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到中年纸老虎
要是说别的,比如骑术,沈虎子心里还是有些虚,可是读书,那就是他的强项了,哪怕当下被一群女子围着,有些尴尬的沈虎子闻言也把胸脯一挺。
“吾乃吴兴沈氏子,千年高门,诗礼传家,双十年纪只读诗书,岂不是要被人笑话。”
吴兴沈氏起自东汉,东晋南北朝时,是江南显赫一时的大族。
沈虎子这么说,颇有几分自傲的姿态,那意思是钱越虽是属国,但我沈虎子,那可是世家大族子弟。
不想他这么一说,那些女子顿时又开始嘻嘻哈哈的了,他们将一个穿着襕袍,一副男子打扮的少女推了出来,纷纷叫嚷道。
“陈七妹妹,这是你家的臣属来了,说不定你们还有亲呢?”
沈虎子闻言大怒,忍不住大喝道:“吴兴沈氏千年高门,可不是谁家的臣属!”
不想这陈七妹妹皱了皱挺秀的鼻子,看着沈虎子喝道:“吾乃高宗孝宣皇帝子孙,你是沈氏子弟,难道不是我家祖上之臣属。”
沈虎子一愣,随后人都麻了,方才听这女子姓陈,想来口中的高宗孝宣皇帝不是别人,正是南朝陈的陈宣帝陈顼。
这吴兴沈氏的最高光时刻,就是在南陈。
当时南陈不算被废的陈伯宗一共就四位皇帝,而其中陈文帝陈蒨和后主陈叔宝的皇后都是吴兴沈氏女,沈氏一门先后五人尚公主,现在南陈的后人说沈氏是祖先臣属,还真没错。
眼见镇住了沈虎子,慕容瑛娘得意的一笑,“你吴兴沈氏再是豪门,也不过是江南臣子,我慕容家世代北朝为帝王,可比你家逊色?”
沈虎子砸吧了一下嘴,就算逊色,他敢说吗?这要是传回慕容白袍的耳朵里,他沈家还不得倒大霉。
就算慕容白袍不说啥,这瓜州慕容家是归义军中两大支柱之一,封公侯伯者数十人,就算是吴越王钱家也不敢跟他们相争,更别提自己了。
慕容瑛娘见沈虎子彻底蔫了,哪是越看越欢喜。
你以为她这样的小娘会喜欢一个霸道总裁?
狗屁!
她家里霸道总裁一堆,慕容瑛娘早就审美疲劳了,反而就喜欢沈虎子这样高大帅气,知书达礼,又懂得什么时候必须得怂的小暖男。
此时,当先拦住沈虎子的那个熊大小娘嘻嘻一笑开口说道:“这都自报家门完毕了,小郎君,你看我家二娘子如何?
不如别回你那个什么吴越国,就在这承天凉州府与我姊姊,做一对神仙眷侣吧?”
啊!还能这么来?我这是遇上抢亲的了?你这是绍明圣人龙兴之地,还是盗匪窝啊!
沈虎子双手舞动的都快出残影了,嘴里连连喊道:“如此大事,请恕某不能同意!”
呃,沈虎子其实已经感觉到危险了,所以他才如此坚决的表示不同意。
不过他又一次失误了,不该用对江南女子的态度,对待这些西北大妞。
方才他要是好好说话,姿态再放低点,慕容瑛娘也不至于动粗。
可是他现在这么一来,顿时就让自视甚高的慕容瑛娘挂不住脸了,当下娇喝一声。
“左右,予我拿了他带去凉州,你不同意没关系,耶耶我同意就是了!”
看给人气的,都开始自称耶耶了。
沈虎子立刻就被一群女子给摁住了,他也不敢拼命反抗,或许在他心里,也觉得没有拼命反抗的必要,一群女人还能把他个大男人怎么的?
不过嘴里还是要表现出来的,沈虎子涨红了脸,大声朝钱越正使裴坚喊道:“非礼!非礼也!裴公救我!”
纷乱中,钱越国百余人震惊的无以复加,他们奉命而来,沈虎子还是护军都虞侯,怎么也不能让他被一群女人给抢走了啊!
