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实验室的仓鼠
王柄权说完,不去看对方错愕的表情,直接转身离去。
待其走后,周九二仍是愣了半天,最后一屁股重新坐到椅子上,满脸苦相,如丧考妣。
……
王柄权沿街而行,不在去思考那些烦心事,直直朝刘家府邸走去。
昨晚和姜修业喝酒时才知道,自己的恩师刘阁老去年冬天不幸染了风寒,由于年纪太大,最后没能熬过去,仙逝了。
他这个做弟子的,没能抬棺送行,已是理亏,若再不去上炷香,就真有些说不过去了。
况且全京城的人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复活”之后,理当告诉刘卢明一声,免得他继续伤心。
先是失去了挚友,而后又死了父亲,想必那家伙一定很难受吧。
王柄权叹息一声,加快了脚步。
来到刘府门口,没等他敲门,就听到府内传出笑声来:
“慧慧,你别跑啊,看我不抓住你?”
王柄权闻言脸皮一阵抽搐,这个二逼!
敲响了刘府大门,开门的门房一眼就认出了王柄权,由于现在是大白天,倒没出现吓到尿裤子的情况。
王柄权在对方缓过神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蹑手蹑脚朝刘府花园走去。
此时刘卢明正以手绢蒙眼,跟六公主玩着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他和纣王之间,就差着一句“美人,你在哪里”了。
六公主率先发现了王柄权,她先是一愣,随即便俏脸微红,刚想出声提醒刘卢明,就见王柄权做了个静声的手势。
王柄权来到正对着空气瞎划拉的年轻人面前,对方在接触到他衣角的一瞬间,立马紧紧抓住,面露兴奋道:
“慧慧,咱们可要说话算数。”
王柄权立马会意,面露娇羞,轻“嗯”一声。
刘卢明闻言更兴奋了,捧起对方的脸张嘴都要亲,王柄权眼疾手快,“唰”地摊开折扇,挡在了二人中间。
“淘气!”
刘卢明说着,摘下来眼上的丝巾,待看清来人相貌后,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王……王兄,这大白天的,你怎么上来了?”
王柄权面无表情,一字一句生硬说到:
“下面太无聊了,所以想把你一起带走陪我。”
刘卢明吓得连连后退,后背撞到柱子上才停下,战战兢兢道:
“我爹不是在下面陪你吗?”
“你还知道你爹在下面呢?大白天就在这扑上蝶了?”王柄权满脸戏谑。
就算刘卢明再傻,这会也缓过味来了,先是低头看了一眼对方的影子,随即一骨碌爬了起来,没皮没脸来到对方面前,一会摸摸这一会摸摸那,嘴越咧越大。
“王兄你没死啊?”
王柄权和不远处的六公主对视一眼,两人皆是一脸无奈。
……
灵堂内,王柄权将香举过头顶,朝刘阁老的灵位深深一拜。
“恩师一生忠于社稷,修身无愧天地,大忠,大义!”
一旁一位中年人闻言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刘卢明劝解道:
“冯大人,你也别太过伤心,我爹福寿兼备,算得上是喜丧了。”
中年人名叫冯禄,在朝中担任吏部侍郎,刘阁老这棵大树的倒塌,的确惊散了不少猢狲,但其为官几十年,门下近乎占据了半座朝堂,当中总会有一两个人惦念着旧情。
眼下这位冯侍郎,不但在刘阁老出殡当天抬棺送行,后来更是痛哭到几次昏厥,在这趋炎附势之风盛行的朝堂,他也算得上是一股清流了。
三人来到后院,一起坐到了石桌旁。
冯禄也没想到此次来刘府能碰到王柄权,二人按辈分可算是师兄弟,可他还没自负到认为可以和王爷称兄道弟,因此显得有些拘谨。
王柄权对这位名声不显的侍郎没什么恶感,二人都是刘阁老的弟子,退一万步讲,即便对方是沽名钓誉之辈,为了声名做了一出戏给外人看,可比起那些连脸面都不要的人,还是强出太多。
几个男人坐到一块,要么聊女人,要么聊国家大事。无论身份高低,皆是如此。
冯禄虽然难得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但在官场浸染这么多年,早就老于人情世故,主动开口聊起了既非女人也非朝堂的话题:
“恩科在即,文坛这些年也出了不少惊才绝艳的后辈,不知王爷可有看好的人选?”
王柄权微微一笑,摇头道:
“如今王朝的文坛,不知何时兴起一股风气,有些人就是不想着好好做学问,整天盯着别人犯错,一有机会就恨不得将人踩进粪坑。
这样的文坛,能有什么良材?”
