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芈黍离
刘皇帝只稍微想了下,便又问:“李重进家也向康家借钱了?”
王继恩对这些情况,显然已是烂熟于心,几乎不假思索,便答来:“是谷阳伯之子李延昌因欠赌账,数额不小,为免谷阳伯发现责骂,因而暗地里向康家借钱,此事,似乎已然事发,谷阳伯将李延昌痛笞一顿,昨日还亲自去了一趟阳邑侯府,二人具体商谈过什么,尚未探明。”
老脸上还是没什么波澜,稍微记了一下,刘皇帝又问起其他勋贵的情况,包括国舅李业,就是王彦升家的事也重新听取了一遍更为细致的调查结果。
总得而言,勋贵们与康氏之间的关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康家不惜血本地讨好收买着,勋贵尤其是勋贵子弟们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康家孝敬,甚至给刘皇帝一种他们在收“保护费”的感觉。
康家针对的,也大多是那些勋贵中的膏粱纨绔,不免有为康宁驱策的,但总体而言,勋贵们还是矜持的,毕竟地位的悬殊、贵族的尊严让大部分人并不把康家太当回事。
第412章 结局早已注定
如果说对于勋贵的情况,刘皇帝还有所克制,甚至能静下心,听取一些细节上的汇报,但当王玄真把他那边的调查结果报上来的时候,刘皇帝便不装了。
倒也没有勃然大怒、歇斯底里,只是态度平淡,一种淡至冷酷的敷衍,没有细致地过问具体案情,只是轻描淡写地接受了王玄真提交的那份犯官名单。
如此反应,对王玄真自是好事,不必面临刘皇帝的质询,减少了应对失措的风险。但于王继恩而言,心情就不那么如意了,官家对他的汇报是刨根问底,究查细节,对王玄真那小崽子却是问也不问,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莫非官家宁信新人,也不信自己这个老奴?
在王继恩心头泛酸之时,刘皇帝的询问又来了:“这些日子,西京城士民对康宁案的舆论如何?”
这话自然是问王继恩的,毕竟京畿舆情监察乃是皇城司的主要职责之一。不过,此时提起,还真有些问住王继恩了,他这段时间,精力可都放在对那些勋贵情况的深挖穷究上了,哪有余力关注那些普通人的言论,都是屁民,说话都跟放屁一般,不值得重视……
心中嘀咕着,王继恩却是半点不慌,脑子一转,便从容禀道:“回官家,那康宁毕竟是名满天下的大商贾,康家在京内更可称得上是根深蒂固,康宁被捕,民间自然难免发生一些反响。
这几日,民间确实是议论纷纷,其中多幸灾乐祸者。当然也不乏担忧牵连己身的人,尤其与康家有直接干系者。
据查,康家在京城内外的雇佣,便达数千人,一些康家的雇工,聚众闹事,导致发生了一些骚乱,出现了几起伤残事件。
具体成因,乃至康宁被捕,康家在城内多处产业都闭门歇业,导致那些雇工失去活计,因而闹出乱子。南市之中,由康氏经营的一条街,也全部陷入停顿,导致整个市面都有些萧条,商户抱怨,小民也非议不已……”
王继恩这番话,算得上是半真半假,只是他努力回忆,根据下属汇报的一些情况,做些内容扩充罢了。这可不是欺瞒刘皇帝,而是“合理推演”,而王继恩也相信,他所汇报的,是刘皇帝愿意听的,即便有些疏漏,也是能够弥补的。
随着王继恩的叙说,王玄真也不由斜了眼王继恩一眼,显然道心动了,心中也不由感慨这老阉的胆大与狡诈。他所言中的问题,王玄真自然也清楚,但若想要以此捉他的把柄,却很容易自讨苦吃。
同时,康宁这个案子查到如今这个地步,情况已经十分明朗了,康宁乃至整个康家都只是个引子,刘皇帝关心的显然是背后折射出的问题,也想借此做些事情。
他皇城司与武德司,最主要的职责就是要帮助刘皇帝达成目的,在这个前提下,康宁案就不能有反复,一切都得坐实,这是作为爪牙的觉悟。
因此,别说王继恩所言没有什么致命漏洞,就是有,眼下恐怕还得配合帮忙补上,二司之间的斗争,是得在不误皇帝大事的基础上。没有这点认知,王玄真可坐不稳武德使的位置。
刘皇帝自然没有关注这二王的心思,只是仔细地听着王继恩的报告,老脸上的笑容则越发明显,只是嘴角那道弧度也越来越像一把收割性命的镰刀。
“京中其他商贾呢?他们都以康宁为经商置业的榜样,他们又是怎样的反应?”稍作思考,刘皇帝又问。
对此,王继恩几乎不假思索,顺着适才的思路沉声叙来:“官家真是洞若观火,明察秋毫,若说民间对康宁被捕的反响,还得数京中商贾。
不过,他们的反应,也各不相同,小商小户,大多事不关己,中产商户,关心之余,则大多沉默。
当然,中小商户之中,也不乏喜闻乐见者,只因康氏往往欺行霸市之举,侵害了他们的生意与利益,如今康氏被查,不少人是奔走相告,欢庆不已……”
“还有这等事?”刘皇帝打断了王继恩,语带讥讽地道:“看来这康家,也不像某些人说的,是经营本分的良商、义商,而这样的大商贾,竟能影响市面繁荣,关乎数千百姓生计,难怪如此肆无忌惮!”
