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到中年纸老虎
五百骁骑兵人披甲,马儿也带上了半甲,猛地就向河东军发起了冲锋,他们的目标正是河东第一悍将史弘肇。
刘知远其实也留着人呢,他一声令下,河东军最后的五百并州骁骑也出动了,他们同样也是有目标的,正冲着蛮熊而去。
马蹄声震天动地,哪怕是在激烈的厮杀中,史弘肇也听到了骑兵突击而来的声音,他意识到了危险,立刻就命手下牙兵停止冲锋,转而布枪阵防御。
张昭节以雷霆之势赶到,但史弘肇已经完成了基本的阵型,也还有五六百人。
周军骁骑一到,河东军弓弩齐发,长枪手毫不畏惧,整个一钢铁刺猬丝毫不动。
眼见这情况,张昭节指挥五百骑避而不闯,直接划个圆圈绕过,利用战马冲刺的加速度,将手中的箭矢近距离倾泻而出。
史弘肇的牙兵由于要远距离引弓,以减缓周军骑兵的冲锋之势,因此箭矢大半落空。
而周军骁骑则是近距离射击,准确度和破甲效果要好的太多。
直冲了一轮,史弘肇牙兵就损失惨重,而张昭节饶了个大圈,又再次回来了,这一下,对比更加明显,不过精锐的史弘肇牙兵还是守住了。
刘知远在鸡泽县城上看见周国精锐甲骑不断围着史弘肇连续攻打,急的双脚直跳,急令作为后备的白再荣挑选精锐,一定出击救出史弘肇。
而另一边,刘知远的河东精骑围困蛮熊,就很不顺利了。
因为蛮熊身边虽然只有三百人,但是顿珠也在,三百人几乎手里一共一千二白杆投矛。
这边二百人稳住阵线后,一白杆投矛对袭来的河东精骑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双方一个照面,河东精骑就损失了快三十骑。
骑兵在面对众志成城,丝毫不乱的精锐重步兵时,直接上的话,就是这么无奈和毫无办法。
河东精骑冲了两次,损失了快五十骑,然后就很明智的退去了。
而刘知远派出白再荣的时候,就已经晚了,连续冲了四次之后,史弘肇的牙兵终于崩溃。
在第四次冲击的时候,举枪的长枪手陡然崩散,张昭节抢先冲了进去。
绝望中的史弘肇爆发出了极强的战斗力,他虎吼一声,将手里的长枪投出,正中张昭节的胸口,差点没将张昭节打下马来。
张昭节身后的李存惠见状,加速猛冲,一槊就抽到了史弘肇的头上,史弘肇惨叫一声,身体螺旋转了一圈,随后重重摔倒在地上。
李存惠大笑一声,立刻飞步从马上跃下将史弘肇按住,却不防史弘肇是半装的,他一把勒住李存惠的脖子,用双脚缠住李存惠腰,就要去掏腰间的长匕首。
可惜李存惠的手比他更快,直接就摸出了一把精钢匕首,撩开史弘肇的扎甲甲叶,对着里面就是一顿乱捅。
其余的周国军将也赶来了过来,杀散了最后的史弘肇牙兵,合力将史弘肇捅成了血窟窿。
其中赵匡胤最为冷静,他没有管史弘肇,而是冲上前去,将史弘肇的认旗,直接给砍倒在了地上。
随着这位河东第一悍将的大旗倒下,阵战之上两万余河东军顿时信心崩散,哭嚎着,就往后退去。
好在这时候,刘知远命令的白再荣到了前阵,他立刻开始指挥封闭拒马,勉强算是挽回了一些颓势。
城头上刘知远束手无策,只能看着周军一波波席卷河东军布置的各种拒马、壕沟和车阵。
霎时间,刘知远一阵腿软,他知道整个河东军完了。
虽然还有些能逃回鸡泽县,周军人少,几个砦堡暂时还能守住,但他们再也不会有与周军争雄的信心了。
第六百二十一章 非常人也
鸡泽县城前,六十多架骆驼旋风炮排成排,呼啸着将比拳头还大的石子投射进了大砦堡中。
砦堡中的河东军间或发出凄厉的惨叫,但大多数时间,都是一片沉寂。
李昉带着一票王翼司的参谋在写写画画,神机营的工匠也在测算各种数据,他们把轰击河东军的大砦堡,当成了一次演练。
晋阳郡公李从益也站在李昉身边,这位明宗李嗣源的幼子,在这些方面倒还是有些天赋。
他在惊恐的心情安定下来,确定张昭确实没想把他怎么样,也完全没把他看做威胁之后,立刻也想出来做点事。
于是就进了天工院学习,现在是来跟着神机营见见世面的。
李从益看着远处的鸡泽县城,总觉得心里一阵惊惧,将好像那里面藏着什么能要他命的东西一样。
可不嘛!历史上就是这个时候,刘知远进了东京开封府,然后毫不留情将苦命的李从益、花见羞母子处死。
永安公主则因为嫁给赵延寿而躲过了一劫,只是赵延寿历史上也被辽世宗很快整死,估计貌美的永安公主,下场也实在难以预料。
张昭也策马到了阵前,笑着问李从益,“我儿可有所得?”
