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乐园 第857章

作者:须尾俱全

两天以前,在彭斯发现自己的手正被另一只活着的女人手握着的时候,他当时愣了几秒,才猛地在一声惊喝中回过神、拼命甩起手来——那手自带生命,紧紧地吊在他的手指上,越发叫彭斯近乎发狂一般,使劲在半空中挥打了好几圈,终于在一挥之间,那只女性的手被甩飞了出去。

接下来一整个晚上,四个人都在搜索那只手的去向,却始终没有找到它。找不到它,自然也就没法弄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了;自那以后,屋一柳老是觉得,那只手有可能会出现在任何一个缝隙里,导致他每换动一次位置、触摸一次东西,都要近乎神经质地先检查半天。

他们都知道,副本开始了,有一些事情正在发生;可真正折磨人的,是他们谁也不知道发生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看起来,一切好像又恢复了平常:彭斯早就将那件套头衫脱下来丢出屋外了,翠宁也将帽子塞进了厨房的垃圾桶里。他们两两轮班看守副本内外,尽量不叫任何一个人落单;他们不碰木屋里的任何吃食用品,全靠自备的水和干粮度日,即使是在晚上睡觉的时候,也始终有人守夜。

……问题是,然后呢?

走又走不了,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分析又分析不出来头绪,连到底是哪里不对劲都不清楚,只能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地慢慢煎熬着;表面上越是风平浪静,屋一柳越能感觉到,屋中几头困兽们日益浓烈起来的烦躁和焦虑。

“太奇怪了,我就是想不明白。”阿比走过来,在屋一柳身边坐下时,喃喃地对他低声说:“为什么要这样漫无目的地把我们困起来?任何副本运行起来之后,都应该有一个‘目的’,这目的到底是什么?另外一半里的人也和我们一样,正被困着么?”

她烦得在自己染金长发里抓了几下,冲他埋怨似的说:“早知道这么讨厌,我就不来啦。”

自从第一夜之后,四个人就分化了。彭斯和翠宁形成了一个同盟,阿比和屋一柳就自然而然地联起了手;阿比心眼不多个性直率,不失为一个靠得住的伙伴,屋一柳倒是宁可和她走得近些。

“目的是什么,我想过很多次了。”

窗外,彭斯和翠宁正好一前一后走过屋外木廊;屋一柳下意识地以余光扫了二人一眼,就跟被烫着了似的,飞快地转过了眼睛。彭斯的下巴就快要溶化垂坠到胸口了,连带着把脸皮、眼角都一起沉沉地往下坠,坠得白眼球全露了出来,还掀开了底下的一片血红——那面皮再坠下去,他真不知道要露出皮下的什么东西来。

……现在他的幻觉,已经蔓延到彭斯身上了。

“你怎么了?”阿比注意到了他的那一个瑟缩,问道:“自从我们进了副本之后,你别怪我说话直接,我就觉得你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她说话还不算太直接,否则大概就要说“你和你的名声可不太相符”了。

不怪她,他自从进了这个副本,表现得就如同一个无知新手似的,连他自己都茫然混乱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脑子里仿佛藏了一团风暴,什么主意都会被搅碎——出生地的噩梦,或许是他永远也摆脱不掉的诅咒。

屋一柳将满是冷汗的双手拧绞在一起,一颗心在胸腔里沉沉伏伏,始终不敢将实话告诉她。自己说了就要被当成疯子了——刚才彭斯走过去时,阿比也清楚地透过窗户瞧见了,她既然没有任何反应,自己怎么还能把实话说出来?

“没什么……”他哑着嗓子说,“我只是和你一样,也想不明白。你没有穿那双登山靴吧?”

