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5汉风再起 第459章

作者:重庆老Q

驻守安平堡的明军见齐国军官出现,立时结束了这场耗时长久的盘问,落下吊桥,打开城门,将到来的渤海国商队放了进去。

“狗日的,原来是你吩咐城头的明军故意刁难渤海人,不让我们轻易进城!”杨浩元看到笑嘻嘻迎上来的陆军情报参谋、仁勇校尉(中尉)郭瑞全,笑骂道:“你这王八蛋,就不怕将自己的弟兄冻死在风雪中。……小宝染了风寒,有些发烧,我便把他带回来了。”

“没事吧?”郭瑞全转头看着一脸病容的申树宝,关切地问道:“要不要再将你转回镇州城,那里有咱们齐国的军医。”

“无碍的。”申树宝有些鼻塞,瓮声瓮气地说道:“多喝点姜汤水,躺两天就好了。这东北的天气,可真冷!哪像我们宣化(今帝汶岛),一年到头,身上的衣服就没超过两件。”

“那是,你们宣化那里,除了夏季,哪还有什么其他季节。”杨浩元坐在火炉边上,费力地将脚上的皮靴脱掉,然后又解开两层毛呢袜子,露出被冻得有些僵硬双脚,烤着炉火,“小宝,赶紧过来烤烤,要知道,寒从脚底起。这双脚暖和了,身子也会暖和起来,这风寒多少也能祛一祛。”

“嘿,你两人的脚可真臭!”随着炉火的温度,两双臭脚也随之散发出熏人的味道,郭瑞全捏着鼻子,避到窗前,微微打开了一条缝,冷冽而又清醒的空气瞬间钻了进来。

“渤海国近期有什么动静?”

“渤海国半个多月前,驱使那些来投的八旗部众两千余趁着风雪天,试图偷袭辽东。结果在三万卫(今辽宁开元市)碰了一鼻子灰,损失近三百人。”杨浩元笑着说道:“渤海国主巴海趁机以战事不利的罪名,剥夺了领兵主将锡春的兵权,然后将其半数的部众拨给原渤海国五军都统部属。”

“怎么?渤海国打算以南下攻打辽东之际,削弱和吞并那些来投的八旗部伍?他们还真是……好手段!”

“我估计着巴海就是这般打算。”杨浩元说道:“你想,渤海国的军力一共就五六千人的规模。结果,清虏在明军攻打辽东后,一窝蜂地逃到渤海国,不说裹挟而去的三万余青壮民夫,就是八旗军兵就有六千之众,差不多跟它渤海国的兵力一样多。在这种情况下,巴海如何能安心。自然会想法设法将其削弱,最终全部吞并消化掉。”

“所以,渤海国会继续攻打辽东明军?”郭瑞全听出了话语中的关键,“这样的话,渤海国有没有可能尽占辽东?”

“渤海国自然还会继续攻打辽东。”杨浩元感受到炉火的温暖,稍稍往后退了一点,“巴海在我们的警告下,应该不会攻占辽东,只是想以这种方式,削弱那些八旗王爷的实力,他们两方根本无法融合。要知道,数十年前,巴海和他父亲沙尔虎达,不过是这些八旗王公贵戚的奴才,虽说受情势所迫,不得不投了过来,但骨子里肯定是瞧不上巴海这个渤海国主的。说不定,还打算来个鹊巢鸠占,取代巴海的位置。”

“巴海为了对付这些八旗贵戚,还故意将他们进攻辽东的消息透露给明军,就是想借明军之手,来削弱他们的实力。当然,也是为了做给我们看,表示他们渤海国无意进占辽东。但是,对于奴儿干都司旧地,他们却想将其保留下来,准备作为他们渤海国的根基之所。”

“若是他们据有了地理条件更为优越的奴儿干都司旧地,那我们以后恐怕就无法拿捏渤海国了!”郭瑞全叹道:“那里虽然不如辽东开发成熟,但地理和气候与辽东类似,充分利用那里肥沃的黑土,好生经营下,实现粮食自给,应该不是难事。而且,这么一个农耕加渔猎的政权,妥妥又是小一号的清虏。”

