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邓健揉搓得更厉害了。
张安世很是耐心地道:“上次和你说的话,你记住了吗?”
邓健道:“都记住了。”
“这便好,这样我便放心了。”张安世道:“你一定要记住,出了海就办好一件事,搞钱,搞钱,搞钱。谁要是拦着你搞钱,神挡杀人,佛挡杀佛,知道吗?”
邓健耷拉着脑袋道:“知道了。”
张安世道:“去吧,我就不送了,我重感情,怕待会儿落泪。记得啊,搞钱!”
邓健便拜别了张安世,登上了马车,马车滚滚而行,邓健躲在车里继续抽泣。
既来了东宫,张安世自然得乖乖地去见一见太子和太子妃的。
“姐夫,姐姐……”张安世道:“我心里一直惦记着你们,今日清早就来看你们了。”
张氏道:“还道你是来给邓健送别的呢。”
张安世笑嘻嘻地道:“怎么可能,我与他不熟。”
张氏只笑一笑,没说什么。
朱高炽却是让宫娥们给他换好了朝服。
张安世便道:“啧啧,姐夫这朝服穿在身上真精神。”
“你不要笑姐夫。”朱高炽道:“姐夫平日照镜子的。”
张安世觉得自家姐夫真的太实在了,倒是笑着道:“人的精神气,不是靠镜子照出来的,姐夫今日入宫去做什么?”
朱高炽瞥了张安世一眼:“今日父皇召百官至崇文殿经筵,本宫要过去旁听。”
所谓经筵,其实就是为皇帝听讲书史的地方,一般的讲官都是博学多才的翰林充任。
对于明朝皇帝而言,无论你喜不喜欢听,却还是要去一趟的。
哪怕是太祖高皇帝在的时候,对此也很重视。他当然自有自己的一套世界观,根本不指望那些个翰林讲官们能说出些什么来。
可是太祖高皇帝是何等聪明的人,他可以不在乎,但是一定要做出表率,这样后世子孙们才肯乖乖地来听一听这些经史之学。
学一学经史还是有些好处的,至少可以以史为鉴。
朱棣是太祖高皇帝最孝顺的儿子,这样的大孝子,当然要遵从祖宗之法,所以他对此也很看重。
只要太祖高皇帝不费他钱,什么都好说。
此时,倒是朱高炽突然想起了什么,道:“近来,可见那杨士奇吗?本宫听闻他生病了。”
张安世诧异道:“难怪这些日子,他都没来找我,原来竟是病了,我本还埋怨他没良心呢,哎……哎……我下一次应该去看看他。”
朱高炽颔首:“此人……倒是很有学问,是别具一格的人才,你多和他亲近没有坏处。”
张安世乖巧地道:“知道了。”
朱高炽却又皱眉,若有所思的样子。
张安世道:“姐夫又在想什么?”
朱高炽苦笑道:“清早的时候,解师傅给本宫送来了一封书信。”
张安世不由得打起了精神:“解学士这个人……怎么老是鬼鬼祟祟的啊。”
朱高炽笑了笑道:“不要背后言人是非,这不是君子所为。”
张安世嘀咕道:“我又不是君子。”
朱高炽继续道:“解师傅说,今日突开经筵,是因为昨天本宫那皇弟去见了一趟父皇,父皇龙颜大悦,所以特意开了这一场经筵。”
张安世又警觉起来,禁不住道:“汉王殿下又谋划着什么?”
朱高炽幽幽地道:“本宫也不知,哎,这兄弟……”
朱高炽摇摇头,其实自己的兄弟什么德行,朱高炽是比谁都清楚的。他私下里还劝过朱高煦,当然,朱高煦才不理他。
张安世道:“早知汉王去,我也该去了。”
“你?”朱高炽打量张安世:“你若要去,跟着本宫便是,父皇也喜爱你,不会加罪的。”
张安世有些犹豫,皱眉道:“就是这经筵太无聊了。”
朱高炽道:“学习知识,怎么能算是无聊呢?你呀你,就是平日里少有人管教你,你越这样说,本宫还非教你去不可,不然本宫和你阿姐都不饶你。”
张氏在侧,听罢,也打起精神,就立马道:“对,该他去,他在哪里都不放心,若在崇文殿里听人经筵,臣妾又可安心一日。”
张安世:“……”
另一边,有人抱了朱瞻基进来。
朱瞻基耷拉着脑袋,不大高兴的样子。
一看到朱瞻基,张安世便道:“你也要去经筵?”
