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乐园 第969章

作者:须尾俱全

自然地,也不会有人回答她。

每个人都穿着工厂内统一套上的灰袍子,遥遥看上去连男女都很难分辨,也看不清是不是都属于林三酒这一波人;有人回头扫了新来的人一眼,就转过了头去——如果林三酒没有看错,甚至还有人皱着眉头走远了几步,好像新来的二人身上可能带了毒似的。

不光是离她们远,众人彼此之间也隔开得挺远。

他们总像是在从眼角余光里找机会,想要悄悄瞥别人一眼,又怕被别人的目光撞上;垂在眼皮下的目光游来游去,紧抱在胸前的胳膊纹丝不动,彼此窥探着、提防着,又都在假装别人不存在。

这十来个人,都围着一个中心,松松散散地站成了一圈:空荡荡、光秃秃的水泥地上,架着一台老式电视。它的后背方方正正、微微圆鼓的屏幕只有十寸大,身后连一根电线也没有,却正显示着一行文字——林三酒视力终究比普通人好,看见写的是“请走近电视机附近十米内”。

即使看不清文字,当有人意识到电视机上有文字的时候,恐怕也都会走上去看一看的——当看见鸭绒疑虑地朝电视机方向小步小步走去时,林三酒赶紧几步跟了上去。

鸭绒一看她追了上来,脸色又青又白,却显然不敢明着表示自己觉得她有问题;林三酒忙叫了她一声,低声说:“鸭绒,你等等,我想解释一下!”

“解、解释什么?”

实在是很难解释。林三酒现在感觉自己十分正常,思绪、状态都和之前一模一样;连意老师也没察觉不对劲——除了副本作祟,她解释不了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样一句话。

但如果说是副本的原因,为什么她现在又没受影响呢?

“我刚才那句话,我怕你误会了。”她也知道这话很难服人,硬着头皮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就脱口而出了……我当时明明想说的是,我们好像被带到了一个大家都消失了的地方。可能是我措辞上有问题……”

鸭绒神色松弛了,“噢”了一声。

“原来你是那个意思呀。一时口误倒是挺正常的,就是给我吓了一跳。”她拍了拍胸口,笑着说。

……要不是她抑制不住忌惮和惊惧,甚至连拍胸口的那只手都在微微颤抖,林三酒恐怕真的会以为她信了;说起来,鸭绒的反应不可谓不快,立刻就想到了要借机麻痹自己。

“我去看看电视上写了什么。”鸭绒冲她一笑——说实话,只能算是为了笑而作出的努力,面颊肌肉都有点不受控制——话还没说完,脚步已经迅速走开了。

林三酒在肚子里叹了口气,与她保持着一段距离,慢慢也走了过去。

当鸭绒看清电视屏幕上讯息的时候,一切都还没有变化;但当林三酒也加入了人群、走进了电视机附近十米内范围里的时候,它冷不丁地“叮咚”了一声,将众人都惊了一跳。

“恭喜各位,人齐了!此次‘话语权争夺战’13人满员,即将开始本次游戏!”浅蓝色的电视屏幕上,一行行字幕正随着响亮的播报音而逐次划过。“本争夺战内容规则繁多复杂,希望大家能够仔细听取介绍。介绍只有一次,严禁使用除了自己头脑之外的任何记录手段,违规的人会——”

仿佛为了增加悬念,播报音顿了顿,才像宣布大奖一样说:“头原地爆开!”

这句话一入耳,意老师就急得快要骂人了。“头脑?头脑怎么定义?我算不算你的头脑一部分?用意识力记录的话,你头会不会爆开?”

按理说应该不算违规……吧?

然而面对万一猜错的后果,恐怕没有人会愿意拿自己的脑袋试一试;林三酒即使心里再焦虑不甘,自然也不敢冒这个险。

在听见后果的时候,有两个普通人就匆匆收起了手中的什么东西——在经历了工厂一系列流水线作业之后,他们身上已经不可能带着来自外界的东西了;林三酒几乎在同一时间就意识到,他们收起来的,应该是可以被拿来当作记录手段的进化能力。

好像是为了给众人一个消化的时间,电视机静了几秒。

到了这个时候,众人似乎都忘了自己刚才还要保持距离。

林三酒听见有数个脚步声匆匆围了上来,还有一个粗沉男声低声喝了一句“让开点,别挡着我!”;有人离电视机近,弯腰低头看字幕时遮住了一部分屏幕,被人一把抓着灰袍子后心扯到了一边去;有人站在电视机偏后的位置,此时急得推推搡搡、撞开别人往前走——如果不是电视机继续开始介绍规则的话,恐怕这群人就首先要打起来。

