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世祖 第851章

作者:芈黍离

第309章 交待后事

夜更深了,暮色深沉,笼罩在荣国公府,赵匡胤依旧坐在食案后,不过已经停下了杯盏,一副深思的模样,茶室内的灯火显得有些暗淡,照在赵匡胤脸上,则更添几分晦色。

送完赵匡义的赵德芳缓步入内,看了眼赵匡胤,躬身一礼,道:“父亲,三叔走了!”

“嗯!”赵匡胤应了声,稍微直起了身,冲贴身的侍女吩咐道:“把酒肉都撤了吧!”

“是!”

侍女很漂亮,毕竟是刘皇帝赏赐的宫女,姿颜秀丽,身段妖娆,气质出众,并且举止得体,很会照顾人,赵匡胤也素来疼爱。

不过,眼瞧着她与两名仆人把酒食撤下,注意到她离开时婀娜的背影,有些迷离的双目逐渐犀利起来,充斥着冷意,冲赵德芳吩咐道:“你稍后,将此女处置了!”

赵德芳闻言微惊,立刻道:“为何?她可是您一向疼爱的婢女,更何况,陛下所赐……”

赵匡胤摇了摇头,消瘦的手略显无力地挥了挥,叹道:“正因是陛下所赐,才要处置,适才我和你三叔,确实有失谨慎了,不得不为。”

或许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愧疚,略作沉吟,赵匡胤又吩咐道:“就说是失足跌入湖中,溺亡,另外,你视情况从库房支一笔钱,给她家人送去,也算偿她伺候我这些年的辛苦吧!”

“是!”听赵匡胤这么说,赵德芳颔首,轻轻地应了声:“儿会安排妥当的!”

赵德芳固然是温润君子,但绝不是针对那些普通士民,至于这些人身依附关系的仆侍,就更不当人看了,当然,被处置的侍女出自宫廷,大概是相对特殊些的地方了,只不过需要一些借口,做得妥当些。

这边,赵匡胤撑着食案要起身,大概是坐久了,身体有些僵,见状,赵德芳赶忙上前扶着。就近观察着老夫那衰老不堪、病体孱弱的模样,赵德芳情之所至,语气哽咽道:“父亲,您要保重啊!”

见其戚戚之态,赵匡胤瞬间来了精神,轻斥道:“大好男儿,何故做妇人之态,把你的眼泪收起来了!”

见兀自强作刚强的赵匡胤,赵德芳张了张嘴,努力地平复下萦绕于心头的哀伤,但两眼依旧泛红,道:“您病笃至此,何至于斯?”

感受到赵德芳充满愤慨的质问,赵匡胤也反问了句:“何至于斯?”

轻轻地靠在赵德芳身上,缓缓朝室外走去,赵匡胤苍老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洒脱:“你们何至于此!我这些年对这病痛,也受尽了苦楚,与其被其折磨至死,不若快活一番,痛痛快快地去……”

话是这般说,但这生死哪里是容易看破的,尤其对赵匡胤这样心怀志气的豪杰而言,名曰洒脱,实则郁郁,并且别无选择,其中的悲怆与心酸,是任何旁人都无法体会的。

慢步行走于府内的廊道间,夜风终于多了些许凉意,赵匡胤的酒意也消散许多,对扶着他的赵德芳道:“朝廷短时间是不会平静下来了,税改之事,争议不休,一旦正式启动,颁令施行,只怕也是沸反盈天,麻烦是不会少的。

这满朝上下,不论勋贵还是官吏,认不清形势的人,是不在少数的,必然有人要与大政对着干的。

我了解这些人,同样也知道陛下,这世上,倘若有能与全天下勋贵、官吏、地主相互对抗的人,那有陛下!

看着吧,会死人,会死很多很多人!接下来大汉流的血,会比处置一些不法勋贵、贪官污吏多很多,你们要当心……”

一边走,赵匡胤一边对赵德芳交待着:“有些准备可以提前做起了,把财产、土地都盘点清楚,把仆役、雇工、佃民也都差点一遍,登记造册,尤其是土地,不需做什么隐匿、瞒报,一切据实记录……

另外,我拟了一份名单,都是我赵家的族人、故旧、门生,你代我写一封信,叮嘱他们,家有家规,但国法还要在前头。

让他们安分守己,规规矩矩,不要惹是生非,不论行何事,都当遵纪守法,不得肆无忌惮,更不能与朝廷大政相抗。

倘若触法,我先不容他!内容大抵如此,措辞不妨严厉些,你斟酌之后,便把信发出去吧……”

说着,赵匡胤不由地重重地叹了口气。

认真地听着赵匡胤的吩咐,赵德芳显得有些迟疑,低声道:“这些事,由兄长来做是否更合适些?”

