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姐夫是太子 第423章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不妨就请安南侯,将话说完吧。”此时,有人出班,平静地道。

说话的,竟是杨荣。

众人见是杨公开口,便都沉默。

杨荣道:“今日所议的,乃是国计民生,洪武期间,制度也有过废弛,难道是太祖高皇帝否认自己吗?太祖高皇帝所立法度,无外乎既是为江山社稷,为我大明长治久安,为苍生黎民。”

“有此宗旨,才是太祖高皇帝的本意,尊其本意,便是遵守祖宗成法,若是拘泥于细枝末节。却枉顾太祖高皇帝的本意,反而是南辕北辙。”

众人便不由地看看解缙,又看看杨荣。

解缙脸色微微一变,嘴角依旧含笑,却道:“杨公所言,颇有道理。安南侯,请细讲吧。”

张安世道:“当今市面,朝廷的宝钞军民百姓们不愿接受,因此市面上所流通的铜钱、白银,却大多成色不一,甚至据我观察,这元朝的时候铜钱,竟也沿用迄今。白银的交易,更是繁琐,有人交易白银,竟还要随时带着剪子,从这银饼上剪下相应的银子上秤,这才完成交易,不但大大耗费时间,而且也十分繁琐。”

“再者,这银子的成色不同,有的含有大量的杂质,有的却是纯银。这又给交易带来了巨大的麻烦。若是以往,大明的金银交易,大多只局限于土地的买卖。而如今,商品日益增多,这样的交易,对工商的发展,必然不利。正因如此,针对眼下币值紊乱的情况,必须进行更改,货币乃一切的基础,若连货币都无法做到统一,对朝廷和百姓,都没有好处。”

张安世说罢,百官多数依旧还是没有动容之处。

说实话,他们觉得眼下这样,没什么不好的,大家习惯了。

现在又是废钞,又是铸币,实在麻烦。

朱棣听到工商二字,稍稍有些动容,这时他才徐徐开口:“如何铸币?”

显然,张安世对于今日的廷议,早有了全面的准备,于是道:“臣已请人铸了一些样品,还请陛下过目。”

张安世取了十几个样品出来,送宦官,宦官转送朱棣御案前。

于是在朱棣的御案上,便摆着十几种货币。

制式统一,有一枚刻了一两的金币,上头有户部奉旨印制的字样,下头还有一行小字,联合银行承制,中间无孔,而这圆币的正中,则凹凸有致地雕了一条金龙。

与此同时,还有几乎相同样式的银币一两,以及五钱、两钱、一钱,还有铜币一钱等等的制式。

所有的币种,制式都统一,一样大小,哪怕是不同价值的银币,也是一样的份量,唯一不同的,可能只是含银量的分别。

最重要的是,这雕工很是精美,而上头雕刻的图案,却是不同,如这金币是一条金龙,到了银币一两,则成了麒麟,此后为斗牛、虎豹等等。

朱棣捡起这玩意,把玩在手里,带着几分兴致道:“这栖霞的匠人,所制的圆币,倒是有几分意思。”

张安世道:“臣以为,用这样的货币畅行天下,如此一来,对于朝廷,可大大的减少损耗,而对于百姓,也提供了大大的便利。”

损耗二字,顿时让朱棣明白了什么。

税赋是有损耗的。

损耗是什么意思呢?除了粮赋的损耗之外,金银的损耗也很严重。

因为百姓们所缴的税收,往往货币不统一,成色也不同,官府为了确保自己能收到足额的税收,往往会将百姓所缴纳的白银、铜钱,往多里算。

你说你这是五两银子,可我这秤……分明是四两八钱啊,你说你在家秤的数目确实没错,难道官府的秤,不如你家的秤?

再有,你这银子成色不对,里头这么多杂质,等官府熔炼成元宝,押解京城的时候,只怕你这五两银子,最后只剩下四两五钱白银了,到时本官如何向朝廷交代?

