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须尾俱全
那看来他是指望不上了。林三酒知道蓝衬衫一时半会醒不过来,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慢慢浮起来一个似乎有点异想天开的主意。
她看了一眼房间门口躺着的女尸。
“你的直播里曾经写过,爱伦坡问她‘你是不是新来的?’”她轻声说道,“这就说明,九个人不是一起变成游戏创造者的,有先有后,而且新来了人的话,前头的人不一定会知道消息……那么,既然现在死了一个,如果再来一个新人,是不是也挺合理?”
余渊抬起了一侧眉毛。“你是说……”
“我看我成为第九个游戏创造者,就挺合适。”
第1511章 真·灵魂拷问
爱伦坡悄悄地潜回坡下大厅之前,像只壁虎一样,先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往下方观察了好半天。等他确定那高个儿女人果真走了之后,他才敢把松下来的一口气吐出了声音,尽管他外套底下的保护性文字一直都在,他还是觉得,对方走了自己才敢安心。
那女人不仅带走了人形物品,还把舟仙给带走了。从他此时所在之处望下去,尽管只能看见一半大厅,但舟仙被那女人两手一夹击就昏过去的地点,却正好在他视野范围之内,此时空空荡荡,早没了人影。他竖起耳朵听了半天,另一半被遮蔽的大厅里也始终一点声息都没有——走了,肯定是走了,终于走了……他|妈的,好端端踩一脚狗屎。
爱伦坡慢慢爬下缓坡,看着四周光秃秃的灰色水泥大地,真想给谁骂上一顿才好。这么大一片山谷,他当初处处都要设计调整、找出合适文字,才能最终呈现出那么爱伦坡风格的一副景象;如今全都要重新一点点再来,和大风刮倒了屋子自己再砍木头盖起来,有什么区别?
如果放弃爱伦坡小说式的视觉呈现,那对他来说就轻松多了,反正爱伦坡其实也没有读过爱伦坡。他只看过《厄舍府的倒塌》前两页,其中一页还是厄舍府插图;但他知道爱伦坡的格调,就是比斯蒂芬金高——可惜他没有看过但丁《神曲》的插图,不然他肯定要来一个那个。
一边下坡一边出神,他直到走进了大厅,都快要重新回到自己房间门口了,才忽然一愣,原来那个叫林什么的女人没有把死尸带走——想来也是,谁要动一具死尸?
那具年轻女孩的尸体,仍旧保持着刚死时的原样,躺在房间门口;她侧脸瞧着爱伦坡的方向,双眼圆睁着,似乎还有几分期待激动之色,被永远地凝固在了黑瞳孔里。
爱伦坡离得远远的,原地转了两圈,终于一跺脚,大步走上去,用几个手指尖拽住了女尸的裤脚,将她从门口扯了开去;他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扔尸才好,就扯出去了十几米远,扔在大厅中央了。这里不是没有人管的,一具死尸丢出去,很快就会被收走了……对吧?话说回来,运营维系着这个新游戏发布空间的力量,到底是什么来头,是人吗……
爱伦坡在裤子上抹了抹刚才碰过死尸裤脚的手,这才将门拉大了,目光在里头检查了一遍。他把山岭等文字收起来以后,这儿又恢复成了一个空荡荡的大型房间,虽然大,却一眼就能看完四壁。他看了觉得没有异样,正要抬步往屋内走,忽然听见身后低低地响起了一阵沙沙之声。
听起来,就好像布料在地面上摩擦的声音一样。
爱伦坡慢慢转过头去,但是这个空荡荡的大厅中,除了他和那一具女尸之外,什么人也没有。他的目光落在女尸身上,与她四目相对。一时间,他想不起来自己刚才把她拽过去扔下的时候,女尸最后到底是面朝什么方向的了。
一脚迈入门间,身后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又像草丛中的长蛇一样,轻轻地跟上了他。爱伦坡头皮一炸,急忙再次拧过身——正好瞧见那女尸双手撑着地面,脖子软软地,歪着一颗没有支撑的头,似乎想要爬起身来。
“你们为什么要害我?”她的下巴直指着天花板,嘴唇连分都没有分开,声音却从喉咙里慢慢漏了出来。
一声他自己都听不明白的惊叫,顿时从爱伦坡的口中响起来了。
