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须尾俱全
“我看可以。”余渊冷不丁插话道,“你现在先把那些文字叫出来,别耽误时间。”
什么文字?
这个疑惑同时从爱伦坡和林三酒面上划了过去,爱伦坡却是先一步反应过来的。
不等其余监视他们的游戏创造者回过神,这个男人一挥手,圆厅里就一个接一个地浮现出了各个巨大文字。“人身自|由”、“解脱”、“复原”等等词汇,迅速占据了圆厅,顶着天花板立住了,像一片冷冽的森林。
“把松字也叫出来。”余渊大概是看一次,就记住了电脑上文字清单里都有哪些文字,接连吩咐道。直到爱伦坡表示自己已经把能叫的限额上限,一共十个字词都叫出来了,他才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对林三酒说道:“能叫人恢复自|由的文字,都是独一无二的,一个人叫出来,其他人就用不了了。”
“那你是打算……”林三酒也明白了。
“他这个主意可以。”余渊说,“我给他拿点东西,用来抓人,再让他比其他人强一点、快一点,这都可以做到。我跟他一起过去,你就等着我们带人回来就行了。”
他给爱伦坡提供的束缚道具,那不用问,肯定是末日世界之中一流的;没了文字帮助,那些游戏创造者摆不脱道具束缚,放出的攻击性文字对爱伦坡又不起作用,自然只有被拖出来的份——而且,爱伦坡没有浪费自己刚刚急升了一截的战斗力,还真是把人给“拖”进圆厅里来的。
林三酒坐在椅子上,望着他熟门熟路地消失在了走廊里,在她生出对方会不会就这么跑了的狐疑时,爱伦坡又满头热汗地重新进了圆厅,手上拖着一大长条裹住了人体的渔网;透过粗大的渔网孔眼,她认出来了,这是短刘海。
当游戏创造者与林三酒面对面处于同一空间里时,他们就不敢再叫出攻击性文字来了。
虽然她其实不能把游戏创造者们怎么样,但他们并不知道这一点——尤其是爱伦坡为了表示忠心,还主动表演一场,卸掉了身上保护性文字;因此短刘海一从渔网里被倒出来,赶紧也把保护性文字给撤了,一眼又一眼地扫过林三酒,似乎生怕自己撤得晚了一秒,就会被文字给勒死。
“你、你……你要干什么?”他这话却绝不是质问,反而是好声好气地商量,“阻止了新游戏发布会,也没有什么好处的,真的……”
爱伦坡和余渊的效率还挺高,短刘海绞尽脑汁才吭哧出几句话,从第二个游戏创造者的住所方向,就传来了一声差点能掀掉天花板的嚎叫。饶是林三酒都未能免去一惊,紧接着,整个圆厅里就炸开了号叫声、哭骂声、扑腾的闷响,一波一波地占满了空气,几乎要把人都从空间里挤出去。
“你是什么东西啊你是。”那中年妇女在地上扭来扭去,用尖利嘹亮的声音长长地哀嚎道:“你敢动我,我跟你拼了,命不要了,我不活了,我|操|你妈的,你等着我出去——”
等她被咕咚一声丢在林三酒脚下的时候,她没有找爱伦坡算账。她面色涨得血红,脸上又是鼻涕又是眼泪,不住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打滚、踢腿、挥甩胳膊,号叫声震耳欲聋。她眼睛紧闭着,高高鼓出了眼眶,好像除了她自己的哭嚎,再没有别的东西存在于她的世界里了。
这种哭闹法,林三酒还只在婴儿身上看见过。她想起来,自己曾经听过一句话,“如果哭闹的婴儿在那一瞬间可以毁灭世界,他就会毁灭世界。”
她一把扯过了桌上的张师,将他半死不活的那一张脸贴上了中年女人——后者在地上翻滚扭动时撞上了张师的脸,一下子给她吓得惊叫了一声,清醒了不少。
“把你们拖出来,是为了要给你们留一条活路。”林三酒仍旧平静地说,“我不愿意多杀人,不过给你舌头拔下来,你也还算是活着,对不对?”