当即就有数十骑上前,似乎是想要帮忙,却不防慕容瑛娘打了一个唿哨,这些女子分出三人挟持着沈虎子跑远,剩余数十骑竟然顷刻间就形成了战斗队形。
她们先是策马绕着上来的钱越国兵将饶了一个大圈,卷起漫天沙尘,使人不能准确定位他们突击的方向,随后手中马弓纷纷射出。
虽然射的是墩箭,也就是训练用的木疙瘩箭头,用的也是马弓,但钱越国的兵将们是在赶路,也没有着甲啊!
顿时就给射的吱哇乱叫,本来就没有排的队形更加散乱。
而他们一乱,对面慕容瑛娘又是一个唿哨,这数十红粉骑士立刻就组成了冲锋用的猪头锋矢阵,然后雷霆般撞了进去。
霎时间,钱越兵将直接就被击穿,随后更被打的屁滚尿流的。
裴坚骑在马上,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使团护骑,钱越内牙精兵,直接被一群女子给击溃了。
虽然有对面是女子,且一看就出身朝廷高门让他们不敢放手应对的原因,但对面这几下骑兵作战的本领,确实非常高明。
要是换成周国铁骑来?裴坚打了个冷颤。
不过害怕归害怕,还是不能让跟着他的护卫骑将被人掳走,而且还是被女子掳走,裴坚只能看向了身边陪着他的一个朝廷礼部郎中。
礼部郎中看着裴坚,他迟疑了一下,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已经击溃钱越兵将,正在整队的红粉骑士们走去。
不过尚未靠近,还未开口,熊大娘子就用一根哨棒指着他喝道:“吾乃圣人亲侄女,金国大王孙女李氏,谁敢上前!”
郎中立刻转身,灰溜溜的就跑回了混乱的钱越使团中,苦笑着对裴坚说道:“慕容娘子就是骄顽了些,沈都虞侯应当无大碍。”
裴坚忍不住气得哼哼了两声,能率军冲击男子的女将,你说她只是骄顽,谁信啊?
第七百零三章 花蕊夫人的春天
西京承天凉州府,永训宫,我张圣人刚刚安顿好,随即就被董少监报告上来的消息,给气得脑袋一阵炸炸的疼。
自他离开凉州后,第一任西京留守张怀庆就开始瞎搞。
张鉊这位为老不尊的叔爷,年轻时就是个逍遥公子。
当时张鉊一走,下面全是年轻时的小伙伴,还一起成了暴发户,加上商路通畅后,凉州繁盛以极,众人有权有钱又得闲,那还不得可劲的吃喝玩乐。
张鉊也是现在才知道,他手下这些凉州土鳖,做的打油诗足足有数万首之多,更让张鉊无语的是,他们还有脸集资出版刊行。
我张圣人逼着天工院弄出来的活字印刷,先印的不是他的《大周刑律一统》,而是他们的打油诗。
这搞得凉州文风极为奇怪,别人作诗是远上寒山石径斜,他们是大明湖里蛤蟆大。
这些良莠不齐的打油诗,给了凉州,乃是整个河西一种十分怪异的气质。
就好像个杀猪佬考中了状元,然后拿着杀猪刀在金銮殿上,跟皇帝一本正经的讨论猪腰子应该用泡椒爆炒还是切薄片烫火锅那样的怪异。
更别提他们还挺不自知,前些日子在路上,张怀庆还向张鉊邀功来着,他是真以为他为凉州的文华兴起,做出了很大贡献。
呃,到也不是完全没有贡献,在他们的推动下,明清时期才兴起的小说,估计要很快迎来大发展了。
因为就张怀庆等人这点文化水平,品鉴诗文他们不过是装模作样,但是听小说,看小说,那是真喜欢。
除此之外,凉州承天府在他们的带动下,各种离经叛道的事情层出不穷。
张圣人回城一趟,就看见了奇装异服的服妖不下二三十人,其余装疯卖傻COS李太白的醉鬼,闲得无聊专门找人比试的街巷游侠儿多不胜数。
张怀庆的九子张成坚甚至在门口摆下三个巨大的酒碗,每日将从张鉊那里搞酿造法酿出的高度白酒注满三个大碗,门前再堆了两个土岗(土包),立一杆大幡,上书三碗不过岗。
但凡来者,只要出一贯钱,就可以挑战喝下这三碗酒一盏茶后,还能走过架在这两个小土堆之间的木棍而不摔下来。
醉了,这一贯钱就没了不说,还得再出一贯钱买酒。
没喝醉,立刻就能成为张府座上宾,从此在这凉州也大小也还算一号人物。
其余各种怪相,连张鉊都看不过来了。
这哪还是他的西京承天凉州府,简直就是一个荒诞不羁的超级游乐园。