他闪身就冲进了房间,反手要拉上房门时,却发现怎么拉也没有拉动。他汗毛都站了起来,转过头,目光落在了那一巴掌长的门缝之间。从门缝里,一张已经隐约浮起了尸斑的白色人脸,就像颜色惨淡的圆月渐渐升上了地平线,升入了他的视野里。
女尸的手仍在门外他看不见的地方,应该正紧紧攥着门把手。
“为什么?”她又问了一次。
她歪垂着头,眼珠仿佛跟着跌进了眼角里,深深地转出了另一头的大片血丝。发出声音时,她的嘴唇、喉咙、胸口都没有丝毫动静,再往下一看,她的两只脚也正以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姿态,向外边两侧斜着,倒在地上。
……没人能以这种模样活着。
爱伦坡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倒了。“不、这不怪我啊。”他一手捂着外套,不断暗暗提醒自己是有文字护身的,说:“是你自己没有好好看规则……”
女尸慢慢往门缝里送进来了一个肩膀,似乎正侧着身要挤进来。
“我本来是要提醒你的!”爱伦坡急忙喊道,“是张师……张师鼓励你继续的,你还记得吗?我那时正要跟你解释……可是,可是张师在这里时间最长,我听说已经快到期限了,他肯定最希望能够多留一阵子……”
女尸停住了动作。她似乎想要正过头来,但稍微一动,那脑袋就像跷跷板一样又歪着落到了另一边去。爱伦坡激灵一下打了个战,险些咬着舌头,问道:“你、你其实没死,对不对?是不是……啊,我明白了,是不是这里对于游戏创造者有什么保护,是我们还不知道的……所以,你死了又复生了?”
“到期限。”女尸的眼睛并不是看着他的,反而好像只盯着他的两只脚,嗓音含含混混:“到什么期限?”
不仅仅看起来活像一个丧尸,似乎连大脑、思维都随着死亡一次而受损了。爱伦坡虽然认定了对方现在没死,心里多少有了点底,但也不得不鼓起胆气答道:“对,你是新来的,可能很多东西还不知道。在新游戏发布会满员的情况下,我们每一个创造者,最多只能在这儿待上十个月而已……唯独在少了人的时候,我们在这里创造游戏的时限才有可能被延长……直到新成员被送进来,再次组满了九人为止。所、所以,就有那一些丧心病狂的人,想要永远保持着缺口,自己就能多留几天了……”
第1512章 出来混肯定要收小弟的
这个新游戏发布空间,原来是以一个宽广的圆厅作为中心,再向四面八方延伸出去的。在各个伸出去的“枝节”上,都住着一个游戏创造者;枝节空间有大有小,各人的改造装饰也不一样,若是能够从半空中往下看,想必就像是一个水泥圆盒,连接着许许多多不同的小人间。
相邻的两个居住地应该也是相连的,像是刚才夜星女王从战栗之君的房间,走到了爱伦坡的居住地时,就没有经过这个中心圆厅。不过林三酒没有一一深入,只在远处略略一扫,确定了前方有人住,就会转身扑去下一个地方。
以她的速度和隐蔽能力,在她将整个空间都扫过一遍、掌握了大概地形之后,恐怕还没有一个游戏创造者看见过她的背影。
连意老师都忍不住发了一句感叹:“在这儿,我看你的意识力总算有机会恢复了。”
被她刚才饿虎下山似的那么一扑,林三酒觉得,一时半会儿的不会有游戏创造者还敢出门了。她重新回到圆厅,仔细看了一圈——老实说,不管看几次,这里都实在太像是什么大型网络公司里的员工设施了。
用餐区一看就是有人经常用的。四台下带烤箱的炉灶边上,溅出来的油点子还没被擦干净,旁边是长长的流理台和数个水池;一张十座长餐桌,一个厨房岛,甚至还有一个冰箱。林三酒打开冰箱一看,里面什么都没有。
也是,把吃食放这儿,万一被下毒怎么办。
除了另一边的沙发、书架、棋牌桌之外,最多的还是柜子和小仓库,装满了海量各种密封包装的食品药品,罐头、速食品、干货、米面、抗生素……林三酒数着数着就放弃了,怀疑这些存量够自己吃用一辈子——她原本还想把它们全部卡片化,这样面对游戏创造者时能占上风;可没一会儿卡片转化数量就到了上限,山海似的物资瞧着却还没下去一个角。
准备这么多物资干什么呢?林三酒也没想到自己在此时此地倒是忽然添了这么多存货,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时,心里尽是疑惑。他们都有调用文字的能力,不能用文字写食物么?
