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世祖 第880章

作者:芈黍离

不过,岁月的侵蚀实在难以抵御,王彦升也苍老得不成样子,腿是瘸的,老眼昏花,耳朵也有些不好使,刘皇帝叫了他一声,都没什么反应,还是旁边的杨业提醒了一句,方才有所回神:“陛下来了?在哪儿啊?”

“陛下在你当面!”杨业不由凑到他耳边拔高声音提醒着。

这回听清楚了,王彦升当即要行大礼,动作笨拙,丝毫不见当初的强健。要知道,王彦升当年可是以勇武剽悍著称的。

见其状,刘皇帝下意识地探手托住王彦升,握了握他的手,让杨业搀着,吩咐了句:“好好照顾着!”

以刘皇帝的禀性,原是该怀疑王彦升这番作态有没有伪装的可能,但此时,他却没有多想,既怜功狗之老,也给君臣关系留下一点温情余热……

再往前走,刘皇帝注意到石守信了,自回京以来,担任过一段时间禁帅,不过,很快就染病不起,一直卧榻养病。

看着石守信病态深重的老脸,刘皇帝眉头凝起,道:“身子不爽,行动不便,就好好休息,何必要动弹?”

刘皇帝这话,权且当是关怀吧,石守信咳嗽了两声,拖着有些虚弱的声音道:“陛下相召,岂能困缚于区区病榻?臣已年命不永,更当珍惜听取圣训的机会……”

石守信此言,是极尽谦卑忠顺,但闻之却颇令人感伤。刘皇帝老眼之中有些许波澜,抬手轻轻地拍了拍他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382章 朕知道你们不满

一段并不算漫长的路,却仿佛走过了春秋,跨越了历史,直至灵台前。望着排列整齐的功臣牌位,袅袅上升的烟气弥漫在周边,望着那一道道牌位,一个个铁画银钩的名字,刘皇帝脑海中浮现的是一道道身影,一段段回忆。

看得久了,刘皇帝老眼甚至有些恍惚,那一个个已然作古的人物回头再望依旧是鲜活的,好似正在香火后朝自己参拜,不知觉间,刘皇帝的眼眶中滋生了些湿润,那一段段难忘的峥嵘岁月此时也仿佛清晰了起来,那那般让人怀念。

手中的竹杖抬起往侧边一递,喦脱立刻躬身弯腰,双手捧着,这根普通的竹节仿佛已经成为了象征着刘皇帝无上权力的权杖。

刘旸则亲自接过侍者准备的香,点上,然后恭敬地呈与刘皇帝。燃烧的香料,散发着刺鼻的味道,也熏得两眼发酸,但刘皇帝两眼眨都未眨一下,只是表情肃穆,郑重拜了三拜。

在场所有人都低着头,但大部分人也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刘皇帝的表现,虽然这等纡尊降贵有做戏的嫌疑,但这份尊重还是让勋贵们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感动之情。

祭拜之后,刘皇帝转过身,气质顿时一变,外露的情绪尽数收敛,手一伸,拿回竹杖,扫视了一圈,开口了:“朕知道你们大多心存疑窦,也不用猜了,今日将你们召集到一起,无甚大事,只是有些话想同你们聊聊!”

看着面色各异的众勋贵,刘皇帝抬手示意了下,道:“都坐下!”

众人面面相觑,阁堂内一片敞亮,但哪有地坐?不过,在韩通的带头下,一个个迅速反应过来,撩起袍脚,席地而坐。一时间,刘皇帝居高临下的地位,立刻凸显出来了……

以一种俯视的姿态扫了一圈,稍作酝酿,道:“朕知道,你们中间有人对朕不满!”

一张嘴便是满堂皆惊,像一根闷棍,狠狠敲击在勋贵们脑袋上。刘皇帝则慢悠悠地道:“过去,朕出台了不少举措,削减你们的待遇,压缩你们的俸禄,限制你们的权力,如今,连经营地田宅产业都要干预。如此种种,条条框框,换作朕,心中都会不满!

