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芈黍离
第379章 诏书下达
见刘皇帝陷入深思,刘昀迟疑几许,还是主动开口问道:“爹,儿有一事不解,日本国对大汉一向恭顺孝敬有加,自海上打通之后,两国官民之间的交流也日益频繁,不少日本小民都渡海西来为奴为婢!但爹,似乎对日本国满怀戒心,甚至有所偏见,与朝鲜相比,态度了然……”
“你这是在替日本国打抱不平?”刘皇帝有些意外地斜了刘昀一眼,然后指出:“朕倒是忘记了,你与日本国的关系向来不错,每年日本来使,都会给你带一份厚礼,怎么,拿人手软了?”
刘昀摇摇头,道:“只是好奇罢了!”
“朝鲜是大汉的藩属国,日本算吗?”刘皇帝又问:“同为事大慕强,朝鲜日本都有往大汉派遣汉使,而来京的这些学生中,以你看来,谁更卑微,谁又更刻苦?”
刘昀面露迷惑,刘皇帝叹了口气,道:“王莽谦恭未篡时啊!”
“难道爹顾虑日本国将有害于大汉?”闻言,刘昀微惊,不解道,说完,大概是觉得这个猜测很可笑,又道:“怎么如何可能?即便有,也该是朝鲜才是,毕竟两国接壤,而日本远隔大海……”
见刘昀在那里自问自答,刘皇帝目光有些迷离,甚至有些迷茫,悠悠道:“有些记忆过于深刻,有些意识早已超越自我,跨越时空!”
发出这么一番莫名其妙的感慨后,刘皇帝定了定神,扭头对刘昀道:“此事暂且不论,听你话里话外之意,还是不愿去新齐就国?”
见刘皇帝仍旧在纠结他是否愿意就国的问题,刘昀都有些无奈了,迎着刘皇帝那双老眼,刘昀再度申明:“儿还是那句话,愿意就国,但若以攻取日本国为目标,非臣力所能及!”
闻言,刘皇帝不作话了。沉默的理由也很简单,他此时意识到,自己似乎给刘昀定了一个几乎无法实现的目标,有些事情,不是仅有一腔热情就足够了的。
刘昀,对此事显然也有清醒的认识,因而与刘皇帝的问对态度十分坦诚,也正是这份坦诚,让刘皇帝心中别扭极了。
刘皇帝很想当场给刘昀一个许诺,他与朝廷会全力支持他在日本方向的扩张,甚至可将之写入祖训之中。
但是,刘皇帝终究还没有糊涂到那个个地步上。他可以这么做,但也必将承受这样做带来的后果,并且很大可能是恶果。
后世之君恐怕不会完全按照他的意志去执行,如他这般强大的权威,做起事来尚有颇多掣肘,何况后人,最终的结果,恐怕是非但达不成目标,反会破坏他“皇汉祖训”的神圣性。
而封到虾夷的刘昀一脉,最有可能的结果,恐怕是被遗弃,甚至被日本倒推吞灭,这绝不是刘皇帝乐意见到的,他的初衷也不是要流放他的儿子们……
刘皇帝,也再度陷入了纠结与矛盾之中,站在那儿注视舆图良久,突然扭头看着恭谨而平静地伺候在身旁的刘昀,略显激动地道:“以你如此见识,放在虾夷那等蛮荒之地,确实屈才了!以你如此见识,不把你放在此地,朕还能指望他人吗?”
闻言,刘昀稍讷,很快露出点苦笑,退后两步,躬身一拜:“爹对儿子,实在期望过高了……”
刘昀表现得够泰然,但于刘皇帝而言,内心却涌现出一种无力感,孤独再度席卷全身,对老迈的刘皇帝而言,又太过于沉重了。
拄着竹杖,刘皇帝一步一步地走向御案,刘昀想要搀扶,被刘皇帝拒绝,嵒脱也凑上来,被刘皇帝一把推开。
就那么依靠着自己,缓缓地走到御案后,慢慢坐在那张软垫也隔绝不住冰冷的宝座上,身姿挺拔,平视前方,所有的老态仿佛都消散了,那个睥睨一切的刘皇帝又出现了。
默默地注视着刘皇帝的一举一动,刘昀心中没有畏惧,只有淡淡的不忍,还有些愧对刘皇帝的感觉,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
“抬起头来!”刘皇帝严肃的声音响在耳边。
盯着刘昀,刘皇帝淡淡地道:“你也去南洋,和刘晓、刘淳一起,代表朕,也代表皇室,全权统筹南洋各地军政事务,为南洋封邦建国,夯实基础,开拓版图!”