李从益赶紧施礼回答道:“回大人,此砦堡虽然多以木材建成,但骆驼旋风炮仍然很难对其造成大的伤害。
儿臣在思考,目前我大周投石机种类繁多,却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若能做出规范,调整力道范围,使其如同弓弩一样有石数大小,不同场合用不同的投石机,方能物尽其用。”
“想法不错!你可以朝这个方向去研发,有任何问题来找吾就是。”
张昭笑着鼓励了几句,不过投石机这玩意,最大的问题还是此时的张周用不起。
其实包括整个五代,都没什么投石机的使用,比起大唐时,可以算得上是消失不见。
原因就是民力衰竭根本用不起了,哪怕就是张昭发动的这两场大战,如果不是从南唐讹了一笔,以及张昭在中原的打土豪,再加上河西、关中的支援,张昭都有点打不起了。
‘轰隆!’一声巨响传来,张昭立刻丢下李从益,策马往发生巨响的地方看去。
只见河东军建在右边的一个大箭楼,正与被周军给弄塌了,数百河东军在尘土飞扬中凄厉惨叫着。
昨日一战,河东军第一悍将史弘肇战死,整个河东军的损失达到了恐怖的四千余。
除了少量被俘以外,其余都是直接战死或者伤重不治在了战场上,受伤者逾万。
如果不是白再荣见状调整的快,差点就全军崩溃了。
不过河东军现在也不好过,最大的打击,就是一直在战场外与周军骑兵纠缠的四千多吐谷浑游骑,在这一代吐谷浑王白宗义的带领下跑路了。
这给了河东军一个重大打击,没了吐谷浑的游骑,他们就是跑路也没人掩护了。
倒是张昭很不放心,怕这些吐谷浑游骑沿途残害百姓,于是派了赵匡胤领五百骑一路追击,让他们不敢到各处劫掠。
而在吐谷浑游骑跑路之后,整个河东军就只能缩进了鸡泽县城以及城外的三个据点中,周军从今天凌晨起,就开始分别进攻。
刘知远不死心,又派慕容彦超率五千军出城救援,结果再次战败损失一千余人,于是河东军彻底失去了出城作战的勇气。
现在城外的箭楼塌了一个,三个据点就只剩下两个了,而且很快就引起了连锁反应。
左侧箭楼的河东军看到右侧箭楼倒塌后的惨剧,立刻放弃固守。
少部分想杀回鸡泽县城中,然后被突入的周军骑兵击杀,大部分打开了寨门跪地投降了。
而最前面的大砦堡则仍然大门禁闭,虽然被砸的千疮百孔,但里面的河东军在骁将刘词和李韬的带领下仍然在抵抗,张昭派人攻打了两次,都被他们赶了出来。
这不得不提到五代的另一个奇特的地方,那就是两军交战,只要上官不投降,下面的人极少主动投降。
这倒不是他们很讲忠义,要是这些家伙这么讲究忠义,五代就不会这么混乱了,他们不投降的原因很简单,还是钱财闹的。
此时早已不是大唐时期人口八九千万,钱粮财货都不缺的时代了。
此时经过二百年的战乱,生活物资和户口,已经衰减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
全天下中,按张周一统中原、关中、河东、河北和河西陇右朔方来算,人口最多也就是一千一百万左右。
此外南唐大约八百万,钱越大约接近三百万,孟蜀两百多万,南平七十余万,马楚六十万,南汉一百万上下,漳州清源军四十万左右。
整个人口也就两千六七百万,作为主要的交战场所,中原去除河西、陇右和朔方以后,只有八百万上下。
这么点人口,武人的数量却不少,平均到每一个人头上,把百姓压榨到极致,也没有多少油水,更别说各级军官勋贵还要占去一大部分。
所以在五代时期,武人投降了,并不意味着你还有保有原本的地位,甚至可能性命都保不住。
后唐入汴梁的时候,后梁的禁军可没讨到好,同样的后唐、后晋的历次变动,在武人层面,也都基本意味着一场享受生产物资的大换血。
现在的情况也差不多,张昭不愿意为河东武人开出多高的价码,希望的是他们主动无条件投降,然后挑选一些精锐,其余大部分都得回乡务农去。
