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司马圭太
但是会有新的观众进入，来维持收视率。如果新的观众与离开观众等同，那收视率持平；如果新观众多于离开的观众，那么收视率就会增长，反之降低。
而新观众的涌入，则需要之前观众的自发宣传才行，而现在大部分观众集中讨论的医疗剧都是《白色巨塔》，以至于这部《黄金左利手》的讨论环境越来越差了。
试想一个场景，当一个《黄金左利手》的粉丝打算向朋友介绍这部剧的时候，旁边有人多嘴问了一句：“这部剧是讲什么的？”
“哦，这是部医疗剧，男主是个医生……”
“啊，我最近也在看一部医疗剧，叫做《白色巨塔》，非常好看哦……”
《黄金左利手》面临的就是这种不友好的环境。
大部分关于《黄金左利手》的讨论，到后来都会转移重点。从讨论《黄金左利手》的各种奇怪病状，变成讨论《白色巨塔》剧中主角财前五郎一直以来的做法究竟是对是错。如果是自己的话，在那座白色巨塔之中，究竟会变成见人下菜碟的财前五郎，还是无论贫富，一视同仁的里见修二呢？
论坛上。
“我刚刚看了第五集，怎么说呢，五味杂陈。与其说这是一部医疗剧，不如说这是一部生动的政治剧、职场剧。无论各行各业，只要这些人爬得够高，都会变成政治家。脸上流露出政客的丑恶嘴脸来，人民的生命、尊严、权利，都是他们用来交易的工具。”
“刚刚看了第五集，看到销售医疗器械的医药代表，因为没钱，所以直接被财前五郎放弃了。比起挽救生命，医生们却更热衷于在名利场争权夺利。有时候想到在一个人生命中最脆弱的时刻，被掌控生命的都是这帮家伙，就不自觉地感到绝望啊。”
“哈哈哈哈，绝望什么？我现在的处境就和剧中的那个医药代表一般无二，我得了癌症，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医生已经彻底放弃我了，为了不占用床位，让我回家度过最后的时光，陪伴自己的家人。可是我没有家人啊。我的父母很早就离婚了，去了国外，有了各自的家庭，他们也不愿意回来看我最后一面。我的未婚夫也离开了我。我现在就一个人躺在家里，把止疼片当饭吃。很感谢《白色巨塔》这部剧陪伴我最后的时光，哈哈，我现在一直在幻想有个像里见修二一样的帅气医生一直在陪伴着我呢。”
“天呐。”
“看到这样的回复，我今天晚上又睡不着觉了。”
“哈哈，没关系的。我现在也已经接受我的命运啦。希望来世能让我过上被父母疼爱的富家小姐的生活吧，这说不定是件好事呢。”
“很抱歉您有那样的遭遇，我们是东京文艺大学的，最近和几个学校共同联合组建了一个社团组织，是专门给像您一样的病人给予最终关怀的。您方便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吗？”
东京文艺大学的学生一直在电脑前等待，过了好久，那名发帖人才发来私人邮件：“你好，请问你们也有里见修二那样英俊的临终关怀者吗？”
电脑前的众人面面相觑一眼，然后打下两个字：“有的。”
第427章 临终关怀（下）
“我们的社团名字叫做【炭火社】，是由东京文艺学院牵头，多个学校都有参与的联合社团。我们社团创办的目的是，给予一些即将失去生命的人临终关怀，是一个公益性质的组织。”
“为什么叫做这个名字呢？炭火社，是有什么意义么？”
“有的。”接受采访的学生点头说道，“我们认为死亡是一场漫长的冬日，等待死亡的过程更是如此。所以我希望能在即将临终者生命最后的季节，给予他们一些温暖。这就是我们组建这个社团的初衷。”
……
一个成员全部由学生构成的公益组织，此刻进入了人们的视野。一个名为【炭火社】的大学联合社团，被NHK电视台和TTV电视台的新闻节目报导了。
这个社团的起因是一个东京文艺大学的学生，打算创办一个关于“死亡”主题的社团，社团招新的传单一经发出，就吸引了很多学生入社。曰本的学生一个个中二的要死，看到“死亡”之类的词汇就颅内高潮。
但是入社后却发现无事可做，只能一帮人打扮成死神或者阎罗王，研究讨论各国的死亡文化和丧葬仪式。
