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世祖 第444章

作者:芈黍离

“如何抵御汉军,有何对策,公且直说吧!”这个时候,耶律璟的情绪慢慢地平复下来,回复了平日的冷静,看着耶律屋质问道。

他这番表现,虽然还冷着一张脸,却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不像此前,始终悬着心。耶律屋质拱手说道:“陛下,臣还是此前的建议,云朔之军,再难经受重创,为国家计,还当以保存实力为先。目前的形势,不论军力、士气、辎重、粮秣,我军皆不如汉军,这样的情况下,在云州与汉军进行决战,胜算微弱,败则我大辽元气尽损。得失之要,利弊之重,还望陛下三思!”

看着耶律屋质,见他一脸忠言,耶律璟知道,这确实是个深谋远虑、洞悉利害的忠臣,他进此言,一派耿直,几乎是用自己的名誉与声望为自己谋算。毕竟,出这样丧地辱国的建议,是要遭到批判的。

深吸了一口气,耶律璟又瞥向其他几名大臣,问:“北院大王建议保存实力避战,你们什么想法?”

首先看向耶律挞烈,这是在场资历最老的宗室大臣了。耶律挞烈思索了一会儿,沉声音应道:“陛下,倘若照汉军目前的用兵方略及进军之法,待其大军合围云州,与之决战,我军断然不是对手!”

轮到萧护思,其人微低着头,斟酌了下言辞,说:“陛下,奚王来报,奚族各部有所不稳,希望能够撤还兵马,弹压部族!”

在辽国内部,奚人可谓是一支中坚力量,分布甚广,人口也不少,也是统治基础。在早年耶律阿保机对契丹诸部的整改中,就包括奚人诸部的整合。是以,奚人对于辽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而萧护思以奚人不稳,想要提醒耶律璟的,是要顾看契丹国内的形势。要知道,受军纪军法约束的前线军队,都人心浮动,而况于因汉辽大战而出兵马、派辎需的国内部族。

对于萧护思的用意,耶律璟显然是明白了,眉头锁得更紧了,事实上,国内的局势如何,他并不是一无所知,也正因如此,他才分外郁闷。想要与汉军抗争到底,然而各方面的情况,都对他不利。他大辽王朝,草原霸主,竟落到这般窘迫的局面,还在他耶律璟的统治下,内心是充满了压抑与羞耻感。

“韩卿,你觉得如何?”叹了口气,耶律璟将目光放到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韩匡美身上。

韩匡美小心地看了看辽帝,又望了望几名公卿大臣,犹豫几许,应道:“陛下,如今战不足战,若欲避撤,还当趁汉军稳进之际,早作打算。否则,待汉军兵临城下,想要摆脱他们,必不容易!”

看着几名大臣,不论胡汉,都表露出一个意思,以当下的境况,战胜汉军,可能性微乎其微。除了耶律屋质之外,虽然没有明说,但都是倾向于避战的。当然,好听点的说法叫保存实力、保留元气、以待将来,真实一点,就是舍地存人,撤军北还。

“你们让朕再想想!”看着几名重臣,耶律璟不由唏嘘一声。

一股孤独感涌上心头,耶律璟不是不明白目前的局势,只是心中有一道坎儿,难以迈过。放弃云朔,决定并不难下,如果选择撤,难度也不大,至少比起在南口,辽军撤离的余地可太大了。

关键是,此番若撤,那自太宗耶律德光起,对南扩张所得土地、人口,将尽付流水。契丹二十年辛苦经营,一举成空,回到起点。而云朔若失,阴山以南的大片土地、草场,也将置于汉军的攻略与打击之下。

如果是那样,辽国虽然算不上衰败是,仍旧是北方霸主,但是汉辽之间的形势就发生天翻地覆的转变,契丹对汉,也再难占据此前“天胡”般的战略优势。

草原王朝与中原帝国的角逐较量,大概率会回到历史的轨道上,而以史为鉴,这样的抗争,在中原一统,帝国崛起的时代背景下,最终取得胜利的都是中国。

有这样的认识,也算耶律璟目光深远的。然而,现实情况,又在不断逼迫他。真在云州把剩下的军力拼光了,元气耗完了,那么将来就连与汉朝角力的资格都难以保住了。

耶律璟也曾考虑过,遣使与大汉议和罢战,划定地盘,把幽燕地区还给大汉。但是,耶律屋质直接建议,不要自取其辱,以汉军此番表现出来的武功,如不彻底攻下云朔地区,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踟躇几许,一名通事走了进来,神情严肃,呈上一份军报:“陛下,朔州军报!”

