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司马圭太
大野长治从身后的背包里掏出几张纸，递给藤原圭，在小酒馆昏暗的灯光下看了起来。
藤原圭把剧本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然后叹道：“大野，你并不擅长编剧。”
这份剧本和大野长治前两部电影的剧本几乎差不多，剧本里充斥着各种隐喻，但是却没有一个顺畅的故事，作为一个电影剧本来说是不合格的。
藤原圭看过大野长治的作品，发现作为导演，他并非毫无才能。他的镜头语言非常优秀，而且时常会有一些灵光一现非常有意思的想法。
但是他也有一个显著的缺点，就是他并不具备编剧才能。
他之前的两部电影都是自编自导的作品，而他自己写的剧本非常糟糕。
其实与其说是糟糕，倒不如说是大野长治根本就没考虑过除他以外的观众。他的电影就像是给他自己创作的，就像是一个只要当事人才能理解的荒诞离奇的梦，角色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梦呓，做梦的人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外人却无从知晓。
如果大野长治是个已经功成名就的导演，他的那两部作品或许会被人不断地进行解读与解构，来分析他每一个镜头、每一句台词背后的意义，但是很可惜，他只是个无名小卒，观众看到那些令人无法理解的情节时，只有一个想法：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第一次看大野长治电影的时候，藤原圭从里面看出一种熟悉的感觉，后来才反应过来，大野长治的电影和一个作家的作品风格有些相像。
村上春树……
说起村上春树，大部分人能想到的只有《挪威的森林》这一部作品。这部作品在曰本本土的销量已经破千万了，藤原圭一开始也想过文抄这本书，但是一来当时的自己没有村上春树这样的名人效应，二来这本书是80年代的作品，可能与时代不相容，所以放弃了。
但实际上，这本书的流行度之所以那么高，是因为这本书是他所有作品中最世俗化的一本。据说《挪威的森林》是村上春树有自传性质的一部小说（羡慕），比起其它的小说，这本书讲述的故事更加完整，也更顺应读者的阅读习惯。
村上春树的更多作品都是充满着政治隐喻，晦涩难懂的，比如说他的魔幻现实主义代表作之一《海边的卡夫卡》。
这本书藤原圭初看的时候，看得稀里糊涂的，里面各种吊诡的情节，古怪的叙事节奏，简直就像一个毫无逻辑的梦境，看得让人头疼。
对于大部分读者而言，也很难被勾起阅读兴趣。藤原圭第一次看的时候，也只是把书里一些开车的桥段看了，直到年纪稍长，才把整本书零零散散地看完。
藤原圭觉得，这本书之所以会有人买，有人看，百分之九十的原因是因为这书的作者是村上春树。
要想在作品里不遵章法，还能有人买单，你得先成为名人才行。
而大野长治之前似乎没能明白这个道理，拍出的作品完全不顾观众感受。
而他最近似乎有些意识到了，所以新写的剧本已经变得通俗很多了，但是依然……不怎么好看。
“我知道。”大野长治将杯中酒喝干，“所以我才迟迟没拍，但是又似乎写不出更好的……现在回看自己的作品，才知道当时的想法有多糟糕，多自以为是。”
一个人进步的标志就是推翻过去的自己，从这点来看，大野长治的确有了成长。
经过这段时间，藤原圭也差不多看清楚大野长治的技能面板和各项能力值了。你说他有导演才能吧，他拍的片的确烂；你说他没有，片子里的一些视听语言和一些独具创新的设计，似乎又在告诉你这个导演颇有灵性。
就很纠结。
想来想去，藤原圭给大野长治下了个定义，这家伙是个纯导，不能写剧本的那种。给他一个好剧本，他或许能拍出不错的片子；但如果自己写，那拍出来的东西就不能看。
其实这样的导演很多，中国就有一个。
编剧是李碧华和芦苇，就能拍出《霸王别姬》；编剧如果是他自己，那只能拍出来《无极》。
对了，多说一句，后来《无极》还出了小说，郭敬明改写的。就《无极》这部片子而言，两位导演估计能引为知己。
忽然，空气凝滞了一下，大野长治转过头来看着藤原圭。
藤原圭：“……我回头想想吧。”
大野长治伸出手来握着藤原圭的双手：“那就麻烦你了，藤原样。”
“大野，你考虑来我的剧组工作吗？”这时藤原圭忽然问道。
“……我没有拍摄电视节目的经验。”
