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须尾俱全
长脸礼包登时一惊,好像脚下装了弹簧一样跳起了身,慌慌忙忙地把胳膊当成雨刷,不住扫拭脸上的水,眯着眼睛喊道:“水溅我脸上了!进我眼睛里了!”
“没事。”面团似的清久留似乎也有点慌,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才想起来要说话:“没事,进了眼睛是没事的。”阑……进了肚子才会有事吗?
林三酒一边慢慢从草垛上站起身,一边晕头转向地想。是不是她此刻的精神状态,才叫她如此多疑?如果对方不是礼包和清久留的话,怎么会用上他们专属的联系方式呢?
“她、她站起来了。”面团似的清久留一转头,当即就被吓了一跳,叫出了声:“快,你快想想办法……”
礼包抹完脸,手臂落下去后,就成了另一副神色,再不是刚才又心疼、又理解的模样了。
“她现在精神不正常,你怕什么。”他从牙缝里说,“让我——”
哪怕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林三酒,有了这么两句话的工夫,也足够她稳住心神、开始动手了。
一旦怀疑起面前二人不是自己的同伴,她都没让长脸礼包把话说完;她的手臂像闪电一样扑向前方,拳头在他的胸口轻轻往前一击,长脸礼包登时就好像脚下装了火箭筒一样,笔直地倒飞了出去。阑不管他们是谁,他们的战力确实和礼包、清久留的水平差不多……林三酒拼命吸了口气,试图用吸进来的冷冽气流,让自己头脑清醒一点。没问题的,自己哪怕是现在这种状态,对付他们两个也不是问题……
她觉得自己好像只是眨了一下眼睛,视野里已经改换了方向,出现了“清久留”那一张好像发酵面团一般,没轮廓没棱角的脸——然而林三酒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决定转身朝他追击的了。
“清久留”的战力好像比另一人更低,此时一惊之下,脸色刷地浮上来了一层白,不敢转身也不敢应战,一边踉跄后退,一边高声叫道:“救命!她朝我来了,救命!”
自己为什么会被这二人骗住?
林三酒几乎有点想笑。
她一时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有什么能力了,只剩下最原始的战斗本能,引导着她的拳头朝“清久留”的脸上砸了下去——看起来好像面团似的脸,触手时却并非想象中那样柔软厚腻地吞没她的攻势;反而有什么硬硬的东西在崩裂的面皮下断开了,在那人的惨叫声中,细细的血点蓦然四溅在了空气里。
“你快,快联系……”阑
面团脸的“清久留”栽倒在地,满面都是血。他似乎被打掉了牙,被血浸红的手死死捂着口鼻,声音含糊不清地向“礼包”了一句,叫人也听不明白他要联系的是什么。
连着两次动武,林三酒已觉天旋地转了,不得不停下脚,站在原地稳了稳神。
“真是的。”长脸礼包的声音从背后响了起来,“非逼着我连接上神明啊……”
……神明?
林三酒还没来得及回头,更没来得及理解这句话,就看见了自己那一双急速泛黑、仿佛正在逐节死去的手。
自从精神混乱以来,她见过远比这更离奇可怕的景象,自然以为自己是又出现幻觉了;然而下一秒,她就意识到天空正在远去,自己在笔直地跌向地面。
重重的一声闷响,在激起的沙土中,林三酒不由眯起了眼睛,满心都是愕然与迷茫。阑怎么回事?
她的双腿双脚呢?