“文人相轻同美相妒,天性如此,现在确实少有魏晋遗风的君子了。”
进士出身的冯禄也不禁感慨道。
就在这时,王柄权瞥见刘卢明正鬼鬼祟祟朝一旁溜去,忍不住开口道:
“你这是要去哪?”
刘卢明尴尬一笑,“准备晚饭。”
王柄权抬头看了看太阳,这分明才刚过午时。
……
第303章 尴尬
刘卢明能不尴尬吗?这俩人总共才说了十句话,他有九句半没听懂。
如果继续厚脸皮待下去,想插嘴都插不上,除了跟着傻乐,啥也干不了,这就显得自己很像饭桶。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刘卢明恰好就是此类。
剩下两人都看出了他的窘迫,相视一笑,继续刚才的话题。
“冯大人贵为吏部侍郎,不知对如今的官场有何见地?”
王柄权轻抿一口茶,随口问到。
他这话,问得够宽泛,看似很好回答,但浸淫官场多年的冯禄却是犯了难。
王柄权是谁,当朝王爷!王爷的问题,岂是那么好回答的?
“官场……官场……”
冯禄心中使劲念叨着这两个字,但表面还不敢显露出来,以免对方将自己视作庸才。
终于,在他快将这俩字念到不认识的时候,才稍稍有了点头绪,冯侍郎小心翼翼道:
“正如王爷所言,如今的官场像极了文坛,许多地方上的小吏,都存在尸位素餐的现象,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王柄权闻言微微一笑,朝堂的形式,哪怕是七八岁的幼童都能看出不对劲来,他一个五品侍郎会不知道?
说到底还是怕得罪了人,才在话语间留足了余地。
他不敢提京官,王柄权可丝毫不会客气,直言道:
“如今的朝堂,文官互相抱团,恨不得把本就暖和的炉灶,扇得火势熊熊。
对于新晋年轻官员,若是有靠山的,会根据那人的背景,决定是捧起还是捧杀,若是没有靠山的,那就少不了一顿排挤,从京城排挤到地方,从地方排挤到边疆,巴不得让他直接从入仕变成入土。
这些人可恨就可恨在倚老卖老,自己吃饱了山珍海味,连口汤都不给别人留。
要我说,真正的忠臣都先孝存帝去了,剩下的这些,不过是些还没等王柄德进城,就已经开始歌功颂德的奸猾之辈。”
王柄权说这些话的时候,丝毫不顾对面冯侍郎的感受,后者的脸色也是变了又变。
冯禄脸色变化,并非是因为王柄权出言不逊,而是他作为吏部侍郎,早就猜到了当今天子的谋划。
现在眼前这位王爷显然也存有同样的想法,看来王家是铁了心要整顿吏治了。
冯侍郎愣愣出神之际,王柄权看着灵堂方向,喃喃道:
“如今朝局,恐怕再难出一个如老师这般认理不认亲的肱骨之臣了。”
……
次日,当王柄权迷迷糊糊从床上醒来时,发觉房间竟多了个身影,他下意识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并顺势从枕头下抽出一柄短剑。
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明显将那人吓了一跳,待王柄权揉揉眼看清对方相貌后,立马又面露尴尬,说道:
“荣荣,你什么时候回来地?”
被惊吓到的女子并没像料想中那样大发雷霆,只是轻声道:
“今早天不亮就回来了,我见你睡得熟,就没打搅。”
王柄权闻言更不好意思了,两人半年没见,一见面就来这出,确实不太像话,他收起短剑,正搜肠刮肚想要寻找话题时,却瞥见对方手上竟拿着一件红色婚衣。
王柄权的表情瞬间凝固在了脸上,这件婚衣正是他和阿青成亲时穿的那件,阿青遇刺后,他仔细将这身崭新的新郎服包好,从龙栖湾一路带到了京城。
如今严荣荣拿着这件衣服,无疑是最遭的情况,他甚至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开口,过了好一会,才小心道:
“荣荣,你听我解释……”
“事情我都知道了。”严荣荣直接打断,“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寻常之事,况且那时你已经失忆了。”
“……”
王柄权有些目瞪口呆,自家娘子何时这般通情达理了?
记得对方当初可是亲口说过,若是被她知道自己在外面有了相好的,三条腿一齐打断。
“你先洗把脸,我去给你拿吃的。”
严荣荣将整理好的新郎服挂进衣柜,直接转身走了屋,王柄权愣愣发呆,不知该不该追出去。
王府庭院中,严荣荣刚出了房门就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王柄权失踪这半年,她不但到处打听对方的下落,还要上下操持整个王府,个中苦累只有自己知晓。
后来好不容易有了消息,她满怀欣喜到了龙栖湾,去了他曾居住过的地方,听了他的遭遇,心中却再也提不起丝毫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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