但是任何东西一经研究，就会失去神秘感和吸引力。眼看着社员开始一个个退社，社长心焦如焚。恰好在此时，听到身边的人都在讨论最近播放的一部剧：《白色巨塔》。
由于东京文艺大学现在已经成了藤原圭的粉丝后援团的缘故，整个大学几乎遍布藤原圭的拥趸。作为这座大学历史上最受欢迎的学长校友，藤原圭的每一部新作都会被学生们尽力宣传。
死亡研究社的社长本来对藤原圭不太感兴趣的，但是架不住身边的朋友在耳边不住地念叨，忍不住看了几集，一下子被吸引了，追到最新集后。看到了剧中的女医药代表罹患癌症，时日无多的情节。
因为只是个普通人，又是无法治愈的绝症，除了电视剧的另一男主里见修二外，几乎所有人都不在乎她的生死。一个注定要死的人，既无法丰富医生们的战绩，也无法带来大笔的捐款和正向的名声，在医院里待着也只是平白浪费资源罢了。于是女医院代表被医生们劝离了医院，独自一人乘上了公交，回家等待死亡。
而在剧中，里见修二也因此事受到了巨大触动，开始反思医院是否能在病人的临终关怀环节方面，做得更好？
电视剧中的浪速大学医学部似乎并未做出什么明显的改变，反而对里见修二的“妇人之仁”嗤之以鼻。但是在电视机外，让正在看电视的死亡研究社的社长有了启发。
孤身一人等死，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啊……社长忍不住在内心想到。曾有人把一个人的孤独程度做了评级，孤独程度从浅到深，分别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庆祝生日……最后是一个人看病做手术。但是以上似乎都无法与一个人静静等待死亡，相提并论。
这种程度的孤独，简直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
社长忍不住打个寒颤，他忍不住想起多年前自己一个人在东京的时候，因为踩到了图钉，几乎一个人在医院里住了好几个月，那个滋味可是难受到让人想跳楼……
一时间，对电视剧那个一个人默默等待死亡的女医院代表产生了由衷的同情。
但是那个女医院代表毕竟只是电视剧杜撰出来的人物，不过现实却有很多这样的原型人物。
他在死亡研究社的日常讨论活动中，就得知了很多这样的人的存在。他们没有亲人、没有恋人，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渐渐地失去生命……或许，如果有人能付出一点点的精力，陪他们度过人生中最后的时光，就好了。哪怕只是陌生人。
想到这儿，死亡研究社的社长打开了电脑，翻看有关于《白色巨塔》电视剧话题的贴子，他记得之前在浏览贴子的时候，看到过有人说自己正在孤身等死的内容。
找到后，他一番犹豫过后敲击起了键盘。
……
第二日，他跟社员们说起了自己社团的新计划，社团的活动目标改变了，由COS成死神和阎罗王，转变成了更有意义的工作，给一些无依无靠、没有家人朋友的人给予临终关怀。
他们的第一个关怀对象，就是在网络上分享自己遭遇的那个女性。
本来社员也只是把这件事当成一个普通的社团任务，但是当这些人实际参与之后，看到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孩在他们面前露出笑容，甚至在不久之后，死在他们的眼前时，这群大学生的心灵受到了震撼。
他们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次的活动和之前不同，不再是小打小闹，毫无意义的娱乐活动。于是有些人推出了，有些人则决定放弃其它无意义的社团活动，专心参与这个社团的临终关怀工作。
社长也正式将自己的社团名改为“炭火社”。
又过了一段时间，NHK的记者找到了炭火社的负责人。
他们的新闻采集部得到了这个消息，于是前来采访。
原因是他们做临终关怀的第一个女性死者，在去世前，写了一封信投稿邮寄给了一家杂志社。
在信中，她感谢了这群大学生在她生命中最后时刻的陪伴，“虽然这群孩子欺骗了我……没有一个人像里见修二那么帅。但是我非常感谢这些【小骗子】，他们使我在生命中的最后关头，不至于产生【我的人生如此糟糕】的感慨。真的非常谢谢他们。”