“是呀,这种局面的出现,与我齐国的东北战略布局严重不符。”杨浩元苦笑道:“看来,我们只有加大对永王的支持力度,先将镇州武装起来,并适时发动一次对渤海国的打击。如此,可以让他们发热的头脑稍稍清醒一下。”

“跟渤海国开战,永王估计不是很感兴趣呀!”郭瑞全说道:“据说,他一直想谋夺日本北方领土。相较于寒冷荒僻的渤海国,富饶而又温暖的日本大岛那可是具有更大的诱惑力。最不济,从朝鲜身上侵占更多的领土,也要比费劲力气打下几个渤海国城寨要划算得多。”

“呵呵……”杨浩元闻言,不由笑了起来,“话说,这永王的野心还真大!日本,一个拥有近两千万人口的大国,他都敢上去咬一口,就不怕被人家给反推回来,直接夺了他的云州?再者说了,这么多年来,镇州不断怂恿当地土著越境侵占朝鲜的咸镜道土地,袭击边寨,还先后占据清津、罗津等沿海据点,距离朝鲜的镜城都护府仅一步之遥。”

“大明已将清虏逐出关内,完成了社稷统一。永王这是担心孙可望会以此为契机,随时废立大明天子,另建新朝。他这般大肆扩张势力,夺占地盘,估计就是要为将来之事而做准备。”

“若是孙可望废立了大明天子,那永王就可能会在云州、镇州等领地,重建大明继统?”

“不是可能。”郭瑞全笃定地说道:“只要孙可望篡位登基,永王必定会以广德天子嫡亲兄弟的身份,另立大明。听说,永王在宁州(今日本北海道札幌市)新修筑的王府,其型制与南京皇宫几无二致。……说不定,他心里巴不得孙可望弑君篡位,以便自己能早日成为大明的继任君王。”

第一百五十二章 朝鲜王国的心思

1674年2月6日,朝鲜,釜山。

可以说,近百年来是朝鲜王国历史上最为灾难深重的一百年,经历了一系列外辱,壬辰倭乱(1592年)、丁酉再乱(1597年)、丁卯胡乱(1627年)、丙子胡乱(1637年)、癸未袭边(1643年,齐明联军攻朝鲜东南沿海)、甲申失地(1644年,齐明联军夺济州岛)、甲午胡寇(1654年岳乐攻朝)、壬寅犯边(1662年,齐国联合永王云州镇攻入朝鲜东南境内)。

环伺周边,皆为虎狼,昔日自诩为小中华的朝鲜王国,其势却日益困敝,以至遭遇上述种种极尽的屈辱。

当年,丙子胡乱之时,仁祖(李倧)在众多官员和无数国内百姓的目光注视下,着蓝衣,去仪仗,出西门,对奴酋皇太极行三跪九叩之礼。最后,还要应鞑虏要求,建造大清皇帝功德碑,其碑文以感恩清朝保存朝鲜宗社的立场记载整场战争与议和始末,让王国上下屈辱至极。

随后的癸未袭边、甲申失地,也是因朝鲜背离大明藩属,遭到明齐联军攻击,以至于兵祸荼蘼东南,最终还失去了王国最大的海上领地——济州岛。

更让朝鲜王国难以接受的是,同为大明外藩的云州永王,竟然以朝鲜心念清虏之恩,意图再叛的名义,勾结齐国于壬寅年再度大举入侵。全罗道、庆尚道在不到一个月时间,仅半沦丧,联军兵锋直抵京畿道,那齐国水师炮舰也驶入汉江,威胁王京。

在这种情势下,国王李棩立即认怂服软,派人与齐国和云州镇议和。经过一番谈判,朝鲜赔偿两家军费三十万两白银,并保证朝鲜此后永不叛明,终为藩属。同时,面对齐国要求的全境开放通商,也尽数应允。