你们之中,只怕有不少人都想不通,江山是你们父辈、祖辈随朕打下来了,披荆斩棘,出生入死,而后有今日之大汉!

老子英雄儿好汉,江山都是你们打下来的,这太平世界,浮华人间,享受一二,又能如何?”

刘皇帝这番话,没有弯弯绕绕,说得可谓直白了,也确实说中了一些人的心理,这是很寻常的事情,自古有之。只是,当刘皇帝以如此不加掩饰的态度说出这些话时,所有人都心头凛然,老一辈的人如韩通、石守信、潘美、杨业等,都下意识地想起了过去刘皇帝炮制勋贵的情形,这该不会是又要有什么动作了吧?

很多人下意识地便生出担忧,此前因税改之事,他们已经被折腾得不浅了,损失不小,到现在事情还没结束,这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当然,就眼下而言,如何应付刘皇帝才是最为紧要的事,这种状态的刘皇帝,实在让人畏惧。

旁人还没开口,老掉牙的孙立已然领先一步,由坐改跪,拜道:“陛下对臣等天高地厚之恩,臣等皆感怀不已,敢有如此悖逆之心?”

孙立反应快,其他人也一点都不慢,纷纷叩拜,赌誓表忠,有慷慨激昂者,也有痛哭流涕者,场面一片激烈。刘皇帝的话似乎真有振聋发聩之效,王彦升此时也清醒过来了,怒目圆睁,高喊道:“若有如此狼心狗肺、不知感怀之徒,老臣必将之擒来,千刀万剐,生啖其肉!”

眼前跪倒一片,一个个竭尽全力表现着自己的忠敬与感激,于刘皇帝而言,却仿佛在看一场滑稽剧,有些荒诞的效果。这些人的表演,刘皇帝最多信一分,都是食肉的人,这等温良谦恭,骗得了誰?

面上波澜不惊,毫无变色,刘皇帝直接看向带头的孙立,直接道:“孙立,这几十年来,你孙家的子弟、亲戚、故旧,因犯事,被朕发落、被国法处置的人有多少,朕粗略估计了下,也有二十几人,其中还不乏嫡亲血脉。

似乎你那幼子吧,还是幼孙?如今尚在西北服刑,这么多年了,你就不挂念,不担心?想念之余,你心中就没有怨恨,就没有不满,认为朕对你们过于苛刻?”

又一次,孙立被单拎出来数落,从壮年到老年,几十年了,对于这样的情景,孙立虽然已经习以为常,甚至算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但是,面对刘皇帝这等诛心之问,仍旧忍不住心悸,尤其刘皇帝那不带感情的眼神,甚至让孙立想起了当年刘皇帝初掌龙栖军时,那是何等的杀伐果断,那时自己似乎还违逆过陛下……

念及此,孙立不由哆嗦了下,再无轻松之感,有些慌张道:“陛下,总是臣管教不严持家不善,导致不孝子弟枉法乱制,陛下不以此罪臣,已是格外宽恩,老臣岂有怨望?”

“长进不少啊!”听孙立吐露出这么一番话,刘皇帝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一个大老粗,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应该没有提前教给他吧。

走了下神,刘皇帝很快又哂笑着道:“只是,设身处地,朕是没那么容易放下的,也没有那么高的觉悟!”

刘皇帝这话,就是不讲道理了!大汉的这些勋贵臣僚们,这些吃人的统治阶级,确实难有什么太崇高的理想觉悟,但在刘皇帝的压迫下,装也得装像样。孙立又何曾想次次装孙子,屡屡被当众被训斥,他孙平原不要面子的吗?但是,真要不了。

此时,迎着刘皇帝那略带玩味的眼神,孙立却是豁出去了,抱拳叩首道:“陛下既如此讲,老臣亦无话可说,若有罪责,臣唯有束手就缚,绝无怨言!”

当孙立做出这副“躺平”态度时,刘皇帝也不好再苛刻了,当然他召见群贵的目的也不在此。看着老态龙钟的孙立,冲他摆摆手,叹息道:“罢了,起来吧!朕还是了解你的,说几句混话,抱怨两句,一点都不奇怪,若说有什么悖逆之举,朕也是不信的!”

