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乐园 第841章

作者:须尾俱全

“我比较喜欢公寓。”她试探性地说,“谁写过什么公寓类的游戏么?”

“没有。”舟仙毫不感兴趣地说。

似乎他不知道的,就等于没有——显然他并不觉得,自己需要为了别人的事而费神多想一想。

当林三酒意识到他的目光落在了电脑屏幕的时间上时,她心中不由一紧;出乎意料的是,舟仙却沉默了一会儿,不知在思考什么。

……怎么回事?

“哦,都这么长时间了?”就在她满腹疑虑的时候,舟仙的目光第二次扫过了时间,好像刚从什么遥远的地方回过神。“你是不是该回去开始写你自己的游戏了?”

“噢,对。”林三酒胡乱应了一声。让他去自己的房间看看行吗?问题是,她哪来的房间——那个女尸住哪儿,她也不知道。

“这样吧,我送送你。”舟仙却忽然推开椅子站起身,走向了屏风。“这里常常有新来的人,我也见过不少了,但是你这个小老弟,还算是挺对我胃口的。”

……什么意思?

尽管疑惑仍在,但林三酒清楚,她出门忽然不成问题了。趁他转过身去时,她赶紧在纸上给余渊留了“等一下”几字,几步跟了上去——等舟仙为她打开门、自己站在一边时,林三酒正要迈出门口的脚步,猛然一下止住了。

她转头看了看舟仙。

后者高高肿着半张脸,正在血瘀的厚眼皮下看着她。

林三酒又看了看通往圆厅的走道。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但是她浑身上下却有种强烈得近乎不舒服的感觉,像是有好几双眼睛,正在虚空中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走啊。”舟仙一挥手说,“快点吧,别耽误工夫。”

余渊说,他们会为了延长停留期,而保持着人数缺口。爱伦坡说,新来的人比较容易成为牺牲品。舟仙说,这里常常有新来的人。

即使是仅仅把这几块拼图放在一起,也足以叫人意识到这八个人在干什么了——更何况,外面走廊上那种监视感,几乎就像是巨大的眼球贴上面门一样,令林三酒直起鸡皮疙瘩。

顶替了那年轻女孩的位置,她现在是第九个人了。

第1516章

林三酒无声地低低吸了一口气,一脚踏出了院门外。

被紧盯着的感觉一下子强烈汹涌起来,差点将她打了个趔趄——感觉上,这是至少好几个人的眼睛——但是,好在她没有触发什么陷阱,没有被文字困住。离开舟仙的地盘之后,眼前的走廊静静地向前方延伸出去,目光越过一片尽头空地,隐约能瞧见圆厅的一个边。

看来他们对她还没有产生怀疑;之所以只是监视她,而没用上别的手段,大概是因为他们都认为她是第九个游戏创造者,觉得文字对她不起作用。

在她刚才随舟仙进屋之前,还没有产生这种被监视感……这么看来,一有可能是当她在圆厅里自报家门的时候,不知怎么被听见了;二有可能是舟仙有暗中与其他人联系的途径,刚才已经向他人通了风报了信。

不管原因究竟是哪一个,按照这个逻辑推理,既然大多数游戏创造者都以为她是新来的,那么就证明爱伦坡暂时还没有与大多数人取得联系,所以才会对他所以为的“第九人”示好……万一他们有暗中通讯的办法,爱伦坡一与他人联系上,那余渊岂不是危险了吗?他脱离了自己的“容器”,贴在一个尸体上,相比往常可脆弱多了。

在后方舟仙“砰”一声关上了门的时候,林三酒刚想要掏出【鸿雁家书】,又及时忍住了——被监视的感觉来自周身上下、四面八方,她不敢保证自己写的字不会被人看见。

怎么和余渊联络?总不能大剌剌地走过去吧?