在刚刚意识到自己正在跌倒的时候,她就下意识地有了反应,要重新稳住自己;然而身体以下却似乎空空如也,什么反馈、什么动作都没有发生,依然让她的脑袋毫无防备地砸在了地上——不止是腿脚不见了,连手臂也消失了,她连抱住头都没能做到。
林三酒挣扎着扭动脖子,脸颊从沙石土地上划了过去,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胳膊上。她依然有胳膊和手;腿脚也仍在老地方——只是它们全都变成了腐败水果一样的黑色,好像轻轻一碰,就会从她的身躯上掉落下去。
“别叫痛了。”长脸礼包冲“清久留”说,“再给我一点那个水。”
“清久留”喘息着走过去,捡起矿泉水瓶;当他把水瓶递给“礼包”的时候,瓶子里就又满了。
“来吧。”长脸礼包在林三酒面前蹲下了,“张嘴。我知道你能张嘴,因为我只封住了你的四肢。”阑林三酒死死咬着牙,甚至能感觉到脸颊上肌肉的浮凸。
“谁叫你要挡路坏事呢?神明的路也敢挡,活该啊。”长脸礼包说着,伸来了一只手,捏住了林三酒的两侧脸颊;铁钳似的力量灌注下来,紧紧挤压着她的嘴巴,那只矿泉水瓶也凑了上来。
林三酒努力地朝后仰起了脖子,要让自己的脸离水瓶远一些。
“张嘴喝水,喝了你就不是个问题了,你就是个有用的人了。”长脸的礼包笑了一笑,说,“再说,你还能往后躲几米啊?”
林三酒终于抵受不住压力,被挤开了嘴巴。
“这就对——”长脸的礼包刚刚说到这儿,从林三酒口中却蓦然激射出了一小团影子;它好像是被无形之力包裹着的液体,却带着火箭发射似的喷射力道,在长脸男人连眼都没来得及眨的那一瞬间,就扎入了他的右眼窝。
攥着林三酒面颊的力量,一下子就消失了;惨叫声、喷溅的血液在一瞬间就充斥了空气——林三酒紧急一闭眼,就感觉到有什么黏滑细碎的东西,雨点似的落在了她的脸上、眉毛上和眼皮上。阑“你以为我为什么吞下第一口水之后。”她哑着嗓子说,“就再也没说过话?”
第2293章 关键时刻
虽然意老师消失了,还回不来,但她体内散碎破乱的意识力依然足够抽出一小绺,用于包住那一口水的。被意识力包住之后,哪怕林三酒顺其自然地“咕冬”一声咽下去了一口口水,那一小团意识力也仍旧牢牢地黏在她的上颚上。
她紧紧地攥着这一个“它或许能派上用场”的念头,正如她紧紧地闭着嘴巴;林三酒也有点吃惊,自己还真靠这一团意识力包住的水扭转了局面。
庆幸还来不及走完全程,她的神智就有了再次飘散的征兆。
长脸男人的哀嚎和痛叫仿佛持续了很长时间,长得甚至令林三酒怀疑自己昏迷了,或者睡了一觉;好像在睡梦中勐然一惊似的,林三酒蓦然回过了神,心脏冬冬地跳了起来——她怎么偏偏在枭西厄斯可能降神下来的节骨眼上,精神又不稳定了?
这个念头带来的后怕太强,以至于她过了一两秒,才意识到自己仍然在地上倒着,并没有被降神的枭西厄斯杀死。
在她身边不远处,是那一个满面是血的假礼包。
他一只完好的眼睛半开半合,眼珠凝固了似的一动不动;另外半边脸上,却叫人找不着眼睛了,只有一团血肉模湖的皮肉底下,深深陷着一个黑洞。
死了?
林三酒心中一惊,赶紧仔细又看了两眼。她刚才那一口意识力,似乎力道太大、速度太快,以至于将他整个眼球都爆破了不说,甚至好像还撞击到了头颅内部的大脑;看多了,连她自己也受不了了,目光转开,落在了假礼包一起一伏的胸口上,程度几乎微不可察。
枭西厄斯没有在他身受重伤的时候降神……为什么?是因为这个伤势还算不上濒死吗?
至于那个“清久留”,林三酒使劲扭了几次脖子也没找到,好像早在“礼包”一受伤倒地的时候,他就跑了。
那个家伙确实胆子小,刚才她还没起疑的时候,也始终与她保持了好几步的距离,不敢往前凑。想不到她刚才精神不稳,四肢受封,竟也把对方给吓走了——对了,手臂腿脚呢?还黑着吗?