自此十余年时间,朝鲜的对外贸易便逐渐被拥有种种特权的齐国和云州镇商人所控制。其国中所产的人参、白矾、干姜等药材;海参、海带、鲍鱼等海产干货;貂、水獭、青鼠、豹等毛皮;丹木、槐花等染料;金、银、铜、豆锡、生铁等金属,均需卖给齐国和云州镇在朝鲜境内指定的商社。

针、床炉、釜、皮箱、马鞍、雨伞、木箸、算盘、梳子、纽扣、烟袋、眼镜、瓷器、纸张、火石、火镰、笔、墨、砚、铜壶、锡壶、指南针等日用杂货;各种金属制品如铲、犁、铧、锯等工具;蔗糖、鱼干、罐头等食品;铁钉、螺栓、剪刀、镊子、钳子等五金;各种棉布、锦缎绫绸;各种男女成衣、帽子、鞋袜;乃至珠宝玉石、漆器牙雕、家具古董、钗环首饰、钟表等汉洲奢侈玩好、猫狗鹦鹉等珍禽异兽,蜂拥进入朝鲜国内,几乎垄断了整个市场。

据保守估计,每年从朝鲜王国净流出的白银达数十上百万两之多,几乎快要将这个国家数百年积蓄的财富慢慢掏空,曾经发展兴盛的手工业场和官办工场大量破产,无数手工业者或沦为乞丐流民,或被齐国和云州镇招揽回国,转而成为他们工业发展的垫脚石。

釜山,高丽时代,属于尚州牧,至高丽末期,倭寇日益猖獗东南海岸,釜山地区则被建成为一处重要的军事据点。到了朝鲜时期,太祖年代设置了兵马使镇,太宗年代将其改为佥节制使。1547年由于这一地区的重要性而被升格为东莱都护府。壬寅开边后,鉴于此地已成为重要的对外贸易窗口,庆州府于此单独设县,即为釜山县。

虽然,釜山县有从五品县令、从六品察访、从六品县监、从六品教授,以及从九品训导等系列官员,还有庆尚左道水军节度使营和几个镇防御海岸。但在整个县城里说话最管用的,却是云州镇以保护商事为由派驻于此的一名按察使。

因而,当釜山县监金钰向云州镇派驻此地的按察使骆世杰呈送一份有关倭馆建造的申请时,心中说不上的悲凉和屈辱。在我朝鲜王国境内,各项重大事务的最终批复,却要向一个外人来请示和汇报,这是何等丧权辱国。

但情势所迫,也让人几多无奈。数年前,朝廷在齐国和云州镇的联合施压下,被迫将釜山县辟为自由贸易区,于该地撤除一切进出口关税限制,地区各项事务也由朝鲜和云州镇联合管理。同时,为了防备“倭寇”侵袭,云州镇还在该地派驻了一支规模约三百余人的部队,以护卫地区安全,宛如国中之国,化外之地。

“这倭人所拟建的草梁倭馆,可是日本幕府所为?”骆世杰看罢这份申请文书,并不以为意,便顺口问了一句。

“回按察使,此间倭馆,非幕府所请。”金钰拱手说道:“这草梁倭馆乃是对马岛上宗氏请求修建,以为通商之用。”

“对马岛上的宗氏?”骆世杰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就是那惯以海上行倭寇之事的宗氏?”

“按察使,宗氏乃日本对马藩镇,非为倭寇。”金钰硬着头皮说道:“数百年来,一向与我朝鲜交好通商,谨守本分。昔年,壬辰倭乱时,宗氏曾数度劝说和阻止倭酋丰臣秀吉攻袭我朝。之后数十年间,为修复朝日关系,更是不断于两国间奔走传信,可谓友好和平使者。如今,宗氏有意于我釜山建馆,互通贸易,连接两国,此乃幸事。”

“倭人狼子野心,县监当需慎重。”骆世杰将那份倭馆修建申请文书掷还于对方,“再者说了,日本地贫民饥,物产不丰,哪有什么货物可以卖与你们朝鲜?倭人于釜山建馆,恐有他图,我等需警之,且将其斥退吧!”