这只是针对百姓的多征。

除此之外,还有地方州县,以及各处衙门,入库金银,其实也是一样,他们绝不会对朝廷说,我向百姓多征了,而是说,自己按照朝廷的规定,征收了多少。

可是呢,征收来的金银,我进行了熔炼,结果……发现百姓们良心大大的坏,征收来的金银,杂质太多,明明我征了一千两银子,可结果呢,一熔炼,就成了八百两。

当然,八百两算是良心的,因为根据一些地方志的记载,熔炼金银所产生的火耗,一般州县的火耗,每两达二三钱,甚至四五钱。偏僻的州县赋税少,火耗数倍于正赋。

现在大明当然是以粮税为主,可是金银的税赋也有不少。

而且张安世认为,将来商税必然要开始统一的征收,若是照这些人这样的玩,表面上,太祖高皇帝在的时候,将税赋定的极低,可实际上,天下军民百姓的税赋却是十分沉重。

借着这货币不统一的方式,直接导致原本征收十两银子,却让百姓不得不承担十五至二十两银子的赋税,而朝廷按理该收到十两银子吧,也不对,最后入库的,可能只剩下六七两,甚至三四两。

你问他,他就说他爱护百姓,不忍因为百姓的金银不纯,而苛责百姓。

这等于是两头都吃,吃完上家再吃下家,怎么都有理。

朱棣眯着眼,此时心里已了然了。

若是货币统一,而且所有的货币,都采用这样的制式,如此一来,就是该多少是多少了。

显然就这一点,就足够朱棣心动了,便道:“嗯……此策,朕看很好,可以试行。”

可百官听到了损耗二字,心里就猛然咯噔一下。

当初许多人没有反应过来。

可如今,算是回过味来了。

火耗。

这火耗,还有粮税的损耗,几乎是地方官最大的财源,而且是合理合法的。

后世有一句话,叫做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绝对不算夸张。

因为你若当真是清官,单单靠这个,在一个较为富庶的州县,拿十万两银子,还真大有可能。

而这已算是十分廉洁,两袖清风,甚至可以做楷模了。

如若不然,靠着各地州县那点俸禄,一到逢年过节,京城里各家的府邸,从天下各州县源源不断的送来的冰敬和炭敬,又是从哪里来?

人家这是巴结京官的,拿个几两几十两,必定是送不出手的,而且要送的,也不是一个两个。

这等情况,早就从元朝开始,成为定例了。

属于那种,你送了,大家不会高看你一眼,但是你不送,大家会不免嘀咕,这个人好奇怪,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即便太祖高皇帝的时候,这样合理的损耗还有冰敬和炭敬也依旧络绎不绝,因为这已经超出了贪墨的范畴,人家属于合理合法。

就好像空印案一样,每一个都这样做,每一个人都觉得有道理,你挑不出任何毛病反对他,且每一个人,都有苦衷,可你太祖高皇帝突然掀了桌子,你说你朱元璋坏不坏吧。

解缙不禁诧异地看着张安世,他面色古怪,甚至有点怀疑,张安世这个家伙,是不是疯了。

他这是想找死吗?

杨荣目光沉着,观测着每一个人的反应。

许多人已露出了怒色了。

毕竟……州县官是朝廷和百姓两头吃,可他们吃的却是州县官,可现在,你张安世砸我们的锅?

众人一时间没有吭声,可殿中的气氛,骤然之间冷了下来。

解缙眼里带笑,他对此求之不得呢!

这张安世已经膨胀到了这个地步,真以为,可以和全天下作对吗?

这岂不成了第二个董卓,非要找十八路诸侯讨伐,是吧?

