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司马圭太
“对啊，我们一手打造出来的……”水原结衣看上去有些神情失落，看来真的从此要分道扬镳了。
“不管怎么说。”藤原圭忽然举起酒杯，里面装的是甜酒酿，“以后我们依然是朋友，我也会经常找你喝酒的，以后祝你前程似锦。”
水原结衣也举起酒杯，“你也是，藤原。”
藤原圭也没想着真的能说服水原结衣抛下福山台的前程，跟着他创业。水波制作没了福山台托底，那就和一般的中小型制作公司没什么区别了，到时候万一花大投入做了一两部不受欢迎的作品，就应该陷入入不敷出的窘境。相较而言，还是在福山台一直做下去更令人放心一些。
而且凭借水原结衣一直以来的成绩，进入福山台后是直接可以做次长的，再过几年，就能部长、常务、一路升上去。曰本人在职场追求稳妥是天性，除了那些天性不安分之人，大部分人都不愿意主动去承受风浪的，尤其是在经济泡沫破灭的背景下。
吃完饭后，藤原圭离开了，水原结衣送别藤原圭以后，坐回沙发上，看着电视，显得兴致缺缺。虽然处于理智，她知道无论藤原圭说什么，她和藤原圭的关系有多好，留在福山台都是唯一的明智之选。
但是不知道为何，她就是开心不起来，甚至有一种冲动，想着放弃福山台承诺给她的丰厚合约，去和藤原圭搏一把。
水原结衣一时感到有些苦闷，想喝点酒，但是一番思索后，还是把酒壶放下了，她把自己喝醉了，做出不理智的决定。
藤原圭去了大野长治的家里，看着大野长治和内田仓见已经盖章的合同，满意地点了点头。大野长治是以公司名义进行谈判的，藤原圭不久前注册了一家皮包公司，而这家皮包公司现在是水波制作的主要持股者了。
价格还算合理，最终谈下来的是七亿四千万。
“不过也如你所想。”大野长治说道，“水波制作唯一堪用的团队，就是你所在的电视剧制作部门的月九团队那帮人，不过这些人当中绝大部分，有着丰富拍摄经验的人都已经和福山台达成意向了，虽然还没有签约正式合同。不过既然水波制作已经售卖出去了，那么这些人去福山台也是时间问题。要不了多长时间，可能辞职信就会像雪片一样飞到你的办公室……”
“没有关系。”藤原圭说道，“我有这个心理准备。”
“嗯，那就好。”大野长治点点头，“对了，告白这部电影还有一个月左右就可以杀青关机了，不过我建议，要么提前上映，要么推迟上映时间，放在五月份左右。”
“怎么？”
大野长治无奈地摆摆手：“三月份下旬会有一部荷里活大片上映国内市场，这部片子在美国国内饱受期待，根据他们电影工会预测，这部片子票房表现不会低。在曰本国内应该也会大杀四方，国产片哪里能打得过美国人呦。”
大野长治不由得感慨道。
听到这话，藤原圭沉默了，也不是大野长治畏战怯懦，事实就是如此啊，无论是哪个时空，美国电影在东亚都是横扫一片的。华语电影倒是凭着国内广袤的市场，特殊保护政策，以及电影人对国内观众口味进行特调，三管齐下，才得以打破美国电影的垄断，但这也是12年后的事。
但是同样的事，曰本却不太可能做到。市场不够广阔，曰本电影市场也采取的是“完全自由开放”的状态，也就是动画电影一枝独秀，打破了垄断。其它电影几乎都矮一头。
藤原圭点点头：“先不定档，制作完毕后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藤原圭收购水波制作后并没有刻意隐瞒，反正已经入袋为安了，而是有意地放出消息来。
水波制作的诸人听到后，还一时不敢相信，觉得这是谣言，直到藤原圭走进水波制作，提出宴请全公司的人，众人才知道这件事。
饭席间，长谷川英有些感慨地对旁边的同事说道：“本来还以为藤原老师会继续留在福山台和我们继续做同事呢，没想到藤原老师竟然是要另立门户啊……”
“藤原老师另立门户也是正常的，毕竟他这么有才华……”
“可是才华也需要平台才能施展啊。”一个同事看了眼藤原圭的背影，小声说道，“虽然藤原老师很厉害，但是也只有在大电视台才更能施展他的才华啊……”
曰本人的普遍想法，宁当凤尾不当鸡头。
水原结衣晃荡着酒杯不说话。