“你有拍摄独立电影的经验，大部分剧组员工进组之前都没有你这样的经验。”藤原圭说道，“不过你毕竟有一段时间没有接触拍摄了，说实话，现在影像技术更新换代的很快，几乎隔段时间就会出现新技术，想做出好作品，不学习可不行。”
大野长治看着他问道：“不会给你添麻烦吗？”
藤原圭笑道：“我在剧组现在也算是小有权力，用个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多谢。”大野长治举了举杯。
当初，藤原圭离开大野书店时，大野长治给藤原圭的那笔钱让他度过了来到这个世界后最艰难的一段时间。后来也总是动不动约藤原圭出来吃饭，所以藤原圭一直对他心怀感激。
当然，后来藤原圭有钱了，这厮就开始动不动逃单了。
第二日，藤原圭将大野长治带进剧组，大野长治来之前还特意捯饬了一番，用发油把自己放荡不羁的乱发给按压住了，还专门带了一个黑框眼镜，应该是希望能够显得斯文一些。
在剧组工作了几天后，藤原圭又碰到了水波制作一个电影部门的制作人，最近正在制作一部爱情文艺片。
闲聊两句后，藤原圭忽然想到了大野长治，于是向这位制作人推荐大野长治，并给他看了大野长治的那两部作品。
看完之后，制作人沉默了将近半分钟，半分钟后冲着藤原圭坦率一笑：“故事真烂啊。”
“谁说不是呢。”藤原圭叹息道。
“不过……”制作人摸着下巴，“除了故事本身之外，电影画面和镜头方面似乎也有不少可取之处。培养一下或许可以。来我剧组当个第二副导演怎么样？”
电影剧组和电视剧剧组还是有些区别的，第二副导演主要负责服美道化，也算是剧组里的一个要职了。
藤原圭直接替大野长治答应了，第二天跟他一说，他也颠颠儿地跑过去了，听说没过多久在那个剧组也混得如鱼得水了，没事儿就和主摄像出去打小钢珠。
第166章 该发生的终究发生了
“最近拍摄怎么样？还算顺利吗？”
一家小酒馆里，藤原圭和小林修造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小林修造拿出自己写的分镜头剧本和藤原圭进行交流，藤原圭看着小林修造的分镜头剧本，想象着成品的画面，说道：“小林先生，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唔……那就好……”
小林修造对待现在的工作格外认真，也分外谨慎，因为这部《无家可归的小孩》有望成为他创作生涯最好的作品。
“最近拍摄时有什么困难吗？有演员不听指挥的现象吗？”藤原圭为小林修造斟酒，被对方迅速拦了下来。
小林修造接过酒壶，为藤原圭和自己的酒杯里倒上清酒，“这倒是没有，演员都很配合拍摄，工作态度也非常良好，很少发生迟到早退的情况。”
剧组和演员之间也是存在博弈关系的。如果人气大势演员进入小剧组，有时的确也会出现一个演员给整个剧组气受的情况。
碰到这种情况，为了演员的人气来拉动更多的粉丝，剧组也会选择忍气吞声。
曰本艺人受到的社会约束虽多，但真的不是后世内地互联网传的那样，一个个都是艺德模范，各种缺德艺人也屡见不鲜。
然而《无家可归的小孩》剧组也是强势剧组，不缺钱，不缺过往优秀作品，哪个演员和他们合作都是占便宜，所以再有脾气的艺人进组后也必须给我收敛。
《无家可归的小孩》刚刚开播时，本来饰演舅妈的女演员因为经常出入酒局，不注重休息保养状态，每次出镜拍摄的时候，脸上都带着浮肿。
小林修造只好先拍别人的戏份，跟她谈了好几次，对方也只是敷衍了事，第二天甚至更过分了，不仅一脸的疲惫，眼睛里还有红血丝。说话时，嘴巴里还有宿醉留下的酒精气味。
小林修造只好把这件事告诉水原结衣，水原结衣也不废话，直接找来对方的经纪人要求解除合同，违约金可以付，但是以后都不会再和这位演员合作了。
经纪人急得要死，他可不想让自己的艺人在放送界留下什么不好的名声，于是拉着自己的艺人和水原结衣道歉，保证接下来会好好地拍摄。
水原结衣不买单，应该是也存心想着杀鸡儆猴，以免日后更多的事情出现。如果这件事被轻轻放下，怕是不能给后来者起到威慑作用，于是态度强硬地把这位演员赶出了剧组。
经纪人没有办法，当即表示可以不收取违约金，但是这件事还希望台里能不要闹大，不要影响演员在圈内的风评。
水原结衣答应了，那位演员离开后，第二天便找了新的演员，之前那个演员的镜头全部补拍。
这件事也的确起到了一些震慑作用，之前还频繁出现的迟到现象，在那之后几乎绝迹了。