而在NHK电视台的采访内容中，炭火社的社长也明确地提起了，自己之所以创办这个社团，缘故就是受了一部电视剧的启发。
……
由于电视剧《白色巨塔》的热播，使得很多观众开始对医疗界的种种感起了兴趣。比如说，那些成名的医生是否都人均一个情妇？已经拥有名声和地位的教授是否垄断着年轻医生的上升通道？还有，拥有名声地位财富的人和普通人，在医院里是否面临着截然不同的对待？
虽然有些问题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但是观众们还想听到来自业内的真实声音。
还有一些医学生以及立志于学医的学生看到这部剧后，心里也有了满腹问题。
医生在曰本是非常受尊重也收入很高的工作，医学也是难度极高、通过率较低的专业。能考上一流的医学院的，几乎无一例外的都是百里挑一的学霸。本来千辛万苦地卷进医学院，但是这部电视剧告诉你，如果没有一个财力雄厚的岳父做靠山的话，恐怕也是很难出头的。
甚至还有医学院的学生直接在一名知名医学教授的讲座的提问环节，提了这个问题——年轻医生的晋升究竟有没有一个可以明确还是细化的考核标准，还是必须要像政治家一样搞好人事关系才行？如果都去搞政治了，什么人负责医学研究呢？
把正在讲台上的医学教授问噎住了，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第428章 社会连锁反应
来自早稻田医学院的外科教授矢田敏村最近经常听到“白色巨塔”这四个字。
手下的医学生在讨论，甚至就连在开学术研讨会的时候，和国立大阪大学医学部的人交流的时候，对方也说，最近有个剧组在他们医院拍戏，主演还是很有名的人，是当初演《半泽直树》的演员。
打听了一下，一开始只知道这是最近大火的医疗题材电视剧的名字，也没在意。电视剧这种东西，在他看来素来都是假大空的，拍给外行人看看还行，但是一旦内容涉及到自己的领域，就会觉得假大空，可笑得不行。
但是没想到的是，这部电视剧的影响力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还大，以至于在讲座上，甚至有学生当面问他，现实中，到底是财前五郎这种医生多一些，还是里见修二的医生多一些这种问题。
以及，他建议医学生们成为财前五郎，还是里见修二。
虽然矢田敏村并没有怎么看过这部剧，也不太清楚这两位是何方神圣，但是从提问学生后来的解释得知。这两个人都是《白色巨塔》的主角，代表着医疗从业者的两种价值观。
矢田敏村能怎么说，他敢怎么说？你们都去做财前五郎这种一心想着地位和名利的医生？里见修二那种满脑子理想主义的家伙在现实中的医院是要吃大亏的，他能这么说？哪怕真的这么想，也不能这么说。
所以只能硬着头皮说希望大家能做里见修二那样的好医生，这种场面话。
以及，当学生问起在医院这座白色巨塔中，年轻人晋升的标准是什么时，他也只是说些“只要能尽职尽责，尽可能地挽回病人生命，并且对推动医学发展做出贡献，就会得到晋升”这种场面话。
当然，这样的场面话是不怎么好听的，台下一时有些冷场。
这种问题其实是很难正面回答的，要顾左右而言他，还要有说服力，最好还要采取一些幽默的表述，它非常考验回答者的口才。但是矢田敏村对这部电视剧一概无知，也没什么准备，所以回答得并不好，离开讲座教室后，一时有些郁闷。
回到医学院后，又有其它头疼的事了。有下属告诉他，最近舆论方面似乎对医院有些不友好。原因是一个女性病患，在自己的病情到了无法挽回的程度时，被医院劝离回家等死。
而这位女性，既没有家人也没有恋人，属于最可悲的那种病患，只能在孤独中默默等待死亡。
一群大学生陪伴着这位女士度过生命中的最后时光，而这位女士最后遗笔被杂志社刊登后，NHK电视台也瞬间响应，造成了大众之间的极大反响。
有些人觉得，早稻田医学部将这种无依无靠的病人赶出去，是否太没人性了些？难道曰本的医生都是像《白色巨塔》里的医生一样，都是些没同情心的货色吗？