“此次针对内容和规则的介绍时长,大约在35分钟左右。”播报音不紧不慢地说,“首先第一步,在场每一个游戏成员,都将在绝对保密的前提下,选择一个‘场景’。”

第0章 (题外话) 洗心革面好好做人,从感谢章开始

“今天这个感谢章主要是感谢2-3月份赏饭吃的老板们,和2020年的交替穿插着来,有点现实与回忆的交错感不是。

可能是因为我2020年状态和表现的原因,我对如今也仍然在陪伴鼓励我的大家,实在是十分感激……我还记得以前我写感谢章的心态,就是觉得太惶恐了,也没有多好啊,大家错爱了;现在多了一层感想,仿佛是走在湍急河流中的时候,大家为我提供了一截又一截保险绳。

写东西(尤其是末日这种……不太常规操作的东西)就像是在黑夜中摸索前路,有了保险绳,我才有了继续往前走的底气。

衷心谢谢各位保险公司老板!

谢谢最大赏的人浪中想真心告白,应该是一位新的老板,一上来就包了我的食堂(我那么一扫眼,欠了你4个番外!),都给我吓一跳,因为最近我好像没写特别精彩的情节,连礼包都搞丢了……您想跟谁告白,我把ta写给您!

第0章 (题外话) 人浪中想真心告白的打赏感恩番外

“我今天其实没有任何合情合理的借口不写正文,纯粹就是又累又懒不想动,所以我打算拿一章感恩番外凑数(欠债如山倒,还债如抽丝),希望大家看得高兴,大手一挥,批我六个月产假(写文如产子,没毛病)。

1.作为一个职场生涯顺遂的独立女性,朱明浪对自己的自控力暗暗感到很自豪。不管是对自己的情绪、态度、语言表达,还是衣着、姿态和握手的力度,都在她一丝不苟的控制力之下,共同组成了游刃有余,沉稳精干的职业人形象。

这一天,当她步伐轻快,后背笔直地抱着电脑走向会议室的时候,她知道一切都会按照她熟悉的程序进行:会见客户,听取要求,进行初步商谈……今天的新客户似乎特别重要,所以自然要请出得力干将。

2.大步走进会议室,朱明浪面含微笑,目光扫视了一圈会议桌边的老板,同事,新客户……然后脚下一软,就出溜到椅子下面了。

3.她抱着电脑坐在地上,数了五个密西西比的时间,竟然没能鼓起勇气重新从桌边站起来。站起来就又要看见了啊,谁有那个勇气能连看他两眼?

4.老板弯腰探来一个头,满脸都是沉痛与理解。“小朱啊。”他特别通情达理地说,“我明白,我刚才也……用不用我搀你一把?”

5.朱明浪表示自己可以,两股战战重新站起来,颤抖地爬进了椅子里。她只来晚了一步,正对着新客户的位子就被留给她了——她的目光不知何时已经被泪水浸模糊了,完全是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就像被捅了一刀自然会流血一样。在朦胧视野里,一个由漆黑与苍白组成的人影,一动不动坐在对面椅子上,单薄得只有一抹,却仿佛把后半截会议室都给压碎了,马上要沉入深渊似的。

6.“您、您您……您好。”朱明浪开口时,居然有了一种蹦极的感觉。虽然很可怕,但是这个感觉……还真不坏。好像在新客户面前,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的世界是2D的、剪纸做的,唯有他坐的位置,是一个广阔而浓墨重彩的新世界入口。谁能忍得住不靠近看看啊?“请请请问……”

7.她为了沟通而做的努力,在对方投来的一个目光下夭折了。老板满头都是汗,总算想起给她推来一份文件,似乎是整理下来的客户要求。朱明浪看完了,又看了一遍。

8.“这个……在六个月内就要完成购买这么大一片地皮,还要做建筑设计、招标、施工……这怎么可能完得成呢……”朱明浪面对熟悉的工作,自然了一点,不免有点忘形:“起码得两三——”

9.老板桌下踹她那一脚,让她想起来自己在干嘛了。

10.救命之恩啊老板。

11.朱明浪想问问对方的公司是哪一家,又觉得这个问题根本不适应眼下的状况。事实上,以往做商业沟通时的任何一句话,好像都不太适合拿出来说。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项目,还有什么可说的;她坐在原地,感觉到全屋人——尤其是新客户——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了,冷汗迅速打湿了套装,脑中越急越是一片空白,想了半天,脱口而出的问题是:“请问您是哪里人呀?您贵姓?看、看您似乎还挺年轻的,也不知道成家了吗……”