虽然不能动手,战力差距带来的压迫感,却结结实实地叫她闭上了嘴。
接下来被拖出来的夜星女王一声不吭,除了时不时用眼睛瞥一下林三酒,简直像个雕像。她显然听见了那一句“给你们留活路”的话,作出了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接下来,面色阴沉郁怒、连咬肌都高高凸起的战栗之君,也加入了一言不发的行列,尽管他看起来像个不稳定的火药桶。那个畏畏缩缩的女人,始终带着点儿疏离感,也不与他们靠近,只是抱着膝盖蹲在地上。
舟仙是最后一个被拽出来的,或许是刚才传话时哪里没有沟通清楚,兀自闹不明白状况;在原地看了一圈,还急忙喊了一句:“少了一个人吧?新来那小子不在这里,你们不能只放过他啊!”
林三酒指了指自己,就让他面色一白,住了嘴。
“我们要是离开这里的话。”
在余渊、爱伦坡将这六人像赶羊一样赶在一起之后,夜星女王沉着脸,小声说:“……你能保证不伤害我们吗?”
除了令人讨厌,似乎很难说这群人究竟有什么罪过——就连那些游戏,应该也是模版的问题,他们只是受环境影响、被规则限制的个人,暂时还不能说他们本心就是要犯坏。话是这么说,林三酒点头时,仍然不得不用了几分力气,才点下去了头:“我不会伤害你们。”
他们信不信,就是他们的事情了。余渊告诉她,这群人里没有一个是抓走了季山青的,那她自然可以让他们走了——要留下来继续写游戏,可万万不行。
“那,那我现在就走。”夜星女王倒是很识时务,小声说:“这个地下设施里,就有一个出入口……”
林三酒倾过了身子。“什么样的出入口?”不等对方搭话,她干脆站起了身,说:“走,全部过去。”
爱伦坡可真是一个再好的牧羊犬没有了。他一个人跑前跑后、呼呼喝喝,就能让六个人都走得老老实实,驱赶到了出入口那儿,也没有出什么乱子。他负责来回前后地赶人,余渊负责在一旁监督,林三酒走在最后负责押阵;在有组织性的情况下,少数人就能牢牢将多数人给控制住。
夜星女王这次没有说谎,所谓的出入口,看起来更像是一根插在天花板与地板之间的巨大透明吸管,内部足可以容纳两三个成人。打开“透明吸管”的大门后,里头只是空空荡荡的一根管道,据夜星女王说,每逢要来新人的时候,就会有一块透明板子载着新人落下来——若是要走,他们也拥有随时走的自由,只需要按动旁边的控制键,从管道里落下一块板子来接人就行了。
“你们谁先进去?”
等接人的板子落下来之后,林三酒站在六人身后,冷冷地问道。
“那就我先来吧。”
战栗之君站在众人前头,闻言微微回过了身,说道。他看了看那个瑟缩的女人,向她告了个别:“那我走了,咱们外面有机会再见吧。”
话音未落,下一秒,他忽然猱身扑上、一把拽住了余渊的胳膊,将他甩向了那根透明管道里。
第1524章 四散成沙
余渊作为数据体,此刻最大的短板就是这具身体。这只是他为了行走方便才用的,什么战力反应、运动能力,全都不在过去余渊的水准线上,当即就被抓了一个正着。
林三酒一直处于高度警戒的状态里,眼角余光中一瞥见突变,当即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几人,迅速扑向了战栗之君——她的反应确实是快无可快了,在她扑过去的时候,战栗之君才刚刚将余渊推了出去,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将手松开。
然而眼看就要能将余渊及时拦下来的时候,从另一头却忽然响起了爱伦坡的一声惊呼;他被人推搡着跌出了人群后,又被那人一脚踢上了后背,正好朝林三酒撞了过来。
“你们都进去吧!”不知道是谁骂了一声。
她眼睛也没有眨,准备硬扛下这一撞——因为余渊已经被甩出去好几步远了,她现在只要一停顿,就要错过抓住他的机会了;她在这时心中一动,微微一低头,她瞥见了地面上从自己身后投下来的光。
自从来到这个鬼地方,这种莹润、流动的光,她已经看见过好几次了。
林三酒猛一拧头,目光扫过时,果然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已树立起了巨大文字。在这个白驹过隙的关头,还不等她看清那文字究竟是什么,就已经先一步体会到了它的威力。
那股力量是不容置疑的——它并不很重,也并不迅猛,若是换了一个人来的话,她甚至能反手对抗住这股力量;但正因为它是文字带来的效果,是绝对有效的,正在往前扑的林三酒几乎不由自主地,就被这股笔直纯粹的推力给推了出去。
身边原本像羊群似的几个人,此时都各自四散逃开了几步,一见林三酒、余渊,包括爱伦坡,都一起被推向了传送管道,登时不由纷纷发出了欢呼声:“干得好,再推一把啊!”
