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无敌 第595章

作者:上汤豆苗

按说接下来就该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跨过那道门槛,开平帝却将他调进北营,让他成为裴越身边的一颗钉子。

俞大智明白开平帝的用意,虽说这种人在屋檐下的日子不太舒服,也只能咬牙硬撑下来,而且循规蹈矩不肯踏错一步。毕竟他不是高英那种蠢货,敢无视军纪在营中醉酒,随即就被裴越夺了泰安卫指挥使的军职。

原本盼着将来能有出头之日,没想到开平帝遽然驾崩,而且在临终前的那段时间里,始终没有对北营做出调整,仿佛已经彻底将他遗忘在这个角落。

俞大智纵然黯然神伤亦无可奈何,这些日子难免会茫然失措,想不明白自己将何去何从。

当裴越说出今年京营与边军轮转的详情,他便认命地低下了头。

虽然在高英以及修武侯谭甫安插的武将被赶出北营之后,俞大智愈发夹着尾巴做人,而且在先前的平叛大战中表现得奋勇敢当,可他终究不是裴越的心腹嫡系。

如今既然有这样一个机会,裴越又怎么可能不趁势清理北营内部的杂草?

说不定,这个提议便是裴越的岳父、广平侯谷梁所提。

节堂内鸦雀无声,众将似乎也认为俞大智的平南卫将会离开北营远赴边关。

裴越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然后平静地说道:“秦贤。”

秦贤起身应道:“末将在。”

裴越道:“我已经向陛下言明,北营出动轮转的乃是武定卫,与南军尧山大营的平湖卫对调。”

俞大智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其他人亦是难掩震惊之色。

秦贤面上未见慌乱,沉稳地躬身道:“末将领命!”

裴越身为卫国公、西府知院兼北营主帅,对于这等小事自然可以一言决之。众人不敢质疑他的决定,只是不太明白他为何会让武定卫参与轮转。

藏锋卫和武定卫便是裴越的两个拳头,这几乎是朝野上下公认的事实。这两万余精锐根本不需要通过轮转来提升实力,无论是藏锋卫在荒原应对蛮族大军,还是武定卫在都中参与平叛,都明显展露出强悍的战力。

换而言之,只要藏锋卫和武定卫守在北营,裴越在军中的地位便会稳如磐石。

至于新鲜出炉的三等平阳伯秦贤,他是裴越的结义兄长,称得上整个北营对裴越最为忠心的指挥使。

俞大智同样百思不得其解,刚刚转头便发现裴越正看着自己,不由得心中一凛。

裴越趁势开口道:“俞指挥使。”

俞大智连忙起身道:“末将在。”

裴越淡然道:“平南卫只要在北营一日,便是我麾下的兵,一应待遇与其他三卫平齐。若是有人暗藏祸心想要挑拨军中同袍之间的关系,你直接来寻我便是。同理,只要陛下和两位军机一日未将你调走,你便是我麾下的将,任何人都不能轻视于你。从今往后,挺直胸膛做人,不必再时时刻刻低眉垂眼。”

俞大智愣住。

他望着裴越温和的目光,想要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却始终未曾发现异常,唯有平静与宽厚。

耳边回响着裴越最后那句话,俞大智只觉一股热流涌上心尖,忙不迭地行礼道:“国公爷殷切教诲,末将必定铭记于心。”

裴越微微颔首,略过此节详说军中操练诸事,约莫大半个时辰过后,他结束了这场军议。

“今日到此为止,诸位且回,秦贤留下。”

……

“还是我来吧,你应该许久不曾亲自摆弄这些玩意儿。”

秦贤走到桌前,从裴越手中接过茶具,然后静心泡茶。他的茶道虽然不算精湛,但比起裴越自然要强上许多。

裴越摇头道:“确实有些生疏,让兄长见笑了。”

秦贤一边摆弄着茶具,一边微笑道:“你如今是国公之尊,有些方面不必再像以前那样小心谨慎。上位者过于谦恭,会让人觉得你所图甚大,狼子野心不足为道。众口铄金的道理你肯定比我更懂,因此该摆的架子终究要摆。”

裴越叹道:“兄长言之有理。这次让你领兵去南境,就怕嫂夫人因此怪罪,还得兄长帮我说项一二。”

秦贤爽朗地道:“内子巴不得我去边境多赚些军功回来。前些日子加封爵位的圣旨下来之后,她对我的态度恭敬又体贴,浑不似往日那般动辄吵闹。”

裴越忍不住打趣道:“兄长这话若是传进嫂夫人耳中,怕是难有安稳之日。”

他知道秦贤在外极有主见,偏偏有些惧内,薛蒙往日就悄悄说过此事。

秦贤老脸一红道:“你可不要做那种卑劣之事。”

裴越笑道:“兄长放心便是。”

秦贤将茶盏推到裴越面前,然后神色郑重地说道:“是不是南周那边出了问题?”

