,换白狼治下几十年太平,不值吗?况且,谁说我一定会死,保不齐就让我找到了那一线生机。”

男子说完,平静看向对方,二人大眼瞪小眼,许久过后,达延多兰才悠悠道:

“果然是个薄情凉性的读书人。”

姚翦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

北突可汗亲自带兵出征,并有猛将袁白虎负责压阵,王朝军方面自然不敢怠慢,一下子派出三位严家兄弟负责带兵,分别是严撼海、严撼城、严撼远。

虽然短期内只能凑够十万精兵,但东北部的塔里干都司以及整个北部沿线,都开始抽调人手往开平卫进发,估计再有两三天时间就可以抵达。

一个月的朝堂之上,已过古稀之年的兵部尚书严军请命出征,却被当今天子拒绝了,严军年岁已高,虽然精神依旧矍铄,但身子骨早就不比从前了,近一年来上朝都需要儿子严撼海搀扶。

严军原本已经打算年底归隐,王朝也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顺帝思虑再三,觉得实在没必要派这名老将出马,于是重任交到了如今严家军的扛旗者、拒北将军严撼海手上。

严撼海早在多年前就被调入京师兵部,如今就任兵部侍郎一职,严家军不比从前,虽然名头依旧响亮,但在顺帝有意削权下,兵力只剩十几年前的一半。

严家多名男丁已数年未曾升迁,严撼海继严军之后,有望接下兵部尚书一职,已算是了不得的了。

当今天子疑心重已是众所周知的事实,除了娘舅谢灵玉,再没几个信得过的人。

但凡有真本事的人,多少都带着几分逆骨,所以能让天子放心的人,都没什么大本事,最后算来算去,能派上用场的人就剩严家父子了。

所幸这些年君臣没到撕破脸的地步,大敌当前,顺帝也顾不得什么面子,直接让严撼海做这次拒北大战的主帅。

……

天色渐渐擦黑,王朝军十万兵马已安营扎寨,此刻忙活着准备晚餐,现场除了火灶燃烧声以及锅碗碰撞声,再无其他多余声音。

靠近前线的位置,几名男子正静静伫立看向北突方向,为首两人都是五十多,穿着粗布短打衣衫,二人神态气度完全迥然。

身穿深蓝布衣的男子,浑身散发着一股上位者气息,目光所及,似带着俾睨天下之意,他负手望向北突军方向,皱眉道:

“严将军觉得此战有多少胜算?”

黄衣汉子略一思考,如实道:

“若北突军还是二十年前那番水平,管他三十万还是五十万,都不是我十万王朝军对手。可那姚青衣并非莽撞之人,想来不会打无把握的仗,对方敢倾一国之力举兵城下,必定有所倚仗,又或是还有别的目的,此事不得不防。”

这时一位穿着铠甲的将领插话道:

“咱们王朝火铳举世无双,这些年与北突的小冲撞何曾输过,怕他们作甚?”

黄衣男子闻言眉头微皱,转过头瞅了对方一眼,随即又回头朝蓝衫男子微微低头道:

“舍弟不懂事,还请陛下莫要怪罪。”

蓝衣中年人自始至终面色如常,平静道:

“无妨,严撼远将军说得不错,这些年有了火铳加持,就算北部沿线受北突侵扰,损失也小了许多。不过这些冲突大多是当地领主自作主张,真正北突王室授命的少之又少,所以我们并不清楚他们的底细,小心为上总没错。”

已过不惑年纪的严撼远自知失言,连连点头称是,蓝衣男人则继续说道:

“拒北将军你与北突打交道多年,此时全凭你做主,朕不会指手画脚,想当年我王朝太祖皇帝驱除鞑虏,还中原百姓一片安宁,因不忍生灵涂炭,故没继续挑起事端。

这些年的沉寂,异族们不但不知感恩戴德,反而忘了曾经被铁蹄踏破皇城的恐惧,也忘了被金戈驱赶时的落魄,如今王朝国富民强,是时候让他们回忆回忆了。”

顺帝自始至终语气平静,却让其余三人眼中迸发出了明亮的光彩:听圣上这意思,不光是要阻止北突南下,更要借机攻入他们的王都,将王朝旗帜插于对方皇城之上。

三人目露激动,齐齐朝顺帝跪拜道:

“臣等领命!”