她拿出一面小镜子,看了看自己的外形面容,收好了,掏出一盒吞拿鱼罐头。刚才还看见有土豆和鸡蛋,正好能做个沙拉……要是余渊知道自己现在正慢悠悠吃罐头,不知会做何感想?
管他呢,反正不会生气。
林三酒吃到第五口的时候,就听见了远远传来的一个脚步声。
那脚步声又慢又迟疑,在地上趿拉着,时不时还会停下来几秒,似乎那走路的人得休息一下才能继续。她耐心等那脚步声快要走近圆厅的时候,才放下罐头,望着那条脚步声传来的走廊——当一个人吸着凉气,慢慢现出身形时,二人目光正好撞上了。
“你……你是谁?”蓝衬衫一手捂着额头,又是痛苦、又是警惕,脸都扭曲变形了。他被撞之后到现在,血瘀青肿开始浮现出来了,鼻子也微微地歪了,每一下呼吸都像是在嘶气似的,听了都疼。
林三酒赶紧站起来,后退两步,四下看了看,才小声说:“你、你又是谁?我……我刚到这儿……”
蓝衬衫慢慢放下手,盯着她看了几秒,血肿的脸上透出了几分狐疑。“你刚来的?你什么时候来的?你被安排到哪儿去了?”
谁知道他们刚来的时候有没有“新人培训”一类的事,林三酒不得不小心回避一点,往她觉得应该是那女尸生前所住的方向一指,答道:“我来没多久呢,你的脸怎么了?”
蓝衬衫的脸微微扭曲了一下,说:“这你别管,我只是一时大意了,下次再也不可能吃这种亏。这也就是我,换了别人命都没有了。你说你刚来……你有没有看见一个高个子女人?脖子上系着绷带的。”
“没有,是另一个游戏创造者吗?是她……打人了?”
蓝衬衫沉默了下来,眼睛一下下扫过林三酒,不知道在考虑些什么。林三酒把两手交握着,作出一副略有点局促的样子,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取信于人——她对余渊威逼利诱、说了半天,才叫他为自己编写出了一件可以改变外形的特殊物品;不止是面貌,连身高、声音、气质,包括流露出的战力水平,都能改变得天衣无缝。
比如说,她现在就是一个灰头土脸、其貌不扬的矮个儿男人,年纪很轻,几乎没有什么能被人记住的地方。
“我回去了。”蓝衬衫终于开了口。他现在肯定已经穿上了保护性文字,但是听说林三酒不知所踪时,仍然忍不住露出了几分紧张。他看起来对面前这个新人毫无兴趣,在觉得对方不可能与林三酒有关系之后,转身就要往回走——压根没想到要提醒新人一句,现在有人正追杀游戏创造者。
“等一下。”林三酒赶紧叫住他,匆匆穿过大厅走上去,问道:“我刚来,有很多地方不太清楚……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我、我这儿有疗伤的道具。”
她刚才在柜子里翻看时就发现了,这儿储存的外伤药只有一些止血纱布、碘酒、抗生素之类的东西,若是受了伤,也得像普通人一样,靠己身的自愈能力恢复。她“道具”二字一出口,果然就吸引了蓝衬衫的注意力:“是什么?”