林三酒撑起脖子,往自己软软摊在地上的双臂上扫了一眼。它们看起来跟刚才一样,泛着从深处腐败而导致的青黑色,也叫不出卡片;不过她在试着发动了几次【扁平世界】之后,却能隐隐感觉到,血流肌肉似乎有再一次流动响应的征兆。
幸好,看来这个奇怪的效果也是有时限的。
她用意识力拖住自己,在地上一点点往前拽了几步,在“礼包”旁边停住了。尽管不明白为什么枭西厄斯始终没有降神,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陷阱,她也不能因为不愿冒险,就这样一走了之——何况她现在暂时还走不了。
“醒醒。”林三酒低声叫了几次。
那人的伤虽然严重,但对于进化者而言,到底还不算致命;在林三酒的手稍稍能动了之后,她毫不客气地在对方受伤的那半边脸上扇了一巴掌——假礼包就在一声呻吟中,重新苏醒了过来。
“……好好回答我的话。”林三酒努力稳定着自己的呼吸和精神,慢慢地说:“你就能保留一只眼睛。”
她一只手仍泛着青紫近黑的颜色,不过已经能够攥紧鞭子头了。坠在鞭子末尾上的尖刃,此刻正紧紧压在“礼包”完好眼睛的眼皮上,只需稍一用力,就能毫无阻力地沉陷进去。
“礼包”发出了呜呜的几声,含混不清地表达了一个愿意配合的意思。
“你所说的神明……就是枭西厄斯?”林三酒低声问道。
她此刻的精神状态仍不算好,但是她肚子里的疑问太多了,随手一捞就是一把,不需要清醒缜密的头脑才能问话。
“是……是的。”假礼包呜咽似的说,“关于你的情报,我也是从神明那里拿到的……”
怪不得他们一上来就知道假扮成礼包和清久留——甚至还知道利用自己空间跨越后,精神不稳定的这一个机会。
上次林三酒用空间跨越将余渊送走的时候,是不是都被黑夜里的枭西厄斯察觉到了?
但是还有一点,仍旧无法解释——或者说,她实在不愿意相信它解释之后的答桉。
“你们怎么知道……怎么会用我们的通讯办法?”林三酒颇为艰难地问道,“我们的通讯办法……明明是礼包专门为我们设计的……”
除非真正的礼包和清久留出事了;不然他们怎么会让通讯办法流入枭西厄斯手上?
“我根本不会啊。”假礼包喘息着说,“你们的通讯方法,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我只知道,是交易点里一个同伴发消息让我们过来的……”
交易点里?
林三酒哪怕正处于恍恍忽忽的状态里,也感觉到了这一点不对劲。“那个同伴……是个女人吗?”
“是。”
林三酒想明白的时候,简直想要给自己一巴掌。
礼包设计的通讯办法确实隐蔽,留不下痕迹,可是一旦被人知道了他们通讯的形式,却也很好冒名充替——只需要一个林三酒此前从没见过的陌生人,转过头,木无表情地对她叫一声姐姐,她就自然而然会以为,对方接下来说的话都是礼包说的了。
不过另一方面来说,礼包和清久留大概仍然安全,这就比什么都好了。
“你是身体管家,还是‘身份’?”林三酒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啊?”假礼包看样子果然没有明白——他如果真是身体管家,自己也不会知道。
“你的神明,为什么见你这样了也不来救你?”林三酒知道,问他为什么枭西厄斯不降神,他恐怕也听不懂,干脆问道:“还有,你在交易点一里一外的两个同伴,怎么也都不见人了?”
假礼包慢慢张开嘴,又闭上了。
那只完好的眼睛,从林三酒身上挪开了,看了一会儿天空里的日头。
“因为……因为这里不重要啊。”他好像梦呓一样,口齿含湖地说,“你也不重要。我要做的,只是把你留住一段时间……就完成我的任务了。神明会奖赏我的……因为在上一个小时里,他真正地……成为了超越凡人,无所不能的神明。”
第0章 (题外话)看似假条,其实是因为你看错了
“这一章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了,明明大事件该写什么都清清楚楚,但就好像中间的路断了,不知道该怎么过去。簨为了避免又把防盗一放放一晚上,我先发个感言说一声,我依然没放弃码字的努力……实在要不行,我就发个番外吧!该还谁的债了?