“我哪敢呢。”阿比摇摇头,“它们是副本里的东西,我没法放进收纳道具里,所以我把它们塞进一口锅里,又锁进卧室保险箱里了。”

“锅?”屋一柳扬起了眉毛。

“对呀。”阿比一笑,眼角微微眯出细细短短的纹路,说:“我是这么想的,如果我的神智受到了副本影响,要从保险箱里拿鞋出来穿,那么如果在我拿到鞋子之前,有一个不合理、不该出现在那儿的东西却出现在我眼前了,可能会让我捕捉到这种古怪感,从而及时摆脱副本的影响。毕竟这个副本的影响似乎没有那么严重——当时你一低头看见自己的手,立马就清醒了。”

屋一柳点了点头。不愧是分析解读副本的人,阿比虽然性子略嫌天真,头脑却也转得不慢。

“不过目前为止,我还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把鞋穿上。”阿比看了看窗外,压低了一点声音说:“那个,趁着他们两个出去巡逻的机会,你要不要稍微休息一下?我看你这两天似乎休息得比谁都差……你这样下去不行的,保持不了精力的话,万一副本里出现变故怎么办?”

她没有明说,但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自从那一晚之后,只要不是个瞎子,大概都能感受到屋一柳对另外二人的提防和不信任,以及他在一次又一次幻觉带来的恐惧下,不由自主与那二人所拉开的距离。

巡逻所需的时间不短,除了屋外空地、发电机之类需要检查之外,还得将围绕木屋的那一圈山林也走一遍。屋一柳确实困累得到达极点了,太阳穴跳得好像底下的血脉要破肤而出一般,注意力压根没法集中。不休息是真的不行了,他闻言低低叹了一声:“你不介意么?”

阿比腾地跳了起来,说:“当然不了。你就在沙发上休息好了,我在客厅里还能给你盯着点。你别动啊,我去给你拿枕头被子。”

还不等屋一柳说“不用”,她已经风风火火消失在了卧室里。他将身子往后一倒,一口气刚刚吐出嘴唇,又忽然神经质地爬起来、在沙发垫缝隙里都检查了一遍,才躺了回去。

阿比很快就抱着东西出来了,给他垫了个蓬松的枕头,又将一张薄被铺在了屋一柳身上,就好像他是个患了感冒的病人需要照顾似的。尽管他觉得枕头被子都不必要,但被人这样照顾,还是忍不住心中一热,轻轻说了一声“谢谢”。

“你睡吧,我再来调试一下电视。”阿比说着,拿起了遥控器。他们试过电视好几次了,每一次打开电视,那卡通人像就原样浮现出来,一动不动、毫无帮助;只不过电视是他们唯一一个了解副本的渠道,哪怕没有结果也不能不试。

这枕头显然是阿比自己用的,屋一柳将头埋进枕头里时,扑鼻都是阿比的气味;在他眼睛前方,还能看见一根染金的弯曲长发。阿比背对着他调试电梯的影子,很快就在视野中模糊起来,变成了毫无意义的色块,最终彻底被袭来的一团昏黑睡眠给吞噬了。

……等他从深沉睡眠中慢慢醒过来的时候,屋一柳刚刚睁开眼睛、察觉到客厅里昏暗得不见天光时,胃立刻紧紧缩成了一团。

他睡过去多久了?彭斯和翠宁怎么还没有回来?阿比怎么会让他一觉睡到天都黑了?

他腾地一下掀开毯子,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一身冷汗像是被含在毛孔里、刚要乍出来,又在看见了阿比的那一瞬间消退了。

在一团朦朦胧胧的昏暗中,单人沙发上蜷着一个影子。原来阿比自己也睡着了,双腿蜷缩在身下,整个人缩在沙发里,睡得嘴巴都微微张开了,不像个进化者,活像个小女孩。

没有叫醒她,屋一柳只是悄悄地站起了身。时钟上的指针正指向下午三点,说明彭斯和翠宁出去了还不到一个小时,屋里却已经快全黑透了;他走近窗前向外一望,发现外面天空里乌云沉沉,不透一丝日光。

他自己的影子,像一丛半透明的碎片,在黑沉沉的玻璃上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隔着一层玻璃,也能感觉到外面空气有多沉闷厚重——看起来,一场暴风雨是在所难免了。

