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唐儿归 第301章

作者:人到中年纸老虎

  于是石敬瑭只能派出内侍宦官,随契丹人去云州,命令云州推官吴峦放弃云州城,将数万军民,拱手送给契丹人。

  人老成精的折从远预判了耶律德光的预判,让折德扆等四人,率二百精骑到楼烦关外的桑干河埋伏,直接截杀了石敬瑭的使者。

  点点雪花中,包裹了马蹄的三十精骑突然杀出,慕容信长一马飞出,手中长弓连续震动三下,三个身穿皮袍的契丹骑士瞬间就倒在了地上。

  领头的契丹骑士经验非常丰富,一个前面有人拦截,根本就没想过往后朝楼烦关跑。

  因为后面肯定有埋伏,直接往前冲,冲散正面拦截的人,说不定还有希望。

  可惜他遇到了慕容信长,他身边的三十精骑,都是从慕容家和鄯东吐谷浑三部中选出来的,最低也是归义军的骑兵火长,属于精锐中的精锐。

  二十个契丹骑兵没冲到慕容信长跟前,就被一顿箭雨射死了七八人,紧接着左右两边都各杀出数十人,为首两人各持马槊,骁勇无匹,一个突击,就将契丹人彻底打散。

  那十余后晋骑兵一看不妙,转身就带着内侍往后跑,正好撞上了后面的折德扆,毫不意外的被一顿弓箭就给收拾了。

  两百精骑伏击四五十人,万万没有让他们跑了的道理。

  等到楼烦关的士兵看到情况不对出来的时候,除了地上的尸体以外,连衣甲都给扒干净了。

  “果然是让吴判官交出云州城的,堂堂天子,怎么能如此没有廉耻!”

  这下连慕容信长都骂了起来,石敬瑭的诏书中,要求吴峦并云州官兵将云州城交给契丹人,只率官兵退回,弗管百姓。

  ……

  云州城外,耶律德光还在焦急的等待,此君身材高大,一脸的憨厚,看上去完全属于那种人畜无害的忠厚长者。

  但其实不是,耶律德光继承了他爹耶律阿保机的心机和母亲断腕太后述律平的狠辣,憨厚的外表只是他的伪装而已。

  这家伙很会包装自己,不然也不能把母亲述律平哄得团团转,夺了兄长耶律倍的位子。

  不过嘛,耶律德光也有亿点点的小缺陷,那就是他打仗的手艺,是真不太行。

  要不是契丹人处于上升期,石敬瑭又脑残的送上燕云十六州,就耶律德光这人菜瘾大的手艺,最多也就能保持个渤海国的规模。

  怎么说呢,这家伙就是放大版的赵二。

  两人一样善于搞内政,善于搞政治平衡,一样的眼高手低。

  对自己的军事能力有种迷之自信,也一样给契丹和北宋打下了根子上就带着的毛病。

  此外,这二人还都善于‘飙车!’