林三酒快步走进圆厅,在她经过一张椅子的时候,她突然一伸手,把椅子给远远甩飞了出去——它重重撞在不远处的一个粮食柜上,在砰然一响的撞击声中,脱离歪裂地劈了叉。直到那声响叫她也吃了一惊,她才意识到自己烦躁得有多厉害。

“忍住。”意老师立刻提醒道,“你别一不小心露出了真实战力。”

真实战力——若是论战力,这群人加在一起也就够林三酒热个身,对她的损耗都不会超出三块创可贴。但是偏偏就是这么一群人,却叫她处处瞻前顾后、左右为难,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拿他们怎么办好,这种憋屈劲儿,远比受制于强者更叫人心气不顺。

林三酒吃得了苦忍得了痛,却最讨厌被束缚住手脚。在她差点又要一脚将那粮食柜也踹出一个洞时,她忍住气想了想,扭头就直奔向了下一个游戏创造者的房间。

他们越是闪闪躲躲,她越是要单刀直入。

在被紧紧盯着的感觉中,她大步走近一个外表还保持着原状的水泥屋子,抬手“咚咚”敲响了门。外头有监视,不能联系余渊,那她在游戏创造者的房间里总可以了吧?想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暗中联系的系统,那她直接上门观察他们的反应就行了吧?

几乎在她拳头敲上门板的同一时间,门后就响起了一声锁芯响动;她一怔,停手不敲等了几秒,门却没有开,显然刚才门后那人是在忙着上锁。一个稍稍有点模糊的男性声音从门后问道:“谁呀?”

似乎正是那个张师……林三酒刚要张嘴,不由顿了一顿。

她这边才一举手,那边就同时开始锁门了,甚至都没有响起朝门口赶来的脚步声;那个张师早就知道她在往自己的房间来了,也早就在门口站着了,才能赶着先把门锁上——他大概就是监视着自己的目光来源之一。他还不知道,他就是不锁门,自己也进不去。

“你好,我是新来的。”林三酒立刻答道。

“噢?”

“我迷路了。”

门后的张师似乎万没想到会听见这样一个回答,只好又来一次:“……噢?”

总噢什么噢,嘴是变金鱼了吗?再听一声噢,她都想一拳砸破门板把他的脸打扁。这些人个个都有文字护体,也不知道在谨慎提防个什么狗屁。林三酒忍着无名火说:“你能不能给我指个路?你要是担心的话,你不用把门完全打开,就开个缝,指一下方向就行了。”

只要有一个缝,她就能靠力量强行推门进去了——来自身后的监视,可以被她用自己的身体遮挡住;至于张师,她有把握能在对方喊出声之前,就把他的叫声给捂死。

张师顿了一下,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才慢慢回答道:“我怎么知道你的房间在哪?我就是想帮也帮不上啊。”

明明九个房间中只有一个是空着的,剩下的都被他们八人占满了,新来的人的房间还能在哪?

这个张师鬼话倒是一套接着一套,不死一回简直都可惜了——林三酒张嘴正要说话,忽然心中一凛,急忙咬住了舌头。

对方当然知道新人的房间会是哪一间,张师分明是想试探一下,看看新人知不知道他知道。既然林三酒要演第九个人,就没有任何理由清楚自己到来之前的事情。

“那我怎么办才好?”她假装失望地叹了口气,“我马上就要开始写游戏了,赶不回去会发生什么事?”

张师不吭声。这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我都想好要写什么游戏了。”林三酒一边嘟哝,一边从门口退开了两步,作势转身要走:“我想要没收他们的能力呢……”

“你这就天真了。”张师果然没忍住开了口,却仍然没开门,只贴在门后说:“就算输了游戏的惩罚是把他们的能力抽出来,最后也不能加在自己身上,你以为我们没试过么?”

“可是刚才那个大哥告诉我,他就成功了……”

“等一下。”张师听着她的声音越走越远,迅速打开门,探出头叫了一声:“你说舟仙吗?”