“水原小姐，你知道这件事吗？”这时，一个主创组成员忽然问道。
水原结衣抬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不，我也刚刚才听说的。”
那人叹息道：“说实话，之前我还在想，如果藤原老师留在福山台就好了，我愿意一直追随他到底。就算他去了别的电视台，只要他愿意收留我，我也会跟随他的。只是，他自己要是开公司的话……唉，毕竟创作和经营是两回事啊。”
这时忽然有人问到：“对了，各位，你们应该都与福山台达成意向了吧，再过不久，我是不是又能在制作局见到各位了？”
众人一时不答，那人继续道：“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就实话告诉你们，我本来准备明天就交辞呈，然后去和福山台签约。我相信你们当中不少人也是这样。但是啊……如果藤原老师亲自开口邀请你们留下来，你们会不会留在水波制作。”
第368章 孤掌难鸣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这个……我觉得还是福山台……”一个人忽然开口道，但是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西村太郎挠了挠头，说道：“藤原老师有这个意思吗？其实我倒是感觉他也不是特别需要我们，毕竟他才是水波制作有不可替代性的那一个……”
有人又说道：“再如何不可替代，终究是孤掌难鸣啊。总不能让藤原老师一个人去拍摄一整部电视剧吧？如果要请外包公司的人来，人员流动性大不说，水准也不能得到保障，哪有我们这些老人来的让人放心。”
那人语气中颇有些自豪，他是从《人类观察学》开始就跟着月九团队的人了，后来几乎每一部大卖作品，他都有参与，这两三年来，升职得特别迅猛，很快就变成了执行导演。所以最近各种猎头的电话也接到手软，有些飘飘然，虽然在藤原圭面前绝对不敢有什么高姿态，但是想到藤原圭需要他，还是觉得十分暗爽的。
那人继续道：“虽然我也得到福山台的合约承诺了，也可以去任何一家大电视台……但是藤原老师开口让我留在水波制作的话，我是愿意留下来的。”
此话一出，旁边的人微微睁大眼睛：“喂，井川，你是认真的吗？”
那人喝得有些微醺了，用鬼迷日眼的眼睛望向旁边：“当然是真的，不管你们怎么想，反正我是认准藤原老师了。大家难道不记得我们这帮人在三年前面临着是什么样的境遇吗？本来也只是希望自己拍的深夜节目能达到5％的收视率就好了。结果藤原老师……还有水原小姐，带领我们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
“能在短短两三年，拍出十几部大热电视剧，整个曰本除了藤原老师还有谁能做到，换做别人，花上个二十年，能完成藤原老师三分之一的成就，就已经是圈子里的大前辈了吧。有时候我觉得藤原老师就像是男版的出云阿国……”
此话一出，有些人忍不住笑出声来。出云阿国是所有艺人的祖师奶，也是文艺界的人都供奉祭拜的对象。属于曰本的文艺女神。
那藤原圭算什么，文艺男神？别说，虽然是戏称，但是他还真的担得起这个称号。
那人环顾四周了一圈，继续说道：“大家还忽视了一点，藤原老师今年才25岁，依然处于创作巅峰的年纪。25岁啊，是什么概念？很多研究生刚刚毕业的年纪，甚至剧组里很多这个年纪的人还在做助理，他就已经到这种程度了。虽然他现在已经站在绝大部分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了，但是我相信，他以后会站得更高，走得更远。”
“藤原老师对我们如何，大家应该都是看在眼里，待遇方面从来没有亏待过我们。如果继续跟着藤原老师的话，我是相信我的未来是要好于现在的。”
井川看着眼前众人说道：“我也不是在劝说各位什么，但是我也的确希望不久之后，能继续和你们共事。交新朋友实在是太麻烦了。”
“可是……藤原老师也没有明确表示过要……”