其实用不着再推一把了,林三酒身后出现的那个文字“推”只要没有消失、没有把人推出效力范围之外,就会一直起作用;哪怕是一脚蹬在墙上抵住自己,这股绝对的力量也会持续前进,直到将人的腿骨、脊梁骨全部挤碎。
林三酒是唯一一个受文字影响的人,尽管她本来是要去拉余渊一把的,结果自己却先他一步被推到了那个透明管道附近的墙上,离门口只有几步远了。哪怕她都已经被推到了墙上,但身后文字的力量却仍旧不曾消减:那股力量如同物理规则一样,沉默而绝对地按在她的后背上,将她按得半步也不能动。
战栗之君是胆子最大的一个,将余渊甩向管道后原本已经跑远了一些,此时一看有了机会,竟又调过头来,跃跃欲试地要再将她也撞进“吸管”里去。
……他倒是很小心,在冲过来之前,还特地先解除了身上的保护性文字。
林三酒心中一动。
她人被推在墙上,可手却还是自|由的,正要伸手出去攥住他的咽喉时,她余光一扫,看见余渊又被另外两人给推搡着、朝管道门口内跌了进去。她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将战栗之君打飞出去,让余渊跌进传送管道里;另一个是她假装不敌,被战栗之君给推进传送管道里。
想了想,林三酒咬住了牙关。
她盯着那一张因狂怒和兴奋而扭曲了的脸扑到眼前——那张脸涨得这么红,就好像把四周空气都给染得热了,嘴唇被唾液浸得湿亮,脑门上一层热汗,整个人就好像被仇恨、狂喜、暴戾给充斥成了一个膨胀光亮的东西,令人忍不住想起了烧伤皮肤上高高的、亮亮的水泡。
林三酒忍住没动,眼睁睁看着他将自己推入了传送管道里,与余渊撞在了一起。
爱伦坡倒是唯一一个支撑住了、没被推进管道的人。他是游戏创造者之一,别人的文字对他不起作用,加上余渊刚才还给他加强了体力,他一通疯狂踢打,登时叫身边的其他游戏创造者都纷纷退开了——他们本来就是一盘散沙,众人一拥而上时还有点凑热闹的勇气,一旦有可能受一点点伤,登时就全放弃了,一个比一个后退得快。
“快,快去按按钮。”夜星女王自己远远站在人群后头,高声叫道,“别给他们机会出来了!”
那个“推”字大概就是她叫出来的,她自己同样受了影响,被一路推出去很远;直到林三酒进了传送管道,她应该才把文字收起、重新站稳了脚跟。
“难道我们要放过爱伦坡吗。”那个中年妇女脸上泪痕犹在,却又重新变成了一个成年人,吼道:“谁来都行,把他推进去,快点呀!”
战栗之君此时是离传送管道最近的一个人,仿佛早就被仇恨烧入了脑,当即喊了一声“我来!”;他看了一眼爱伦坡,先叫出了一个巨大的“牆”字拦在传送管道门口,随即朝那瑟瑟缩缩的女人吩咐道:“你过来,准备好按按钮!还有。”他对另外两个男人吼道,“我们一起把他给弄进去!”