太祖高皇帝,只怕胆魄也不过如此。

朱棣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视而过,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他手抚案牍,道:“今日所议,暂且作罢,文渊阁诸卿留下,各部尚书留下,张安世留下。”

这么一个廷议,居然果断地被朱棣踩了刹车。

百官脸色都极不好看。

收益本是固定的,每年能有多少冰敬、炭敬入账,都可根据一个人的官位高低,算出个大概来。

可问题就在于,一旦砸了锅,自己的宅邸置办了,各房的妾也已经纳了,奴婢也买了这么多,车马还有族里的各种开销,都是照着自己的收入来匹配的。

这个财源若是断了,就真的要吃土了。

这真比空印案还狠,这是教人饿肚子的问题。

众臣无言,只是满脸乌云地沉默着,而后行礼,告辞而去。

留下来的,无外乎是朱棣最信重的几个大臣。

朱棣站起来,背着手,来回踱步,随即却是抬头看一眼夏原吉,道:“夏卿家乃户部尚书,给朕说句准话吧。”

夏原吉苦笑道:“陛下,不可如此。”

他简洁有力。

朱棣脸色冷然:“夏卿认为……此策不通吗?”

夏原吉道:“任何国策,想要贯彻,都要天下官吏能够上下一致。照安南侯所言之法,对国家确实有莫大的好处,对百姓也有莫大的好处。可臣认为,若要实施,必定举步维艰。”

夏原吉顿了顿,又道:“臣之所言,乃肺腑之词,绝无私念。其实安南侯所言之法,户部并非没有人有过这样的念头,可实际上……根本行不通。”

他没有一句是敷衍,都是大实话。

朱棣却是沉着脸道:“只要对你们有好处,才可贯彻执行,是吗?但凡没有好处的,那么就寸步难行,这样长此以往,则朝廷的税赋越来越少,百姓缴纳的税赋也越来越沉重。十年、百年之后……再大的骆驼,也是要被压垮的。”

所谓道德滑坡,其实王朝兴衰,也是一种滑坡,因为掌握了国器的人,会自觉地维护自己的利益。

就如朱棣所言,一次又一次,拒绝执行对他们不利的国策,可每一次,对他们有利的旨意,却都能得到充分贯彻,如此一来,形势对他们越来越有利,直到他们的财富和地位越来越膨胀。可与此同时,朝廷的财政必然出现巨大的亏空,百姓也会因为这种合理合法的侵占变得日益难以生存。

最终的结果就是,进入下一个轮回。

夏原吉并非是一个赃官,甚至他为人还不错,而且已算是忠诚了。

而他同时也保持着清醒,之所以不肯松口,是因为他认为若是这样实施,只会造成人心浮动,而且肯定无法贯彻下去。

与其像王安石这样折腾一番,最后又回到老样子去,还不如不折腾,不是还可以继续唱歌继续舞吗?好歹还有至少一百年的太平日子呢!

解缙在旁道:“陛下,这是人心,若是人心向背,社稷怎么能安稳呢?”

朱棣顿时脸色更沉了几分,厉声道:“谁的人心?”

解缙讷讷不言。

朱棣道:“这样的大事,本就不该先进行廷议,难道文渊阁没有察觉出其中的隐患吗?为何票拟中要开廷议公论?”

这个时候,解缙自是不迟疑,连忙拜下,叩首道:“是臣一时失察。”

朱棣冷哼一声,道:“诸卿没有其他的看法吗?”

说罢,他目光一转,落在一个人身上:“金忠,你来说说看。”

本只想一直默然到告退的金忠,极不情愿地站了出来道:“臣只知兵。”

朱棣瞪他一眼道:“你不是还会看相?来,你看看你自己的,能有几年阳寿?”

金忠:“……”

到了这个地步,金忠觉得自己躲不过去了,只好道:“既然对国计民生有好处,只要陛下效仿太祖高皇帝,那便干就是。阻力重重是肯定的,可正因为有阻力,想要做一番大事业,立功立德,岂有容易的道理?”

朱棣微微抬眸道:“意思是,金卿家附议张卿的建言?”

金忠道:“臣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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