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唐儿归 第659章

作者:人到中年纸老虎

  现在是依附权臣董伽罗的番僧派站了上风,历史上要到大理第四位国主段思聪中后期,本土僧人依靠高氏势力膨胀,才彻底将番僧派打翻在地,并形成了有大理特色的佛教。

  甚至在这此后,大理国的和尚可以读圣贤书,以释儒的身份考科举做官。

  现在既然张鉊来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时候,那怎么还能让他们两方相争呢,肯定是要去直接让他们都成为无上天的信徒啊!

  所以,张贤存不能单纯以一个中原王朝收复南中的君王身份前去,还应该以一个宗教领袖的身份去。

  正好现在大理国的本土僧,处于人数众多但在官方上被压制的地位。

  他们追根溯源的青塘佛门,又大部分皈依了六法宗,张贤存这么一去,简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全占了。

  ……

  交龙寺并不是什么大寺庙,它并不是官修,甚至都不是地方大门富户修建,而是当年开凿麦积山石窟的工匠以及普通士兵集资修建的。

  交龙寺,原本叫做蛟龙寺,当年开凿麦积山石窟的时候,人们笃信麦积山中有一即将飞升而去受雷劫的蛟龙。

  工匠和士兵们害怕蛟龙飞升时,麦积山会垮塌将他们掩埋,于是专门建蛟龙寺安抚,使此蛟龙也得以享受香火,不做那飞升时地动山摇之事。

  张贤存在交龙寺中身穿亲王冕服。张周的冕服与大唐极为类似,只是在冠冕的旒和帽卷等处以及玄衣与中单的下摆上,多饰以银白边,彰显张周金德,以区别于大唐的土德。

  张贤存昨日就到了交龙寺,随后在交龙寺的静室中,禁绝饮食,颂唱了七个时辰的六法宗经典。

  众人到了之后,张贤存才换下身上的素白僧衣,沐浴更衣、焚香祷告完毕,方才换上亲王冕服。

  张鉊则换上了皇帝朝服,依足礼仪和程序,晋封鄯善侯张贤存为开府滇国公。

  关于封号,张鉊考虑了很久。云南历史上,出现过两个封号,一个就是众所周知的滇,另一个就是唐玄宗封给皮逻阁的云南王。

  张鉊现在要把云南王封给张贤存,那意图就太明显了。

  大理段氏虽然在边陲,但他们不是聋子也不是瞎子,更不是傻子,你这云南王一封,谁都知道你想干什么了。

  滇国公,这就要好很多,自楚将庄蹻入滇,秦始皇又派大军灭滇国行郡县后,滇这个国号,也就带有了一定中原朝廷方国的意味,至少不像什么夜郎、牂牁那样不正统。

  而且现在先给国公,也可以避免一步封到王,引起大理国的警觉。

  至于之后是不是一直让张贤存用滇为号,那就要看张贤存和郭荣、章飞、张永德等人干的怎么样了。

  干得好了,以楚为号,也不是不可能,反正历史上首任滇国王庄蹻就是楚将,传承上也勉强说得过去。

  而爵位开府滇国公中,这个开府两字,那就更不寻常了,这可不是开府仪同三司那个开府,而是开霸府。

  所谓霸府制度,就是汉末三国时期流行的一种制度,一种臣下用来架空主上,或者皇帝用来收拢权力的制度。

  三国时曹操架空汉献帝,司马氏架空曹家,甚至诸葛亮在季汉的丞相府,大唐李世民的天策府,都是一种霸府制度。

  历史上中国之外日本的幕府制度,越南南北朝时期的郑氏幕府,同样也是霸府制度的一种。

  张鉊在大义归国后,以韩王府行河西陇右军政事,也用的是霸府制度。

  所以,张贤存这开府滇国公,就是让他以滇国名义,开霸府任用自己的部属。

  而在这之上,如果要再晋封的话,那就是滇国大王了。

  在张鉊的设计中,这种出去夏君夷民的封国,爵位会跟国内的勋爵制度分开。

  国内是正常的亲王、郡王、国公、郡公、侯、伯六等超品爵位。

  在封国中,就实行国大王、开府大公、君侯、君伯、节度使、镇抚使六级,君伯以上是称孤道寡的国主,后两级是世袭罔替的土官。

  任命张贤存为开府滇国公后,张鉊再任命郭荣为滇国长史,统筹一切事务。章飞、张永德、安佑全等人为长史之下等十曹参军。

