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芈黍离
只不过,刘旻默然不语,但是,从他那冷若寒冰的表情就能看出,他还真有那个意思。
作为直接指挥攻城战斗的副帅,拿不下龟兹城,杨延昭的面子也不好看,他所承受的压力也同样不小。
抬眼看了看天色,那轮残阳,已被云层遮掩了一大半,甚至快落到龟兹城下面去了。伸手安抚住躁动的将领们,杨延昭冲刘旻道:“殿下,既已收兵,还是先回营从长计议吧!”
杨延昭的面子不能不给,刘旻想了想,微微颔首,冷声道:“回营!先整顿安抚好将士,今夜军议,军指挥以上军官全部与会!”
“是!”
说完,刘旻调转马头,拍马而去,鞭子抽得格外用力,战马吃疼,也撒开蹄子朝汉军大营而去,卷起一阵烟尘。
天空铺叠着厚厚的云层,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夜色下的汉军大营,一片沉寂,军纪的约束让人不敢异动,在这样的战时环境下,全营都以最高级别的宵禁管束着。
风声吹动旗帜的声音十分清晰,大概是感受到了汉军将士惨重的伤亡,连战马的嘶鸣声都显得呜咽,平添几分哀伤。
寂静的夜幕下,唯一的例外要属伤病营了,这是单独设立的,就是为了避免那些痛苦的哀吟影响军心,战场上的士兵可以被鲜血与死亡刺激得疯狂,但疯狂过后,冷静下来,创伤也容易动摇意志,人终究是血肉之躯。
巨大的伤亡显然出乎了将帅们的意料,伤兵营都临时扩增了两座,阵亡士兵的数量,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增加,并且,这是一场伤亡比例失衡的战役。
作为统帅,刘旻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顾不得休息,回营之后,顾不得休息,便亲自巡视伤兵营,抚慰英雄的将士们,一直待到夜色降临。
所幸,后勤准备充足,尤其是各种疗伤的药,然而军医数量的限制,仍旧导致不少将士得不到及时救治死去,当然,有些重伤者,能不能挺过,都要靠运气,断胳膊短腿都属轻伤,在刘旻抚慰的过程中,也不停有士兵的生命划上休止符。
“殿下,兄弟们死伤太惨重了!”土坡下的伤病营内,一名负伤的军校,实在忍不住,向刘旻哭诉着。
铁打的汉子,在战场上流血眉头都不眨一下,但想到自己殒命龟兹城下的那些部曲弟兄,却几乎哭成个泪人,止都止不住,为了顾忌影响,又竭力按捺住。
刘旻是性情中人,那矛盾的表情,真挚的感情,也让他颇受感动。
军校名叫常古珍,关中陕州人,凉州下辖步军营指挥,只是一名中级军官。
十年前,此人还是一个不名一文,蛰伏待机以报家仇的江湖草莽,十年后已然成为朝廷堂堂的营指挥,关键因素就在于与太子有个一段微薄的渊源。
虽然当初刘旸只是因为欣赏此人不以私仇而触公法,做出指示,可以给常古真一个前程,但到执行阶段,就完全提现出太子的权威,初入职就是什长,其后步步高升,一路到营指挥。
当然,常古真也不是单纯依靠那实则空虚的背景,他本身武艺高强,也有一定的军事天分,努力上进,作战也极其勇猛,龟兹的战斗,他就是直接带领麾下官兵支撑在第一线战斗的军官之一。
他那一营的人马死伤自然是惨重的,参与了两次最坚决的进攻,伤亡过半,这样的结果,如何能不让他痛断肝肠。
轻轻地拍了下常古真的没有受伤的肩膀,刘旻疲惫的双眼中充满了坚定,郑重其事地道:“将士们为国奋战,死得其所!正因付出了这么多的牺牲,龟兹我们方才一定要拿下,不负英灵。
至于伤亡的将士,朝廷的抚恤一枚铜板都不会少!”
第152章 军议与战争利器
昏黄的灯火微微晃动着,照耀在帅帐中每一个人脸上,那阴晴不定的光线,仿佛映照着他们复杂起伏的心情。
宽敞的大帐中,人数并不多,原本刘旻是打算把全军千人以上指挥都召集军议,不过被康保裔劝阻了,用他的话说,这等时候,正该中下层将领安抚士心,为防不测,不宜擅离职守。
当然,更重要的则是,攻城受阻,这等涉及到军机决策、关乎到大军前途的会议,不便中下层军官参与,在上面得出明确结论之前,还是需要保密。
对于这番说辞,刘旻认可了,因此,参与这场军事会议的,只有龟兹阵前的几名高级将领。
“受阻龟兹城,十日有余,今日又血战未果,攻城的损失情况,已然通报了,诸位也是亲眼目睹,为今之计,该如何破局?”沉闷的气氛,最终被刘旻打破,环视一圈,缓缓问道。
此时的刘旻,已然将白日那冲天的怒火与满脑袋的负面情绪都给收敛起来了,人也冷静了,虽然语气依旧凝重,却也让在座的西征高级将领们莫名地松了口气。
“殿下,请恕末将直言!”壕阵使慕容继业当即开口道:“我军已然把龟兹城都炸毁了,今日之战,虽然损失惨重,但守军也是强弩之末,若是能坚决贯彻,未必不能克关夺城!”