“按察使……”金钰犹有不甘,强自辩解道:“对马宗氏非有他图,确为贸易往来而至我釜山。况且,我朝行将派出访日通信使,尚需宗氏陪同护持,若是贸然拒之,恐为不妥!”

“嗯?”骆世杰抬头看向金钰,“你朝派遣通信使访日,所为何事?”

“我主闻知日本征夷大将军御台所(幕府将军正室的称呼)过世,故而遣使告慰。”

“据本官所知,数十年间,你们朝鲜只有在日本征夷大将军继位之时,方才派出通信使,予以庆贺。怎么,如今只是幕府御台所逝亡,你们朝廷也要派出使团前往拜祭和告慰?”

“自六十多年前(1609年),我朝与日本签订《己酉约条》后,两国已成和平邦交,关系亦日益和睦。彼此国内但有喜庆暮丧之事,自当互遣使者前往,此亦有前例。”金钰冷冷地说道。

我朝鲜虽然是大明藩属,但也是独立一国,作为宗主国的大明朝廷尚未对我朝鲜内政和对外交往有太多置啄,你们永王云州镇是否也管得太过了?

其实,朝鲜国王李棩不仅派出使团出访日本,试图寻求第三方势力来制衡齐国和云州镇,他还秘密委任了一名朝天使,带领一支庞大的使团,携带大量贡品,由陆路辗转去往南京,觐见大明内阁首辅、秦王孙可望,准备以藩属的名义,顺孙可望之意,支持他代明自立,以期获得新王朝的保护,帮助朝鲜王国排除“某些外来势力”的控制。

相较于先帝孝宗(李淏)时期的理想主义,现任国王李棩就比较务实得多,刚继位的时候,不仅放弃了被父亲孝宗定为国是的“北伐论”,而且在明清战争中,一度骑墙而立,态度暧昧,试图两头下注。

但遗憾的是,齐国和大明根本不给他骑墙的机会,连续几次联合出兵,跨海攻打朝鲜,并最终迫使其作出了背弃清廷,复归大明藩属的决定。不过,为了以防遭到清廷的清算和报复,对于齐明提出的派兵攻打清虏辽东后方的要求,李棩则是百般推脱,从不敢举兵北向。

三次胡乱,几万如狼似虎的清虏甲兵均轻松地打穿了朝鲜三千里河山,并攻至京城汉阳,逼得朝鲜君臣或避往江华岛,或逃至南汉山城,几无还手之力。在这种情势下,朝鲜早已被清廷打出了阴影,吓破了胆,如何再敢北向,进击辽东,去撩清廷之虎须。

另外,再面对齐国的军事威胁和经济势力侵入时,朝鲜王国上下,也是又怕又恨,不敢生出丝毫反抗之心。甲午年(1654年),清虏主帅岳乐领三万余八旗甲兵,以摧枯拉朽之势,攻入朝鲜,进占王京,逼得朝鲜君臣躲至南汉山城,惶惶不可终日。

可齐国却仅凭万余联军锁鸭绿江之钥,阻清虏大军于南岸,大战数日,几乎全歼了三万八旗甲兵。此战,不仅震动天下,打破了女真满万不可敌的神话,也树立了齐国善战之威名,更让朝鲜上下为之骇然。

因而,当“壬寅犯边”之时,在前期作战中,朝鲜面对云州镇军队的攻击,虽然也是一败再败,但起码还敢与之战场相搏。可当听闻齐国数千军队于全罗道沿海登陆后,立马再无一战的勇气,迅速派出和谈使者进行议和,对齐国提出的各项条件,也尽数应允。

