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唐儿归 第449章

作者:人到中年纸老虎

  这每天只兑换五百贯的规矩,也立刻会让钱庄会丧失信誉。

  但,更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钱庄会压根就没限额这些人,只有等到拿着辽国银票的前去兑换,才有限额。

  这么一来,就麻烦了,本来东京的富户和行商就觉得把钱存在钱庄会是最安全的,因为存在自己家里,搞不好就被人给劫了。

  他们挤兑了几天,一看根本没影响,干脆陆续把取出来的金银锦缎,又存了进去。

  玛德!锦衣使者搞了半天,虽然白得了六七千贯,但任务没完成不说,反倒帮助兰若钱庄会把名声给打出去了。

  张烈成环视了屋中几人一眼,沉声说道:“昨日听大人说,咱们锦衣使者若是事情办得好,那就会升为锦衣卫,称锦衣亲军卫。

  以后不单现在的情报、探查可以继续管,荫庇官,天下各州县坐探,都会交给咱们。

  一个锦衣使者的名号,总是有些不伦不类的,说不好哪一日就给裁汰了。

  可是一旦编列成军卫,还是形同禁军的亲军,那可是正式衙门了。

  诸位都是天子亲近人,当知道其中利害。

  但若是连兰若钱庄会都拿不下,天子认为我等无用,不设立锦衣亲军,那子孙万代的富贵和权柄,可就没了。”

  曹栋眼睛一听,口水都快掉下来,更是急得抓耳挠腮的。

  他们锦衣使者,现在就像是个挂靠衙门,张烈成说的没错,随时都有可能被裁汰。

  只有成了锦衣亲卫,才能把手里的权柄和子孙富贵给延续下去。

  话说明白了,房屋中四人,都开始飞速开动脑筋。

  张烈明突然眼睛一亮,他双手一拍,“某想起来了,那日某去城南找耍子,正好遇到了一个美艳的小娘子……呃!咳咳咳!”

  说到这,张烈明突然咳嗽了几声,收起了那副色眯眯的样子,突然变得正经了起来。

  “那日某在城南例行探查,从一魏姓小娘子那里,听到了一个消息。

  她说她姐夫在甚地方当财货掌柜,可她悄悄去看过,那地方进进出出,似乎总有许多奇怪的胖大僧人。

  而且她姐夫,也总是一出工,就少则两三天,多则五六天不见人影。”

  曹栋听完,立刻凑了过来,他也小心翼翼的说道:“某也探查到一个消息,说是当时契丹人在东京时,也喜欢将财货存到钱庄里,只是不甚光彩,所以少有人提起。”

  李孝节猛地睁开了半眯着的眼睛,“如果曹指挥探查到的这个消息为真的话,倒是跟某得到的一个消息互相印证了起来。

  大相国寺的各大账房,最近极少露面,负责处理寺外事务的明惠、明深等僧侣,也仿佛一夜间消失了一样。

  据咱们的探子探查得知,他们是到外地清库去了。”

  说到这,一向脑子活,脑洞大的李孝节,看着其余三人用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

  “诸位,你们说,会不会这东京的兰若钱庄会,看着被契丹人勒索了五十万贯,但实际上他们反而吸纳了契丹人在东京劫掠的金银锦缎。

  现在不曾想契丹人大败亏输,连契丹主也被咱打杀,这些秃驴,就想着吞了这笔不义之财?”

  ‘嘶!’张烈成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还是比较信佛的,所以一时间有些难以相信,不过,他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冷静下来之后,他看着张烈明说道。

  “九郎,你调拨人手,把那魏氏小娘子全家,都给带到咱们的地盘上来。记住,一定要尽量避人耳目,是与不是,一查便知。

  李孝节、曹栋你们两,立刻发动剩余全部人手全城探查,看看有没有其他能写会算者,最近突然消失过好几天的,有的话,全部给我找出来。

  钱庄会,乃是天子所创,谁也别想用它来藏污纳垢。

  咱们锦衣使者的未来,也就在这一搏了。”

第五百二十六章 这世道,何处可寻一点光亮

  东京开封府,蔡河边,赵普的脚步有些踉跄,腰间挂着的一串钱,让他觉得分外沉重。

  这沉重,不是物理意义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自从发现了珍宝儿的金牌后,赵普在甲三库,又发现了大量用来佩戴的金银饰物。

  这明显都是被劫掠去的,在场的大小掌柜虽然没说话,但心里都明白,这些金银饰物来自何处。

  这额外给的一贯多一点出工银,就是大相国寺封他们口的赏银。

  刚刚走到家门口,赵普之弟赵安易欢喜的扑了过来,看见赵普腰间的一串钱后,更发出了惊叹的满足声。

  病中的娘子魏氏,也正强撑着身体依门而盼,看见赵普平安归来的身影,脸上尽是温柔点笑意。

  婷婷袅袅十五岁,布裙荆钗颜色丽的小姨子也抱着他襁褓中的儿子,欢欣不已。

  赵普虽然心里很沉重,但他看到了亲人,脸上也还是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他从小姨子手中接过儿子,小姨子就和很自然的和妻子一左一右的伴着他往屋内走去。

  性格跳脱的弟弟赵安易则得了他的吩咐,正要去买一些精白面粉和羊肉、鸡子等。

  “大哥哥,奴想吃一碗沙糖绿豆甘草雪。”

  十五岁的小姨子最是好嘴,眼见姐夫得了一贯多钱的赏赐,立刻就揪住赵普的胳膊开始撒娇。

  “哈哈!好!买!买大碗的!”赵普心情大好,对着弟弟赵安易喊道。

  嗯!能抵得住青春美貌小姨子撒娇的姐夫哥,大抵是没有的,除非他不正常。

  正直青春期的弟弟赵安易撇了撇嘴,嘴里嘟囔的。

  “一碗砂糖绿豆甘草雪就要好几文钱,都能买半个羊头了。”

  此时的东京,因为朝廷专卖,糖的价格非常高,就卖这么一大碗糖水的钱,寻常人家省着点全家都能吃一顿了。

  “嘟囔个甚!少得了你的吃食?去切一整个批切羊头,再买些侍弄好的猪獾肉,打四角酒来,你我兄弟晚些喝上一杯!”