  赵二高粱河驴车漂移,不但比手下军将跑得快,还让辽国的远拦子,跑的马吐白沫都追不上。

  他跑得太快,以至于手下军将们都以为赵二战死,遂成就高粱河车神的美誉。

  耶律德光也不遑多让,契丹军在阳城百团卫村被晋军击败后,耶律德光也是让人驾马车逃跑。

  后来嫌弃太慢,遂亲自骑上骆驼,一路跑了上千里,直到草原深处才停下。

  晋军追击的骑兵,连他的骆驼屁股都没看见,由此也得了个骆驼战神的名号。

  而且这两的庙号还都是太宗,也都是家中老二,堪称历代太宗的地板式人物,号太宗二耻。

  总而言之,说耶律德光是放大版的赵二,实际上都还有点高看他了。

  如果说把赵二当一百分来算,耶律德光也就是个一百一十分。

  这多出来的十分,还是因为耶律德光历史上的对手,是石重贵这样的憨货和杜重威、李守贞这样的‘重量级’,赵二的对手是承天皇后萧绰。

  耶律德光完全是靠对手衬托,才显得比赵二高了那么一点。

  比如此次来吞并云州,本来云州军民的抵抗之心,并不是很强烈。

  毕竟石敬瑭割云州已经割了两年了,耶律德光如果封官许愿,再承诺不会迁移百姓,不劫掠,很可能就能拿下了。

  但是他偏偏想要显示下自己大兵既至,望风而降的威风,结果成功把云州军民给吓着了,不敢开城门,闭门不纳。

  那既然这样了,就派人说明情况,好生安抚也是可以的,耶律德光想是这么想的,于是召云州大同军节度使沙彦珣出城谒见。

  沙彦珣到了之后,耶律德光的骚操作又来了,他觉得他以堂堂中原父皇的身份,只能说好话拿下云州,有点没面子,于是他逼迫沙彦珣去叫开城门。

  这下沙彦珣才觉得被侮辱了,抵死不从,城中的军民知道后,深深觉得这耶律德光不靠谱,加上本身就不想当契丹人,于是推举判官吴峦为首,军民一心,绝不开城。

  耶律德光更加愤怒了,命令大军攻城。

  唉!他也不看看,他们契丹人攻城是个什么水准?

  历史上打个甘州回鹘一围七八个月都打不下来,去打云州大同这样的坚城?怎么想的?

  于是连续打了七天,死伤数百人连云州城外的壕沟都没填平,傻眼的耶律德光这会才醒悟了,开始派人去许好处,去哄。

  但是晚了,这会谁也不敢开门了。

  说真的,要不是有个无耻的石敬瑭配合,就耶律德光这水平,契丹部落再大个五倍,看看能不能拿下燕云十六州。

  ……

  折德扆四人,截杀了后晋的使者以后,就逍逍遥遥的跑回了距离云州四百里左右的胜州东受降城附近,也就是后世呼和浩特东南。

  在这里,归义军的两千铁骑和折家的两千铁骑在此地互相演练配合。

  而在他们到了之后,附近被契丹人欺压的突厥、吐谷浑、粟特等族纷纷来投。

  这些部族虽然不敢直接带兵追随,但是他们帮折德扆等人打探契丹人情报,带领他们伏击契丹人出来打草谷的小股部队。

  掐断盘踞在原丰州天德军地盘上数千契丹部落和云州的联系,还是敢的。

  苦苦等了十日,楼烦关的契丹兵马终于把使者被截杀的信息,通报给了耶律德光。

  顿时,这位契丹国主只觉得一阵邪火,从菊花直冲脑门。

  (艹皿艹)!

  这可是冰天雪地的十一月啊!五万契丹兵马在城外等了二十来天,好不容易后晋使者都走到楼烦关,只差一百多里了,结果被人全部截杀,还有没有王法了?

  “召祗侯郎君萧天奴来,命他带三百远探拦子马搜查方圆三百里,一定要找出是何人敢与我大契丹作对!”

  暴怒的耶律德光怒吼着要找出截杀使者的人,其实此刻,最应该劝的是耶律德光暂且退兵,等到冰雪消融再来。

  不过这会没人敢说,一是耶律德光正在火头上,二是今年冬天不算很寒冷,雪并不大,他们粮草也还很充足,三是风雪大了的话,还可以去应州城躲避,完全来得及。

  “陛下,天德军附近的部落,已经十余日没派人来了,臣思量这次截杀使者的恶徒,是不是从西边来的?”

  作为两朝宿将,左皮室详稳的耶律颇德思考了一下说道,他明显感觉到了不寻常。

  “抽左皮室奉圣军三千兵马往西探查,若遇敌不可浪战,速来回报!”

  耶律德光此时已经开始冷静下来了,不过想了又想,他实在想不出来,西边有什么势力敢来捋他大契丹国的虎须?

  “陛下,如今南朝信使已被截杀,那吴峦定然不会奉命,不如再派精骑自幽州南下,去取来南朝天子诏令。”

  燕王、幽州节度使赵延寿也在旁开口说道。

  耶律德光虽然不喜赵延寿的父亲赵德均,但是对于赵延寿还是很信重的,闻言点了头。

  “就请燕王速派快马南下,这次走幽州,务必送我儿的诏令到云州!”