闻言,赵匡胤有些意外,讶异地偏头看着赵德芳,沉吟了下,温和地说道:“他不是在襄州吗?”

略作停顿,赵匡胤又道:“你给你哥哥,也去一封信,知会与他,我对他是很放心的,他能够把握好分寸!”

“是!”见赵匡胤这般说,赵德芳方才郑重地应道。

对于自己唯二的儿子,赵匡胤一向是很疼爱的,好像能从他年轻英俊的面庞上隐隐能够看到自己年轻时候的气质。

想了想,赵匡胤又娓娓而谈:“为父现在,所忧心者,不在宫墙之内的猜忌,也不在不久的性命!

最为忧心的有二,一是你姐姐,东宫之内,二妃之争,赵家与慕容家之争,嫡嗣之争,这些早有苗头,将来也只会更加激烈,我们是有进无退,只是,我是看不到那一天了,也提供不了多大帮助,未来只能靠你们兄弟……”

赵德芳表情严肃地静听着,不由道:“不是还有三叔吗?”

赵匡胤摇了摇头,再度叹息:“所忧者二,恰恰是你三叔。你三叔是有大志的,功名心重。论聪明才智,他远胜于我,若得机会,必然能成为留名青史的一代相臣。

但他心思太杂,又太汲汲于功名,虽然老谋深算,但近些年,却是越发急躁了。

今夜与他一番交谈,我更加担忧,以他如今的心态,面对眼下大汉的政治局势,很可能会跌跟头,甚至是万劫不复……

他主意坚定,我是劝不住了,也没法规劝,倘若有事,只怕你们兄弟也会受到牵连!

因此,你要记住,只要陛下在位一日,便要与你三叔,尽量保持距离,他的事,不要参与。

如此,即便有什么差池,我这辈子的打拼,或许还能保全你们兄弟……”

“你入仕也有些年头了,等我死了,找个机会,也外放为官吧,在地方上,也能远离朝廷的纷争,保全有用之身。还是那句话,陛下在一日,就不要回京……”

听赵匡胤这番不厌其烦,谆谆教诲,感其言语中的凄怆之意,不知觉间赵德芳已然泪流满面……

第310章 形形色色

朝廷从来都是是非之地,刀光剑影,阴谋诡计,始终不休。只不过,在这个权力场中,刘皇帝永远是核心,但政治重心却在时时变化,随着高官重臣的变迁抑或大政方针的变动而变化。

流言蜚语,往往是伴着政局变化最普遍也最廉价的东西,而在过去两月之间,朝廷内外的讨论主题毫无疑问是刘皇帝所提议的税制改革。

虽然刘皇帝是问题来源,但没人敢直接针对他,于是各种难辨真假的蜚短流长,便围绕在实际主持新制筹及各项推行准备工作上上的李昉。

而李昉,相比起其他角色,怎么看,都要好“欺负”些。更可喜的是,由李昉主持的新制改革,一直进展缓慢,在犹犹豫豫总结旧制积弊的同时,对于新制的构建上迟钝滞后,如此值得攻击的地方就更多了,理由也更充分。

如果说刘皇帝强硬的意志,让人不敢直接对抗的话,那么通过针对执行者,便成为了一个可行的办法,简单有效,进退自如。

而最为关键的是,到目前为止,李昉在改革上的表现,实在让人不敢恭维,疲于奔命,受困于争执与纠纷,有如泥足深陷,挣扎不已,又没足够的威望与过人的魄力去破局。

别的且不提,快两个月了,关于新税制的一些细则问题,仍在商讨,难下定论,研究详细、考虑全面是认真办事的态度,但过于重视一些细枝末节,而忽略了最根本的问题,那就是如何有效地推动改革进展,而不是陷入无休止的扯皮与麻烦之中。

而当刘皇帝都表露出不满之时,那李昉所承受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就更大了。历代政策改革的执行者,最顾忌的并不是来自里里外外的掣肘与对抗,而是来自皇权的支持。

而李昉的表现证明,他并非一个能够担当改革大任的人,而刘皇帝对他的态度同样表明,李昉或许也不是刘皇帝心中所属。这一点,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明显了。

这不,又有一则消息从垂拱殿与政事堂开始传播开来,李相公又被陛下责斥了,原因在于新提交的一份财税新制筹议条疏。对于这份难产的奏疏,刘皇帝表现得十分不满,阅览过后,直接给了李昉四个字的评价,事倍功半。

事实上,对李昉不满的各类人中,并不全是基于反对税改的原因,相反是对李昉迟缓犹豫的动作感到失望。任何改革,都有保守派与激进派,税改也一样,实持反对意见的人颇多,但明面支持的人同样不少。

支持的人中,也是形形色色,来源不一,原因不一,并未成派别,但基本的政治态度同样保持一致。这些人中,有一部分是唯刘皇帝命是从者,这些人几十年笼罩在刘皇帝的人权威之下,在刘皇帝的意志下,几乎失去了个人的思想,习惯性地按照刘皇帝的想法来。