  同时,郭荣还兼任着东川道安抚使、南溪府府尹、南溪府兵马督监。

  章飞将要就任泸州府尹,泸州府兵马督监。

  安佑全调任西山八部观察使,督抚西山诸羌兵马事。

  此外,雅安府府尹、雅安府兵马督监、禁军永平镇总兵崔虎心,也将接到张鉊的命令,让他组织兵力作为一路偏师,时机一到就可以配合南下。

  毕竟从雅安出发南下,一路过后世的凉山、攀枝花也可以到达楚雄和昆明。

  册封完了爵位,张鉊才从身上取下一串佛珠,亲手将他挂到了张贤存的脖子上。

  “此珠串,是吾在佛祖的竹林精舍悟道时,感于佛法精深,遂亲手制作的。

  汝乃本尊血脉传续,生来就带有三分佛缘,若是能在云南之地参透佛法奥妙,定然也能为一方圆满,造福百姓。”

  张贤存可太懂这是什么意思了,父亲这不单是把云南的政权给了他,还将云南之地的宗教权也给了他。

  想来日后他这一支后人中,一定会出现许多掌握宗教大权的狠角色。

  耶耶果然还是最爱我的,张贤存拜伏在地上,泪流满面。

  此时,接过了珠串,又被张鉊赐下大量舍利子、金佛、袈裟后,张贤存伏地拜了三拜表示感谢,四周六法宗的僧众开始集体颂唱《无上天度厄解困真经》。

  临行之前,张鉊再次召见了张贤存、郭荣、章飞以及匆匆赶来的蜀中名医韩保升四人。

  看着不过十五岁的儿子,就要一个人去到南溪府,张鉊放心不下之余,心里还是有些不舍。

  他先对郭荣和章飞说道:“云南之地,历来瘴疫丛生,中原之人去了,少有不患病者。

  如今虽然历经数百年开发,已经没有两汉时期那么可怕了,但还是要小心。

  尔等在南溪、泸州两府,要多储存药材,太医署派去的医士,一定要配到每个将中,保证一百人里最少有一正两副三名医士。

  全军上下不饮生水,不尝生食一定要做到,患病者与健康者的隔离,也要严格遵循。

  军中骁锐,最好能分成若干批次,先期可以少量进入大理国内,以适应山地作战和密林气候。”

  郭荣伏地拜谢道:“陛下事无巨细,心念平南大军,臣与将士们皆感陛下恩德。

  一件件一条条,臣都与章府尹一起编成条例,等到了南溪、泸州后,就颁布全军严格遵守。”

  张鉊放心的点了点头,以郭荣的能力和心细,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随后张鉊又看着急匆匆赶来的韩保升说道:“朕提出的以臭蒿之疟疾的办法,究竟能不能成,不成是因为什么,成又能有多少效用?皆在与汝是否尽心尽力上了。

  朕已下令,只要涉及到此事,无论需要任何人、事协助,你都报给滇国公,他必会协助汝。

  若是滇国公也举棋不定,朕授权你可以使用南溪、雅安、泸州、成都四府的锦衣亲卫八百里快递来向朕报告。

  尔若能立下此大功,朕绝不吝啬爵位,还可以让你随意使用天下驿馆之权,各地省道府州县官衙藏书,任由你借阅。

  再命人帮你补全蜀本草的缺漏之处,随后刊印天下,使尔贤名传于后世。”

  此时出远门,可不单单是金钱的问题,林林总总麻烦都跟后世完全不一样。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身份问题,此时你要没个身份还天南地北的跑,住宿、吃食、官府、交通工具、民风民俗,任何一样都是大困难。

  只有能利用朝廷在各省道府州县的驿站,才能解决这些问题中的大部分。

  张鉊之所以这么舍得,是因为他也只是模糊记得臭蒿好像可以治疟疾,但具体怎么治,药方怎么弄,效果如何,他都不知道,所以只能让韩保升去办。

  这韩保升虽然有些贪财和傲娇,但仍然不失为一个医术精湛的好医生,在医道历史上,也是留下了姓名的大牛。

  同时他还是张圣人宠妃赵蓉娘的亲二舅。韩七娘子的二兄,绝对信得过。

  而一个好医生,最想的事,自然就是能从容走遍大江南北,辨识天下药材,搜集天下偏方,见惯各种疑难杂症并与天下名医交流。

  至于著书立传,遗泽苍生,名留后世,是个中国人都有这样的梦想,只分他有没有机会和能力去实现。

  韩保升闻言,感激涕零的拜伏了下去,头杵在地上颤抖着说道:“臣,敢不殚精竭虑!”