第三百八十七章 猎人还是猎物

  萧实鲁左手捏着一个雪团,右手捏着一块肉干,边走边吃,身后的战马不用牵绳,也知道紧紧跟着他。

  作为太后述律平的同母异父弟弟,萧实鲁在辽国中异常显贵。

  不但他是同宿卫事,宿直事督监,掌握左皮室奉圣军三千人。

  他的两个兄长也都曾经典宿卫掌管左右皮室军,长兄萧敌鲁还被拜为北府宰相,是辽国后族中,权势最为显赫的人之一。

  此时的契丹人,还处于初创的上升期,也还没有因为彻底掌握燕云十六州,从而导致整体的腐化。

  所以哪怕是萧实鲁这种数千皮室军的督监,也还能做到渴饮雪,啃熏肉干,大雪天,让出发,就能出发。

  萧实鲁四天前,按照耶律德光的要求,率三千人往西探查,过了静边军后,萧实鲁的三千人,就沿着浑河继续往西。

  当然,这个浑河是流经山西、内蒙两省的黄河支流,而不是里东北辽西的浑河。

  一股冷风,从北面吹来,萧实鲁扔掉手中已经有些发黑的雪团,轻轻拍了拍手。

  “萧干,带三百人去看看那边的林子能修整吗?寻个背风的地方,让儿郎们休整一下,不走了。”

  萧干是萧实鲁长兄萧敌鲁的长子,为人朴质直爽,此次萧实鲁也把他带在了身边,立些战功后,好承袭兄长萧敌鲁的北府宰相之职。

  当然,这个萧干,也不是两百年后,连续暴打童公公北伐大军的那位末代奚王,只是同名而已。

  “叔父,我们走到这里就不走了吗?陛下可是要我们尽快探明西部有无敌军的。”

  萧干有些不解的看着萧实鲁,这里离天德军还有三百多里,可过了静边军后,大军的行动速度就开始慢了下来。

  一天只能走二三十里,说是骑兵,比步兵都慢。

  萧实鲁摇了摇头,把萧干拉到了身边,然后压低声音有些感慨的说道:“陛下被骤然得到燕云十六州的狂喜给冲昏头了。

  以前的陛下,只觉得他在政务上,要超过昇天皇帝(耶律阿保机),但现在得到了燕云十六州,他认为自己在军事上,也超过了昇天皇帝,这是非常危险的。”

  “难道不是吗?昇天皇帝几次攻打南朝,都被打的大败。

  如今陛下不费多少力气,马上就要得到燕云十六州这样宝贵的汉地,让契丹的儿郎们随时都可以下南朝,昇天皇帝都不曾做到。”

  萧干略带了一点情绪的反问叔父萧实鲁,在他看来,耶律德光在武功上,就是超过了对南朝败多胜少的耶律阿保机。

  “哼!”没想到侄子也是这样,作为耶律阿保机时期的老臣,萧实鲁非常不满,他恶狠狠的盯着萧干。

  “燕云十六州不是陛下打下来的,而是被南朝人出卖的,而且现在也还没有得到云州,如果你们都这样轻视南朝的话,我们契丹人才是真的危险了。”

  说完,怒火中烧的萧实鲁也不让萧干去探查了,而是直接召集了身后的军官说道。

  “此处距离振武军东受降城已经不远了,要小心府州折家的军队,休息两个时辰,然后寻一个能驻守的小城,每日派人回报陛下就可。”

  “督监,可是陛下的命令,是让我们一定要探查到天德军的消息。”一个留着典型契丹髡发的军将问道。

  萧实鲁摇了摇头,“我们只有三千人,要是有敌人能切断天德军与我们联系,那他们也能吃掉天德军,我们这三千人贸然西进,谨防有圈套。

  南朝人,不都是石敬瑭那样的软蛋,单是府州的折家,就是个不好对付的对手,一切听我的。”

  而此时,就在离萧实鲁三千人不远处,折德扆带着慕容信长和柴荣,三人带着三百俱着白袍的骑兵,已经盯上这些契丹人了。

  慕容信长轻轻摇了摇头,有些感慨的说道:“虽然不知道这支契丹骑兵,是谁在率领,但却是个知兵的,每日只行三十余里,戒备森严,要打他们的伏击,似乎并不太容易。”

  “确实不容易,不过似乎也不难。”柴荣有不同的意见,最初因为地位悬殊造成的疏离感消退后,柴荣越来越在各个方面,显示出他独到的眼光和不俗的能力了。

  “那你说说看,为什么不难?”慕容信长并不认为被柴荣反驳了是件不爽的事情。

  因为张昭平日不管是被谁反驳了,不论对错,只要对方不是胡搅蛮缠,就从来没有因为这种事而发过怒,慕容信长在不知不觉中,被潜移默化了。

  “因为这支骑兵显然是被契丹主打发出来,搜寻我们的,那他们无非就两个选择,继续向西,或者原地观望驻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