看到这样的天色,彭斯和翠宁也该快回来了。

这间屋子里好像还是头一次这么安静:两个人出去了没回来,阿比又睡着了,他一个人站在窗前,耳边全是外界天地间被风暴压沉下来的一片静寂。他听着自己的呼吸声,阿比的呼吸声,以及……另一个贴在脖子后的低低呼吸声。

……他终于听见了。

在木屋里被各种变故打散了的注意力,被恐惧和心不在焉所遮盖的声音,现在终于又一次回到了他的脑海和耳朵里。

屋一柳听见了,在身后空气里有一个细微的声音,仿佛神经末梢上即将落下去的一滴幻觉,正在轻轻地对他说话。那声音持续着,像冰箱发动机的嗡鸣,稍听得久了,就会消失于意识之中。

“要下雨了,很冷的,你把毯子裹好,裹在身上,裹紧一点,裹着,裹着不要拿下来……”

屋一柳望着自己在窗户玻璃上的倒影,浑身像是被冻在了冰里。

他明明记得自己起来时掀开了毯子,现在那毯子却正裹在他的肩膀上,跟他一起站在风雨即来的黑暗玻璃前。

谁也没规定,第四件东西也一定是衣物啊。

第1553章 出生地的噩梦

屋一柳脑海里有什么蓦然炸开了,一把抓住薄毯子边缘,扬手就将它从肩上扯下来,心脏快撞开了胸膛:难道是阿比要害他?她就在身后,自己把后背暴露给她了就在他要回头的一瞬间,他又捕捉到了一丝轻微得近乎错觉的声响。

那声响太轻了,以至于他一时间甚至无法辨明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薄毯从手上被掼了下去,蓝彩织纹划过了黑沉沉的玻璃,就像一张不慎被拉开的帘幕,落下时,玻璃上有个模糊的破碎影子忽然一晃而过。

在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里,屋一柳浑身僵直住了,原本要转身的打算,一下子消散在了身体深处。他盯着玻璃上那个影子出现过的地方,从隐约的倒影中辨认出了门廊,通往卧室的客厅一角,以及……第一间卧室半开的门。

那扇半开的门后,此时是黑幽幽的一片。

他花了好大力气,才慢慢地转过了身。

那个喃喃细语的声音现在已经彻底听不见了,身后仍旧是空空荡荡的客厅,以及不远处沉睡着的阿比。不,应该不是她要害自己,否则她不至于这样毫无设防地在自己身边睡着……既然他没有想到第四件物品会是一张毯子,那么阿比自然也可能只是没想到。

屋一柳没有叫醒沉睡的女人,只是咽了一下嗓子,往前悄悄走了几步。他从窗边退开了,来到了客厅一面墙前;从卧室的角度来看,他等于是将自己的身影藏在了这堵墙后,从卧室里就看不见了。

他却有可以看见卧室的手段。

屋一柳从道具包里摸索两下,手指摸到了一个形状弯曲如闪电般的东西,将它抽了出来。那是一块玻璃薄片,用法就像眼镜片一样,透过它望出去,可以产生“视线弯曲”的效果——他轻轻喘了口气,将它举在了眼前。

他的目光投出去,视线在墙角处转了一个九十度,顺着走廊、越过两节台阶,来到了第一间卧室门口。此刻半开的门后只有黑沉沉的一团,除了一小块被浸在昏暗里的木地板之外,什么也看不见;屋一柳一动不动地站在墙旁边,将自己的呼吸声压得低微至几乎听不见的地步。

在他这样静静等待了将近半分钟之后,卧室门后那一团昏暗之中,有什么东西稍稍动了一下。

……好像等得不耐烦了似的。

又过去几秒,那扇门被往后一拉,稍稍开得大了一些。窗外已经开始有雨线不住划落了,屋内灯火俱暗,简直像是夜幕已经降临;屋一柳连眨眼也不敢,眼珠快要贴在那片玻璃片上了,紧紧盯着从房间昏暗内慢慢浮现起来的影子。