那个女人本来一直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发呆,此时一个激灵,低着头缩着肩膀,小步赶到了门口,将一只手放在了按钮上。
“我不出去。”在看见几个男进化者都一起朝自己围了上来,爱伦坡疯了一样,也忘了什么打斗招数了,活像陀螺一般拼命甩着胳膊,怒喝道:“我不出去,谁也别想让我出去——”
在几人陷入一团又拉又扯、模样难看的混乱时,林三酒从管道内部的透明板子上站直身,伸手将余渊也拽了起来,低声说道:“没事吧?我马上带你出去。”
“你打算要用梵和的穿行能力吗?”
“是。”林三酒隔着“牆”字的笔画缝隙看了一眼外头,轻声快速说道:“你要多久能恢复我的神智?”
“至少要两三分钟。”余渊答道,“你得走得远一点,不能落入这群人之中。否则他们一旦反应过来你那两三分钟内是神志失常的状态,我们两个都要在劫难逃。”
林三酒点点头——在几句话的工夫里,爱伦坡双拳难敌四手,已经落入了下风;他被几人反扭着手臂,硬是又推又搡的,将他给生生塞进了撤去“牆”字后露出的传送管道出入口里。
爱伦坡一跌进来,林三酒就发动了能力——没有带上他。
她想解散掉这一个新游戏发布会,爱伦坡自然也包括在内。后者似乎误会了,以为自己只要成为走狗,就可以逃掉被放逐出去的命运;是,少了他的话确实有种种不便,但在林三酒看来,这些人每一个都要走,没有一个人有资格留下来,用他人的代价享受性命安全——谁先谁后,自然就不重要了。
在她面前即将要打开一层新世界、在她即将要落进去的时候,她仍然留在“吸管”里的身体,忽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在仿佛被拉得极为漫长的这一刻里,余渊也朝上方抬起了头。林三酒要抬头时,却已经来不及了,她一边感受到头顶上呼啸而下的一股疾风,一边落入了面前的新一层空间里。
意老师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说:“上面有一块带着人的板子,即将要落下来了。”
……什么?
在她带着迷惑开始穿梭过层层世界时,爱伦坡在身后世界中那骤然爆发出的一阵惨叫,就像是回荡在长长走廊中一样,横穿了重重空间,经久不散。
“在他们把爱伦坡塞进去的时候,恰好在这时候,真正的第九个游戏创造者补充进来了。”意老师作为潜意识,已经先一步领悟出了来龙去脉,解释道:“原来这管道里不止有一块板子……底下的板子被他们操控着冲上去,上面第九个人的板子正在往下落……唔,这二人恐怕都活不下来了。”
林三酒在恍恍惚惚之中,想要回答一句什么话,却很快就随着神智的消散而一起消散了。
……等她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余渊正在她的身边,刚刚将一只手从她的太阳穴上拿了下来。她明明听从了余渊建议,走得远了一些,此时已经从传送管道所在之处,退回了走廊与圆厅的连接处;但那一群人的声音太响了,她耳边简直是一锅几乎快要炸开的沸腾开水,震得她脑子发疼。
林三酒缓了一口气,发现自己正坐在水泥地上。她慢慢站起身,遥望着什么也看不见的走廊尽头,听着那一团全部混杂在一起、模糊震荡的呼叫声。那中年妇女又哭嚎了起来,声调一扬一落,形成了尖锐刺耳的背景音;夜星女王近乎无措地不断尖叫,反反复复只会重复一句话:“她去哪了?她去哪了?她去哪了?”