“谢陛下信任!”孙立闻言叩首,涕泗横流,感激极了。

只是,看着孙立这副姿态,刘皇帝又不禁想,真的是这样吗?

屏弃杂念,刘皇帝缓缓踱了两步,手指着身后的牌位,朗声道:“不过,纵有千般不是,但朕今日,当着这些功臣元勋,当着你们的祖宗英灵,重申一遍,卿不负朝廷,朝廷必不负卿!”

第383章 敞开谈

刘皇帝话落,勋贵们都不由面露意外,这样的“允诺”刘皇帝过去同不少人说过,但还从未拿到如此场合来讲。在场众人,几乎涵盖了大汉半数的勋贵,如今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口,该是有安抚人心的意思。

然而,效果很差,这非但没让他们放下心,反而让人心头如悬大石,毕竟,刘皇帝也是个笑里藏刀的主,态度越温和,反而让人怀疑背后有没有什么埋伏,以免行差踏错,害人害己,后悔终生。

不过,很多人还是意识到了,接下来,刘皇帝要说的,才是正事。而看着勋贵们那一脸的沉凝,满眼的猜疑,刘皇帝默默叹了口气,怎么说真话的时候,反而没人相信呢?

拒绝了刘旸的搀扶,撑着竹杖也慢慢坐下,看了看位置居前的韩、潘、石、杨等人,刘皇帝以一种平静的口吻说道:“你们都是大汉的功臣勋贵,朕也一向视作手足子侄,在场没有外人,朕就说点实在的吧!”

听刘皇帝这么说,一干人等再度打起精神作聆听状,刘皇帝微微仰头,以一种怅然的语气道:“关于你们的怨艾,朕或多或少,是能够理解的,别看朕是皇帝,但有些事情,也是能和你们感同身受的。

过去,你们心中最大的不满,大概是爵位降等世袭。朕建立的爵禄继承制度,你们很多人都觉得过于严格,甚至苛刻。

自古以来,哪有犒赏功臣,还要设置如此多条条框框,扣扣索索,一点都不爽利,可谓吝啬至极。对于朝廷的爵禄继承制,你们大部分是排斥的,乃至恐慌,你们怕几代之后,子孙已然沦为布衣平民,也怕出现些意外,导致传承断绝。

朕,嘴里说着与国同休,但所作所为,似乎恨不能把你们打落凡尘,与那些黔首氓吏一般看待……”

“狡兔死,走狗烹,你们中间有不少人都生过这样的念头吧!”刘皇帝一张嘴,就有些停不下来,抬手向后指,道:“就是这功臣阁中供奉着的人,其中也有许多人生出过这样的想法,那样的情绪,朕都知道,都看得清楚,当然,也能够理解!”

“朕也承认,在爵制上设定的规矩有些严,设立的限制有些多!于你们这些与朕栉风沐雨,筚路蓝缕,一路走过来的功臣故旧们是有所亏欠的。

但是,有些事情,朕不得不为,朕是天子,不只要考虑小家,还要顾及天下的芸芸苍生,朕与尔等一起来结束乱世割据,一统宇内,打下了如今这辉煌灿烂的升平世界!

创立江山,得来不易啊,实在是需要珍惜,为了这太平时光能够持续得更久些,朕也不得不未雨绸缪,多做些考量与准备!”

“这些话,听起来或许显得冠冕堂皇,甚至还有几分虚伪,那朕就再说点实在的东西!朕要建立的,是一套健康的,可持续的,能够真正与国休戚的爵禄传承制度,朕要的是一群积极进取、满怀抱负、永不言弃的国家基石,而非一干碌碌无为、只会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的膏粱子弟!

功劳、爵禄、权势、地位,是父祖辈们舍命拼搏而得,荫庇你们是应该的,但不意味着可以让你们永远心安理得地去享受。

这话说得可能有些重,但你们扪心自问,有没有道理?在场这么多人,这么多家族,有多少是清清白白,规规矩矩,安安分分的?