不过,在朝鲜君臣眼中,齐国虽然是来自南方荒僻大陆的国家,但其好歹也是脱胎于华夏文明,纯粹的汉人政权,即使被它击败,倒也不像几次“胡乱”那般屈辱和不甘——当然,济州岛的事除外。

可是,随着齐国的经济势力入侵和云州镇的“盘剥”,朝鲜的小农经济和脆弱的手工业遭到重创,大量的白银不断地开始外流,经济民生也渐渐凋敝。

庚子年(1670年)、辛丑年(1671年)连续两年,朝鲜国内爆发罕见的大饥荒,造成一百余万人非正常死亡,史称“庚辛大饥馑”。而在此期间,齐国和云州镇仍将朝鲜不多的粮食大量运出,投入至大明境内,支持正在进行的伐清之战。无数仁人志士,纷纷指责朝廷无能,任由“南藩”掠取国中赖以救命的粮食,令无数百姓饥馑而亡。

面对国中的汹汹舆情,国王李棩和执政的西人党也对目前势力渐大的齐国和云州镇生出许多的不满和憎厌。他们就如同趴俯在朝鲜王国身体上的两条巨大蚂蟥,不断地吸食着朝鲜日趋干涸的血液,去滋养它们自己躯体,促其不断发展壮大。

设法驱逐“南藩”和“永藩”,维护朝鲜王国的独立完整,阻止他们对国内经济的继续渗透和掠夺,已渐渐成为朝鲜群臣的共识。

可是以朝鲜国小力弱的现状,是根本无法独立面对齐国和云州镇的侵袭。那么,刚刚驱逐清虏,完成国内一统的大明朝廷,便成为朝鲜君臣的一棵救命稻草。

国王李棩希望派往大明的朝天使,能取得大明朝廷切实的支持和帮助,即使权臣孙可望要篡明自立,但只要承诺能给予朝鲜武力保护,排除“外来势力”的控制,李棩为此也予以大力支持。

至于国内儒家所倡导的“崇明”尊周大义,在实际的外交操作中,都可以统统抛弃,现实利益的考量便成为第一选择。

数百年来,朝鲜的外交策略向来是以“事大主义”为指导原则。在太祖时期(李成桂),就奉大明为宗主,显示其对明亲附的态度,定下了“愿言修职责,万世奉皇明”之策。辽东胡虏崛起,并连续遭到两次暴击后,虽然心理上有些抗拒,但身体上却很快对胡虏跪了,给自己换了一个“新爸爸”。十几年前,在被齐明联军几次打击下,再加之胡虏“爸爸”太残暴,动辄打骂,朝鲜干脆利落地又将“大明爸爸”认了回来。

如今,面对齐国和云州永藩的欺负,朝鲜人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委屈地向大明哭求,“爸爸救我”。

当年,壬辰倭乱时,身为宗主国的大明就曾不惜出动十数万大军,遏制了日本人的侵略野心,挽救了朝鲜王国的社稷。

国王李棩相信,为了维护大国的颜面和新生王朝的威势,谋求篡明自立的孙可望一定会像万历皇帝那样,为朝鲜再打一仗,逐退齐国和云州镇的势力。

另外,那个实力不弱的日本也是一个可以充分利用的对象。据闻,他们跟齐国、云州镇因为在贸易和领土方面存在不少纷争,若是加以游说一番,未尝不能促使其发生一场战争,继而让他们彼此双方的实力遭到一定程度上削弱。

如此,我朝鲜之事,方有可为,国势之力,尚可复起。

第一百五十三章 齐日之争

1674年3月12日,日本,江户。

从1633到1639年,日本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光先后五次发布禁止对外交通和贸易的法令(即锁国令),开启了日本长达两百年的锁国时期,这些禁令不只禁绝西班牙和葡萄牙人进入日本,也同时禁止日本人任意出海。

当然日本与外国的贸易关系并非完全中止,但仅允许与特定对象进行,包括与荷兰人在长崎出岛进行贸易,而明人在长崎亦有贸易来往。此外对马藩与朝鲜、萨摩藩与琉球国以及松前藩与虾夷亦有贸易往来。