林三酒慢慢吞吞地走回去,嘴里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声。当她走近门缝里那半张胖脸时,她一手按住了门把手,一用劲,就将门带人一起给推进了屋子里去——“我不能待太久啊!”在门后张师咕咚一声跌倒时,她还没忘记大声喊了一句。

“你、你干什么……”张师的一张脸上肉层波动,又怒又白:“你这人——”

林三酒放出了一小团意识力拦在门缝里(意老师抽空说了一声“得,又用掉了”),连抬头打量一下房间内部环境都没有,赶紧低头抽出【鸿雁家书】、拿出笔,就要给余渊留言。

假如张师没有锁门,他就会意识到眼前这个不起眼的男人,原来不是游戏创造者之一;可他偏偏锁了门,因此一时间没想到林三酒用强,是因为她没有打开门的授权,气得唾沫星子都从他暗红的厚嘴唇里喷了出来几滴:“怎么的?你还想打劫吗?你这种新手屁都不懂,你知不知道,文字对别的游戏创造者是不起效的,更别说我身上还有保护!”

对于他都说了些什么,林三酒充耳不闻。上一次对话的最后一句话,仍然是她留给余渊的那一句“你等一下”,也不知道他现在正在干什么;她提笔匆匆写道:“你不用叫爱伦坡来,我已经出来了。你要当心,我怀疑他们之间有……”

“有”字还没写完,房间里忽然响起了“滴”的一声。

林三酒蓦地抬起了头。

这儿被设置成了酒店的总统套房,似乎还是十年前的浮夸皇室风;她此时正与张师站在门口玄关里,在玄关靠墙处的长几上,摆着一部电话机。

“喂。”爱伦坡的声音从电话里响了起来,“刚刚那个女孩,叫什么来着,小恶魔的吧,她没死。就是跟你们说一声,看看情况,你们要下手也等过两天再下手。”

张师慢慢地朝林三酒转过了头。

第1517章 套话得先上头

余渊把【鸿雁家书】重新塞回了尸体的裤袋里,看着爱伦坡朝他转回了目光。

……就在刚才这几十秒里,有什么事发生了,但他一时间却想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三酒在纸上写下了“我怀疑他们之间有”这半句话,至于他们之间有什么,他等了一会儿却什么也没等来——再一抬头时,他就察觉到了,爱伦坡在他刚刚分神去“读”【鸿雁家书】的时候,似乎干了点什么事。

他干了什么?

在刚才几十秒里,爱伦坡一直安安静静地没说话,只是在用光标在他的大屏幕上划来划去,似乎在出神思考。大屏幕是他编写游戏用的终端,看起来像是一块投影布;因为他手上这个游戏才刚刚开始,那块大屏幕上现在只写了第一句话——“场地:居民区外的便利商店”。

“你要是不急着回去,我们可以多聊一会儿。”爱伦坡亲昵地在女尸手上拍了两下,当然,他显然没觉得这是一具女尸。“来来,等我把房间布置恢复一下,我们坐沙发上说话。”

“不用了。”余渊低头看了看被拍的那只手,把它从放饮料的台子上拿了下来。爱伦坡刚才陆陆续续把他编写游戏时的“工作环境”给恢复了一些,但他看不出这么干是因为什么——爱伦坡现在并不像是要编写游戏的样子,把编写终端拿出来干嘛呢?

……是巧合吗?

爱伦坡悄悄干了点什么事,与此同时,林三酒的话写到一半就写不下去了。现在都已经过去好一会儿了,她却再也没有传来消息。

……看来他的任务还没完。

这种处处都需要他帮一把,才好不容易混入了新游戏发布会的人,真的能反过来帮他摆脱数据体身份么?真是叫人觉得靠不住啊。

在余渊面无表情地想到这儿时,爱伦坡已经把沙发又一次布置好了。他的文字似乎是直接从手心里甩出来的,连余渊都没看清他们的动作;等沙发一实体化,爱伦坡顿时跌坐进去,拍了拍自己大腿旁边的位置,笑道:“来,来,坐着说。”