……

第467章 开战

战事一响,黄金万两,即便所有将士站在那不动,一天的吃喝拉撒也是一笔不菲开销,若是没有巨大利益冲突,两国轻易不会开战。

北突自古便是游牧部族,战时上马挎刀控弦,停战下马放牧狩猎,如今集结三十万兵力,对本就不富裕的他们来说是个不小的消耗。

王朝军一方也差不多,除却一些咽喉要塞,中原腹地均是实行寓兵于农,每年会有近半的兵丁进行屯垦,因为所有人都认为以战养战才是强兵之法,所以这事放在十几年前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当初朝会上论及节省军费开支一项时,户部官员各抒己见,有说降低军饷的,有说削减戎行人数的,一个个听着有理有据,实则都是馊主意。

作为兵部尚书的严军听了他们的话,差点当场抄起朝笏抽他们大嘴巴,顺帝眼见形式无法控制,便下令驳回提议,倒不是他有意偏袒严军,作为一朝天子,他自然知晓军伍的意义,一味地削减,无异于自掘坟墓。

就在情况僵持之际,当时还不是户部右侍郎的沈千秋提出了一个建议,那便是仿照先周时期,实行屯兵制。

顺帝刚刚将官场从上到下整顿一番,土地大多重新回归百姓手中,整个王朝已经实现了百姓均田,虽然不知能保持多久,但二三十年内应该不会出现太大纰漏,此举配合屯兵,确实是眼下最合适的方案。

一些武官并不赞成此举,认为书生之见可言而不可用,但严军却破天荒地站到了沈千秋一方,大加赞誉这一举措。

军中贪墨,并非一朝一夕,严军带兵多年,克扣粮饷谎报人头的家伙他何止斩了几十个,一些靠着祖辈战功做上小统领的将种,日子过得并不比在京城当纨绔差,有吃有喝又能为家族争光,鬼才愿意去种地。

见武官之首都赞同,已是王朝首辅的连黎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站出来点评了一番利害关系,言语间偏袒沈千秋居多。

天子见二人难得意见达成一致,便直接拍板定下了下来。

……

沈千秋确实眼光独到,屯兵实行的十年间,整个王朝的天地增加了三成,粮产也增加了四五成。

作为青壮力的兵丁们种起田虽不及跟土地打了一辈子的老农经验老道,但胜在身强力壮,一个人能干寻常百姓两三个人的活,有时丰产的年份,不但不管国库要银子,反而能在自给自足的同时回过头充盈国库。

少了一笔巨大的开支,王朝可以将更多精力放在整顿驿道和军械制造上,一批批刀剑火器被送往镇守边关的将士手中,整个王朝军面貌焕然一新。

在严军多次上书后,整个王朝的道路也慢慢修缮得四通八达,调兵遣将如臂指使,若是放在以往,从其余地方抽调兵力到开平卫,少不得五六天时间,可现在这时间直接缩短了一半。

……

天刚蒙蒙亮,北突响起号角声,三十万大军齐齐开拔,王朝军早有准备,战鼓雷动间,三军迅速集结完毕。

战争很简单,无非是人命换人命,手中刀剑锋利些的,就能多摘几颗脑袋,倘若技不如人死在了战场上,也怨不得他人。

数十万人的战场,如同大浪淘沙,无人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也无人知道自己是否会死在其中,能从其中脱颖而出的,更是屈指可数。

面对三倍于自己的敌军,即便王朝军手握最新式的火铳,手心仍是止不住一个劲冒冷汗。

两国交战,他们皆是蝼蚁,这里不是江湖,没有什么风流大侠英雄事迹,而且就算大侠来了,也得被密密麻麻的刀剑吓破胆。

这里最多的,只是你砍我一刀,我再还你一刀。

两军统领,分别站在战场两侧低矮山坡上,北边是可汗巴特尔,身边站着北突第一智谋姚青衣以及猛将袁白虎,南边是一袭平民装扮的顺帝,身旁站着严家三兄弟。

双方的前方是一片平原,平原中没有任何阻挡,既适合北突军驱使战马一个冲刺杀入敌阵,也适合王朝军举起火铳瞄准来犯之敌,二者各有利弊。

气氛已然到了一触即发之际,而这场关乎几十万人生死的大战,仅需要当权者一句话语。

……

巴特尔不知道身旁这位青衣谋士在谋划什么,但父汗曾说过,只要姚青衣在世一天,便可保达延家王位无虞,且对方跟自己姑姑那点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只是他们两个聪明人自己身陷其中,反而有些剪不断理还乱了。

巴特尔压下心中烦乱的想法,抽出腰间金刀,遥指前方,率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