见刘皇帝改了主意,不让自己去虾夷岛了,刘昀不免意外。他出海的经历还是很丰富的,与虾夷相比,南洋的条件自然要好多了。
不过,刘昀此时却难生出多少欣喜之感,实在是刘皇帝的表现给人太大的压力了。抬眼仰视了刘皇帝一下,刘昀问道:“那虾夷岛那边?”
“朕另有安排!”刘皇帝淡淡道。
想了想,刘昀又道:“据闻,陛下已然决定由郭枢密南下,负责南洋之事。”
对此,刘皇帝冷冷地反问一句:“难道大汉的齐王,朕的皇子,要反受一个外臣节制吗?”
这话听在耳中,多少有那么些异样,小心地看了刘皇帝一眼,刘昀低声应道:“是!”
不过,刘皇帝没有故作高深,在略微思忖之后,又说道:“郭良平负责军事,你则统筹全局,必要之时,可行便宜之事!”
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刘皇帝这番话,便又闻刘皇帝以一种郑重的语气说道:“分封之事,朕是面对群情反对,冒着巨大风险,也必为之事。
机会朕给你们了,能否把握住,就看你们自身了!你适才说了个‘有生之年’,朕也有个‘有生之年’想告诉你!
但愿,在朕闭眼之前,南洋的分封格局,能够基本奠定!”
显然,刘皇帝又开始鞭策施压了!
对此,刘昀也无二话说,拱手应道:“臣尽力而为!”
……
经过一番波折,最终主动来找刘皇帝,并主动表示愿意接受海外封国的皇子,并不多。刘煦、刘晔不多说了,二人早就主意已定,刘曙就等着出海了,刘昉很少让刘皇帝失望,尤其在大事上,余者,只有刘昀以及刘晓这两个同胞兄弟。另一个,则是十四皇子刘昕,这个身上流着契丹人血脉的皇子。
算下来,十六个儿子,有差不多一半响应刘皇帝的号召,倒也不是一个让人难以接受的结果。
于是,在开宝二十六年正月二十六日,封国诏书正式下达了,与此前传得沸沸扬扬的各种消息不同,第一批封国只有三个,安东、林邑(新楚)、饶乐。
第380章 饶乐国
饶乐王,自然是十四皇子刘昕了,辖地包括将燕山北道北部与安东西北一部地区,乌古(呼伦贝尔)、兴国(齐齐哈尔)为其主要城镇,西接漠北契丹,北抵大兴安岭,东则与安东缘纳河(嫩江)分治。
显然,这又是一颗刘皇帝楔入漠北、控制北方草原的钉子,刘皇帝在与刘昕的单独谈话中,交待地也很清楚,饶乐国存在的价值,就在于压制漠北契丹以及诸部室韦。
自从清除了以二韩为首的汉臣势力后,漠北契丹内部的矛盾得到了极大缓解,凝聚力也大大增强。耶律隆绪得到了刘皇帝的敕封,两国之间的关系也逐渐缓和,再加开边互市,贸易往来,这些年漠北契丹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
在西面,强势地挡住了崛起的乃蛮联盟东侵,甚至形成了反推之势,有将乃蛮人赶回金山,收复辽原西北路地区的势头。在东面,不只击退了兴安岭诸部室韦的侵袭,还通过不断的战争,征服了一些室韦部落,获得了不少的人口与牲畜。
多年下来,契丹在不断强化草原政权属性、回归原始的同时,其漠北霸主的地位也重新得到树立。而契丹人日子好过了,刘皇帝心里就未必那么乐意了,他习惯性地要找点事。
于是,饶乐国应时顺势出现了,在结果宣布之时,刘昕是比较意外的,而安东王刘煦,心情就不太爽了。刘皇帝把燕山北道进行切割,分封给刘昕,他没什么意见,但同时还从安东身上割肉,这就不是他所能接受的了。
刘皇帝从安东身上划拉下来的地盘,主要在纳河平原,那是安东治下主要的粮食产区之一。纳河流域虽是当年北伐之时被汉军攻取的,但后续巩固、开发、治安,都是刘煦到任之后一点一滴发展起来了。