这件事的确是真的，任何医院都是床位有限的。把没有治愈希望的病人的床位留给有治愈希望的人，这点无可厚非。全世界任何一家医院都会这么做，厚生劳动省也挑不出毛病。
但是普罗大众看问题会情绪化的多，觉得你这就是残忍没人性的表现。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孤零零地去世，多可怜啊！
同时，有媒体方面也提出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我国的医院系统，究竟有没有给病人临终关怀的设计？为什么这件事医院没能尽职尽责，反而是一帮非医学院的学生给做了？
比起这帮学生，医院真是毫无社会责任感和同情心啊……
“或许医院的医疗任务繁忙，但是我用脚后跟想都知道，如果是个大人物的话，有钱权的人的话，即使病入膏肓，再无治愈可能了。医院也是非常乐意让这个人在医院的舒适病房里，享受医学照顾以及人文关怀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的。”
在TTV的一档闲谈节目中，主持人推着眼镜如是说道，“当然，我也知道现实社会并非人人平等的童话，拥有不同权重的人享受不同的待遇这是难免的事情，哪怕是去银行取钱，拥有10亿存款的人，和只有几百万的人，喝到的茶水都是不同的。医院不能免俗也实属正常。”
“但是，通过那名罹患癌症的女士的最后遗笔，以及那些善良大学生的经历，我们知道，帮助一位临行的逝者安然地度过生命最后的时光，似乎并非是一件需要耗费多大资源，以及专业人才的事情。这件事并不难。这件并不艰难的事情，为什么我国的医院一直以来都没有花费一点心思去做呢？这是为什么呢？”
“说白了，还是小人物不值得那些医疗界精英花费他们宝贵的精力就是了。”
“真不愧是……白色巨塔啊。”
真是诛心之言啊……
这样的言论不仅出现在节目中，还见诸报端。
矢田敏村看到了这一类的言论后，额头上不由得分泌出细密的汗珠。
那几个学生的义举引发了社会上的广泛赞誉，同时也对医疗系统在临终关怀方面的无力给予了批评。
同时，他也意识到了，最近这么多事情，讲座上学生表达对医院人事系统的担忧也好，媒体批评医院没做好病人的临终关怀也好，源头都是一个——那部最近热播的电视剧。
矢田敏村平时不怎么看电视剧，医疗剧也不例外，但是现如今，却对这部影响力颇大的电视剧产生了好奇。
《白色巨塔》分为上下两部，上部在秋季档播出，现如今上部都还未播完。于是他特意问自己的学生有没有录制《白色巨塔》这部电视剧的，把录像带借给他看看。
大部分人都说没有，只有一个刚毕业的学生缓缓举手说道：“矢田教授，我录了……”
第二天，学生把录像带带给矢田敏村，看着手里一集不落的录像带，矢田敏村忍不住喉头发痒，他有点想批评一下这个学生不把精力用在医学研究上，而是用在看电视剧上。
矢田敏村本人是个工作狂，日常的绝大部分时间不是用在工作就是用在学习上了，这才成就了如今自己在业内的地位。所以他对学生的要求也是如此，希望他们能放弃那些意义不大的休闲，比如说花大把时间看电视剧、看漫画、打小钢珠等等。医书也很好看啊，没事儿多看看那个不好吗？
但是最终还是忍住了，人家孩子借你录像带，反而被你呲儿一顿，总感觉有点太可怜。
“好，谢谢你。”矢田敏村接过录像带说道。
一群年轻医生此刻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讨论道：“田中，你太幼稚了……下次矢田教授再管你要电视剧录像带什么的，千万不要说自己有。否则这老头儿后来一定会找机会批评你把时间浪费在电视剧上……”
那个出借录像带的年轻医生忍不住张大嘴巴：“矢田教授是这样的人吗？”
“你以为呢，我们这些当师兄师姐的，都是前车之鉴。你等着，等他还你录像带的时候肯定要跟你啰嗦半天，还会给你布置功课。”
“《白色巨塔》？这部剧好看吗？”这时在旁边默默吃饭的年轻女医生忽然问道，小口地嚼着炸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