还有一部分,则属于大汉统治各阶层中的有识之士,不论勋贵还是官僚,总有一些人的见识超过阶级利益的限制,而谋求更高更有价值的需求。肉食者虽鄙,但也不是所有人都为眼前蝇利所祸,而为了国家统治的延续,为了更长久的利益保证,也愿意做些妥协。

而在当下大汉朝廷的官僚之中,也有一大批起于微末,体察过地方民情,见识过民生疾苦的官员,他们更清楚如何通过减少对农民的压榨而靖安维稳,他们知道税改是延续统治生命力的做法。这些庶族官僚,虽然很多人都在朝廷的大染缸中变了色,但依旧有有一批人,保持着一些理想主义的色彩。这些人,也是改革除刘皇帝之外最主要的支撑力量。

另外则是,还有一些不在乎改革意义与重要性的官员,他们乐意看到变革的发生,并积极参与进去,以趁机牟利。改革意味着改变,也往往体现出利益的重新分配,对于许多不甘现状的人而言,改变就意味着机会,不管是因势而动,还是浑水摸鱼,都需要一个变化的环境。

这样的人,或许谈不上唯恐天下不乱,但绝对是不希望看到一成不变。吏治运动,在清洗不法的同时,尚且崛起了一大批新权贵,税改亦然,这同样是个机会。改革容易出新贵,这其中的机遇可比平时苦熬政绩资历要大得多。

甚至于,有些人心明明对税制改革心怀疑虑,甚至排斥反对,但面上却显得格外积极,表现出十分强大的执行力,对于这些人而言,如何借机实现仕途上的进步才是最重要的,至于政治理念什么的,没到一定地位毫无意义,至于利益,只要有官有权,什么都会有的……

而赵匡义,显然也属于这样的一类人。

最后还有一批选择坐观局势,左右摇摆,随时可以转变立场的人。事实上,很大一批人,对于改革并没有过于明确且激烈的反对态度,一是在于眼光的短浅,不论流言如何,在切身利益没得遭到侵害之前,是不会有什么过激反应的,实在没必要。

另一方面,则是大汉多年发展形成的一种政治规则,或者说习惯。在刘皇帝当国的这近四十年间,发起并落实的各项政策改革有数十起,每一起都会侵犯到既得利益者,但都一一落实了。

这其中,除了刘皇帝破除万阻,坚决推行之外,也因为刘皇帝的大部分改革,都表现得极有分寸,与其说是改革,不如说是改良,既然是改良,不论手段形式激烈与否,都难以掩饰住其中的妥协性,往往留有余地。

经历得多了,大伙也都习惯了,虽然此番税改从一开始都让人感觉别扭,但在没有具体方案出台,没有新政举措落实,没有真实效果的反馈之前,观望是不少人选择的态度。

税改中最重要的一项原则就是统归地税,再度加强朝廷对土地的控制,但是,这并不涉及土地所有权这种最为敏感的问题“减租减税”总是比“打土豪、分田地”要更容易接受。何况,即便通过税改,今后的地税如何收,收多少,都还未成定议,都是可争取的。

说到底,这仍旧是一场走温和改良路线的变,虽然触及了土地这种最关键的生产资料,但效果如何还需看后续的发展。

而李昉无法切实有效推动税改进程,自然也引起了方方面面的不满,反对者就不多提了,支持者对其保守的做法不耐,而观望者也因为始终没个定论而感到不安,难得的,李昉竟然到了人憎鬼厌的地步。

第311章 李沆

“太初,以你之见,李相所呈条制,有何疏漏,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东宫崇德殿内,太子刘旸翻看完由李昉牵头商讨出的新税初版,沉思良久,抬眼问候在殿下的中书舍人李沆。

虽然刘皇帝让刘旸不要参与此事,但也不是完全不过问,至少改革进展一直关注着,政事堂的诸多会议决策、商讨结果,也会给东宫一份通报。

此时,面对刘旸的问话,李沆端重的面庞间露出一抹认真的思索之色,而后禀道:“以臣愚见,条陈中对于耕地税入的各项规定与细节已然比较完善,然也过于着墨其上,导致忽视其他税务问题。

大汉税收的构成,并不仅限于土地产出,商税、关税的仍在逐年上涨,在朝廷税收份额中越占越大,是不容忽视的。

李相所提税法中,对土之贫富,地之多寡以及土地产出谷物缴税规定,足够详细,但也失之过于详细。过于繁琐,于官不便于施行,于民则不利于缴纳。

因此,臣以为税收计划绝不是越详细越好。对普天之下的纳税农民而言,税制规则越简单越好,需要做到让普通农户更容易理解,土地之外,一作物一税种,实无必要,甚至会给一些不法地方官吏巧立名目、上下其手的机会。