“藤原桑，森又那孩子最近似乎状态不佳啊。”小林修造这时想到什么，忽然说道。
“怎么了？”藤原圭有点惊讶，在他印象中，井上森又不仅演技好，而且工作态度也十分端正，虽然一边上学一边演戏，但是从没有迟到早退过，背台词也不含糊，这一点甚至超过很多成人演员。
剧组里谁出问题他都不奇怪，唯有井上森又出幺蛾子让人有点不敢相信。
“青春期到了？最近不大配合吗？”
“那倒不是……”小林修造说道，“那孩子依然很努力，也很配合剧组安排，只是最近似乎情绪方面很低沉。虽然也尽力在表演了，但是能看出来情绪状态不佳，比起之前演技表现要差了一些。”
情绪问题……这似乎就有点无奈了。如果是态度问题的话，可以通过斥责来强迫演员端正态度；如果是能力问题，可以通过训练来提高演员的能力。
唯有情绪问题，似乎是没有针对性解决的办法。
“毕竟是孩子，这次也是她第一次担当主役，这么大的工作量，恐怕是累了吧……但是又因为懂事，受到什么委屈压力从来不说出口，久而久之，心情受到影响了吧。”藤原圭道，“给她放个假怎么样？让她适当地出去放松一下。现在手头存片很充足，节奏不用拉得那么紧张，让演员和工作人员适当放松，反而能保证拍摄状态。”
小林修造点点头：“好的，最近这两天的戏份结束后，我就给她放假。”
第二天的时候，藤原圭在办公室里写剧本，进来收发室的女职工，将今天他的报纸和信件拿了过来。
女职员把信件放到办公桌上后，还有意地在藤原圭身边站了一会儿，看藤原圭在写些什么，挽了挽耳边的头发，问道：“藤原老师在写新作品吗？”
“嗯。”
“我最近一直在看《御手洗洁探案集》，真是十分精彩的作品，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单行本呢？”
藤原圭挠了挠脸：“应该快了吧，最新的篇章写完后，就会出新书。”
女职员张了张嘴，还想再聊些什么，但是站了十几秒钟找不到新话题，只好失落地离开了。
藤原圭现在成了公司内的香饽饽，年轻、英俊、多金、未婚，四个条件满足三个就很抢手了，藤原圭却都齐备了。
所以现在就连给这位年轻编剧送信的活儿都成了肥差……
也不知道这位编剧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女职员走出办公室，苦恼地心道。
藤原圭正在写最新一期的《钟表馆事件》，这一新篇章依然好评如潮，在读者喜爱度统计排名中，两期都是第一。
观众也十分期待最后的诡计揭露，而一些素来喜欢唱衰司马圭太诡计能力的书评人，在《占星术杀人魔法》引发推理圈轰动后，也收敛了许多。
这部书司马圭太这家伙找到节奏了，看来又会是一本佳作，这本书就先不喷了，下一本再说！
在写完一章后，藤原圭伸了个懒腰，站在百叶窗前，往远处眺望了一会儿。
然后拿起今日的报纸。
《产经日报》的文娱版块依然不遗余力地夸赞着《无家可归的小孩》，夸它情节动人，精彩纷呈，从编剧到演员都贡献了超高水准的创作……自家人的报纸嘛，夸得肉麻一点的也没什么。
其它的报纸上则几乎没有关于《无家可归的小孩》这部剧的消息了，人家的报纸，当然不可能在你还在放送前期的时候为你免费宣传。
但是这也是好消息，因为如果《无家可归的小孩》是一部烂剧的话，它们倒是不怕浪费版面刊登一篇骂你的文章。
看过报纸的文娱版块后，藤原圭又看了两眼时讯。放送界打得如火如荼，政坛也是一片混乱。现任首相被爆出了贪污丑闻，受贿一方自然是首相和他的忠实幕僚，行贿一方则是柏青哥行会。
柏青哥，也就是俗称的小钢珠，曰本最大的赌博产业。曰本是个明面上禁止赌博的国家，但是柏青哥作为赌博和游戏相结合的产业，却在曰本遍地开花。
柏青哥的从业者各种打擦边球，钻法律漏洞，以避免柏青哥行业被归类为赌博产业，但是光这些还不够，柏青哥行会十年如一日地贿赂政要，甚至连皇室都收过他们的贿金。
各大报纸都在转载这件贪污丑闻，藤原圭看到这条新闻后，愣了一会儿，放下报纸。
柏青哥案……在平行世界是发生在80年代、90年代初的案子，当时也是轰动一时的政治丑闻。
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也发生了，只是时间线推迟了一些。
藤原圭顿时担心起来，那这么说来的话，阪神大地震、沙林毒气案会不会也会在这个世界出现？只是时间会推迟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