12.之所以会脱口而出,因为这都是她心中实话,都是她最想知道的讯息。越可怕就越想知道,知道了说不定就不怕了呢。

13.新客户缓缓将双肘抵在桌子上,在死寂的会议室中,漆黑皮革咯吱咯吱响了两声。朱明浪觉得自己小腿都让老板踹青了。

14.“六个月内,给我提供这么一片建筑物出来。”他的声音又阴鸷又轻柔,明明来自对面,却好像从背后吹来了一股阴风。“我不管你们怎么完成。”他顿了顿,说:“而且,没有钱。”

15.等等,朱明浪唰地抬起头,职业人的本性冒头了——又迅速低下头,说:“怎么能要您钱呢。”

16.新客户很满意。“我给你们的报酬,就是你们自己的命。六个月以后,你们能活着。”

17.……行吧。

18.朱明浪从来没有参加过这么奇怪的商业会谈,但是总算是谈完了——至于以后的执行,以后再说——她殷勤地站起来,主动给新客户拉开了门。不是因为她讲礼貌,是因为她一想到新客户会近距离地从自己身旁走过,就战栗得连尾椎骨都麻了;人生在世,不体验一把能对得起自己吗。

19.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口站着两个神色木呆呆的男女。新客户一迈出门,他们立刻随着他的脚步转过身,行动仿佛是训练过不知多少次一样默契而顺滑。朱明浪耳朵尖,听见其中一个说:“父亲大人。”

20.朱明浪愣在原地,战栗酥麻之感一时还没褪去;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新客户都走得看不见了。她咬牙下了决心,脱了高跟鞋扔了,拔腿就追。

21.父亲大人能不能多收一个闺女啊?

第1767章 听见这个副本的规则后,Fox News喜上眉梢

在电视机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林三酒几乎能感觉到,身边众人和她一样,都被相似的困惑给捉住了喉咙,没人发得出半点声音。

什么是“选场景”?选来做什么?怎么选?

“请各位游戏参与者前往指定的个人位置。”电视机播报音说,“一旦到达个人位置后,所有的内容规则介绍、场景选择,都将在个人位置上单独完成,以确保绝对的保密性。”

林三酒抬头看了看。前方水泥地面一路延展,仿佛无边无际,到处都是荒弃一般的空旷;因为空空荡荡、无遮无挡,声音也像水波一样能波荡出去很远,叫人不知道如何才能“绝对保密”。

“啊,右边。”有人忽然叫了一声,“有图像……”

她转头一看,赫然发现右手边的水泥地面上远远地立起了一排投影。好几个游戏参与者的脸,此时都变成了被放大六七倍的投影,彼此间隔三米左右,静静漂浮在地面上。

“左边也有啊。”刚才那个威胁别人让路的粗沉男声,从另一边响了起来。

林三酒循声看去时,发现那人却只是一个中等个头、小眼薄唇的男人,模样与嗓门不大般配——他五官又细又小,连表情都拘束住了,看不出多少惊疑,此时正紧盯着他自己那一张神色平静的面孔投影;那张属于他的脸,足足和他本人一般高,连额角的浅色伤疤都一清二楚。

“这就是分配给我们的个人位置吧?”一个双臂肌肉发达的男人咕哝了一声,朝他自己的面孔投影走了过去;他最先几步还有点犹豫,很快就变成了大步流星,走到了投影前,站住不动了——仿佛听见了什么其他人听不见的声音,他突然微微偏过头,侧脸上的神色紧张而专注起来了。

“部分参与者已就位,请还未就位的各位抓紧时间。”电视机的播报音催促道。“在进入个人位置后,才会继续引导各位进行本游戏的准备工作。”

“每个人都有的话……”一个高壮白胖、声音洪亮的女人四下看了一圈。她哪怕不必特地提高声音,已经叫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了。“我的说不定在前面,我去看看。”

相比起刚刚迎来末日的进化者来说,这些十二界的普通人应对得还从容多了,像看见天上下雨就要打伞一样,自然而然地接受了眼下现实。

有好几个没看见自己面孔投影的人,也跟在她身后一起往前走了;林三酒站在原地,左右扫了好几圈,一时没看见自己的脸——直到鸭绒从她身边经过时,看了她一眼,抬手指了指说:“你的位置不就在那儿呢。”

目光顺着她的手指落在十来米开外,林三酒都差点吓了一跳。怪不得她没找着自己的脸,老实说,就算换成礼包来,恐怕想认出她也有困难——她刚才目光扫过时,还以为是谁的头发生得特别低——这已经不能称为正常人的毛发浓密了吧?