及至万治元年(1658年),齐国通过萨摩战争,随后也获得了与日本直接贸易的权利,但范围与荷兰、大明一样,被限制在长崎。

但就商业活动而言,德川幕府一开始并未对明人、齐人设下太多的限制。不过,随着贸易往来的增多和人员出入的频繁,在宽文十年(1670年),德川幕府在长崎市内兴建了两座大约八千坪(日本面积计量单位,1坪约等于3.3057平方米)的专属聚居区,专供上述两国商人和家属居住。因为两国皆属华夏文明,故而均称之为“唐人屋敷”。

“唐人屋敷”四面用墙围起,为了顺应华人的风俗,其中还设置了天后宫,妈祖庙、观音堂和土地公庙等宗教设施。

幕府之所以这么做,除了有效地管理明国和齐国商人外,也是要防止天主教信仰通过别的渠道,渗入日本民间。幕府通过各种渠道获悉,天主教传教士在大明境内也是动作频频,结交士人,传播教义,发展信徒;齐国虽然对天主教的传播施以一定的管制和约束,但并未彻底禁绝。因此,幕府禁止一般民众与两国在日商人进行接触,只有极少数具有特殊身份的人能够例外。

同明国和齐国商人一样在长崎活动的,还有来自欧洲的荷兰人。在西、葡两国商人和传教士被赶出日本后,荷兰人便取代了他们,成为德川幕府合作的对象。之所以被选中,主要原因是他们对于传教的兴趣不大,一心只想从事贸易,因而获得德川幕府的信任。

即便如此,日本对这群金发碧眼、长相迥异的外国人,仍然心存怀疑。由于担心荷兰人生事,早在1641年,幕府下了一道命令,要求他们从原来的贸易港平户,全数移居到长崎外海的那座人工岛屿——出岛。

在出岛上,除了通往大海的水门外,只有一个连接日本本土的出口。而且,幕府规定荷兰人必须待在里头,不能任意离开。此外,除了官员、翻译和妓女等少数人外,普通日本人皆不能任意进入出岛。

不过,荷兰人有个可以定期离开出岛的机会。按照幕府规定,荷兰人除了在长崎从事贸易外,还必须定期造访江户,为幕府提供海外情报。用后世的说法,荷兰人等于扮演了幕府的世界各地特派记者角色。

借着这个渠道,“锁国”转态下的幕府能够实时掌握外面世界的动向,特别是来自南洋和欧洲的消息。

原幕府老中阿部忠秋跪坐在软塌上,微闭着双眼,似睡非睡的模样,半响没有任何反应,使得荷兰东印度公司驻日本高级经理格勒内·沃德盯着他看了半天,一度怀疑这个已经年过七十的日本老头是否在听自己的讲述,不由狐疑地看向一侧的翻译。

“……非常感谢沃德先生给我们带来的有关欧洲的消息。”阿部忠秋睁开了眼睛,微笑着向沃德点点头,“我希望你们荷兰最终可以战胜法国,维护自己国家的独立和完整。对于你们与我们日本展开的贸易往来,我们会一如既往地给予你们专属权利。如此,你们可不必太过担心。……对了,你们于南洋地区经营日久,想必对齐国是比较了解吧。可否与我说说这个国家的一些情形?”

“齐国?……你想了解齐国哪方面的事务?”沃德听到这个问题,颇为意外地看着阿部忠秋。

目前,在整个日本的对外贸易活动中,若是论市场份额的话,占据绝对优势地位的国家当属明国,齐国次之,荷兰最少。当然,这些数据是官方的统计,还未算上齐国主导的琉球、萨摩、长州和云州等几个方向的走私贸易。加上这些非正常贸易途径,齐国对日贸易额,很有可能会稍稍超过明国的贸易总量。

按理说,对于这么一个重要的贸易伙伴,身为幕府大将军此前最为重要的辅臣,阿部忠秋不可能一点都不了解。因而,沃德对他的问话,感到几分意外。

“说说齐国的军事力量吧。”阿部忠秋笑着说道:“这个国家若是与他国发生战争,大概可以动员多少军队?”