朱瞻基一听到也字,居然眼前一亮:“阿舅也去,太好啦,这样就不会犯困啦。”
张安世:“……”
朱瞻基年纪虽小,可但凡有能让他长知识的事,朱棣是不会忘记他的。与其说让太子去听经筵,倒不如说朱棣是希望朱瞻基去。
张安世只好乖乖地牵着朱瞻基的手,两个人在朱高炽的后头,都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张安世低声道:“一般情况,你若是犯困,若是打了瞌睡,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朱瞻基道:“皇爷爷见了,会拍醒我,然后哈哈笑说这才是他的孙子。然后……然后抓着父亲骂一通。”
张安世:“……”
朱瞻基压低声音道:“阿舅,我晓得崇文殿有一处地方,最好躲着了,待会儿我指给你。”
张安世瞪大了眼睛,怒道:“这是什么话,男儿大丈夫,行得正坐得直,瞻基,这些日子,阿舅没有教诲你,你就变了,已经没有阿舅这样的气概了。”
此时,朱高炽回头:“你们在嘀咕什么?”
两个人便立即噤声,乖乖安静地跟着往前走。
出了东宫,随即朱高炽领着朱瞻基上了乘辇。
张安世却无奈骑马,一路往午门去。
……
朱棣也起了个大早,他今日格外的高兴,天还未亮,就已兴冲冲地看外头的天色了。
朱棣是个粗汉子,却不可否认又有细心的一面。
他赶去侧殿里更衣,免得吵醒了还在睡梦中的徐皇后。
亦失哈见陛下高兴,自然也跟着赔笑。
朱棣道:“朕万万没想到,先生隐居多年,当初朕进南京城的时候,多次请他,他也不肯出来,朱高煦这个小子居然能将他请动,朕倒是小看了他这个汉王。”
亦失哈便笑着道:“陛下尊师重教,奴婢……”
朱棣瞪他一眼道:“入你娘,少和朕说这些话。”
“是,是,奴婢该死。”亦失哈道。
朱棣又道:“可惜啊,先生太老了,如若不然,朕要请先生教授瞻基这个小子。”
朱棣一脸遗憾的样子。
接着,他又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还是卯时呢。”亦失哈道:“只怕没这么快。”
朱棣便不禁惋惜地道:“怎么今日过得这样的慢?哎,十数年不曾见先生,却不知先生如何了,听说他身子不好。”
朱棣越说越兴奋,此时似乎回忆起了许多事,当初也是在宫中,只是那时候的朱棣,年纪却还小,与众兄弟们一起,在这宫中读书。
那时候……
朱棣想到了许多人,以至于这冷酷的外壳上,突然也多了几分柔情。
“兄友弟恭,那时候真是兄友弟恭啊,兄长朱标……最是仁爱,什么都让着我们这些弟弟……他……他就像父皇一样,会教训我们,会分我们吃食……哎……”
不自觉间,朱棣眼眶有些红。
世事难料。
谁曾想到,当初那和睦的景象,不过是泡影,而如今,天翻地覆。
朱棣的唇边不自觉间勾起一丝苦笑,待梳了头,对亦失哈道:“去取……”
突然……
朱棣的耳朵一颤。
神情猛地紧张起来。
突的一下,朱棣身子似猎豹一般冲出了殿,口里大呼身边的宦官:“举灯!”
宦官们吓了一跳,忙高高举起灯笼。
此时真是清晨拂晓时分,其实已经可见一些微光了。
再加上灯笼照耀,朱棣猛抬头,便见殿上匍匐着一个人影。
朱棣大怒:“是哪里来的贼人,来人……来人……”
殿上屋脊上的人带着惊慌道:“皇兄,是我……是我……”
朱棣一听,既是遍体生寒,又是勃然大怒,他口里大骂:“朱木彝,你这个畜生,你疯啦,天哪……天哪……”
朱棣彻底抓狂,他脸色发黑,在下头张牙舞爪地破口大骂:“入你……你这小畜生,你真疯啦,这是朕的寝殿,是朕的寝殿,你也敢在这时候来?宫里的规矩呢……宫里没有规矩了吗?啊?啊?来,来人……今日朕要亲自手刃了这个小畜生不可,取弓箭,取朕的弓箭来。”
宦官们哪里敢去取,纷纷拜下,吓得面如土色。
朱木彝在上头,抱着屋脊,吓得瑟瑟发抖。
朱棣继续大骂:“你下来,给朕下来!”
朱木彝哭丧着脸道:“我……我不敢下来。”
朱棣骂道:“你知道你犯的什么罪吗?你这是窥测帝私,是灭族之罪!你想干什么,你告诉朕,你想干什么?”
朱木彝抖着身子,道:“我……我……我不许你做王夫人,我要成全宝哥哥和林妹妹。”
朱棣听不懂,依旧满脸的怒气。
“他已经疯了。”朱棣对赶来的禁卫破口大骂:“怎么会让他上这儿来的?他不在他殿中呆着,是如何能潜入这里的?该死,该死,快架梯子,架梯子,将这小畜生给朕拿下来,他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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