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到中年纸老虎
他审案是为了拉拢平民,那么此刻让他武鹰儿处理王镇将家的田产宅地,就是要拉拢本地大族了。
只有本地大族和平民都念他的好,被他以王家家产绑上了战车,彻底断绝了和叛军勾连的可能,这样归义军势必才能安心出发,向东去征讨贺川等贼。
想到这儿,武鹰儿就安心了,如果单纯的只是王镇将家倒霉,他定然是无所谓的。
而且王镇将家的宅第和田地,对于张昭这种人来说食之无肉,弃之有味。
但对于他们这些本地人来说,那就是千金难买的好东西,至少王镇将在的时候,他们想也别想这些良田。
于是武英儿站起来,对着张昭拱了拱手,有些兴奋的说道。
“烦请司空稍等片刻,某这就去与本地大族商议,定要尽出家中的粮草、兵器以及民夫,助大军平叛。”
看着武鹰儿急匆匆地出门而去,张昭顿时就放下心来了,只要把渭州的大族和平民都绑上了他的战车,他就立刻处于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
于是张昭把手一挥,让身边的顿珠召集憾山都的亲卫,带上了门外吵吵嚷嚷的上千渭州之民,大家一起向着王家坞堡而去。
张昭意气风发的骑着一匹白马,驰骋在最前面,他身后是兴奋不已嗷嗷叫的渭州人,这颇有一种,‘枪在手跟我走,杀四郎抢碉楼’的味道。
而王镇将在武鹰儿一去不复返之后,也骤然感觉到了不妙,越来越多的族人疯狂的跑回王家坞堡回报,王镇将只得下令再次关闭坞堡大门加强防卫。
王家坞堡刚刚关上大门,张昭就到了,他亲自拿着一个铁皮卷成的大型喇叭,对着王家坞堡大声喊道。
“王镇将,朝廷自有律法,你身为朝廷官员,在渭州多年不思造福乡里,反而巧取豪夺,盘剥克扣,鱼肉百姓,若是现在开门出来,某或许可以为你在乡亲父老面前求个情。”
此刻,形势已然明朗,王镇将也豁出去了,他站在坞堡的楼顶上,对着张昭破口大骂。
“言而无信的河西狗贼,某真是瞎了眼,才信了你个吃人的豺狼,外面的人也听好了,此贼灭了我王家,还能饶得了你们?”
张招哂然一笑,随后挥了挥手,两匹高大的双峰驼背着旋风炮,就到了坞堡前,而就在此时,武鹰儿也带着城内大族丁壮赶到。
在数千渭州人的见证下,看似坚固的王家坞堡,被旋风炮抛出的石块,几下就给砸穿了,随后身穿重甲的憾山都勇士,在蛮熊的带领下,一拥而入。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大门左右的王家丁壮就被清扫干净。
武鹰儿则带着渭州大族和平民,嗷嗷叫着冲了进去,也是不过半个时辰,聚集了三百多丁壮的王家坞堡,就再也没有一个站着的王家男丁了。
张昭本来还想抓住王镇将来一个公审大会,以此显得他是依足律令办事,跟其他节帅、武夫完全不一样,可没曾想这老家伙性格还是颇为刚烈。
看见抵挡不住张昭的甲士之后,王镇将竟然直接从坞堡的楼顶上一跃而下,摔了个大头着地。
好吧!既然这样,张昭也没了继续表演的欲望,他招来了郭天策和宋家的两位表哥细细吩咐。
王镇将自杀了,但王家人不一定是各个有罪,张昭让他们不牵连过广,也要看着渭州人不准滥杀无辜、不准奸淫,有罪论罪,无罪开释就行。
第三百二十七章 生男死沟壑
乾州,也就是后世的陕西乾县。
石敬瑭建立后晋之后,为了切断后唐和大唐的关联,急急忙忙把原本的奉天改成了乾州,西京长安府改成了京兆府。
不过乾州刚改名的第二天,彰义军和静难军的叛军,就抵达了这里。
而此时,管辖乾州和京兆府长安的晋昌军节度使安审琦,因为张从宾占据汜水关,只能绕路到黄河北岸进入关中,此刻才到达陕州,离长安还有几百里。
没了节度使的督促和赏赐,驻守乾州的晋昌军几百士卒,干脆在叛军攻城之前,自己先洗劫了乾州城。
然后押着大量的金银财货,往京兆府败退而去,叛军因此轻易占领了京兆府长安的西北大门,这座汉唐故都,陷入了极大的危险中。