  等到众人都出去了,张鉊才拉着张贤存的手说道:“昨日父皇说,要你的大理国打通去天竺的通道,还要收复白狼羌等,那都是远期目标。

  就算在你这一代不能实现,也不必强求,还有子子孙孙可以去干。

  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把大理国王这个位置坐稳。

  大理境内,多高山丘陵,这些高山与丘陵间,每有一个小盆地,就是一方势力。

  你打下大理国之后,切记多封众建,给下面人好处,但又不能让任何人做大,要做到这大理国内,就只有你一个领头羊。”

  张贤存一一答应了,看起来他还很兴奋,可能在幻想着去了大理后,要如何的大展拳脚。

  但张鉊只有不舍和担心,担心他处理不了那些复杂的事情,更害怕让他适应不了当地气候导致生病甚至病逝。

  或许,这就是父与子的不同吧!

  张鉊心里很清楚,张贤存这一去,父子之间几年见一次面都是常态了,到了真正就藩,恐怕再见面,就是在张鉊的棺椁前了。

  ……

  阿尔泰山东北,后世的哈拉乌斯湖畔,这里属于张鉊设立的乃蛮万户所在,也是草原十二万户中,极为很重要的存在。

  因为乃蛮部的这个地盘,在后世被称为大湖盆地,光看名字就知道,这里该是如何的水草丰美。

  实际情况也是这样,大湖盆地中,河流纵横,有大小湖泊三百余,是一等一宝地。

  只要能守住这个盆地,向西可以控制玄池(斋桑泊)和夷播海(巴尔喀什湖)。

  向东可以控制张鉊在杭爱山一代设立的蔑儿乞和阻卜万户,要知道之前的回鹘王城和后世的乌里雅苏台,都在这个地方。

  这就是张鉊在草原上,最坚固的堡垒。

  后世之所以大湖盆地好多地方都已经呈现出了荒漠化,除了生态退化以外,还得说是外蒙古那一票蠢货基本没救了。

  大湖盆地都能整出荒漠来,还有什么是他们搞不出来的?2023年了,那些家伙还在跟两百年前一样乱放牧,没救了。

  不过,今天,这个原本的水草丰美之处,虽然还没荒漠化,但早就一片混乱。

  原本牧民们都舍不得让牲畜去吃,要割下来当青储饲料的鲜美嫩草,被无数的战马蹄子踏来踏去,嫩草青绿色的汁水仿佛血液一般,泼洒的到处都是。

  这种行为要是放到汉地,那就跟白花花的白面被洒到尘土中,没什么区别。

  而能让牧民们连这样嫩草也不来收割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战争!

  呃!或许,这也不叫战争,而叫做欺负人。

  正在欺负人的,是数千打着银白边日月星三辰旗以及银白色卍字大旗的军队,他们组织严密,指挥有方。

  两边是最少有两千骑以上的无甲弓骑兵,他们不断的吆喝着,用手中的马弓向四处抛射箭矢。

  而且比起射箭,似乎他们吆喝的要更起劲一些。

  这些人无甲弓骑兵根本就不在乎杀伤了多少敌人,他们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将敌人从两边往中间赶,让敌人越来越扎堆,也越来越慌乱。

  而在中路,一支四五百人的轻甲骠骑兵手里拿着长长的马刀,正伏在马背上,粘着前方被两旁无甲弓骑兵赶到了一起的敌骑猛打。

  每当被追的走投无路的敌骑想要回身射击他们的时候,这些骠骑兵就把身体贴在马背上,风驰电掣的冲过去,直接冲垮他们。

  如果敌人也抽出了马刀或者其他近战武器,他们反而要掏出弓弩列阵而射了。

  这些骠骑兵也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粘住敌人,让敌人跟着他们的作战方式走,掌握主动权的同时,又搞垮他们的心态。

  终于,前面三四千骑被追的实在没办法了,一个满脸胡子的黄头回鹘人大喊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