哪里还能看出什么是眉毛,什么是睫毛,两根眉毛变成了粗壮的一长条,法棍似的,占据了至少一半的额头;与其说是眼睛上长了睫毛,不如说是毛团里嵌着两个眼睛。老实说,刚才鸭绒觉得她是男人,而不是野人,都算挺客气了。

林三酒站在自己的投影前,都觉得有点难受。

“欢迎13号就位。”同样的播报音不知从哪儿响了起来,人脸随之而消失了。“现在继续进行内容和规则的介绍。”

林三酒急忙回头张望了几眼。她依然能看见其他人的背影,和他们面前投放的大幅面孔;只是从他们的个人位置中,半点声音也透不出来——想必别人看她时也一样,看不见她看见的投影,也听不见她位置上的声音。

“本次游戏中,你选择的场景,就会变成你的‘主场’。”

随着播报音,面前再次出现了一幅投影:一叠各种各样的场景画面,像书页似的摞在一起,只露出了画面的一点儿边;按照指示,林三酒用手一划,画面就逐次相应打开了,露出了旅馆、丛林、公寓……等等画面。

“本游戏一共有13名参与人,相应地有13个场景。在选择过程中,游戏会确保同样的场景不会被选择两次;游戏开始后,这十三个各不相同的场景将会轮流具像化,变成现实,投放在你们此刻所在的这一片空地上,将13人全部容纳进去。请放心,参与者也会相应地出现在场景中合适的位置,比如说,如果有人选择了一片湖,那你们就会出现在岛上或船上,而不会沉进水里淹死。”

播报语速很快,一不留神就会从耳边滑过去,林三酒不敢被场景画面所分心,盯着脚尖立起耳朵。

“每次场景投放的持续时长三十分钟,投放顺序是由游戏随机决定的,不依照各人进入副本的次序或进入个人位置的次序,所以在游戏开始后,你只会知道自己的场景是哪一个,而不会知道哪个场景属于谁。”

林三酒余光感觉到面前投影微微一动,紧接着就抬起了头——投影变成了一幅气势恢宏的大教堂内部,穹顶高得没入了阴影里;在一排排长椅和两侧烛火的前方,巨大十字架的脚下,是一个小小的牧师讲台。

“请点击选择这一场景,作为教学示范。”播报音指示道。

有点奇怪,虽然搞了这么大一套动作来确保私密性,播报音却没有要求他们对自己的场景保密……林三酒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发现了一个空子;她在教堂长椅上点了一下,手指触感就像点进了空气里。

但画面却随着她的动作而变了,教堂画面上浮起了字幕。

“教学示范:你现在已经选择圣玛丽大教堂作为你的主场了。”这一次的播报音,读的正是屏幕上浮现出来的文字,“圣玛丽大教堂,和其他任何一个场景,都同样包含着两件对本游戏来说至关重要的东西。”

画面被拉向教堂一边,越过长椅和走道,落在了一张三层祭台上。每层祭台都亮着稀稀落落的蜡烛,烛火跳跃中,耶稣受难像上显出了若隐若现的平静。在祭台旁边,摆着一个投币箱和几十根还没点亮的蜡烛,箱子上写着一元一根的字样。

“这两件东西,也是游戏中最重要的设置、赢得游戏不可或缺的条件,所以请仔细听好。第一个,是Media。”播报音说道。

林三酒赶紧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媒介的意思。

“这一场景中的Media,就是这些小蜡烛。”画面在祭台上放大了,烛火明亮地映在林三酒的面孔上。“小蜡烛是专属于圣玛丽大教堂场景的Media,绝不会在其他场景中重复出现。你的目标就是要让足够多(超过四人)的人,心甘情愿地拿上它。”

蜡烛倒是一个不错的Media,它本身能照明,有价值,劝人拿上不难。只是Media是用来干什么的呢?

“第二个,是Message。

“为了方便理解,我打一个比方。竞选总统的时候,候选人都会精心将自己的战略方针、政|治蓝图浓缩成一段简短信息,比如‘让全国每人都能享受免费医疗’,这就是竞选人的Message。”

显然,这个副本是从外界被“抓”来的;它也不管十二界的人都说什么语言,有没有相应的背景知识,继续说道:“比方说,专属于圣玛丽大教堂的Message,是‘人活在世上,必须得有点信仰,无论信的是什么’。你的任务,就是要将这段讯息传播出去,让足够多(超过四人)的人都全心信服你。传播时,只需要大意正确,不需要逐字重复。”

林三酒愣住了。让人拿个蜡烛倒是简单,谁拿了谁没拿一眼就能看到;可是谁相信了她的话谁没相信,她该怎么衡量?而且仔细一想,如果有人本身想法恰好和Message一致,岂不是一开口立刻得到了一个信服者吗?对拿到其他Message的人,似乎略嫌不公……

可惜,播报音没有给她留下任何从容思考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