第2294章 步调配合的老朋友
如果什么也不去想,只是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只专注于脚步压在大地上的触感,不理会世界在身后扭曲旋转成了什么模样,林三酒反而觉得她好像更稳定、更接近那一个平时正常的自己了。阮只是极偶尔地,当她冷不丁地听见自己肩头上响起一个人的呼吸时,才会被吓一跳――这才想起来,她肩上还扛着一个人呢。
“你……要带我去哪里?”假礼包呻吟似的问道。
“为什么是上一个小时?”林三酒充耳不闻,问道:“你怎么知道,枭西厄斯在上一个小时……变强了?”
假礼包似乎苦笑了一声。“我已经回答过你一次了。”他这话一说,才隐隐约约勾起了林三酒的一点回忆——“在我们来找你之前,我就已经知道,神明得到了对他而言最关键的东西……”
“你以为的所谓‘神明’,其实——”
林三酒才开了个头,他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好像是林三酒将他颠得痛了。“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神明吗?”
这话倒是叫林三酒愣了一愣。阮
“但是他究竟该被称呼成什么,实在是最……最不重要的事了。”他平时的警惕和关卡,好像都随着血一起流失了,只要轻轻一斜,所有心思都倒出来了。“我能处于如此强大的人羽翼之下……同属于一个阵营……你知道这有多难得吗?多少人,在这末日世界里受尽搓磨,至死也不知道,他们的命运可以因为简简单单地投靠一个人,而彻底不同……我在神明的身边做事,未来能够和你们这些人一样吗?”
林三酒咽回了冲上喉咙口的好几句话。假礼包自己意识不到这其中的讽刺,她也没有必要去戳穿他的幻想——正是因为他有了“神明庇佑”,他此刻才会重伤在身,被人扛着走。
“他得到了什么关键之物?”她问道。
“我怎么会知道……”假礼包似乎想笑一笑,出口却成了鼻腔里的哼鸣。“神明的事,怎么会告诉我……我只知道,正是为了不让你阻挡神明得到它,我们才被派过来的……你到底要拿我怎么样?”
林三酒没说话。
她尽量将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了自己的每一步上,只感受着透过鞋底传来的大地触感,自己足部每一条肌肉的发力,脚步与地面的撞击……渐渐地,她的精神状态也开始凝集、聚拢了,从原本漫漫如散射光一样,变成了有焦点的灯光。
“你要带我去哪?”假礼包似乎是看她好一会儿都安安静静,越发慌了。阮林三酒抬头看了看,微微地呼了口气。“……到了。”
种着好些人体的花圃,仍然像她走的时候一样,好像那个花圃主人还没回来。林三酒看了看自己离开时的那一扇篱笆门,很清楚她是不可能再一推门进去的了——虽然不知道花圃主人种了什么机关,但是想必都相当不好对付;她这个状态,还是专心恢复,暂时别冒险的好。
她作为一个人进不去,却不代表“物品”不能落在花圃里了——不然朝风雨露、尘土沙石,都要一一拦下来的话,花圃主人可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你好不容易叫我出来一次。”人生导师落地不久就弄明白了情况,摇摇头,好像林三酒十分让他失望似的,“就是让我当苦力的啊?”
林三酒哪里有心力多说,摆摆手,说:“离我最近的那一段篱笆后面,不是有块空地吗?你把他扔那就行。”
“要不是看你现在状态不好,我都不能答应。”人生导师蹲下去,一肩就扛起了假礼包,推门就进了花圃——整个花圃安安静静,对他的到来毫无反应。“我就不是干这个事的,你不能逮着个孔雀就给它薅成火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