那黑影生怕自己发出响动一样,悄无声息、轻手轻脚地从门后探出了一张脸。

屋一柳胃中紧紧一缩,差一点就把胃液给全吐出来了——他浑身都在微微颤栗着,能忍住没发出一声惊呼就用光了所有力气。在意识的角落里,他隐约明白了,那个黑影可能是彭斯。

说“可能”是彭斯,是因为他脸上已经失去了一切可供辨认的细节。唯一一个让屋一柳将他认出来的地方,是因为那人身上穿着的,正是彭斯在两天之前穿过的那一件套头衫。

那人的整张面皮都快要从面骨上融化滑脱下来了,额头皮肤被坠成了薄薄亮亮的一层,眉毛眼眶和鼻子一起深深地垂下去,唯有两颗圆眼球还勉强挂在原处,好像要以一己之力抵挡像冰淇淋一般融下来的皮。它们被遮住了大半,就像是从帽檐底下翻起来看人似的,左摇右转,显然正寻找着屋一柳的踪迹。

……彭斯早就回来了?

屋一柳看着门后那个脸皮已经滑脱到了胸口的人形,一时间除了紧紧咬住牙关,竟想不到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才好;彭斯慢慢往门外踏了一步,向后招了招手。

从门后的黑暗中,无声无息地浮出了一顶球帽下翠宁的脸。

这次翠宁的脸没有变形,粗略来看仍旧是她自己的样子,但不知怎么的,却远比彭斯看起来更叫人生惧。相比往常,她眼角稍稍开得过于靠近了,嘴唇薄长得快没了,好像是脸上被人横割了一刀;在她伸手挠了挠自己的额角时,屋一柳差点发出一声呜咽——翠宁的手很快放下了,脸还在面骨上挂着。

他曾经在出生地目睹过无数次的噩梦,在这里果然只是一场幻觉……是吧?

屋一柳拼命压住了呼吸,逼迫自己的脑子重新转起来。

他们早就回来了却故意假装没回来,一声不吭地躲在房间里,任客厅里的两个人继续沉睡……他们在等什么?他们要干什么?

彭斯转过头,面皮在半空中晃了一圈,转转悠悠地,翠宁看了却连脸色也没变。她张开嘴,以口型无声地问道:“他去哪了?”

彭斯摇摇头,停下来想了想,指了指墙拐角后的方向。翠宁点了一下头,做了个手势——看起来就像是要袭击的意思。

屋一柳浑身一紧,急忙四下看了看。木屋唯一的出入门就在他的正对面,如果他要直接朝门外冲刺的话,那么要不了三五秒钟,他就可以拉开门冲出屋子;然而最大的问题是,当他冲到大门口的时候,彭斯和翠宁就等于已经站在他的右侧了。

他一手仍旧举着镜片,匆匆回头看了看。再次将目光对准镜片的时候,他发现那二人已经悄悄进入了走廊。

屋一柳再也不敢耽搁,急忙快速往后退了几步,尽量没有发出一丝声息;他来到单人沙发旁边,使劲推了阿比两下——后者刚一睁眼,他就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巴,示意她不要出声。

面对着阿比圆睁的大眼,他指了指卧室的方向。从镜片里看起来,那两人此时已经站在墙拐角后了,大概正在凝神听着客厅里的动静。阿比似乎对屋一柳十分信任,扫了一眼拐角处,什么话也没问,腾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然而就在她双脚落地的时候,她在昏暗中不知道踏上了一个什么东西,发出的那一声轻轻的“嘭”,哪怕在渐渐沉重的雨声里,听起来也有如客厅中回荡起了一个炸雷。

“跑!”屋一柳低低地叫了一声,拉起阿比,转身就朝客厅窗户上扑了出去。几乎在同一时间,代表着彭斯和翠宁的那两个黑影也从墙后转角冲了出来,仿佛生怕丢了猎物的饿虎,一路跳过沙发、掀开桌子,分散朝二人围包上来,将他们通往大门的路给彻底堵上了。

他们动作迅捷,显然是正在尽一切办法不让屋一柳两人走,但始终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屋一柳当先冲到了玻璃窗前,以胳膊肘狠狠一砸,玻璃竟然像是富有弹性似的一震,就消去了他的砸击力道,仍旧纹丝未坏。对了,这里是副本,他在心中暗骂一句,头也不回地高声吼道:“阿比,拦住他们,我开窗!”