“呃……”沃德想了想,端起矮几上的茶杯,一口喝下,然后舔了舔嘴唇,“齐国拥有远东地区数量最多、战力最强的海上力量。据我们东印度公司估算,齐国海军的人数规模在两万四千人上下,最少装备了七十到八十艘专业战舰,嗯,也有可能会达到一百艘。其中配备四十门以上火炮的战舰大概有四十艘左右,配备76门以上火炮的战舰就有十艘。另外,他们国内还有数百艘具有一定战斗力的武装商船。若是战争规模扩大,我相信,以齐国的动员机制,这些武装商船会以最快的速度被征用为作战船只。”

“也就是说,齐国一旦与他国发生战争,他们可以出动数百艘大中型武装船只?”阿部忠秋有些动容。

“理论上是这样的。”沃德笑着说道:“但我认为,在整个远东地区,甚至在广阔的印度洋和西太平洋地区,齐国仅凭借他们海军的战力,就足以击败任何国家和地方势力发起的海上挑战。是的,齐国有这个自信,也有这个能力。”

“……”阿部忠秋半响不语,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那……,那他们的陆军呢?”

“哦,相较于齐国的海军,他们的陆军规模就显得有些袖珍了。齐国的陆军人数不会超过一万,可能在七八千左右。”沃德说道:“但他们的陆军训练有素,战斗力非常高。据说,他们的火枪兵每年都会进行最少三十发弹丸以上的实弹射击训练。要知道,在我们欧洲,许多国家的士兵每年实弹射击训练标准根本没有这么高。嗯,能超过十发铅弹,就已经算是超高标准训练了。”

欧洲的火枪实弹射击训练标准,别说在17世纪比较低,就是到了19世纪初,军事技术大为进步的时代,也没有多大提高幅度。1805年前后,沙俄士兵普遍领到的铅弹是按照每人每年消耗3发子弹的标准发放,只有需要精确射击的猎兵每年才能拿到6发铅弹。

拿破仑横扫欧洲后,沙俄才一咬牙在1808年重新制定射击标准,规定“近卫团和常规团,按照前两列士兵每人每年消耗5发铅弹,第三列士兵每人每年消耗8发铅弹”的标准进行实弹训练。

而拿破仑军团的训练标准也强不到哪里去,法军平时每年也只进行6发实弹射击训练。普鲁士人更小气,一个团(人数大概在1700人左右)一年的实弹射击铅弹数量是4125发。拿破仑战争时期的欧洲陆军,通常会在战前临时抱佛脚进行突击训练,把子弹训练量加大到数十发。

至于此时的日本军队,火器当然也有,但不论是从数量上,还是从技术质量上,都远远落后于这个时代,甚至还不如太阁时期(丰臣秀吉)。

要不然,发生在十六前的齐萨战争,也不至于让幕府大为震动。一个西南强藩,在齐国面前,竟然表现得如此不堪一击,从对方登陆鹿儿岛,到迫使萨摩藩投降,前后历时不到半个月,而且战损也是微乎其微。

齐国强大的炮舰,犀利的火器,一边倒的战局,都让旁观战事的幕府暗暗心惊。以至于,后来齐国再来江户交涉通商事宜时,幕府很快转变态度,非常干脆的同意了,并给予他们和明人、荷兰人同等的贸易条件。

当然,对于火器所表现出来的威力,幕府也只是稍稍“心惊”而已,倒不至于因此怕了齐国。因为,在他们看来,火器对战仿若弓箭,临阵不过三矢。若是武士勇悍,付出些许伤亡,只要冲至近前,那最后还是要靠刀剑来解决彼此间的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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