“讲!”看他的表情,耶律璟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通事答道:“鄯阳为汉将折德扆攻破,朔州失陷,守军投降!”

此言一落,在场的辽国君臣,虽然神色紧绷了一些,但都没有太过意外,不过失望之色难免。在朔州地区,还是安排了一定军力驻守,多少存了一点固守,留待他日,发挥一些意外奇效的想法。但如今,随着鄯阳被破,打算彻底落空了。

一报之后还有一报,在耶律璟为战略所犹豫之时,一封来自上京的密报,又给他沉重一击。

拆阅完来自北府宰相萧海漓的密报,耶律璟没有绷住情绪,一张脸几乎扭曲,双瞳中的血丝仿佛加重了许多,狠狠地拍在案上,大喘气几口,怒骂道:“可恶!”

闭目缓了许久,耶律璟慢慢地放松下身体,再度睁开眼,整个人都透着股锐利的气势,冷声道:“准备撤军吧!”

第257章 上京叛乱

耶律璟从迟疑到决绝的转变,让在座的几名重臣都心下一紧,这等时候,不会又出现什么波折了吧。而从其表现来看,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几人面面相觑。

虽然欣喜于辽帝冷静决定,不与汉军硬拼决战,但造成他这样转变的原因,还是要搞清楚的。耶律屋质佝身向他请示道:“陛下,国中出了何事?”

耶律璟的脸皮几乎都在颤动,强忍的怒意几乎喷薄而出,将手中的紧急密报递与他看。萧海漓的汇报,言简意赅,字数不多,但情况重大。赵王耶律喜隐,伙同一干不得志的宗室贵族,在上京发动叛乱了。

而耶律屋质接过密报,粗略一览,也是勃然色变,惊呼一声:“他们怎敢!”

连素以持重冷静著称的北院大王都这般失态,可见事情的严重性,其他三人,也具投以好奇而警惕的目光。在耶律璟的首肯之下,传示警情,而萧海漓的使者,也在引导下入内。

来使显然是经过长途赶路的,满身的疲敝狼狈,耶律璟死死地盯着他,凶狠的目光似刀子一般落在他身上,仿佛将他当作了叛贼:“你说,上京是如今是什么情况?叛贼如何了?”

来使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不敢怠慢,赶忙将上京的情况叙述一遍。原来,早在去岁入冬以后,随着汉辽战争的进展情况,传入北方后,辽国内部就已经有所不稳了。

虽然耶律璟极力地隐藏消息,但并不能阻止有心人的刺探,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往南面加征部卒,派输粮械牛羊的动静是瞒不住人的,国内稍有见识者,都知道战争进展得很不顺利。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给了内部异心份子的可趁之机,他们在国内部卒中散播作战不力的消息,表达反对战争的政治态度。长期的鏖战大动兵,战争体制下,契丹诸部对于南面的战事,也确实存在一定的不满情绪,而这种情绪,也被利用起来了。

整个冬季,南面汉辽在对峙,在休养,辽国国内的阴谋份子也在酝酿叛乱,积攒实力。终于在七日前,得知汉军大举进攻,发动春季攻势的消息后,以赵王耶律喜隐为首的一批人,在上京聚集了一批部卒、私兵发动叛乱。

叛乱起于突然之间,当时作为上京留守的萧海漓,正在费心筹措兵马、军需,以供应前线,对于内部的危机,虽有所警觉,却也难以随时防备。幸运的是,叛臣人多口杂,组织不密,在动兵之前,有人迟疑生畏,把消息提前通报给了萧海漓。

萧海漓得到示警,是惊坐而起,他并非庸碌之人,当即采取果断措施,派兵保卫宫室殿帐,戒严临潢府,并差人捉拿耶律喜隐。城中的动静,也同时引起了叛乱份子的警觉,眼见事泄,耶律喜隐等人也是华山一条道,坚持走到黑,果断集众,准备攻占宫室、官署。