他肯定不会在公开场合下质疑裴越的决定,但武定卫突然与边军轮转,这里面显然大有门道。

裴越点点头,先将前些天与方吉昌会面的情形简略说了一遍,然后沉声道:“兄长如何看待此事?”

秦贤微微皱眉道:“暂且抛开你和方家的仇恨不谈,方谢晓难道沦落到这般境地,连一个降将都收拾不了,反而需要你的帮助?”

裴越悠悠道:“那位拒北侯冼春秋,堪称老当益壮心机深沉,方谢晓单论权谋之术未必是他的对手。从表面上来看,如果我出手相助方谢晓,帮他从冼春秋手中夺回军权,两虎相争必有死伤,对于南境大局来说是件好事。”

秦贤沉思片刻,缓缓道:“看来你不相信方谢晓的诚意。”

裴越面无表情地笑了笑,随即说道:“陈希之在返回京都之前,给方家父子写了一封长信,希望能够说服方谢晓改弦更张。如果有平江方家的支持,我们收复南朝故土唾手可得,而且这也能保住平江镇二十余万人。只不过,方家尤其是方谢晓肯定会成为南朝史书上的罪人。”

秦贤颔首道:“如此说来,方谢晓派人北上倒也能说得通,毕竟相较于个人的荣辱得失,保住平江镇百年基业更为重要。一旦战事爆发,平江子弟必然会被南朝君臣推上前线,等到那个时候就算他想临阵倒戈也非易事。”

“不。”

裴越果断地摇摇头,眯眼道:“方谢晓不会如此简单。从过往的事例便能看出,此人数十年坚定不移地想要北上,而且屡次主动挑起战端,决计不会心灰意冷继而背叛南朝。如果他仅是派人与我接洽,我还不会心生疑窦,可是他表现得有些软弱,无形当中显露出陷阱的痕迹。”

他凝望着秦贤的双眼,正色道:“我有一种预感,大梁在这一年半载之内恐将面临极大的危机。”

秦贤不禁坐直身体,面色凝重地问道:“你是说,方谢晓要故技重施?”

所谓故技重施,自然指的是当初南周假借联姻然后偷袭江陵城。

裴越轻吐一口浊气道:“不止于此,或许还有另外一匹藏在暗处舔舐伤口的恶狼。”

秦贤很快便反应过来,略显焦急地道:“那你有没有将此事告知陛下?”

裴越闻言摇头一笑,叹道:“兄长,你以为陛下和吴太后对我真的毫无防备?这与关系远近无关,但凡是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必然要握住手中的权柄。眼下边境上风平浪静,如果我大肆鼓动,不免会让太后娘娘觉得我在进一步攫取军权。”

他顿了一顿,皱眉道:“另外一点,我现在只能大概感觉到风雨欲来的氛围,还不能确定究竟是怎样的滔天大浪,其中又有多少人参与。总而言之,我让兄长带着武定卫南下,最重要的目的是防患于未然,同时兼具提前落子之意。”

秦贤想起这两个月朝廷对于边军将帅的调整,不禁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然后低声问道:“我该如何做?”

裴越不急不缓娓娓道来,秦贤渐渐双眼发亮。

裴越饮下半盏清茶,最后说道:“等兄长抵达南境之后,记得与先生取得联系。我这边有几样东西将要问世,等完成最后的试验之后,我会派人将技艺送去钦州交给先生。必要的时候,那些东西可以助兄长一臂之力。”

听他说得如此郑重,秦贤坚毅地道:“你放心,我会按你的吩咐去做。”

裴越微微一笑,然后举起茶盏,将残茶一饮而尽。

秦贤亦如是。

第1114章 裴越的弱点

开平帝驾崩引发的悲痛逐渐褪去,宫中缓缓恢复到往日平和安宁的氛围之中。

宫女和内监们终于不必整日里低着头,尤其是景仁宫内外,偶尔还能听到清脆柔婉的浅笑声。

新君的纯孝之心世人皆知,如今更不会对自己的母后稍有忤逆,吴太后毫无疑问便是这座皇宫里最尊贵的人。

若从细处看来,吴太后与以前并无太大区别,依然温和亲善,对待几位太妃亦像当初那般亲近,从不会刻意摆着皇太后的排场,自然愈得宫里所有人的敬重。

但是对于已经成为銮仪卫指挥使的陈安来说,每次来到景仁宫面圣都会承受着极大的压力。

更何况今日皇帝陛下也在场,必须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

“禀太后,卫国公前日去往北营检阅军卒,又召集北营众将举行军议。及至今日,依旧留在北营之内。因为銮仪卫至今尚不能太过靠近卫国公,故此只能打探到一些粗略消息。微臣办事不力,请太后娘娘治罪。”