慕容继业年轻气盛,又勉强算得上皇亲国戚,因而也敢大胆表明看法,不过,如此言论,又显得过于大胆了,隐隐有指责今日稍显保守的收兵之议。
刘旻也微微有些皱眉,毕竟鸣金还营是他的决议,看了看慕容继业,刘旻道:“伤亡太大了,我们数万大军远征,一兵一卒的补充都极为困难,若为一龟兹损折过大,那今后的仗,如何打?”
闻言,慕容继业当即道:“殿下,今日一退,那来日又不知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方才能载得破城之机!今日之退,让守军得喘息之机,今日顾忌之伤亡,来日同样不可避免!
已然死伤数千,再多数千又何妨?顿兵城下,时日越久,就越危险,且不提那些游弋在外的黑汗骑兵,若待其国内援兵陆续赶来,届时如何抵敌?恐怕那时候我们想的,就不是怎么克城破局,而是如何安全撤兵了!”
慕容继业话虽然有些纸上谈兵,但还是颇有几分道理,只是,如此态度,有些不给魏王面子了。
杨延昭在旁,看了眼刘旻,发声了:“慕容将军不要激动,情况还远不至此!”
慕容继业倒也全是一根筋,此时也望向刘旻,见他面无表请,心中也不免有些打鼓,迟疑了下,方才拱手道:“殿下,末将只是就事论事,如有冲撞之处,还望恕罪!”
闻言,刘旻却摇了摇头,轻声道:“今夜召集诸位军议,本就是论此前战事之得失,正需畅所欲言,毫无保留,你的话虽然不中听,但也指出了一些问题!”
顿了顿,刘旻又道:“或许是我犹豫保守了,或许不惜伤亡,今日就能拿下龟兹,然而,若是今日出尽全力,仍不得下,那对军心士气的打击,就不是我们所能承受的了!”
刘旻的想法很简单,一是顾惜将士伤亡,二则是,今日若退,休整两日,还有办法刺激恢复,若是拼尽全力,犹不能下,那可能就会让人丧失信心了,这样后果是可怕的。
然而,不得不说,慕容继业的话,又让刘旻不由警省反思,是不是自己太过软弱了,倘若坚决一些,龟兹未必不能克。
这二人的考虑,都有其道理,只是立足的角度不同,慕容继业只是将领,他考虑的只是如何拿下龟兹,多付出些代价也无妨。
刘旻是统帅,他除了要攻城克敌,还要考虑全军安危,除了当下之敌,还要考虑未来的援兵,要考虑整个灭国战略。
而听刘旻的回应,慕容继业暗松一口气的同时,拱手道:“殿下宽宏!”
“元显,你亲自负责监督指挥攻城,你有什么想法?”不过,经慕容继业一番刺激,刘旻反而更加冷静了,气度也更显沉稳。
闻问,杨延昭想了想,回道:“殿下,龟兹守军坚守依仗,一是悍不畏死,以巨大伤亡抵御我军进攻;二则是等待援军,不论是其国内的援兵,还是城外游骑,都能予其坚持的信心;三则是龟兹城防,这也是他们最大的依靠!”
“末将以为,如欲破城,当从这三方面着手考虑。其一,黑汗守军不惜伤亡,以命换命,虽则凶悍,但终不可久。慕容将军说他们是强弩之末,也有一定道理。
末将同攻城军官询问得知,今日在城上抵御的守军,已经出现了大量空有兵器而无护甲的平民,可见在我军猛攻下,他们防守的兵力已然不足,难以支撑惨重的伤亡,不得不用平民来消耗。
其二,孙子有言,十则围之,我军以三倍之众围城,虽成困敌之势,但并未彻底孤绝龟兹之敌,黑汗骑兵自城外的袭扰,始终未曾断绝,因此,对敌援应之兵,还当以阻挠迟滞为主,但是骑兵该全力出击了,不能再让那支黑汗游骑影响我军攻城。
至于其三,今日战果证明,火药摧城之法,行之有效,敌军能抢补一段,以莫大牺牲抵挡一时,绝不可能处处补防!军中火药尚多,正可集中使用,将其城垣彻底摧毁崩塌,没了坚城依靠,他们再不畏死,也只会增添将士们的斩首之功!”