不过也算长安命不该绝,叛军刚进乾州,他们也收到了一个极为不利的消息。
早已消失的河西节度使竟突然出现,有人自称检校司空、河西节度使张,率万余归义军,正在猛攻渭州城。
呃!这个快马,是张昭与王镇将约定十日为期的时候出城的,他得了王振江和孙十将的吩咐,当然要把张昭的静坐,描述成正在猛攻。
乾州州衙中,正在议事的叛军首领们,特别是原彰义军衙前兵马使贺川的脸,都扭成麻花状了。
他之所以敢有恃无恐的发动叛乱,就是看中了渭州的地理优势。
此时渭州位于中原朝廷的最西边,三关口外是已经虚弱到连渭州团结兵都打不过的原州党项,因此没有后顾之忧。
有了这样稳当的后勤基地,他也才敢孤军一路东进直取长安。
可是现在,三关口外竟然来了河西军,还有万人之多,那就麻烦了。
若是不救渭州的话,渭州定然是顶不住,但要现在回师去救,那等安审琦一来,调动晋昌军屯于醴泉甚至复夺乾州,就可以把他们堵在邠宁一带,关门打狗了。
如果走到那一步,这次叛乱就必败无疑,因为贺川如果不能拿下京兆府长安,响应在西京河南府(洛阳)的张从宾,以关中的人口,是不可能支撑下去的。
而且,贺川看了一眼屋内的众将,他很清楚,如果此刻不打京兆府长安,那军心士气恐怕立刻就要溃散。
因为他们能聚合在一起,就是被贺川打破京兆府的计划所吸引。
作为叛军,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共同的理想和信念,没有长安的财货,谁还跟着他贺川卖命?
孙十将派来的快马,完全没注意到贺川神色的变化,还在一边添油加醋的劝说。
“河西归义军有万余兵马,原州的党项也投靠了他们,城中只有数百镇军和不到两千人的团结兵,兵马使不赶紧回援的话,渭州城,恐怕就要失守了。”
贺川装模作样的思考了片刻,随后点了点头,好像是决定要回援了。
快马顿时大喜,孙十将承诺过,谁能将援军带回去,赏钱五十贯。
“你一路过来,可曾泄露军情?孙都派了多少快马出来,为何只有你一人赶到?”贺川眯着眼睛问道。
“回兵马使,孙十将派了十数人出城,可那河西军也在城外有游骑,他们胯下战马雄健,速度甚快,出城的快马大多被擒住或者斩杀。
只有某等两人冲了出来,马火长过邠州时被贼匪所杀,所以只有仆到了乾州。
仆更是不敢泄露军情,是以一进城,就来求见兵马使了。”
快马还有些自得,十几人出城,只有他完成任务,想来应该是立下大功。
贺兵马使他们掠了邠州、宁州和乾州,定然存了不少财货,说不得也要赏他一些。
贺川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做的不错!下去……”
话音未落,快马只觉得脑后一阵冷风吹来,没等反应过来,就觉得眼前一黑,紧接着后背和胸腹间,传来了一阵剧痛。
快马难以置信的看着胸口穿出来的尖刃,嘴巴一张,几缕鲜血就溢了出来,想要说几句话,但张了张嘴吧,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孙骁果,你亲自带人去,拦截所有从渭州来的快马。”
贺川冲着看看捅杀了快马的孙骁果说道,孙骁果点了点头,擦干横刀就带着人出去了。
“吴防御使,还请回去汇集大兵,我等修整几日,直扑京兆府!”安排完了孙骁果,贺川又对着吴防御使说道。
这位吴防御使乃是邠州防御使,原本是邠宁静难军节度使安叔千的左膀右臂,这次也参与到了贺川的叛乱中。
他是妫(gui)州人,也即是后世的张家口一带,石敬瑭做儿皇帝献燕云十六州,妫州就是这十六州之一。
所以吴防御使现在已经成了契丹人了,家人在妫州生死不知,早已恨死了石敬瑭。
他巴不得现在立刻去打京兆府,反正关中没有他亲族,丢了渭州也与他无关。
当下吴防御使对着贺川拱了拱手,“军使放心,我静难军上下,早就羡慕京兆府繁华了,只等军使一声令下,我等就可以拿下长安!”