言罢,严厉的语气一改,刘皇帝又平静地问:“论影响,一百个中小商贾,只怕也不如一个所谓的豪商!大汉的大商贾,不只康宁一个吧,据说与之齐名的就有好几家,他们又是什么反应?”
王继恩立刻道来:“回陛下,据小的们监察所知,京中的大商贾,对康宁案是最为关切,趋利避害是其本能,在康宁事发后,大部分人都与康家断了联系,尤其是过去往来密切者,但都在背地里通过各种方式探听消息。
甚至于,还有远避京师,作逃亡状者……”
到这儿,刘皇帝没有继续再问了,只是再度陷入了深沉的思索。倘若王继恩所言属实,那么一张生活形象的市井百态之像在他脑子里已然勾勒出来了,显然,康宁之案的影响,不只上至朝廷权贵,下则对市井工商民生,一样是影响重大,甚至从表面上看要更严重些,简直是立竿见影。
然而,也正是如此,刘皇帝心胸之中的杀气才更加沸腾,难以抑制。他一向是鼓励商业的,但不意味着无条件支持,一旦突破了他的心理底线,那便只有严刑峻法。
联想到关于康家的汇报中,其家仆、佃户、雇佣者,达数万人,甚至十万人,这可是有组织且饱食康氏钱粮的人。榆林豪强之叛,刘皇帝至今记忆犹新,那才只是边陲一土豪,倘若如康氏这样的大家族,也给朝廷来上这么一招,那又将是怎样一种结果……
一思及此,刘皇帝的心情算不上不寒而栗,但警惕性与猜疑心是暴涨的。
在刘皇帝思虑间,王玄真又适时地补了一刀:“陛下,臣今日收到关内道上报的消息,皇孙文涣回京途中,结识了一个名为康明睿的少年,据察,其人乃是康宁之孙……”
这话一出,刘皇帝已经毫不掩饰其杀意了,凶狠的目光简直让人心惊肉跳。
沉吟着,刘皇帝的腰背也挺了起来,察觉到其变化,二王及嵒脱都不约而同地严肃起来,显然,都准备好接受圣训。
每让他们等太久,刘皇帝抬手,直接吩咐着:“皇城、武德、巡检三司及洛阳府,四衙配合行动,以谋逆之罪,将康氏上下一网成擒,不得走脱一人,但有反抗,杀无赦!”
“是!”没有丝毫迟疑,王继恩与王玄真应道,都是一副干脆的模样。
“你们二司都布控已久,当不致有人走脱吧!”刘皇帝冷冷地看着二王。
闻问,王继恩一脸严肃地道:“官家放心!”
“名列之康氏族人,但有走脱,臣甘受其责!”王玄真看起来也很自信。
事实上,皇城、武德这二司,对于康家的主要人员,早就做好布控了,一张大网也早在洛阳周边形成,只待刘皇帝一声令下,随时收网。
而康氏的结局,也早早就注定了。谋反,这样的罪名,天下没有任何人能担得起。
“敢问官家,这些涉案的勋贵及官员,当如何处置?”
刘皇帝斜眼看向发出此问王继恩,良久,方才道:“再议!”
第413章 分食
阳光下,巡检司威严宏壮的衙前,泾渭分明地肃立着几支队伍,方帽皂服的洛阳府捕吏,圆帽褐衣的皇城司探吏,以及尖帽鹰服的武德营卒。
当然,少不了的是巡检卫士,仅在衙门外,便集中有整整一营的巡检兵马。人虽众而杂,但秩序井然,个个挺身肃立,精神饱满地在各自长官主事的率领下等候着,注意力都放在那道大开的衙门上。
未己,一道人影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脚步匆匆,身形略瘦,但那身显眼的绣华袍表明着其身份,大太监、皇城使王继恩。
显而易见的是,此时的王继恩心情很差,老脸之上尽是阴沉。皇城司下属的一干职吏们见状,赶忙殷勤地迎上去,察其色,行礼都比较谨慎。
皇城司的出场阵容还是比较隆重的,四大义子到了三名,王继恩的养孙也到了七八名,都准备在“老祖宗”的带领下,建功立业。
作为皇城使下第一人,王守忠亲自搀着王继恩,小心地问道:“父亲,商讨结束了?计划如何,我等当如何行事?”