余渊储存的物品数据,那自然是相当好的,但为了符合自己此时的身份,林三酒特地要求数据体给它减弱了不少效果;蓝衬衫听了介绍果然没有意外,正自犹豫间,她又斟酌着补充了一句:“我初来乍到,也希望能多认识前辈,给我指指路……我、我感觉你挺厉害的,好像已经是末日里的老手了。要是有什么危险,还希望你能多提点提点。”
对方连对着一个陌生人时,都要为自己的“一时失手”而辩白,似乎非常看重面子;林三酒试着把这话一说,蓝衬衫面色果然缓和下来不少。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四下看了看,说:“我一般不愿意多管闲事,但我看你和其他人不一样,挺朴素老实的。你第一个游戏要求你什么时候开始写?”
听这话风,似乎还有时间限制。
林三酒胡诌了一句“好像是二十分钟”,自己心下也没底;蓝衬衫点点头,没起疑,吩咐说:“我不是贪图你那点道具,明白吗?我都是有经验的人了,知道写什么文字能帮我恢复,根本用不着……唔,你非要给我,那也是你的一片心意。这样吧,你跟我来,正好可以看看我写到了一半的游戏。”
第1513章 逆行的米兰昆德拉
蓝衬衫的名字叫“舟仙”,或者说,他自称舟仙。
若沿着圆厅九条走廊其中一条笔直往深处走,就会发现水泥空间渐渐退让给了一片竹林;竹林间的蜿蜒小道伸向了一个青瓦白墙的大屋,穿过门墙推开大门,前方立着一扇纱屏风,屏风后隐约是一张书桌,背对着红木窗。
从外面看起来,可料不到原来里头空间挺小;看来游戏创造者能分配到的房间大小,也是随机凭运气的。
“空间可以自己改造的,想改造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这个你已经知道了吧。”舟仙绕过屏风,说道。
林三酒点点头,目光落在红木桌上——这个桌上应该放毛笔宣纸的环境里,此时摆着一台电脑。她指着它问道:“那个是……”
“哦,对,就是它。”舟仙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说:“我觉得还是电脑打字最方便了,比别的都强。你的是一个什么?”
……什么?
林三酒一愣,忽然想起了战栗之君桌上的那台打字机,以及打字机上,她从其中掉出来的那张“纸”,明白了。舟仙就在这台电脑上写游戏?合着每一个人用于写游戏的设施,都可以自己选?
“我的是纸和笔。”她含含糊糊地说,心想纸笔总没有错的。“我没用过电脑,我怕不习惯。”
“你是末日后的人?”
“不、不是……”她说话总得时不时故意打个磕巴,还挺累。
“那怎么还能有人没用过电脑?”舟仙的惊奇中,有一半是满意,“看来你的老家世界可真不怎么样。”
“是,挺穷的,挺落后的。”林三酒立刻顺杆爬,说:“所以我也没有你这么多见识。”
舟仙似乎想笑一笑,但脸皮都肿得变了形,就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说:“莫欺少年穷,都有出头的那一天!你看你进了末日世界,不就连疗伤道具都能弄到了吗。”
所谓听话听音——林三酒不是个传统意义上的“人精”,这一点却至少还明白,赶紧掏出余渊编写的疗伤道具,递给他说:“这是我一时运气好,碰巧得到的……你试一试,看看怎么样。”
“既然这是你的心意,那我就不推辞了,正好我出去也用得着。”舟仙仿佛没有听见那句“试一试”,顺手将它揣进兜里,也没有调用文字疗伤,只回报似的问了一句:“你调用文字会吧?设置好了方式吧?”