河东的好处,当然要被张周的勋臣武将和士兵们吃下去。
而对于河东的武人来说,从上到下都还在指望着刘知远,至少也是指望着张昭来招抚他们。
不然的话,在这种乱世失掉武人这个身份后,别说有没有地来来耕种,就算有,他们也不是种地的料。
带着一身战争留下的伤病归乡,基本就是在穷死和横死两个结局中间选一个。
而在鸡泽县城中,形势就更加凶险了,随着两个箭楼的陷落,鸡泽县城外,就只剩下了一个大砦堡,被攻陷不过是时间问题。
现在连鸡泽县到邢州的路上,都布满了张昭的哨骑,再等下去,后路都要完全被封死了。
刘知远面色潮红,风寒感冒仿佛好了不少,但那精气神,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他环顾了一圈,发现除了刘词、李韬等人被困在大砦堡以外,其余的军将都在这里了。
城内虽然还有一万多人,粮草也还充足,至少能吃二十天以上,但是肯定是没法再获得补给了的。
二十天过后,一定就得断粮,况且现在人心浮动,根本没法守。
慕容彦超环顾了一眼,见周围都是河东武人的核心,也就直接站出来说话了。
“大王,如今之计,唯有想法返回河东了,郭太尉在涉县还有万人,郭从义、白文珂等也还有千余人,咱们守住井陉关与峻极关,河东表里山河,周军要想入太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刘知远听明白了慕容彦超的意思,如果目前就在和鸡泽县被击败俘虏的话,那就失去了所有的资本。
如果能逃回河东,依靠河东的天险和周军打烂仗,一定可以打到周军无法承受。再来讲条件,就要好讲的多。
见刘知远还在沉吟,白再荣可不客气了,昨日一战,刘知远嫡系损伤惨重,一万河东牙兵全须全尾的已经不到两千人了。
在这个看实力吃饭的时代,什么大王,什么节度,都是虚的,手下有多少能打的健儿才是真的。
“大王,某家也赞成慕容指挥的意见,大王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河东上下将士以及左卫上将军考虑一下吧。”
刘知远顿时鼻子都给气歪了,什么叫不为自己考虑?老子现在就是在为自己考虑好吗?
不过白再荣的话虽然不客气,却实实在在的命中了刘知远的弱点。
那就是远在太原的李三娘和两个儿子刘承训与刘承佑,特别是李三娘,刘知远与她感情极好,长子刘承训为人姿容美,性温厚,深得刘知远喜爱,不可能不为他们考虑。
要是他刘知远倒在了鸡泽县城,那么河东一定会起乱子,一定会有人拿他家眷当敲门砖。
罢了!罢了!
刘知远长叹一声,“杀猪宰羊,汤饼管够,告诉下面的勇士,鸡泽县中粮食还够三月之数,让他们放心守,周国中原残破,周军千里转运,饿也饿走了他们。”
说完这通话,刘知远转而就露出了冷酷的表情,“各将下去收揽精锐,将战马都暗中收集好。
明日五更前,先命城中守军出击救援大砦堡的刘词等将,随后再以轻骑突围而出。
只是这需留下一员战将殿后,诸君谁愿意留下?”
够狠!这是要树立起信心,然后放城内的人去送死,来为他们突围赢得时间啊!只是这留下殿后的人选,那就犯了难。
不过,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一旁的王殷。
因为王殷不是河东人,也不是刘知远的亲信,他是魏州人,契丹破魏州后,才往太原投靠的刘知远,是留下来最合适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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