“把老夫的马牵来!”王继恩冷着一张脸。
“是!”不敢怠慢,收到招呼,边上的马夫立刻把一匹雄健的大马牵来,这可是刘皇帝赏赐给王继恩的御马。
别看王继恩是一阉人,年纪也近六旬,但手上功夫一点没减,很是轻松地上马,两手勒住缰绳,调了个头,冷冽的目光在巡检司衙门匾上停留了一下,方才吩咐道:“传令,去康宅!”
密集的马蹄声与脚步声逐渐消失在衙前大街,在皇城使王继恩的亲自带领下,皇城司下属的爪牙们直扑西京城内的康宅。
而王继恩的愤怒,也正来源于此。适才在巡检司衙中,正是巡检、皇城、武德、洛阳府四衙主官会晤,针对“康氏逆党”的逮捕举行一场联合行动会议。至于选在巡检司衙门,原因也很简单,时任巡检司统帅的,乃是真定侯曹彬,他的地位最高。
与其说是一场行动会议,不如说是一场分果果的大会,毕竟所有京畿“康氏逆党”基本已在掌控之中,尤其是那些康氏的核心人物,早就被盯得死死的。
在行动任务的分配上,王继恩自觉受到了打压,因为皇城司的人只是被安排去抄洛阳城内的康宅……
这不能说不是个肥差,毕竟康宅之富丽,王继恩是亲眼见识过的,然而,这也得分和什么对比。对于康家的情况,皇城司可查得个八九不离十,整个家族在京畿,至少有一半的财富都隐藏在外边的诸多庄园之中。
至于两京城内之康宅,固然不堕落豪商之富,但人多眼杂,更多只是作为一个幌子。何况,自康宁出事之后,康氏的核心子弟,基本都躲到城外的庄园内遥控指挥,城内留下的,只是些外围附庸人员。
在这样的情况下,可想而知,王继恩更想去哪里。只是,四个人会商行事,得出个三对一的结论,王继恩哪怕心不甘情不愿,乃至怒不可遏,但也没法对抗“集体决议”。
曹彬既是一等侯爵,又是朝廷重臣,巡检司与殿前、侍卫二司不同,都指挥使可是实权的军职,一般都得罪不起。
何况,曹彬当巡帅,只是因为暂时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位置,只能暂且“委屈”他一下,毕竟这曾是当过多年枢密使的老臣宿将,这还不提他与郭氏家的密切关系,在郭柴贵族集团中的重要地位,实在开罪不起。
洛阳府尹吕蒙正,在王继恩看来,城府有些深,尤会虚情假意,滑不留手,资历虽浅,但圣眷正隆,不便树敌。
至于王玄真,正是这匹夫!在垂拱殿外,还口口声声,皇城、武德二司要紧密配合,通力合作,一起完成官家交待的任务。
谁曾想,这匹夫转脸便摆了自己一道,同巡检司一道,把城外任务给夺了。剩下城内,市里坊间康家经营的那些产业、货栈、仓场,他还得与洛阳府分……
思来想去,愤怒难当,得悉情况的义子王守义则提了一个让王继恩几乎脑溢血的建议。同样愤愤不平的王守义,脑子一热,向王继恩提议说,其他三衙不当人,联合压制义父,绝不能甘休,莫若遣人秘密将消息通报城外康园,让康家人做好准备,不管是反抗还是逃亡,坏了曹、王二人的打算……
这个“睿智”的提议一讲出,王继恩直接赏了王守义两记耳光,并给了一个“蠢货”的评价。王继恩这个人,虽然有不少缺陷,越是在高位权位上,暴露得越多,堪称“得志便猖狂”。
但关键时候,脑子从来都是清醒的,康氏可已经被老皇帝亲口定性为“逆党”了,这等情况下,因私怨而误公事,甚至去给康氏通风报信,这等想法,不只愚蠢,而且要命。
不过,王守义的建议,倒也非一点用处没有,至少让王继恩从愤怒的情绪中走出来了,而一旦冷静下来,皇城使便要可怕得多。
一方面默默构思着如何反击,如何报复,尤其是王玄真那厮,另一方面,则把怒火宣泄在“康氏逆党”身上。
洛阳城内,在皇城司与府衙的联合行动中,康氏产业基本无一幸免,轻松而迅速地被接管,人员被控制,至于康宅,则更没有什么好说的,作为重点监控地区,是最先被拿下,当然,清查抄家是最后才完成的。
没什么反抗,人只逮了些小鱼小虾,倒是康宅内的财产,搜罗出金银、珠玉及各种财货价值达数十万贯,可谓收获颇丰。
但也正因如此,王继恩心中才更加愤忿,康宅内查抄之财货,王继恩自然不敢全部私吞,但上缴內帑一部分,剩下的由他与下属职吏分润一部分,也是应有之义。
还有康氏其他的产业,王继恩与皇城司又何尝不眼红,这些都还得被洛阳府再过一道手。此事,不只是功劳大小的问题,更有实实在在的利益在里面……