调用文字的方式,也是可以设置的?林三酒暗暗嘀咕了一句。怪不得她观察了好几个人,也没找出他们调用文字时的手段和预兆——原来每人都不一样,防都难防。
“嗯,那我就不教你了。”见她点了头,舟仙拉开椅子坐下,指着电脑屏幕说:“你想了解情况,现在跟我是一个好机会。我可没有你这个运气,我刚来的时候,那真是只能靠自己摸索闯荡,没有前人给我作示范。”
林三酒顺势表达了一番感恩涕零,舟仙这才一晃鼠标,唤醒了电脑屏幕。屏幕一亮,光映在他脸上,那一大片青肿淤血瞧着就更加起伏突兀了。他一只眼睛只能半睁着,想必很不舒服才是“你走什么神呢,看了吗?”舟仙忽然催促道,反而比林三酒还有点迫不及待了,眼睛里都泛着光,说:“你快看我写的游戏,不要看我。”
……看来他很以这个游戏为骄傲,有个给别人亮出来的机会,他自己都有些憋不住了。
林三酒转过头,目光一落在屏幕文档上,登时吃了一惊。察觉到她货真价实的惊奇,舟仙点了点头。
她还是头一次从游戏创造者的角度,看见被写出来的文字游戏。在眼前这张原本白纸似的文档上,已经被舟仙给写满了一行一行的文字——从理智上来说,她知道自己肉眼看见的,也的确是一行一行的文字;然而她头脑中认知到的,却完全是另一个风光声影、规则齐全的小世界。
好像突然被扔进了立体电影中一样,林三酒愣愣站着,一低头,看见了自己脚下波浪起伏的深蓝色海面,在每一次波碎时泛起雪白的泡沫。天上是一片阴沉沉的云层,低得仿佛要触及海浪了。
她正站在一块写着数字1的浮板上,放眼望去时,附近海面上还漂浮着无数同样规格大小的浮板;浮板形成了好几条道路,每一条道路的开头,都是留给一个游戏玩家的起始点。无数浮板一路铺向海天交接之处,随着海浪起伏悠悠,压根瞧不见终点。
“不错吧?”舟仙声音从身边咫尺处响起来,林三酒一转头,看见的又是同样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坐在一张红木椅上,双眼幽幽地发亮。她再一回头,一瞧见电脑屏幕上的文档,登时又回到了阴云密布下的海面上,仿佛还会随着波浪而一上一下地起伏。
就好像3D环境被来回切换了一样。
“我可是费了很多心思的。”舟仙说话时不太利索,应该是她那一下打得太沉了。但他还是坚持说道:“我跟你讲,你开始创造游戏时,首先要列一个骨架,也就是大纲……”
“这个游戏,是怎么玩的?”林三酒怔怔地打断了他。
没有人会不喜欢谈论自己,或者自己的成就——再谦虚的人,偶尔也会想提一提自己究竟有多么谦虚。舟仙立刻答道:“你继续看一会儿就知道了。”
……这真是一个很奇妙的体验。
她的肉眼正在一行一行地看文字,但是随着目光的移转,脑中认知的场景中,也开始产生了变化。这还不是一个已经投放的游戏,因此只有林三酒一个“测试玩家”;她面前的海水忽然破裂了,在哗然而下的水势中,一个什么东西浮了起来——她正要往后退半步,又及时忍住了,因为她下意识地以为自己正踩在一块浮板上,身后只有大海。
舟仙“嗤”地一声,从鼻子里发出半笑不笑的声音。
林三酒没有转头。她的目光牢牢停留在升起来的一个大屏幕上,到现在对这个游戏的理解还是零——她原本以为是体能游戏,要从一个浮板跳到下一个浮板,可是为什么这块刚刚升起来的大屏幕上,却在给她播放电视短剧?
……应该是短剧吧?
在库房一样窄小昏暗的房间里,一个女人半蜷着腰,坐在灰尘仆仆的地板上,身边是一只打开的箱子,和一个细胳膊细腿的小姑娘,看着不过七八岁年纪,似乎是一对母女。那母亲神思不属,心不在焉,正从箱子里一个一个地往外拿东西;要是仔细看,会发现她的眼皮还泛着红。
小姑娘全然没察觉妈妈的情绪,精力都集中在一个个没见过的东西上了。有生了锈的破烛台,有一大叠旧衣服,一双鞋……那女人在拿起一个看起来精工细制的老式梳妆盒时,停了下来,抬起红肿无神的眼睛,对它无声地看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