要套出话,就得让他先上头。

余渊参考了一下女性人类向男性人类释放信号时的表现,抬起手将头发撩向耳后,考虑到自己对面部精细肌肉的掌握还不熟练,他没试图微笑,只是稍稍低下头,说:“你对文字运用得好熟练啊。”

爱伦坡嘿然一声。

“你应该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

“七八个月吧。”爱伦坡交叠起了双腿,往后一靠,说:“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我教你。来,坐。”

反正是个尸体,你不介意我也不介意。

余渊抱着这个念头,在他身边坐下了,爱伦坡的胳膊搭在他背后的靠背垫上。“你和舟仙熟悉吗?”——林三酒那句话或许是为了提示他和舟仙之间的关系。

“他?不怎么熟悉。除了大家聚在一起偶尔交流一下自己的游戏,我和他没什么来往。”

那林三酒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你们是怎么交流自己游戏的?”余渊问道。他没有忘记一直用专注的眼神望着爱伦坡,好像对方一张嘴就是《战争与和平》。他问这个问题,是冒了一点险的,但是考虑到死去的女孩是个才刚来的新人,也许“你不是也交流过吗?”爱伦坡皱起了眉头。

……没想到他才冒个险,就撞上了铁板。

余渊眨巴了几下眼睛,微微张开嘴,努力作出了一副惊讶。“啊?我有吗?噢,难道是那个——”

“对啊。”爱伦坡眉间的纹路更深了一些,往后挪开一点,似乎突然想要再打量他一遍。余渊认得出来,这是人类起疑心时的表情,虽然对方可能一时还想不到与自己谈话的对象是个死人。“你那天不是也在吗,大家下午聚集在圆厅里,你还讲了自己第一个编写的游戏。”

“说来你别笑话我。”余渊低下头,让长发垂下来,假装成不太好意思的样子,说:“我那天是第一次,所以很紧张,我还以为当时那个是工作报告之类的……你说交流,我就觉得是大家平常在设计游戏的时候,聊聊天啊什么的。”

爱伦坡肉眼可见地放松了,手臂重新搭了回来。

“原来是这样。”他笑了一声,说:“平常也没什么可说的。他们不肯告诉你实话,其实吧,我们每周都要安排一次这种交流聚会。为什么呢,我们平均一周出一个游戏,那么就需要把自己的游戏分享给大家知道。这样以后等我们万一运气不好,被送出去了,还可以避开彼此写的游戏。”

“一般来讲谁负责安排啊?上次那个,是固定时间吗?”

“大家商量着来呗,差不多一周了就有人提,看看大家当天都什么时候有空……”

余渊怔了怔,随即忽然坐直了身体。他知道林三酒没说完的那半句话是什么了——他们之间有联系方式。

这就是爱伦坡为什么在明明不写游戏的时候,也把他写游戏的工具拿出来的原因了;他一定是通过它向他人传送了什么消息——只要一想到他现在身边发生了什么值得说的事情,余渊就知道,林三酒的掩护暴露了。

她没有写完下半句话,很可能是因为情势不允许。假如有人对她施放出了限制人身自|由的文字,然后通知另一个人去解决她……

他不能在这儿继续耽误下去了。余渊腾地站起身,把爱伦坡刚刚凑上来的手都撞开了;面对他有点吃惊的神色,余渊想了个借口:“我忽然想起来,我第二个游戏里还有点问题,得回去看看。”

爱伦坡登时有点失落,伸手还想去拉他,口中说:“着急么?要么我跟着你一起去看看?”

“也好,那我们现在就走吧。”余渊想了想,决定暂时把他拖住,让他成为一个给自己开门的道具。爱伦坡一听见他同意了,高兴了,脸上肌肉顿时颤颤欲飞起来,跳起来就和余渊一起往门口走。

余渊有意退开半步,让他给自己拉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