“杨副帅不愧是将门之英啊!”杨延昭言罢,旁边以一个挺拔姿势正坐着的康保裔不由抚须赞道:“这三点,可谓说到要害了!”
见康保裔开口了,刘旻认同的同时,也不由问道:“康将军有何见解?”
闻问,康保裔拱手应道:“殿下,末将也认为,若能保持目前的进攻,龟兹守军必不能久守。以我军将士之刚强,都有些难以承受,何况困守之敌城?只是,殿下的顾虑也是应该的,伤亡问题必须解决,我们西征,可不只是为了一座龟兹城,以后的战事,黑汗人的反扑也要提前考虑到!”
“殿下,黑汗人能让平民消耗守城,我们何不用那些仆从、辅卒消耗攻城?”排阵使王审钧提出一个建议。
并且,这个建议,获得了不少人的认可。顾惜汉家将士,那是体恤爱兵,但随军的仆从与回鹘人,加起来也有一万六千余众,这些人的命不值钱,用他们去填补伤亡,更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见大家都赞同,刘旻稍作考虑,拍板道:“先从那些安西回鹘壮丁中抽调三千人,发放兵器,就由王将军组织训练,准备投入攻城!”
见刘旻交给自己这么一个任务,王审钧顿时喜笑颜开,他这个排阵使,虽然级别不低,但在具体战事上,做的是辅助工作。如今,刘旻是给自己一个立功的机会了,当即慨然以应诺。
随着军议的深入,气氛逐渐缓和了下来,对龟兹战事的未来,西征将帅们也有了一个更清晰的定位安排。
毫无疑问,拿下龟兹城,仍旧是一个必须克服的难关,是当务之急!
“殿下,兵部调拨了一批火炮支援西征!”这时,行营粮料使向德明禀报一事:“据说这是东京军器坊新研制出的火药利器,比之火箭更为强悍,爆炸威力巨大,可于八十丈外制敌!用来攻城,或有奇效!”
“哦?”刘旻两眼一亮:“我有所耳闻,有多少,已然运抵行营?”
向德明道:“只有三十架,兵部的意思,是用在西征战场,以作试验,末将所得消息,火炮连同操作的官兵已至高昌,已然安排向行营转运。不过,此物笨重,运抵行营,还需费些时日,另外,还请行营,派兵接应,以免为黑汗骑兵所趁!”
“此事,就由康将军安排!”刘旻不免有些失望,远水难济近火,不过,总归是件好事,又有兵部的指令在,还是多加几分重视。
康保裔这个都监,毕竟是用来压阵的,攻城上也没有捞到什么仗打,此时,虽然被安排一个押运接应的差事,他倒也挺满意。打龟兹的事,有那些年轻人在,他去对付对付那些黑汗骑兵,倒也能稍解饥渴。
“休整三日,养足精神,做足准备,再攻龟兹!”最后,刘旻以一个坚决无比的态度,结束了这场军议。
第153章 保守与扩张
开宝二十一年盛夏悄然降临,只不过,今年的夏季,今年的夏季,显得温和而从容,让人感觉不到多少炎意,东京不论是达官贵族还是市井小民,都享受着一份惬意。
当然,这份享受的代价却是严重的,包括钦天监、户部农科以及朝中的一些有识之士,都在上表示警,气候有异。
各地的官府及农官,也都上表陈情,说今年粮食可能歉收,这不得不让朝廷重视,因为从过去几年各类粮食的出产入库统计,可以明显地发现,整体水平,是在逐年下降的。
而大汉人口又在不断增多,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到粮食压力的朝廷,又再度笼罩在那抹阴影之下。
在这方面,不得不重视,政事堂也降下了严令,一旦出现大规模的粮食歉收,那就要做好赈灾准备,以免出现饥荒。
大汉几十年积累下来的家底,还是十分丰厚的,尤其是最近十年,更是一段黄金发展时期,全国各地的仓储,基本都处于满仓的状态,户部甚至已经开始对陈粮腐米进行清理更换,当然,又闹出了一些贪腐弊案,也顺便清理了一批蠹虫。
即便有足够的底气,也不免让中枢的当权者们劳心伤神,毕竟,仅在这还没有结束的开宝二十一年上半年,大汉就不怎么安宁。
当然,内部矛盾,尤其官场上贪腐经过去年的清洗,得到了一定缓解,上层的肉食者们安分了一些,收敛了一些,低调了一些。
对于各地行政上的一些弊端,也开始着手解决,逐步缓和。但是,战争却像一个幽灵,盘旋在大汉上空,带有强烈的不确定性,祸福难料。
不只榆林在平叛,西域在大动干戈,云南道又起反复,安南以及被灭国的占城土著也起了抗争,安东方面,以蒙兀室韦为主北室韦人开始南迁西进,侵犯安东境,刘煦也遣兵征讨驱逐,当然,漠北的契丹人也感受到了威胁,同样发兵东征,再度有扩张之象。
在南洋,酝酿多时,对三佛齐国的讨伐也终于展开了,由安南都指挥使率领海陆军两万余人南下。