然而,为了对抗大汉的进攻,耶律璟虽然是全师南下,使得内部空虚,但对于上京的安定是没有一点放松的,不论是留守还是兵力,都有充足的安排。其中精锐的宫卫士卒,就有近万。是以,在萧海漓提前警备,率先下手的情况下,耶律喜隐的图谋自然落了空。混战一场,在城内的叛众被迅速杀散,耶律喜隐本人带着一部分人逃出了上京。

然而城内的叛乱虽然在萧海漓的果断措施下,得到镇压,但叛乱并未因此而告终。逃出城的耶律喜隐,迅速地召集了一批早已联合好的部卒,在临潢府西面六十余里的扶余城举旗叛乱,很快聚众上万。耶律喜隐大肆派人散播流言,说大军被汉军击败,精锐尽失,皇帝也被汉军生擒。同时,耶律喜隐打出旗号,说要遵奉应天皇太后(述律平)的遗命,要匡扶契丹国祚,承继大辽基业……

赵王耶律喜隐,乃是耶律璟的堂兄弟,太祖阿保机幼子耶律李胡的儿子,人虽有勇力,但为人轻浮狂傲,骄矜自得。一直不甘寂寞,看不清形势,行事也急躁,不顾吃相。

然而,即便如此,他打出述律平的旗号,还是让他鼓动了一波人心,契丹内部,很多不服耶律璟统治的人,都跟着跳了出来。

事实上,辽国的帝位承袭,一直是个大问题,是其内部纷乱的痼疾,始终没有痊愈,最早能追溯到耶律倍与耶律德光这两兄弟的储位之争。一直到耶律阮、耶律璟先后继位,更使其复杂化。而耶律李胡这一脉,同样是太祖的嫡传子孙,再加上耶律德光死在栾城后,有述律平的支持,也有继位的正统资格,使得契丹皇室内部的斗争更加错综复杂。

是以,即便以耶律喜隐之鄙薄,也能发动起一场致命的叛乱。而因为南征,兵役过甚,终究只是个表面,根本原因还在于其内部斗争。

从耶律喜隐叛军的构成便可知,除了一部分被蛊惑的部卒之外,都是契丹内四部宗亲,而契丹内四部,可都是皇族与后族出身,是辽国真正的统治核心。其叛众多来源于此,还有绝大部分耶律璟上台后打压的臣僚,包括耶律倍、耶律阮这一系的大臣。

同时,叛军之中,还有一部分被解散消化的原属珊军将士,也参与其中。属珊军,早年可是由述律皇太后打造的宿卫精兵,深深地烙刻着其印记,是当年支持耶律李胡与耶律阮争帝位的主要力量,后来被耶律璟给拆分了,连军名都没有保留下来。

经过来使的汇报,耶律璟是愤怒之间,也不由神伤。他知道皇族、后族内部,有不少人都反对他,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竟有这么多人跳出来,还在如此敏感的时候。

而在座的重臣们,也都感受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从来使带来的消息而言,耶律喜隐叛军的规模还不算大,但对辽国造成的伤害和影响却是一点都不能小瞧的。一定程度上,比步步紧逼的三十万汉军威胁还要大。

最气愤的,要属耶律屋质了,当年横渡之约,耶律李胡一系放弃皇位的争夺,还是在他的牵头下达成的共识。如今,耶律喜隐又打其述律皇太后的旗号,兴风作浪,还是在前方战事紧要,二十万大军安危不定的情况下。怎能不气,怎能不怒。

“萧海漓为什么不派兵把耶律喜隐那叛贼剿灭了,反而纵其离城?”耶律璟向来使质问道。

来使描述许久的情况,状态已然十分差,声音都显得微弱,面对喝问,禀道:“留守让末将向陛下解释,如今上京,人心浮动,宗亲以下,仍不知有多少人同叛军有联系,为了保证上京的稳定与安全,实不敢轻动。如今事态紧急,谣言纷传,唯望陛下早日还京,以安人心,则叛军可不攻自破……”

说完,“砰”得一声,来使直接倒下了,倒让耶律璟一愣。韩匡美上前察看了一番,抬眼向耶律璟道:“陛下,此人已气绝!”

却是这名来使,受命来报急情,不到五日夜的时间内,连奔一千四百里,换马不换人,一直坚持到汇报完,力竭而亡。

耶律璟等人也猜到了些情况,不由感慨道:“此忠勇之士,厚葬之,朕当重赏其子嗣!”