后来虽然裴远出任整个河西、陇右军政财大权一把抓的超级留守后,这些人被裴远治理的不敢出来继续瞎搞,但他们并未收敛很多,而是换了个方式。
既然裴远可以下狠手管他们,但各家的女眷,裴远总不能用律法来管吧。
于是在各家的纵容下,凉州府的女流氓群体急速飙升,导致远近各地人,一听凉州女儿的名声,头都能大好几圈。
现在,张鉊身前就跪着两个女流氓!胆子那是真的大啊!竟然敢把钱越国使团中的都虞侯都给当众掳走。
娘的,张鉊虽然很乐意看到河西女儿巾帼不让须眉,因为她们的肚子里,就是张鉊未来夏君夷民的希望。
一个骑得烈马,引得强弓之母亲养育出来的儿子,一定也是富有冒险精神的男儿汉。
但是,现在巾帼不让须眉他没看到,一个个无法无天的女流氓倒是出现了。
张圣人着实没想到,他到了凉州,别的没干,竟然先要收拾这一帮女流氓。
“那沈虎子,现在何处?”张鉊皱着眉头问慕容瑛娘。
这小丫头十年前就是胆大包天的主,一看到她,我张圣人都不由自主觉得下巴疼。
慕容瑛娘把头垂都老低了,再也没了昨日号令群雌,策马抢人的威风。
“人押在了九叔祖的府邸。”
慕容瑛娘口中的九叔祖,就是张怀庆的九子张成坚,张鉊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想来现在已经醉死过去了吧?”
慕容瑛娘点了点头,突然噗呲一笑,“那南蛮子还想逞强,奴让他只喝一碗,他却说天生海量。结果第二碗都没喝完,咚的一头就栽倒在了地上昏死了过去,额头磕了好大一个包,嘻嘻!”
“你还有脸嘻嘻!”张鉊忍不住一个爆栗子敲到了慕容瑛娘的头上,清脆的一声爆响,疼的慕容瑛娘眼泪花花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就见了那沈虎子一面,就相中他了?万一他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呢?”
张鉊还是有点恨铁不成钢,在这个时代,你一个女子,怎么敢直接用抢人这一招的?
说句不该说的,男子抢了人,顶多接受律法惩处再赔点钱而已。
这女子这么当众抢人,真要是跟那沈虎子成不了,那以后也别想嫁个正经人家了,这特么是拿自己的未来在赌气啊!
不想听了张鉊这话,慕容瑛娘抬起头看了张鉊一眼,幽幽的说道。
“谁叫这天下男子,再无圣人与大哥那样的文武双全英雄,尽皆是歪瓜裂枣呢。也就这沈虎子看上去有那么几分像样。”
雾草!张鉊心里一抖,这怎么还有老子的事啊!
他赶紧岔开话题,正好看到旁边的李婉儿嫌跪的膝盖有些疼,在地上扭来扭去的。
张鉊看着这个从曹元忻这算,应该是他侄孙女,但是从李圣天这算又是他侄女的李婉儿,那是气不打一出来,当即也赏了她一记爆栗子。
李婉儿摸着头顶,被这一记重击打的吱哇乱叫,眼泪汪汪的,当即就委屈出了声。
“谁叫那南蛮子敢不给咱面儿的,不绑了他,岂不显得咱没那个胆?”
“这也是个没脑子的!”李婉儿这话,把我张圣人气得一抽,他深深怀疑,要是再这么下去,让她们去养育大周的下一代的话。
慕容信长这样肯定没指望了,还不知道要教出多少个王通信、顿珠那样的傻货、憨货兼犟驴来。
不行!必须要想办法给这些无法无天的女流氓上上课,给她们讲讲道理了。
脑子里在想事,手上也没慢,张鉊拿着一根荆条又在李婉儿的头上轻轻敲了两下。
“你给我滚下去,把女诫熟读三百遍,背不熟你就别给我出门。”
李婉儿一听,头都大了一圈,她也是个不愿意读书的,嘴里刚要辩解,张鉊又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再敢多嘴,你信不信朕现在就把你给嫁到江南东道的漳州去,正好留从效遣人来求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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