大汉土地,除水浇地旱地区别之外,另有山地丘陵,高原草场,除种植五谷时蔬之外,尚有丝麻棉茶,岂可一一分门别类地区别税收。

对于广大农户而言,以土地为纳税依据,是最简便,最易理解,也方便落实执行,在此基础上的任何扩展都只会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对于非粮作物,朝廷如欲加强控制,自可在后续的交易、售卖等流通过程中,进行税收,这可以通过朝廷商税体现。

除此之外,条陈中对于农户之外的牧、渔民等其他营生百姓的税务未曾明确,是固定缴纳牲畜水产,抑或是转换货币,计税税额是多少……臣以为这些都值得探讨,以保证朝廷税制的完善,税资的正常收取。

另,大汉的税务来源广泛,新制中虽有统归地税的规定,但并不意味其他税收不重要,相反,在地税税改过程中,当更加重视。新税制下,商税、关税、官府专营之茶酒棉矿税,不当一成不变,税务并非是完全独立的,当充分考虑到地税改革对其他税种的影响……”

李沆侃侃而谈,一番长篇大论后,刘旸甚至愣了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略带欣赏的目光落在李沆身上,问道:“卿的这些意见,李相公可曾知道?”

李沆作为中书舍人之一,地位虽不高,但位置很关键,是众数决策机构的核心成员。虽然没有决议权,但参赞国事情的机会是有的,此番税改在政事堂进行的一系列商讨,他都在座,负责记录,拾遗补阙。

而听刘旸这么问,李沆想了想,不失谨慎地应道:“回殿下,为国进言,臣无有避讳。这些浅见,自然向李相公提出过,只是臣少地方职司履历,对地方事务的了解多浮于表面。而近来朝廷争议颇多,千头万绪,纵李相公殚精竭虑,也难免有顾及不周的地方。再者,所拟条陈只是初议结果,并非定稿……”

李沆一副虚怀若谷的模样,但刘旸心中却感慨颇多,不论李沆所言是否切合实际,但至少听起来还是有些道理的,也有一定的参考价值,而不管李昉是作何考虑,但思量不周是事实,连他都感觉李昉疏忽的地方很多,何况刘皇帝呢?也难怪刘皇帝会那般明确地表示不满。

不过,终究是自己敬重的老师,在李沆面前刘旸也没有多作评价。思吟几许,注意力再度放在李沆身上,此人的君贤气度实在令人心生好感,轻轻地叹息一声,说道:“卿这些年一直在中枢任职,是否有下放主政一方的想法?”

李沆闻问,心中微感讶异,若说不想,显然是不可能的。李沆如今虽然是大汉政坛的一颗新星,但根基一直不牢,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没有足够的地方为政经验,政治积累虽然有一些,甚至担任过两届科举的监考,但终究比较务虚,而在大汉想要提拔进步,更重要的还是务实的政绩,需要实实在在主政地方的经历。

相比于同龄人的张齐贤、吕蒙正,李沆差得有些多,毕竟二人,都是道司级别的大吏了,一个主政榆林,一个作为洛阳府尹。

而以李沆如今的情况来看,若是想更进一步,外放地方是必须要走的一步,否则上限就快到了,而继续待在中枢,固然更靠近权力中心,看起来也比较光荣,但相对于更高的政治追求,留在中枢就是浪费时间了。

因此,面对刘旸的问话,李沆虽有意动,但面上却矜持地克制着,一副谦怀坦诚的模样,道:“为国效力,只当恪尽职守,不论何职何任!”

面对李沆这番“我是革命一块砖”的态度,刘旸笑了笑,稍作停顿,直接道:“郑州知州出缺,卿可以出任。税改不是三两月就能落实的,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其中的问题也需要在执行的过程中探索、发现并一一解决。

陛下同意延期准备,给一定缓冲时间,也准许从京畿、河南二道开始试点,便是存在一份谨慎考量。

卿提出的想法,我认为很有道理,颇有见地,但还当结合实际而论。郑州是河南大州,田土众多,农事发达,卿到任后,可以因地制宜,积极探索。

税改初期,争议颇多,也需要一些全面、可靠的实践,为朝廷参考……”

听刘旸如此交待,李沆顿时郑重起来,恭敬地应了一声,但面上始终带有一抹迟疑。刘旸察觉到了,轻轻地一摆手:“差遣委任,我会同吕相商讨的,你只管做好赴任准备,其他不需多虑!”

“是!”

李沆满怀期待地离开了,刘旸则继续埋头重新看起那份税制新议,表情逐渐严肃。联想到如今的朝中局势,想起李昉这个老师,不免自我安慰地低喃道:“祸兮福之所倚,如此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