这些年,勋贵子弟生出的事端、闹出的麻烦、还少吗?若仅仅是滋生是非也就罢了,那些窃国盗官、欺君害民、鱼肉百姓乃至草菅人命之事,不知你们是否忘了,但朕可一桩桩、一件件记得清清楚楚!触目惊心!骇人听闻!死不足惜!”

说到这儿的时候,刘皇帝面上还保持着平静,但森寒的语气让堂内的温度都仿佛降低了几度,一字一词,都向锐利的刀子一般刺向勋贵之心。

环视一圈,刘皇帝继续说着他自认为的“实在话”:“朕是把你们当作国家基石来看的,社稷之稳定,江山之延续,都需要你们来维护、巩固,你们是朕眼里的自己人。但正因如此,朕才要严格要求你们,你们若是堕落了,那大汉也就危险了!

为了酬报你们的功绩,朕给名、给利,甚至给予特权,这是你们应得的,但不意味着,你们可以凭借着朝廷的恩典,任意妄为,肆无忌惮!”

刘皇帝这一通喷,让在场众人都胆战心惊的,哪怕问心无愧的杨业,都不禁缩着头,凝着眉,不断自省自家有没有犯事……

群臣垂首,刘皇帝平复了下心情,又道:“大汉之爵位,以军功为先,这点不容动摇。过去在于扶危济难、一统天下,在于南征北战、东讨西进。

如今天下太平了,大汉周边也少有敌手,尔等无用武之地了,可以马放南山、安享繁华了,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但朕再说一句,从这等想法滋生蔓延开始,便是尔等堕落之始!朕不只一次训示过,这个天下很大,远不止九州,外边的土地很广,足够尔等驰骋建功。但是,听进去的,愿意为止吃苦付出、努力打拼的,实在太少了!”

到这里,刘皇帝终于开始吐露他的机心了:“朕过去的二十年,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汉唐之强盛,为何终究逃不脱一个覆灭的结果?大汉有今日之强,立国也才四十年,国运又能有几年,百年?两百?还是三百?

朕每思之,往往惶恐,乃至茶饭不进,也求寻根溯源,最终得出了一个难道对错的答案。历代王朝之没落,往往逃不脱几个原因,君昏臣庸,文恬武嬉,官场腐败,民不聊生……

但根本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天下的庶民百姓活不下去了,无地可耕,无衣可穿,无粮可食,不得不揭竿而起,搏命求生,全天下的百姓都反抗了,国家岂能不亡?

然而,是什么导致这些,是皇室,是贵族,是官僚,是地主,残民太狠!虐民太甚!朕设立那么多制度,原本是打算通过规矩来约束尔等,但这么多年看下来,效用并不大。

该发生的,依旧不可避免地在发生,杀了那么多贪官污吏,处置了那么多勋贵子弟故旧,但警示意义能有几分,又何曾让人记入心底?”

“若是换作从前,朕是必怀一颗仇雠之心,将这全天下的污垢清扫干净,让这天下真正太平晴朗!”刘皇帝脸上露出少许迟暮之态,太息道:“可是朕终究老了,也折腾不动了!

朕思来想去,也只想出这么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倘若尔等贪妄难遏,与其用在国内,用在那些小民百姓身上,不若对外,到了外边,任你们如何作为,朕也不管,朝廷也不管!