由于此前的出众表现,郭良平不只依旧统率着安南舰队,刘皇帝还让他兼任安南都指挥使的职位,就是方便他统领海陆军队,进攻三佛齐。
对于这四面拱火的情况,朝廷内部争议很大,就是赵普也明确反对,虽然除了西域,都是些小打小闹,但保守的力量无处不在,也形成了一种比较大的声音,但最终都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有的事,不得不做。李继迁之叛就不必提了,那属于内部叛乱,是必须以雷霆手段剿灭镇压,震慑那些逆乱分子,这属于政治正确,谁敢劝阻,就是自绝于刘皇帝,自绝于大汉朝廷。
至于打黑汗,在刘皇帝看来,你不去打他,他也会来打你,与其被动受侮,不若主动出击。更何况,拿下黑汗,对于大汉而言,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至少东西贸易通道上能够减少一个危险贪婪的吸血者。
惟一值得商榷的,大概是对三佛齐的战事,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属于大汉这边主动挑事,其中反应出的是大汉海上贸易的扩张性,是为了维护南洋航道与贸易通道的安全,体现的也是一部分海军将士的进攻意志。
哪怕就冲这一点,对郭良平为首的一些海军将领的要求,刘皇帝也要支持。何况,打一个看似强大,实则还是土著势力的三佛齐,刘皇帝也不觉有什么困难,出一偏师,只怕比之当年教训高丽还要轻松。而三佛齐三番两次拒绝朝廷的“善意”,这是不顺从的表现,也该予以教训。
至于安东那边室韦人的迁移入侵,就更不足为道,可以看作是土著蛮人的骚乱,安东都督府自己解决即可,倒也无关大局。
只是,当这些情况综合起来,一起呈现在中枢大臣案头时,就不免感到担忧与为难了。
大汉建国已经三十五年,在这三十五年中,文治武功上的建树都值得称道,而挺过了这三十五年,上上下下对国家的认同也已经形成,政治上的平稳,经济上的繁荣,似乎也证明了,大汉不会是一个短命王朝,这足以让人安心。
但伴随着的,是以贵族官僚为主的保守势力的抬升,保守意识的加强,历史的惯性让他们在队内事务上,为了帝国的稳固,为了阶级的利益,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不吝一切手段去维护。
而在对外事务上,就不可避免地,做一些看起来更加稳妥、安全的选择。海外贸易的兴起,确实让一部分新兴阶层抬头崛起,但那仍旧是少数。
大汉的基本盘已经够大了,内部的资源也足够让绝大多数的上层阶级吃饱喝足,因此,他们习惯性地偏向于把内部经营好,而不愿意贸然扩张,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从中得到好处。
不论是西征还是南下,都体现着刘皇帝的意志,在这方面,刘皇帝就是一个少数派。
当然,保守势力的考虑也是有依据的,最近的教训,盯着李隆基就行了。当然,没人敢把刘皇帝比作李隆基,但观近些年朝廷内外的形势变化,把赵普当作李林甫的人却有不少。
打就打吧,既然亮了刀子,不见血,没有足够的收获,怎能轻易罢兵。在很多朝臣的考虑中,只要战事进展到一定程度,达到一些可以接受的目标,就可以上谏罢兵了,恢复和平稳定了。
但是离弦之箭,是不好把握的,只两个月的时间,就让大汉朝廷清醒地认识到,他们的想法,有些天真了。
尤其西域的战事,随着前线的战报不断传来,巨大的伤亡,血淋淋的数字,让很多人心生隐忧,当然,他们不会承认内心的胆怯与保守。
在建国以来,历次战争中,上百万的伤亡历历在目,与之相比,龟兹城下的死伤,根本算不得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一些熟知历史的人以史为鉴,笃定如果不压制扩张的欲望,那么西域战事必然会成为朝廷的国力丧失的一个出血点。
哪怕摆一些现实的东西,为了支持西域数万大军,单靠河西是不够的,还得从西北抽调人物力,方才能够满足,这本身就意味着巨大代价。
毕竟,西域的汉军可不是发一把武器就成军的,这几乎可以看作是冷兵器时代军队的巅峰,配套的军需是极其庞大的,毕竟汉军有着奢侈作战的传统。
再者,由于李继迁之乱,矛盾重重的西北地区,本就不稳,攘外必先安内,哪有一边平叛,一边对外大举征伐的,仅从兵家而言,都属于大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