  对于叛逆期的弟弟,赵普可就没这么温柔了,当头就是一顿骂。

  不过赵安易也不在乎,批切羊头就是切得细细的羊头肉,那是他的最爱,猪獾肉虽然贱了些,但量大管饱。

  四角酒差不多是后世的二斤左右,足够兄弟俩好好喝上一顿了。

  ……

  这一顿饭,是赵普家这几年来吃的最好的一顿,不到十年的时间,作为中原最繁华的城市,东京开封府遭遇三次城破,大多数人都是在艰难求活。

  赵普妻子应该是肺上有些毛病,虽说不是肺痨,但身体一直不是很好。

  她看着赵普一直给妹妹夹菜,脸上并没有半分不满,反而很是欣慰。

  因为自从她产子之后,身体就更差了,别说收拾家务,不让人伺候就算不错了,连尽一个妻子的责,人道都行不了。

  自己身体自己知,赵妻知道自己不会长命,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丈夫和儿子。

  若是走后,能让丈夫娶妹妹作为续弦,那她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虽然是低度的果米酒,但赵安易还是有些喝多了,他东倒西歪的踉跄了几步,最后栽倒在了地上,直接就睡着了,赵普也有些醉眼朦胧的。

  此刻,小姨子魏氏则把他的沙糖绿豆甘草雪端了出来,可是并没有马上喝,而是双手合十先念了一遍地藏菩萨本愿经。

  “梅娘对着一碗绿豆汤念经做甚?莫不是你也吃多了酒?”

  赵普斜躺着,看着脸蛋红扑扑的小姨子,内心里只觉得像是有只小猫在抓一样。

  不想再抬起头来的小姨子,却有些泪眼婆娑的,她梨花带雨般看着赵普回答道。

  “这沙糖绿豆甘草雪,是周妹妹最爱吃的汤饮,前些年妹妹没少请奴家吃,本想着能有个时候也回请一回,却不想再也见不到了!”

  说完,小姨子魏氏就扑倒在桌子上,嘤嘤哭了起来。

  赵普浑身一麻,酒一下就醒了,那一面刻着珍宝儿三字的带血金牌,不停的再他脑海里盘旋。

  再回想起小姨子刚刚颂念的地藏菩萨本愿经,赵普只觉得心口烦闷不已,他恨不得冲出去大吼大叫排泄心中的愤懑。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了阵阵马蹄声,赵妻脸上颜色尽失,小姨子也露出了害怕的神色。

  “梅娘快从后门走,那浪荡子又来了!”

  “贼子敢尔!今日豁出去,也叫此贼吃我一棒!”

  赵普还未说话,明明醉眠在上的弟弟赵安易却突然跳了起来,手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根哨棒。

  赵妻阻止不及,只被吓得放声大哭,还边哭边对赵普说道。

  “郎君出工这几日,梅娘被一浪荡纨绔看上了,几乎日日都要来骚扰。”

  妻子的哭声,又把熟睡的孩子给吓醒了,襁褓中的婴孩也开始放声大哭,小姨子梅娘傻呆呆的靠在墙角,雪白的小脸上满是惊惶。

  被小猫般抓走的珍宝儿,被砍断脖子邻居小吏,带血的金牌,一幕幕在赵普脑海里滚动。

  不想躲过了契丹人,还是躲不过河西人!

  此时此刻,被生活消磨了棱角的赵普,愤懑与恐惧到达了极点,他大叫一声。

  “大丈夫在世护不住妻儿,这世道黑如墨全无半点光亮,留此躯壳又有何用?”

  猛然间,他也提了墙角一根哨棒飞奔出门。

  不过,冲出屋子的赵普却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与他想象中走马斗狗的纨绔带着仆役打手不同,它家院子里,站着一群普普通通的人。

  有些看着就像是马夫、伙计和小吏,只是他们刻意敞开了衣襟,露出了里面的锦缎衣裳。

  一个名字,如风雷般撞进了赵普的脑海中。

  锦衣使者!

  “哈哈哈!你这小儿,某家前日就对你说过,你这棍法练得不对,还不信,看耶耶打你个满头包!”

  最让人无语的一幕出现了,一个看着就像是锦衣使者上官的汉子,正拿着一根哨棒在跟他弟弟赵安易对打。

  不一会就打掉了赵安易手里的哨棒,随后汉子欺身而上,一顿棍棒,打的赵安易鬼哭狼嚎的。

  赵普咧了咧嘴,但是没有上去阻拦,因为他看的出来,这位上官是留了手的。

  棍子全是往屁股等肉厚的地方去,虽然打的赵安易哇哇大叫,但实际上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伤。

  张烈明打个浑身畅快,在武力方面来说,他在张家内部就是战五渣,谁都能虐他,这会好不容易轮到他虐菜,那真是如猛虎下山一般。

  等了一会,见张烈明任然没有停手的意思,赵普只能把棍子一挥,色厉内荏的大喝一声。

  “天子在新郑门折三箭与东京百姓约法三章,官人身为天子爪牙,可知律法森严?”

  张烈明闻言立刻就收回了哨棒,他贱兮兮的看着赵普说道。

  “你这汉子休要胡言,现今可是你家小郎想冲出来袭扰某家的,某家可无半点仗势欺人,真要行凶,你家还能有活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