在他身后的阿比因为刚刚被叫醒就乍然受袭,此刻大概又惊慌又茫然,一边抓起单人沙发朝对面两个人抛去,一边惊声怒喝道:“彭斯、翠宁?你们要干什么?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似乎也没察觉到彭斯的脸出了问题,那么莫非果真是他自己的幻觉?

屋一柳心里飞速划过去了这个念头,却也没有时间多想了,急忙打开窗锁,将窗户一把推到了底。

“快过来!”他转头吼了一声,恰好看见翠宁从阿比甩出去的袭击之下一矮腰,水蛇似的拧了上来,五指大张地朝他抓来。要是让他被翠宁的肢体碰上了,且不说危不危险,光是想想那张时不时就要融化的脸,就足以令他头皮发麻;他在向后一跃坐上窗台的时候,抬腿一勾地上的薄毯,将它兜头朝翠宁甩了上去。

在屋一柳趁机往后一仰、翻出窗外暴雨中的时候,阿比也扑到了。他在半空中一个翻身双脚落了地,险些还因为大雨地滑而没能站稳;在阿比身后,翠宁和彭斯都同时冒出了头,惊得她一拧身,急忙伸手格挡,边挡边不忘喊:“等等我,拜托了!”

屋一柳没打算放弃她。要带上她或许是不智的,但他仍旧一把抓住了阿比的后心,在扬手朝屋内扔出一颗小型手持烟幕弹的时候,将她同一时间也从窗内给拽了出来——阿比没能站稳,在密不透风的暴雨里还差点滑了一跤,屋一柳赶紧抓稳了她,喊道:“进山林!”

只要一进山林,那两个人就算要追捕,也有如大海捞针了。

趁着那颗烟幕弹为他们争取的短短片刻工夫,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冒雨逃向了阴阴沉沉的山林。天光早被雨幕给切碎了、被风卷走了;无数枝叶在暴风雨中摇摆颤晃,将倾注而下的雨水甩泼向四面八方,遮蔽涂抹得天地一片昏暗。

不知道是因为天光不利,还是因为他们抢了先机,在二人浑身淋得透湿、跌跌滑滑冲入山林之后好半天之后,身后似乎仍旧没有追兵。他们早已看不见那木屋了,甚至不知道翠宁和彭斯两个人究竟从屋子里追出来没有;等他们觉得稍稍能松一口气的时候,屋一柳才突然一下感觉到了接连不断打在身上的沉重水击。

阿比喘着粗气弯下腰,使劲抹了几把脸。“到、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在雨幕中不得不抬高声音说道,“他们怎么突然攻击我们?”

即使心中已有了七八成把握,是因为出生地之故使自己脑海中出现了幻觉,屋一柳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刚才看见他们的时候,他们的脸……都正常吗?”

阿比似乎完全没有意料到这一问。“什么?脸?”她犹豫了一下,说:“我没仔细看啊,你是指什么不正常?”

如果她还需要问,那么说明她没有看见自己看见了的幻觉。屋一柳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正要换个话题时,只听阿比又问道:“你莫非是看见他们脸上出了问题,才提前有警觉的吗?”

屋一柳犹豫了半秒。“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我的确是看见他们脸上出了问题……但我知道那八成不是真的,是我的幻觉。”

阿比腾一下直起了腰,神色都变了:“你的幻觉?你……是你有问题?”

“不……”屋一柳咬着下唇想了一想,终于叹了口气,说:“我之所以会产生那幻觉,这本身或许也是一种警示。”

“我不明白。”阿比有点烦躁地甩了一把手上的雨水。

屋一柳苦笑了一下。“说来话长……在我的老家,如果你看不到我刚才看到的一幕幕,那你现在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已经变成了堕落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