用了足足十五年的时间,给当地换了波血,契丹、室韦人的影响也基本被清楚干净,迁入汉民,开垦耕地,研究培育耐寒稻种,到如今才薄有成效,纳河周边也有成为安东粮仓的气象。
在即将迎来收获的时候,刘皇帝动刀子,割肉济穷。从兄弟关系出发,展现一下作为大哥的但当,支援弟弟,似乎是理所应当的。毕竟,如果仅仅是一个乌古地区的话,对新生的饶乐国而言,就太寒酸了,毕竟那里靠近漠北契丹与兴安岭地区室韦,一直不安定,此前也不是燕山北道的重点治理地区,只有少量的戍卒与零星的官吏,维持着一个脆弱到仅剩名义的统治。
但是,在现实的利益面前,兄弟感情,就显得毫无价值了。何况,刘煦与刘昕之间,又哪里有什么亲近关系?二人的年纪,都已经形成代差了。
而一想到自己苦心经营了十多年的成果,自己为安东打下了另外一个重要基础,就要与别人分享,刘煦这心头的不满可想而知。
这些年,迁徙到安东的汉民,大部分都是被安排在松嫩平原上的,而纳河平原也是一个主要的接受地,当地的汉民足有十万以上。
兴国也是刘煦辛苦建立起来的,当初在辽国手里时,也只不过是一个小聚落,连道土墙都没有,更别提各项配套设施了。
如今,兴国城已经是安东治下排名前三的城市了,常驻人口都有三千多,那一砖一瓦都倾注着刘煦的心血,除了经济人口,地理上还处在黑水上游,划归饶乐国,岂不意味着连黑水流域的利益都要与之分享?
老头子若觉得乌古及周边地区拿不出手,何不大方点,就是把临潢府给刘昕他都没意见,偏偏要朝他的安东下嘴。这么多年,苦心孤诣,熬白了头发,累垮了身体,方才攒下来这点家底,他刘煦何其不易……
不过,即便满怀愤懑与不甘,让刘煦直接反对,他也是不敢的,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和刘皇帝讨价还价的。而关于饶乐国的封建,朝中还有一股力量在推动,那便是太子及其拥护者们。
不管刘皇帝封建饶乐国的初衷是什么,但在他们看来,这就是削弱安东实力的机会,也是制衡安东的机会。有些忌惮与偏见是与生俱来的,又或许是“雄才难制”这个词太过经典,太子身边的那些人对刘煦始终满怀戒心,从未消退过。
过去时间担心刘煦争储夺嫡,皇长子的身份在哪里都是有市场点,后来刘煦意外地被“贬”到安东,才稍稍让人安心。不过随着刘煦在安东的经营,声望逐渐提高,实力不断增强,也越发得到刘皇帝的褒奖与认可,一些人又不放心了,毕竟一个有基本盘的皇长子,哪怕不在京中,威胁依旧是不小的。
此番,分封定论,可以再放下心了,因为这基本彻底断了刘煦的念想与可能,但十几年的猜忌与芥蒂可不是那么容易就放下的,打压也成为了习惯性的动作,尤其还是在遵从刘皇帝意志的情况下,就更有了操作的空间。
于是,饶乐国的建立,除了刘皇帝这个大家长的强力支持,还有太子刘旸集团的暗中推动,当两股力量往一处使时,这世间也就没有多少做不成的事了。
与刘煦不一样,刘旸与刘昕的关系可一直不错,平日里对母亲失了宠的刘昕也颇为照顾,可以长兄如父来形容,而刘昕对刘旸也一向尊敬有加。如此,东面临海,西有饶乐,南有辽东,即便将来安东胆敢图谋不轨,也难以掀起什么大浪,这便是太子忠臣们周至的绸缪。
设置安东、饶乐这样的封国,刘皇帝的初衷本是为了巩固边陲,压制当地的渔猎民族,同时通过放权收缩的手段减轻中央朝廷的负担。然而,从一开始,他所设想的路线就已经开始发生偏移了……