酒过三巡后，藤原圭这时端酒过来，在主创组的桌前说道：“各位，我就有话直说了。从此以后，我就是水波制作的实际经营负责人，等审计结束后，公司会恢复正常运营。如果各位想要继续留在水波的话，原月九团队的所有人薪资待遇上涨15％，如果有其它打算的话，尽早对我说。”
“藤原老师……哦，不，藤原社长，接下来公司决定主营哪个领域？”一个人忽然举手问道。
“依然侧重于电视剧，但是电影方面也会加大投入，如果各位有从事电影业的兴趣的话，可以转部门。”藤原圭说道，缓缓举起酒杯，“我非常有幸能与各位共事这么久，也不知道未来是否有机会能继续和各位合作，但无论如何，我都向各位表示由衷的感谢。”
说罢，一饮而尽。
水原结衣今天没怎么喝酒，也许是上次“倒灌藤原”给了她心理阴影，也或许是今天实在是没有喝酒的性质，她看上去似乎有些失落，病恹恹的样子。
藤原圭敬酒后，便离开去人事部门那边了，这时有人多喝了点，便站起身来说道：“各位，反正我是决定留在水波制作了，藤原社长是创造奇迹之人，我愿意跟随他一起实现梦想。福山台虽大，但是臃肿，而且也没有斗志。愿意加入藤原派的一起来！”
此话一出，有人忍不住失笑。藤原圭都离开福山台自立门户了，还有什么藤原派？整个水波制作都是藤原派了。但是也没人嘲笑他，所有人都在默默地思考着什么。
有些人也陆续站起身来。但有些人还坐在席上，佯装不闻。
酒会结束后，一行人离开餐厅，水原结衣依然保持清醒，和另一个女制片乘坐一辆出租车，二人家住得很近。
在车上，那名女制片忽然说道：“水原，你是怎么想的？”
“嗯？什么怎么想的？”
“不要装傻了，你要留在水波制作吗？”那名女制片人问道。
水原结衣低了低头：“终究还是在大电视台更稳妥一些啊……你呢？”
“我决定留在这里。”那人说道。
水原结衣转头看向她：“已经决定了吗？”
“嗯啊，已经决定了。”那名女制片点了点头说道，“虽然我也可以正式转正进入福山台。但是我和你终究是不同的，你挖掘了藤原圭，而且已经通过月九剧打下了名声，是圈子内首屈一指享有盛名的制作人。进入福山台以后可以直接进入管理层，过不了两年，说不定就会再度升职。可是我的话，不会像你这么顺利。与其在电视台里苦熬，还不如跟着藤原圭赌一把。我是这么想的。”
那名女制片这时犹豫了一下，忽然再次说道：“对了，水原，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过不了多久，福山台应该会有一次大型的人事变动。”
水原结衣太阳穴一跳：“怎么了？你收到裁员消息了？”
“不，不。不是裁员。”女制片人摆摆手说道：“是吉田台长，上周忽然晕倒了，被紧急送医，听说似乎是心脏方面有问题。”
吉田贺史是个工作狂人，平时也表现得颇为硬朗，但是终究是岁月无情，身体的技能还是逐渐减退，有了病患。
“吉田台长她……所以呢？”
女制片人继续道：“你也知道，福山台的两个大股东，《产经日版》和松日映画，这两方都想在福山台安插自己的人，而这次新来的是松日映画方面的人。”
福山台的两个最大的股东，分别是产经日报和松日映画，而这两方也被福山台内部称作“报社派”和“映画派”。而这两派轮流指派人选担任台长职位，就像美国民共两党在国会山轮流坐庄一般。
其实吉田贺史本来去年就要考虑禅让了，让松日映画的人担任台长。下属的功劳就是上司的成绩嘛，藤原圭再厉害，那也是吉田贺史这个大领导有识人之明。但是由于这两年福山台的成绩实在是太好，松日映画也怕随意调动人士，万一福山台的业绩下降，自己要担责，所以便没提让吉田贺史退休的事，打算继续让他做这个台长。
没想到吉田贺史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于是松日映画也不再客气，顺水推舟地便要指派新的人选进入福山台。
水原结衣没再说话了，其实对方暗示的也比较明白了。新官上任三把火，很多空降的领导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对组织内部进行清理，排除一切不听话或者可能不听话的员工，在重要岗位换上自己的人。
