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山有龙
有真金白银，谁还听你发牢骚？
现在大家都忙着赚银子，要不然，银子就被别人赚去了。
在这股浪潮的最中心，京师的股票交易已经风靡全国。
股票交易所成为京师中最繁华的所在，每日都是人满为患。
整个正统十六年的下半年，几乎所有商贾都卷入股票的风潮之中。
更有江南富商，不远千里赶来京师，就为了亲自见识一番，传说中的股票究竟有多么神奇。
几乎每隔几日，就有新股挂牌出售，有些小的作坊股价低，就算是平民百姓，只要手里有点闲钱的，也能来凑一下热闹，感受一下炒股的快乐。
除夕夜，紫禁城。
朱祁镇看着袁彬送来的奏报，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此时的大明外无忧，内无患，所要做的，就是快速发展。
科技要发展，经济要发展，工业要发展……
所有的一切，都需要发展，而股票的出现，就显得尤为重要。
以前都是朝廷搞朝廷的，民间搞民间的，现在有了股票，不管是朝廷的银子，还是民间的银子，通通吸纳进来，既能分散风险，又能起到推广作用，而且，参了股的人，会自觉地化身督察员，干起工程来简直事半功倍。
突然，一个名为蔡家沟金矿的股票引起了朱祁镇的重视。
看了看地点，永平府迁安县。
迁安这地方他是知道的，盛产金矿铁矿，不过，这家矿业的股票走势却很不寻常。
在众多股票走势中，几乎呈现出一枝独秀的阳线。
大家玩股票也有半年时间，基本上都玩明白了，现在的形势，除非有什么重大利好消息，否则，涨幅不可能这么稳。
莫非这家金矿真的利润很大？
可是，这个曲线也够离谱，才上市不到一个月，已经翻了三番。
什么样的利润可以支撑起如此高的涨幅？
带着满腹的疑问，朱祁镇吩咐怀恩，找来关于蔡家沟矿业的全部资料。
只要在股票交易所备案的，资料找起来都很方便。
这个蔡家沟金矿的东家是一个叫何三水的商贾，据说这个矿很早就发现了，只是由于拿不出足够的银子，就一直没有开采。
现如今看到京师流行的股票，何三水想到了去交易所挂牌，因为人力和采掘的作坊都是现成的，只要运作起来，立马就可产生利润。
这可是金子啊，当下大明已经开始有白银流入，出现了通货膨胀，但是黄金的价格一直很稳定。
几乎可以想象，这蔡家沟金矿未来的利润会有多丰厚。
最重要的是，这里距离京城很近，不过三四百里的距离而已。
可是，朱祁镇仍然想不通，就算前景再好，也不至于短短一个月就翻了三番，这也太离奇了。
仅仅一天之后，袁彬带着收集来的情报进宫。
据说那个蔡家沟金矿刚刚上市的时候，有人传言，承包矿山的何三水背景非同一般，乃是当今皇上身边红人贝琳的同乡，也有一种说法，他就是贝琳的大舅子。
贝琳现在算得上是位高权重，风头甚至盖过了六部九卿。
此人一鼓作气直接承包矿山，说不定也有贝琳的支持，如若不然，还真不敢冒险。
然而，股票不断上涨的原因，是因为人家的心思显然不止于此。
矿山的利润很大，可相比于矿山，上市融资，那才真是数不清的金银。
一时之间，京城中各种关于蔡家沟金矿的消息，已经传了个遍。
据说还有消息，说是蔡家沟金矿，曾邀请京城中几位大儒去亲自考察。
这些人也是股市的常客，回到京城，很快就连书了几篇文章，对蔡家沟金矿大加赞许。
袁彬还找到其中一篇文章，大致是说，蔡家沟的金矿品位很高，每年的盈利，也是丰厚，一旦继续招募更多的人手进行采掘，产量将会不断增大，又说此地距离京城近在咫尺，将来的利润，自是必不可少。
除了这几位大儒，其他造势者，更是如过江之鲫。
不出三日功夫，所有公开发行的股票便已售罄。
接下来的一个月，价格一直高居不下，直至翻了三番，涨到八两银子一股。
一时之间，蔡家沟金矿风头无两，甚至已盖过了当初的铁路。
股票市场几乎已经爆满，这只股票的暴涨，最直接的反应就是其他股票开始下跌。
其实这也可以理解，市面上的资金是有限的，大量的资金涌入蔡家沟金矿，势必会抽调出大量的资金出来。
朱祁镇听完，又问道：“贝琳老家是哪的？”
袁彬想了想，说道：“臣记得是浙江一带，具体哪里记不清了。”
“那个何三水呢？”
“他就是土生土长的迁安人。”
朱祁镇又问道：“贝琳的妻子是迁安的吗？”
“回皇上，贝琳至今尚未娶妻！”
“那怎么说他是贝琳的大舅子呢？”
“这个……臣以为，应该是那个何三水自己放出来的流言，为了卖股票。”
朱祁镇笑了笑，说道：“幸好贝琳现在忙着修铁路呢，要不然，以他的脾气，若是知道被冒用了名头，肯定要去找人打架了。”
袁彬已经察觉出不对劲，便问道：“皇上是觉得这家矿业有问题吗？”
“问题嘛……”