而刘煦显然也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压力,以他的性情,自然不会去向刘皇帝诉苦抱怨什么的,而是选择默默接受。唯一的要求便是,划分给饶乐国土地上生活的安东治下之民,希望可以迁走,不过这一点被刘皇帝直接拒绝,人都让你迁走了,那刘昕拿着空城荒地有什么用。
不过,刘皇帝对刘煦终究是不薄的,补偿了一百万贯钱,以及五万人口,钱好说,人除了从内地人口溢出道州的移民指标种协调之外,便是直接从刑徒营中抽调,如此,方才起了些安抚作用。
然而,对刘煦而言,这次的分封结果,显然是不那么理想的,若说实在利益,反不如安东都督府的体系。当然,作为一个封国王,其享受的权力也是不一样的,今后基本可以摆脱来自朝廷的绝大部分限制,哪怕只是名义上……
第381章 功臣阁
春日下的功臣阁,笼罩在一层柔光之中,进入二月以来,气温逐渐回暖,天空是湛蓝明亮的,轻风也带来阵阵舒适与惬意。
东有昭烈庙,西有功臣阁,这是两京内的标志性建筑,为了纪念几十年来为大汉浴血奋战的功勋将士,也是对他们出生入死的肯定与褒奖。
昭烈庙是烈士庙,功臣阁则是功勋祠,与昭烈庙宏伟壮观的碑石林不同,功臣阁的规模要小许多,但更加堂皇大气,规格也要高上不少,香火不断,生生不息。
昭烈庙平日里是对外开放的,供人参观游览,祭祀凭吊,功臣阁虽然同样在皇城之外,但守备等级很高,平日里戒备森严,常人难以靠近,即便有心瞻仰祭拜着,也只能在阁外。
在几十年的不断宣传中,功臣阁与昭烈庙的象征意义也在不断放大,尤其是功臣阁,更是神圣不可侵犯,对于大汉诸多的功臣勋贵子弟而言,甚至成为了他们的精神象征。
毕竟,他们父祖辈的牌位就供奉在里边,这不只是精神荣誉的象征,更是他们地位、财富、权势的来源,因此,在刘皇帝的诸多政策与安排之中,唯有“功臣阁”是受到上下勋贵们绝对拥护的。
而在过去的二三十年中,不管刘皇帝对勋贵阶层有多少限制与打压,但对大汉的勋贵们而言,只要功臣阁还在,那他们就依然是与国休戚的统治权贵。
这些年来,在大汉的上层中,也一直流传着一句话:入昭烈庙易,进功臣阁难。功臣阁绝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大汉有数百公侯伯爵,但能在死后牌位能在里边享受香火供奉的,不足三分之一。
功臣阁的建立,最初自然是以乾祐二十四功臣为核心,他们的牌位居正中央,辅以画像高悬,同样画像也只有二十四臣有资格挂列,这与其他功臣的地位直接区分开来了。
余者,则依次排开列位。进入功臣阁的门槛是很高的,虽然有一系列的综合权衡,但核心只有一条,非大功者不入。在这方面,刘皇帝的态度明确而强硬,诸多有爵在身的皇亲国戚,都被毫不妥协地排斥在外,到如今,除了国舅泗水李洪威之外,再无一人入阁,今后最后可能大概也就是雍王刘承勋、寿国公李少游与惠国公宋延渥了,按照刘皇帝的规则,连徐王刘承赟都没有资格,哪怕他是如今的宗室之长。
如此,功臣阁的规格也就越发拔高,地位也越发突出,很多老贵在去世之前,念叨的除了身后事,大抵就是能否进入功臣阁了。
十几二十年下来,老臣凋零,功臣辞世,功臣阁自然也不像当初那么“冷清”了,不断有人入驻,香火也日渐旺盛。
最近也再添了两位新人,其中一位自然是温国公向训。向训的命还是算硬的,但也顶不住玄学的伟力,在刘皇帝探望七日后,在家中病逝。
另外一位则是武清公王彦超,这个老一辈的藩镇节度。王彦超算不得开国元勋,也不是刘皇帝的从龙之臣,甚至连投效朝廷的时间都不算早,但这个人军事才干出众,并且具备有别于一般武臣的政治嗅觉与见识,在大汉南征北战、一统天下的过程中也立下了汗马功劳,再加上资历深厚与刘皇帝的良好印象,最终得了一个县公爵位,也高寿,享年七十五岁,属于善终,一生经历丰富,也没有什么遗憾。