陈安小心翼翼地说道,垂首望着身前的金砖地面。

刘贤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吴太后抬手从女官手里接过白瓷茶盏,浅浅饮了一口,而后淡然地道:“陈安,哀家让你盯着裴越一些,并非让你将其视作心怀不轨之辈。往后,若非军国大事,卫国公去了何处见了何人,不必特地禀告哀家。”

陈安躬身道:“臣遵旨。”

吴太后又道:“在哀家看来,你的想法从一开始便错了。卫国公是何等人物?那是在战场上九死一生磨炼出来的军中名帅,用间之术乃是本能,你即便将銮仪卫悉数派过去盯着他,也很难有什么收获。说不定,你的人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陈安额头上沁出几许汗珠,虽然心里已经大致明白过来,仍旧恭敬地说道:“微臣愚笨不堪,恳请太后娘娘指点一二。”

吴太后轻笑着摇摇头,随即淡淡道:“不要只盯着卫国公,多看看他身边的那些人。”

陈安恍然大悟,感激地道:“谢太后娘娘教诲,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自忖没有能力窥视裴越的隐秘,但如今的卫国公府不仅仅是一座府邸,而是勾连众多势力的权力核心,兼之裴越总需要旁人去替他做事,那些人可未必有他的能力和手腕。

如此说来,她也算是裴越身边非常重要的人,毕竟裴越为了她的婚事都敢和先帝叫板。

按照太后这意思……我岂不是可以名正言顺地派人保护她?

虽然知道眼下的场合极其严肃,陈安脑海中仍旧浮现那抹温婉可人的倩影,因为害怕被太后和皇帝瞧出不妥,他只能愈发低着头做出恭敬姿态。

好在吴太后不过是点到为止,放下茶盏之后轻声道:“你下去罢。”

陈安便对吴太后和刘贤行礼,然后缓步离开景仁宫。

他才刚刚离开,刘贤便按捺不住开口说道:“母后,这……”

这段时间在两府重臣的配合下,太医馆和农桑监的框架已经搭建完毕,有条不紊地向下面州府推行。虽然短时间内看不到成效,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两处衙门将来能够发挥怎样的作用。尤其是农桑监对于国之根本的有利推进作用,连那些终日埋首故纸堆中的腐儒都能说的头头是道。

至于首倡者裴越,近来朝野上下溢美之声不绝于耳。

毕竟在很多人看来,像裴越这样年少显贵的武勋,又擅长商贾之道,竟然没有钻进钱眼里,反而一心为黎民百姓考虑,实在是罕见且另类。

刘贤没有想到自己点头通过的第一项政令就能得到这种程度的欢迎和支持,心中自然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成就感,故而不愿因小失大让裴越起了戒备怀疑之心。

望着皇帝欲言又止的神态,吴太后温和地道:“皇儿莫非认为哀家做得不妥当?”

刘贤连忙起身道:“儿臣不敢。”

吴太后抬手示意他坐下,缓缓道:“你如今已是皇帝,倒也不必如此小意。哀家知道你与裴越互为知己,你将其视作可以扶保江山的股肱之臣,他将你当成可以托付身家性命的有为明君。若是你们能成就一段君臣相谐的佳话,哀家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从中作梗呢?”

刘贤点头道:“母后,儿臣知道权臣二字的危害,但裴越这些年已经无数次证明自己。儿臣觉着,如果再像……再处处提防咄咄相逼,不仅会让裴越走上歧路,也会寒了满朝文武的心。”

听到他话语中的停顿,吴太后眼神微微一黯,随即轻叹道:“哀家当然明白你的心思。只不过,天家行事自有章法,太史台阁和銮仪卫本就有监督百官的职责,裴越又岂能例外?再者,让他知道你在关注他,也好过不闻不问任由野心生长。提防不是一件坏事,对你和他都能起到警醒的作用,毕竟人心易变呐。”

刘贤不由得垂首道:“母后,儿臣明白了。”

吴太后继续提点道:“哀家相信你的眼光,也相信裴越的忠心,但这与哀家让陈安看着他并不矛盾。若不然的话,皇儿为何不裁撤御史台,莫非你信不过朝堂诸公?”

刘贤汗颜道:“母后教训的是,这是防患于未然之道。”

吴太后并未继续教训下去,只悠悠道:“哀家若信不过裴越,又怎会将那本《论书》的第三册交给他。此外,哀家允许你为裴越加封国公之爵,还让他进了西府参赞军机,也未曾收回他手里的军权。若非相信你和他,哀家定然不会点头。”

刘贤略显不解地道:“母后,儿臣其实有些想不明白,原本以为母后不会答应这些给裴越的赏赐。”

吴太后微微一笑,转头看向周遭的女官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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