与此同时，之前的一些领导的许诺，很可能也不作数了……
之前无论是制作局，正副台长，都明确表示过，会让水原结衣担任次长职位，但是一朝天子已超臣，换了领导层，不知道曾经的许诺是否还依然作数。
水原结衣没回答什么，沉默着回了家，到家以后，直接一脑袋扎在被子上，连妆都忘了卸。
至于刚刚在出租车和水原结衣闲聊过后的女制片人，在阔别水原结衣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指挥出租车司机掉转车头，前往一中央区银座的一家俱乐部。
走进俱乐部后，在侍应的带领下来到一间包间，只见藤原圭已经坐在其中了，旁边还坐着月九团队的一些成员，可以确定的是，这些人都是愿意留在水波制作，跟随藤原圭。
而刚刚在饭局上把藤原圭一顿好夸，拼命带节奏的今井，也在其间。
藤原圭旁边坐着一位陪酒女，正在给藤原圭倒酒，她知道藤原圭的风格，所以没表现得太亲昵，否则她是不介意依偎在这位年轻作家的胸口上，猛吸几口他身上的古龙水气味，也让对方用肌肤感受一下自己的身体轮廓的。虽然河西千绪规定俱乐部的女孩子们不许和客人们谈恋爱，但是这种程度的暧昧游戏，也在俱乐部的游戏规则之内。
如果这都不让，谁还会来这里喝酒嘛。
藤原圭见女制片人走进包间，为了不引起她的不适，挥挥手就打算让这些陪酒女离开。包间里现在就她一个女人，其她全是陪酒女，怕她感到别扭，有种和这些人混为一谈的感觉。
但是藤原圭没注意到的是，当三名陪酒女走出包厢的时候，女制片人的目光也随着她们而去。
“冈田……冈田小姐？”藤原圭唤了一声，见对方心不在焉的样子，又加大音量喊了一声。
“啊？啊，藤原老师。”冈田珠理这时才回过神来，“我已经和水原制作人谈过了，她的态度似乎有点动摇，但是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
“这就够了，辛苦了。”藤原圭说道。
说来也是蛮让人无奈的，凭他和水原的关系，竟然还要让别人来帮忙劝说。不过有些事，正是因为关系过近，反而不太容易开口了，藤原圭也不想仗着自己和水原的交情给她带来压力。
不过用一点小手段，让水原结衣内心的天平向他发生偏移这种事还是可以做的。
“不过藤原老师，福山台内部要发生人事变动的事情是真的么？”这时冈田珠理忽然问道。
“嗯，这件事是真的。”藤原圭点点头，“下一个来上任的指挥官是【映画派】的人这点没错。”
也多亏藤原圭这段时间混迹松日映画，这个情报也是从白井英二那里得来的，藤原圭在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后，也立刻放出了消息，为了让原月九团队的人尽可能多地留下来。
虽然藤原圭身负盛名，有着不俗战绩傍身，但是对于职员来说，一家中小型企业终究是无法与五大民放相提并论的。无条件信任着藤原圭的人终究还是少数，大部分还是心系电视台的。
藤原圭现在需要一支马上可以对上电波的摄制组，省去前期的磨合培养时间，也需要水原结衣这种可以绝对信任、步调一致的高层，所以他才会挖空心思想要留下这些人。
不过纵使用了很多办法，还是有源源不断的辞职信递了过来。
不到一周，原月九团队的人已经走了三分之一了。
但是也有三分之一的人已经表示愿意留在水波制作，藤原圭除了承诺给他们的待遇增加15％之外，还表示会再给这些人一笔奖金，而且下一个影视项目会尽早地立项。
一家影视制作公司，最怕的就是没有片子可拍，长时间不拍摄新作，难免人心浮动。
不过还有三分之一的人似乎还在纠结当中，似乎既眷恋着水波制作，又向往着福山台，不过这些人也是迟早要做出选择的，无论是福山台还是水波制作，都不可能无限期地等待他们。
藤原圭也去医院探望了吉田贺史，他躺在病床上悠闲地看着杂志，他也是藤原圭的职场生涯中遇到的为数不多的倒霉蛋之一了，本来福山台在他的治下日益红火——可不止是他藤原圭的功劳，就连藤原圭不涉足的新闻领域和赛事转播，成绩也相当亮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