当然,大汉功臣勋贵凋零得得太多了,再加上与向训前后脚离世,声势被掩盖了,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反响,家人置办丧事也很低调,王彦超算是走得是静悄悄的……
此时,功臣阁门大开,庄严肃穆的阁堂内,济济一堂,大汉在京功臣勋贵的当家者基本都来了。这是今年的第二次,上一回还在由太子主持的公祭典礼上,这一回则奉诏而来。
主祠内的空间很大,一两百人聚在一起,丝毫不显拥挤,场面很严肃,秩序井然,在这种庄重而神圣的地方,所有人都保持着敬畏,不敢有任何逾制举动,只是依爵等次第排好,以虔诚的心态瞻仰着先辈们的牌位与画像,默默告慰着英灵。
事物总是向前发展的,一代新人换旧人,当初大汉勋贵们,可是慕容延钊、柴荣、向训、髙怀德、赵匡胤、魏仁溥、王朴、李谷、薛居正那一批的风云人物,如今,已经被一些二三代勋贵所替代了。
在场之中,资望最高者,已经变成河内公韩通了,要知道,韩通虽然追随刘皇帝较早,但从来不是第一阶梯的权贵,地位始终低人一等。
如今,情况不一样了。如慕容延钊、柴荣乃至赵匡胤者,功劳再大,能力再强,又能如何,早就化为一抔黄土。
而他韩通,命够硬,活得更久,身体倍棒,至今尚能吃酒食肉,儿子已然位居宰堂,这等显赫声势,已然超过绝大部分贵族了。
在场的勋贵中,谁见了他韩通,都得乖乖低头,恭敬低唤声“韩公”,即便他倚老卖老,对他们指三说四,也得老实听着。
这样的地位与待遇,可是当初韩通享受不到的。因此,功臣阁内,站在众勋贵之首,韩通虽拄着拐杖,但却是昂首挺胸的,那拐杖是檀木鎏金,龙头形状,还是去年刘皇帝看他腿脚不便赐的。
而韩通观察着供奉在台案上的那些“老伙计”们,心中感慨之余,脑中也不由思考,等他死了,应该也能入阁吧。这该是必然的,连王彦超都有资格,何况他韩通!
庄重的环境氛围中,没有一点杂声,都默默地等待着,毕竟正主还没到。不过,并没有等待太久,随着一声高昂的宣呼,刘皇帝的声影出现了。
老皇帝驾临了,这些人前显贵的贵族们虽然不至于像耗子见了猫,但也差不了多少,一个个低眉顺眼,屏气凝神,就连韩通也不敢再保持着挺胸的姿态。
竹杖已然成为了刘皇帝的标配,行走期间是片刻不离手,也不再像当初那般龙行虎步了,只是在太子刘旸、晋王刘晞的陪伴下,慢吞吞地穿过众勋贵,在一道道小心敬畏的目光中,一步步地走向众人之前。
突然一个住步,便让人下意识地紧绷起身体。刘皇帝停在了平原公孙立的面前,这个经常被刘皇帝拎出来教训的“反面教材”,如今也是老态顿显,须发花白,身形瘦削,嘴里也只剩下几颗烂牙还坚挺着。
看着他这副老样,刘皇帝不免有些共情,指着孙立布满斑点的老脸,道:“你这憨货,也老了啊!”
迎着刘皇帝温和的目光,孙立咧嘴一笑,还是耿直地说道:“老臣虽老,但还是陛下的马前卒!”
闻言,刘皇帝笑了笑,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这回是王彦升。啖耳将军,自从北伐之役,自漠北九死一生归来后,身体便一直不好,一度让人觉得行将就木,但快二十年过去了,当初的老战友们,博望侯郭进等都早早故去,他仍旧在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