封国的诏书已然下达了,内容你们也都知道了,想升官的,想升爵的,想发财的,都可以去,朕不设限制。过去你们父祖随朕打天下时,是为朕打,如今,你们当为自身,朕将予诸国王分封之权,你们打下的、占下的、抢下的,不论是土地、人口、牲畜、房宅、财产,都可归属于你们。

朕唯一的要求,只是希望你们对大汉的黎民百姓能够温和些,能够多几分怜悯与体恤……”

第384章 反响

阁外春光,分外明媚,但大汉的诸多勋贵们此时可没有多少心情来欣赏这大好风光。虽然神色各异,但大多在回味适才功臣阁内刘皇帝那番谈话。

总的来说,受益颇多,大开眼界,同时也不少震惧。刘皇帝那番话,对在场的功臣勋贵们而言,还是有具备莫大的冲击,极大地震撼了他们。

既在内容,也在态度!这还是头一次,在公开场合,当着诸多外臣的面,毫不收敛,露骨地讲他的兴亡之论,输出他的历史之辩。

并且,毫不留情地,撕碎了由刘皇帝自己、贵族、官僚及普天之下所有食利阶层罗织的那件光鲜亮丽的外衣,露出里面血淋淋的真实。

虽然刘皇帝的那些想法与观点,很多人都不认同,甚至觉得委屈、郁闷,就因为这?这也能说服人?乃至于,觉得刘皇帝的那些念头很奇葩,很幼稚……

但同样的,他们也深深为之担忧,当全天下最有权势、最具威望的人耍起流氓时,何人能制之?而身为“普通人”的他们,又当如何应对。

时至如今,几乎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刘皇帝是真的老了,身体是真不行了,也坚持不了多少年了,他漫长的统治生涯已然进入末期,正在走向结束。

然也正因如此,方让这些公卿勋贵们不得不认真考量,如何顺利安稳地度过这“后开宝时代”。I刘皇帝从来不是一个安分的主,这与年纪、身体状态无关,若全无保留信他嘴里的话,那才是真的蠢。

同时,这样状态的刘皇帝也最不好惹,最为危险,毕竟,谁也不想拿自己乃至整个家族的命运去堵刘皇帝这段最后的时光漏勺。

今日刘皇帝的话很直白,虽然口口声声称他们手足子弟,视他们为帝国根基与脊梁,但又毫不收敛地表露其猜忌,猜他们居心叵测,忌他们祸国虐民。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对于他们这些人,刘皇帝并没有采取那些残酷的、骇人的、惨痛的手段的意思。

摆在面前的,就那么两条路,严格得说只有一条路,不管去边地从军打仗,还是到各封国垦殖开拓,都是对外发展,想要再向过去那般,坐着躺着对内剥削压榨,显然是不可能了。

至少刘皇帝还在世期间不大可能了,依刘皇帝的性子,既然摆出了选择,那么接下来必会死盯着此事,如再犯事,面临的恐怕就是最严厉无情的打击。

此前虽有各种“依法处置”,但在事情不是特别严肃,情节不是特别深重,涉及到勋贵核心成员之时,不管是刘皇帝还是朝廷在处置结果上,总归是留有那么一丝情面的。

就如平原公孙立,他的亲戚故旧过去搞出了那么多是非,但真正被重惩的只有其幼子,至于其他人等,虽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终究只是些枝叶罢了。

今日刘皇帝又拿孙立来当反面教材,还特地点出他那个在西北吹沙子的爱子,其中的警示意味已然十分明显。

因此,留给勋贵们的选择余地并不多,但至少还有。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去做,如石守信、曹彬等机灵者,脑子里已然形成了“立足国内,发展封地”的“战略”规划……

聆训勋贵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缓缓离去,一同承受着今日刘皇帝所言带来的冲击,不时小声议论着。

杨业还是和王彦升走在一起,只是扶着他的手收了些力,因为杨业发现这老儿明明还能走,哪怕有点瘸拐。

看着满身老暮的王彦升,杨业心中也难免触动,他也是年近花甲的岁数了,并不比王彦升年轻多少。而关系亲近的老兄弟同袍们,如王审琦、郭进者,都已经先后去世,还活着的都属硕果仅存,都得且行且珍惜。

不过,杨业扫了眼周边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光烈兄,你究竟……”

闻问,王彦升偏头看了杨业一眼,迎着他的目光,淡淡一笑:“当聋时则聋,当昏时则昏,老夫已年逾七旬,病情有所反复,也属正常,不算欺君吧?”

听王彦升这么说,杨业明白过来了,眉头紧锁,沉思良久,方道:“何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