“陛下,萧海漓的做法无疑是正确的,上京实不能乱!”耶律屋质看向耶律璟,格外严肃地说道:“如今国内生变,部卒沸腾,为消叛乱,安抚人心,还请陛下早归上京维稳!”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也没有耶律璟选择的余地了,否则也不会在收到急报的第一时间就表示要撤军。他再是不甘,也不敢冒着内部叛乱的同时,再与汉军打一场胜算不大的苦战。同时,如果论对国家元气的损害,还有比内部叛乱更严重的事情吗?

同时,耶律喜隐为什么能发动起这么一场叛变,他远在云中,也是原因之一。如果耶律璟坐镇上京,那么即便那些人有心谋乱,也断然难以闹出这么大的声势。

而经此一乱,上京的情况,想来也不妙。在叛乱当日,有不少辽国的达官贵族受到牵连,比如尚书令韩延徽,就在兵乱中被杀了。

韩延徽,可是太祖时期的老臣了,提出“胡汉分治”的功臣,辽国各项制度的奠基者。

深吸了一口气,耶律璟环视一圈:“直接议一议吧,如何撤军!”

虽然国内紧急,但是汉军的威胁,可是在眼皮子底下的,撤军,还需要经过一系列缜密的讨论与安排。

第258章 汉军的反应

得知后方变乱后,摆在耶律璟面前的有两件要事,一是消灭叛军、弹压国内保证内部稳定,二则是竭力保全南面的大军平安北还。

下定撤军的决心后,这落实起来,自是力求快速,耶律璟君臣迅速地制定好撤军计划。屯于云州的辽军,仍有约十三万众,想要顺顺利利地撤走,是需要仔细筹谋的,毕竟符彦卿十万之众,已在怀仁,可谓近在眼前。

如果此前,还在郁闷汉军进军保守,迁延迟缓,然而如今形势改易,又顾虑汉军离得太近了,冀望符彦卿能够再保守些。

不过,在一切的计划落实之前,耶律璟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派出了一千精骑,以皇帝特使的身份,以最快的速度先行返还上京,沿途通报各州县部族,并向上京传达皇帝与大军的消息,安定人心。而特使的人选,就是近来在辽军中崛起的后起之秀耶律斜轸。

其后,在众臣的辅助下,耶律璟是一心投入撤兵的事宜上。首先,紧急召集了云中的诸军统兵将校头领,宣以撤兵之意。当然,隐瞒了国内变乱的事情,面对撤军之议,可谓群情大悦,辽国将士,早就不想打下去了,此议正中其意。

当决策合乎兵心人意之时,自然是群情响应,事半功倍,辽军的将领们也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事实上,当他宣布撤军之事,注意到将领们那释然的表情之时,耶律璟也不禁默叹了一口气。

撤军的路线,很好拟定,云州大军,直接北撤,走阴山,出长城口。当然,如果要急归上京,最好的路线,还是东向,经怀安县走武州北出长城。虽然绕些路,却离上京更近些,不过那里直面慕容延钊大军,大军过去,恐冒风险。

至于文德、怀安地区的耶律沙军,则直接北走野狐岭,野狐岭那一带,地貌复杂,易守难攻,汉军若追,可依此断后。

不管怎么样,在没有同汉军作战纠缠的情况下,辽军想走,难度还是不大的。比起在南口的时候,形势要好得多。

即便如此,问题还是有。辽国大军,牲畜颇多,机动性算是强了,但同样也少不了各类辎重财货,这些都会影响行军的速度。

军队的转移问题不大,关键还在于云州的辽民,对于人口,耶律璟不愿意留给汉军。而迁民,是麻烦最大、问题最多的事情。而在迁民问题上,又分胡民与汉民。

最终,自耶律屋质等人的极力劝阻下,迫于形势的紧迫,耶律璟还是放弃了全部带领云州人口北撤的想法。

只是向治下的百姓放告,说大战在即,为免生灵涂炭,民可携家自走避难。因为在此前,辽军已经做了一定坚壁清野的准备,是以,官府告示传下,也引起了一番北徙的浪潮。当然,以胡人为主,生活在云州的汉人们,恋土情结深厚,没那么容易举家北迁。