作为一介商贾,做到天下闻名,万商景仰,康氏在大汉也昌盛了几十年,然而,事实再度证明,再粗再高的树,也抵挡不住权力之父的砍伐。一朝树倒,只在顷刻之间,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有四司衙门的联合行动,短短两日之内,康氏在京畿内的势力,几乎被连根拔起,漏网之鱼终究难免,但在京之康氏族人,十不存一。
康家在京畿的大小庄园足有七处,养仆佣雇工佃农上万,在清查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持械反抗,这也更加佐证了“康氏谋反”这一条重罪。
康氏的败落,在京城内外引发了一系列的反响,但与此同时,一场啃食康氏“尸体”的财富盛宴也随之展开。
这实在是一块大肥肉,从刘皇帝给康氏定性开始,除了少部分忧切相关者,大部分人关心的,便已经是如何从这块肥肉身上咬上一口。似国舅李业那帮人,更是早早地张开着獠牙大口,等待着咬上去。
皇帝与朝廷自然是吃大头,而相关衙司及勋贵们则拿小头,吃干抹净,是一点骨头渣子都不剩。并且,不只是京畿,康氏遍布全国的产业,也很自然地被官府、豪族们盯上,而康氏的子弟、扈从也成为了下层官兵、职吏乃至黔首立功受奖的目标……
第414章 到此为止
紫微城,千秋殿内,又是一场功臣会,大几十名勋贵及皇亲国戚齐聚于此,与此前功臣阁内的情景类似。
氛围同样压抑而严肃,在场勋贵们的表情也都配合着现场气氛,个个沉凝严肃,心里也都有数,这回老皇帝召他们来,必是为了康宁案。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不是生意上与康家有往来,便是债务上有关系,其中就有不少人在康宁被捕后往大理寺打过招呼,如今也都成为了一个“证据”。
不少人是紧张的,毕竟康宁与康氏家族都已经被刘皇帝处置为逆党了,情节之严重,让人瞠目结舌,而与之有相关联系的人,又该如何定性,事涉“谋逆”,绝不是那么容易过去的。
而就在昨日,洛阳南市内又举行了一场大型处刑,以康宁为首、康氏子弟亲旧为核心的“康氏逆党”三百余人被当众斩首,在场的勋贵们,无一遗漏,全部被要求现场观刑,并且安排在前排“贵宾”位置。
勋贵嘛,大多是军功贵族,即便一些二三代,也多有战场上搏杀的经验,经历过生死洗礼。对他们而言,死些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如康氏这般满门诛灭的下场,这可比简单的人头落地要让人恐惧得多。
而与康氏族人一起被处斩的,还有几十名大小官僚,都是在京畿地区的朝廷命官,不至于所有人都是高官,但不论官职大小,都是实职要害,掌握重权。其中官职最高、权力最重的,毫无疑问是吏部侍郎杨埙。
杀几十名官员,哪怕是公开处刑,邀人观摩,对大汉而言,都不是什么新鲜事,比这规模更大都有过不少次。仅开宝年来,在两京被明正典刑的大小官员便有数千余众,其中超过半数都是各种政潮大案中被株连刑杀的。
其中贪墨受贿,渎职枉法,乃至草菅人命,但与“谋反案”相关,总归是极其少数的。上一次,还是党项李氏造反之时,但实际被牵扯进去丢掉性命的,并不多。
当然,最让人心惊肉跳的,还得是老皇帝这样冷酷至极的手段、杀伐果断的决心,是那超越一切规则的权势。
康宁案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恐怕到如今,还有人迷糊着,心中充满疑问。很多人心里都清楚,康氏势力影响庞大,固然免不了一些违法乱纪、作奸犯科之事,但若说他们想要造反,平心而论,这罪定得太严重的。
就说一个最基本的事实,康氏再豪富,那也只是区区一商贾,权贵们眼中的“贱商”,其财产家业、家族性命都在朝廷控制最强的京畿,就在眼皮子底下,岂能掀起什么风浪?以康宁的精明,再得意猖狂,也不会做此愚蠢昏妄之事。
因此,反复思量,便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康氏是在一些方面触怒了刘皇帝,犯了老皇帝的忌讳,方才引得族灭之祸。
至于具体是何原因,个人各有其猜测,而其中最荒唐的想法,是老皇帝也看重了康家的庞大财产,因而灭族夺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