朱祁镇沉吟片刻，然后说道：“从这些资料当中，暂时看不出什么，不过，它的增长趋势……风险太大了！”
“什么……风险？”
袁彬对这些东西根本不懂，他只知道股票能赚钱，至于怎么赚，还真没研究过。
朱祁镇解释道：“但凡在交易所上市的股票，都需要按月份提交它的财报，这个蔡家沟金矿，一个月的纯利已经超过一万两纹银，这里面还强调说，他们能确保未来三年，采矿的规模增加十倍以上，而利润则可翻三番，甚至还要多，这也太惊人了。”
袁彬疑惑地问道：“正是因为利润高，大家才正想购买。”
朱祁镇淡淡一笑，道：“你仔细想一想，如果真的有如此巨额的利润，以前为何不开发？”
“可能是……资金不足？”
“如果这矿真如财报上说的这么好，就算资金不足，只要放出风去，还怕没人来投银子？现在他卖股票，不是一样的道理吗？为何从前的时候，那里就有矿山，可是无人问津，现在这个何三水一上市，盈利就大增了？除此之外，就是他们自称未来还可加大规模，这个规模是多少，开采的成本是否会增加，这些信息却都没有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朕觉得，这人采矿是假，上市卖股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袁彬琢磨了好一会儿，然后说道：“臣现在就把人抓来审一审？”
朱祁镇摆了摆手，说道：“还没到锦衣卫出手的程度，你去跟永平府打声招呼，让他们好好查一查。交易所上市的本质，是借助股市，从而获得资金，将事情做好。而不是为了借助上市，去兑现大量的金银。朕担心的是，有人把股票当成赚钱的工具，从而弄虚作假，扰乱市场。”
袁彬答道：“臣这就去一趟永平府！”
第二百八十五章 我眼里见不得钱
第二天，永平知府的奏疏便送到了。
朱祁镇一面感叹，永平府的办事效率还挺快，看完之后，脸色却变得非常难看。
奏疏上所言，蔡家沟的金矿石品位很高，每年的盈利甚是丰厚，而且，潜力非常大。
一旦扩建完成，继续招募更多的人手进行采掘，产量将会不断增大，又说此地距离京城近在咫尺，将来的利润非常可观。
朱祁镇将奏疏仍在一旁，心中暗道，能让当地知府如此大夸特夸，只有两个可能性。
要么，这个蔡家沟金矿真的潜力无限，随便一镐头下去就能刨出黄金。
要么……问题就严重了！
“袁彬！”
“臣在！”
“派几个人去……注意，是暗访，把这个蔡家沟金矿的底细查清楚，还有就是，现在市面上，都有哪些人持有蔡家沟的股票，特别是数额巨大的，也一并查一下。”
“是！”
袁彬走后，怀恩端着茶杯上前，小心翼翼地说道：“奴婢不大清楚这个股票的事，不过，也听说了一些流言。”
“哦？”朱祁镇疑惑道，“什么流言？”
怀恩将茶杯放下，然后说道：“奴婢手底下有个萧敬，皇上还记得吗？”
朱祁镇点点头，说道：“就是帮朕打理皇庄的那个萧敬？”
“正是此人！”
怀恩赶忙说道：“自从皇上注意到蔡家沟金矿开始，奴婢也留了个心眼，命萧敬去坊间打探了一下这家矿山的底细。”
朱祁镇突然意识到，自己几乎都要忘了，除了锦衣卫，还有个东厂呢！
自从王振死后，无论是金英还是怀恩，做事都比较低调，导致东厂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号，几乎都快淡出众人的视线了。
说到底，这些都和做皇帝的有直接关系。
皇帝重用宦官，希望用宦官来压制文官集团，那么，东厂就是朝廷鹰犬，天天张牙舞爪去祸害人。
如果皇帝不需要，东厂就是一群太监而已。
怀恩继续说道：“私底下传闻，这个蔡家沟金矿之所以如此火爆，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那些持有股票的人。”
朱祁镇有些不理解，又说道：“具体说说。”
怀恩微笑着，说道：“皇上可还记得，在大明留学的那些个藩属国世家子弟？”
朱祁镇自然记得，当初剪除倭寇，便将矛头指向倭国，谈好了驻军和费用的问题，还附带一条，就是倭国几位世家都要派出青年子弟，前往大明学习先进知识和理念。
随后，朝鲜国、琉球国等也派人过来，时至今日，至少有五六十位了。
这些人还都带着家眷、随从，算下来至少有几百人，鸿胪寺肯定安置不下，便干脆让他们自己寻地方住，反正你们不差钱，买房租房你自己看着办。
平日里，除了定期到国子监学习，倒也没限制他们的自由，可以在京城里随便转。
“你是说，持有蔡家沟股票的是这些人？”
“这些来自藩国的世家子弟只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据说是……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