同时,此番来攻的,乃是汉军,同文同种,应该不会受到大的伤害。嗯,这种时候,想起自己汉人的身份了。

民间是乱象丛生,动荡不断,但辽军的撤退事宜,是有条不紊的,并且采取分批开拔的方法。而在这个过程中,耶律璟君臣,可是忙得脚不沾地,真正落实执行起来,还是问题一大堆,更发生了一些劫掠抢夺,执械斗殴事。

总之,云州内外,是一片乱象,并且在周遭地区蔓延扩散,隐隐有种,大难降临之感。不过,或许耶律璟就想留一个混乱的、崩坏的烂摊子给汉军。

怀仁县,十万汉军已然在此驻军整整五日了,这五日间,不动分毫,只是加紧对云州辽军的探查。对于北面的乱象,当然有所察觉,但是符彦卿仍存有一分小心,未敢轻动。

一则是,皇帝“稳扎稳打”的作战方针在起作用,南口之战的教训在警示,需要警惕,等待其他两路大军的进展。当然,虽说刘承祐自诩给了将帅们临机的决断权力,但也不是完全的自由行事,在他的作战大基调下,将帅在行军作战方面,还是受到了制约与影响。

二则是,此前辽军诱其北上的一图,完全被符彦卿看穿了,原本还是一片严肃备战,忽然就乱了起来,在不明缘由的情况下,难保不是辽军的阴谋。

不过,得知云州的异状,随军的汉军将校们,却有些坐不住了,很多人觉得,是大军压迫之下,辽军难以自制,不战自乱,认为是战机,向符彦卿请命进军。不过,心中顾忌,都暂时被符彦卿压制住了,不过也多派骑兵,加紧对云州地区尤其是辽军的刺探。

“卫王!”帅帐被掀开,一道风风火火的身影闯了进来,对着符彦卿便急躁地唤了声。

符彦卿正凝目耸眉,研究着地图,抬眼看到来人,形容舒展开来:“史将军来了,先坐,来人,奉茶!”

“多谢卫王美意,不用了,末将不渴!”

来将乃是汉军大将史彦超,见他这副躁动失礼的表现,符彦卿心中有所猜测,平和地问道:“将军有何要事?”

“末将想问,何时进军?我们已经屯兵怀仁五日了,云中就在眼前,还要迁延到何日?如今辽军正是仓皇混乱……”史彦超是代表了一大部分汉将的心声,当然,也是立功心。

他史彦超,沙场宿将,每出征,从来都是纵横驰骋,立功颇多,然而此番,从头到尾,却没有得到太多施展的机会。

见其状,符彦卿还是极有涵养地,给他解释了一番,以作安抚。不过,这显然不能说服他了,只见史彦超高声道:“沙场作战,哪有一味求稳的,如果因此错过了战机,悔之晚矣!这两日,辽骑大肆出击,劫杀我们的斥候,似乎在隐藏着什么,末将认为,云州的乱象,未必是辽军有什么阴谋!”

注意到符彦卿再度纠结起来的额眉,史彦超拱手请道:“卫王,云州就近在眼前,迁延观望,徒坐失战机,也挫伤军心。卫王若疑辽军意图,末将请领一军北击之,以作试探,看看其虚实!”

听史彦超这么一说,符彦卿打量了他几眼,认真地想了想,也知道,不可再压制这些战意高昂的将军了,否则真的要伤害士气了。

恢复了严肃,符彦卿当即道:“你领本部五千骑,北上去尝试攻击。记住,以试探为主,切不可与辽军硬拼,敌军毕竟有十几万众,不可轻慢大意!”

“是!”史彦超答应得很快,眉开眼笑的,脚步带风,领命出帐而去。

很快,汉营之中,响起了一阵人喧马嘶之声。史彦超的建议,并不算莽撞,这两日间,他也确实心存疑虑,让史彦超这柄尖刀去试探一二,未必是坏事。

不过,沉吟一会儿,符彦卿又道:“来人,去把定襄军使杨业叫来!”

“卫王相召,有何吩咐?”相较于史彦超,杨业的表现,可让人舒服多了。

看着眼前这个一脸英雄气的将军,符彦卿目光中也透着欣赏,这数月的接触下来,也终于明白天子为什么如此信任恩宠这个年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