贺川大笑了几声,他现在已经自称军使,是彰义军和静难军两支乱兵的首领。
如今晋昌军守着长安却连节度使都没有,犹如一座不设防的城市。
只要他拿下长安,再夺取镇国节度使所在华州,把潼关一锁,不论张从宾成与不成,他都可以据关中,做一做秦王了。
就在贺川等人决定不管渭州,先下长安,打败晋昌军饱掠一番,再对付河西归义军的时候。
张昭也从渭州出兵,沿泾河东进,准备先取邠州,再顺河而下与叛军决战。
而拿到朝廷河西节度使兼鄯兰河廓四州观察处置等使的官职后,张昭又给自己升了半级,把四州观察处置等使,自称为鄯兰河廓四州节度使。
他在渭州出发前,先大封各官,以郭天策为心腹掌书记兼户、兵二曹参军。
留守凉州的阴鹞子为河西节度副使兼兰州刺史。
大舅宋善通为河西节度推官兼凉州刺史。
阎晋为河西节度衙前兵马使兼归义军副使。
曹延明为河西节度衙门长史兼工曹参军。
马杀才为河州刺史,刘再升为甘州刺史,白从信为鄯州防御使。
其余各军官也有封赏,基本上人人都当上了中原朝廷的官。
但同时,张昭对于各将在归义军中的职务却没有任何变动,武官兼任的各州刺史、防御使也只是虚衔,并不是要他们去上任。
张昭这是准备了两套班子,在行政上,以朝廷官职为准,而在军事上,以归义军具体职务为准。
封赏完毕之后,张昭留李若愚为充渭州刺史,率军一千留守渭州。
这位是仲云国小姨妈李若柳的长兄,长于内政,兵事反而不是其所长。
如果这位大舅哥信得过的话,张昭准备把他留下,以后用来控制不在他官职范围的会州和原州。
此外,张昭从渭州各大族和团结兵中,征召了五百人为军,并抽调了两千民夫随行。
武鹰儿的弟弟武果儿等一批渭州大族子弟,被他抽调到了军中,形同人质。
同时渭州大族为他提供了四万石以上的粮草,抄了王家约得三万多石,足以支撑军队两个多月的用量。
归义军自己还带(抢)了一万多石的军粮和形同军粮的牛羊,所以粮草方面准备充足,基本不会有什么问题。
更秒的是,从渭州到邠州,是可以走水路的,泾河贯通全境,加上大唐时期的修整,运粮非常方便。
张昭也终于清楚,为什么古代打仗,要跟着河流走,某些临河关卡也不能绕过只能强攻了。
因为光是运粮这一项,河流就比纯人工和骡马运输快两倍以上,节约粮食和人力成本五倍以上。
大军一路随泾河往东南而行,到达的第一个城镇就是泾州,也就是后世的甘肃泾川县。
泾州也算是华夏文明的腹地了,不过等张昭到达泾州,他看到的却是满目疮痍。
贺川等彰义军牙兵作乱之后,静难军泾原节度使安叔千率军平乱,就是在泾州城外被静难军牙兵裹挟的。
两伙乱兵挟裹安叔千后,就洗劫了泾州城,随后南下去洗劫邠州。
张昭站在泾州西门,城墙上和地上,还留存着黑褐色已经干涸的血液,随风吹来的,是浓重血腥味和尸臭味。
满地可见已经开始腐烂的尸身,男女老少都有,实际上大部分还是女儿和小孩的,因为男人们对乱军来说还有用,搬运粮草、安营下寨做苦力、战前充当炮灰死沟壑等。
“阎晋去安排警戒,白从信你抽调几百轻骑,到四周看看有没有活着的,最好能找到熟悉地理的本地人。
其余人与某一起,用白布蒙住口鼻,将尸身都集中起来烧了,不然会有疫病。”
归义军众人都知道张昭的作风,闻言纷纷开始准备。
随军医士立刻起锅煮药,等到药水煮好后,将白棉布放到其中烫煮一会,再让军士们系在口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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