战栗之君近乎疯狂的暴怒,是最嘹亮、最不容错认的。从他嘴里发出的声音,其实已经认不出意义了,因为字词都被含混地搅在了一起,变成了近似于兽的吼叫声;在某种最原始的仇恨里,属于文明产物的语言与词句,好像都没了存身之地。
“你干什么!”短刘海蓦然一声怒喝,连远远站着的林三酒都听得一清二楚。紧接着,那中年妇女的声音近乎嘶嚎着答道:“是你们要动手的,我本来要走,是你们不肯走,是你们要对她动手的,这都是你们的错,我杀了你们,她不会怪我——”
林三酒愣愣地站在走廊口,简直不知道自己听见的是什么。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意老师忽然提醒了她一声:“有人来了。”
她和余渊赶紧精神一震,躲了起来;没过一会儿工夫,那一个瑟缩沉默的女人,就小步从走廊深处跑了出来。她的模样,就像是一个把新生婴儿独自留在家里的母亲,除了要迫切地赶快回家之外,眼里什么都容不下了,就连林三酒悄悄跟在身后也浑没察觉——她一头钻进了自己的房间里,急得连门都没关严。
带着一种瘾君子重新获得毒品似的满足,她继续开始了编写游戏。
第1525章 游戏模版
这房间大概是整个地下空间中最小的一间,简直是四四方方一个水泥鞋盒,既没有改造也没有装饰——唯有大大小小,数十个亮着的屏幕,高高低低地从天花板上吊下来,形成一圈,包围住了坐在中央的那个女人,将她染得浑身浮着雾气似的银白淡光。
她原本是一个灰暗、瑟缩、沉默的人。但坐在屏幕光芒笼罩之间的时候,她看起来就好像是体内的什么东西也被点亮了一样——或者说,平时她更像是丢了魂,现在她的魂随着屏幕光芒一起被照了回来。
隔着一个圆厅和许多条走廊,那团嘈杂、尖叫、怒吼、嚎哭形成的混乱,已经像是暴雨夜里睡梦朦胧时的一点余音,影影绰绰地听不真切了;正因为有了远方偶尔一点波澜的衬托,更显得这个房间里寂静如死。
林三酒轻轻推开了门,门轴发出了“吱呀”一声响。余渊安安静静地跟在她身后,也进了屋。
那个坐在一圈屏幕中间的女人,闻声登时惊了一跳,急急扭过头,与她的目光撞上了。就像她的魂又面临着失去的风险一样,她的脸色灰了一灰;二人目光绞在一起,几秒钟也没有人先出声。
走近几块屏幕背后时,林三酒张眼一望,发现对方头是转过来的,手却仍旧搭在打字键盘上,好像她面对的是一个不识时宜的客户,只要自己一走,她就会马上重新投入到工作当中去。
屏幕上,尽是一个个正在进行中的游戏场景;参与者们神色凄惶迷惑,身处背景有山林乡镇,各自不同。声音都被关掉了,男男女女们在屏幕上无声地呼喊着,奔跑着,在一片沉默中滚跌在地上,在万籁俱寂里失去性命。
“你……你在干什么?”林三酒低声问道。她看不出这一个衣着严实的女人到底身上穿没穿防护性文字——她只觉小腹里一阵阵地发寒,连脚步都没有什么劲儿了。
“写游戏。”那个女人以更加细微的声音答道,不知道带着什么地方的口音,很浓重。
她看上去四十多岁,尽管已经变成了进化者,也掩盖不了她过去日子里的风霜拮据;她脸色灰暗发沉,眼睛早被磨得失去了光,好像两个死鱼眼珠,杂乱粗糙的头发里还夹着一缕一缕的白头发。
“为什么?”林三酒愣了半晌,才将这个第一个冲上心头的问题脱口而出了。
这个女人似乎已经生不出足够强烈的情绪,能打动她脸上木头一般的厚外壳了。她麻木地说:“这是我的工作哇。”
林三酒瞠目结舌地看着她,有一会儿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对方好像是害怕她的,却也不大明显;好像想要早点回头继续“工作”,又有点无动于衷——一具空壳子似的人,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编写游戏?
“这是我的工作哇。”女人又重复了一遍。
“你是搞不清状况么?”她看起来头脑不大灵光,林三酒很难不考虑到这个可能性。“你不知道屏幕上那些陷入你游戏里的进化者,都是真正的人吗?都是活生生的人命,你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