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无敌 第569章

作者:上汤豆苗

在王九玄的号令下,三千骑在刹那之间做好战斗准备,原本略显松散的阵型在冲锋的过程中逐渐紧凑。

双方间隔的距离越来越近,等进入三十丈之内,王九玄看清楚对面甲胄的样式,不禁面色微微一变。

当年他在西军磨砺的时候,基本都待在宁忠的古平大营,也有一段时间在虎城守军之内,对于这两处的情况非常熟悉,其他诸营自然要陌生一些。

王九玄又看了两眼,猛然从记忆中找到对应的片段,这支埋伏于此的骑兵竟然是长弓军!

他当然知道长弓骑兵的强悍,虽然唐临汾带着几千骑调入藏锋卫之中,但长弓骑兵的底子还在,这是数十年来不断与西吴铁骑厮杀抗衡的底蕴和传承。可这时候他脑海里考虑的不是长弓骑兵的强悍,而是对方为何会出现在京都几里地之外。

先前那股恐惧再度笼罩他的心头。

王九玄猛地咬了一下舌尖,强迫自己清醒下来,因为双方在经过两轮骑射之后,距离已在十丈之内,此刻改变主意必然会导致整体阵型的溃散。

骑兵对冲,如刀尖对麦芒。

一边是在藏锋卫出现之前称霸延平会猎很多年的西营骁骑卫,一边则是久经战火淬炼无数次行走在生死边缘的长弓骑兵,二者的战斗在交锋之初便显得无比惨烈。

长弓骑兵仅有两千,骁骑卫要多一千骑,人数上的差距自然会影响到战局的发展,更关键的是王九玄此刻终于展露出卓绝的武道修为。

当年他能在西境与吴国高手王黎阳数次交手不落下风,这已经足够让边军将士惊讶,然而没人知道他甚至还留有余地。从小到大,王平章便教导他要懂得藏拙,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将自己的底细暴露出来。

他将“藏拙”二字牢记心底,在担任禁军统领的那段时间里,即便李訾盯得很紧,他依然能不动声色地安插人手,否则仅仅依靠太史台阁的内应,想要在南薰殿布置炸药也非易事。

正因如此,王平章才格外看重他,在开平帝借助裴越的谋划将王九玄打落尘埃后,他终于下定决心走上弑君谋逆之路。

骁骑卫以他为刀尖,如一个倒悬的葫芦杀入长弓骑兵阵中,在经过两轮切割之后,成功将对方的阵型打散。

王九玄手持长枪,几无数合之敌,对长弓骑兵造成极大的杀伤。

双方陷入混战,侧后方山林之中,秦贤率领武定卫将士大步冲刺赶来支援。

王九玄自然不会完全投入到厮杀之中,实际上他一直留着几分精力观察战场。长弓骑兵虽然悍勇,可是个人的武艺算不上高深,很难对他造成太大的威胁。在发现侧后方大量步卒的身影后,他立刻发出一声凌厉的尖啸,于是骁骑卫原本稍显分散的阵型开始向中间汇聚。

重整阵型,杀穿长弓骑兵,然后与步卒拉开距离,始终保持自身的高机动性。

对于家学渊源的王九玄而言,这不算多么高深的战场指挥,而是浸入骨髓的本能判断力。

骁骑卫再次展现强悍的实力,纵然长弓骑兵绝非弱旅,可他们依旧能够在混战之中遵守号令并且坚定执行。

步卒还有五六十丈的距离,骁骑卫的阵型已经调整完毕,王九玄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的弧度,目光望向侧前方长弓骑兵的薄弱之处。

秦贤与长弓骑兵的武将都看出对方的想法,然而人力中有穷尽之时,很多时候不得不接受无奈的现实。

王九玄举枪喝道:“杀!”

骁骑卫轰然响应。

便在此时——

天地之间,忽有闷雷惊四方。

南方广阔平整的荒野上,一支千人左右的骑兵出现在王九玄的视线中。

愈发沉稳厚重的邓载亲自扛旗,旗上有大气磅礴的“背嵬”二字。

旗帜迎风猎猎,带着铁与血的壮烈。

背嵬营在跟随裴越突入南营阵地控制罗焕章之后,几乎来不及休息便再度换马北上,以最短的时间奔袭至此。

千骑最前方,同样手持长枪的裴越遥望着远处的战场,目光牢牢锁定在王九玄身上。

长弓骑兵因为援军的到来大受鼓舞,所有将士几乎舍生忘死地缠住骁骑卫,尤其是武艺高强的王九玄身前,十余名长弓骑兵组成厚实的堤坝,虽死不退半步。

武定卫步卒在这一刻更是完全不惜体力发足狂奔,秦贤虽然已经是指挥使,可是他依旧像当年那个在绿柳庄中与裴越并肩死战的小小哨官,在距离骁骑卫后方还有两三丈时,他便发出强有力的怒吼,继而挺枪杀入敌人之中。

“杀!”

“杀!”

“杀!”

战意勃然,鲜血喷洒,男儿何惧生死,自当饮血狂歌!

在背嵬营抵临战场之后,长弓骑兵极其默契地让出中间一条路,让裴越和他身后的勇士迅疾冲向前方。

王九玄深吸一口气,没有任何犹豫迟疑,毅然提枪迎向裴越。

裴越知道他一直都在隐藏实力,可是在亲眼瞧见京都城墙上的惨烈情景之后,他心中的愤怒已经积累到无法压制的程度。

这世上确实有很多事没有道理可言,但不代表有些人可以毫无底线。

正如他先前对罗克敌所说,很多人不该死,他们原本该好好地活着,即便真要赴死也应该是在与敌国的厮杀之中慷慨壮烈,而不是死在自己人的背叛之下!

两枪相击无数次。

从马上战至马下。

秦贤同样杀至战场中央,然而这一次他却没有上前助阵,因为他从裴越面上看到那股极其罕见的决然杀意。

骁骑卫的骑兵陷入各自为战的困局,在长弓骑兵、武定卫步卒和背嵬营联手攻击下左支右绌,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反击。

裴越极少与人单独厮杀,上一次还是在南周皇宫之中与方云天的较量。

然而那一次是点到为止,此刻却是生死相搏。

两人几乎全是以命搏命的杀招,没有任何留手和退让。

这在战场上是很难看到的景象,但是很多将士却能理解裴越此刻的心情。

直至——

战场仿佛突然间凝滞,但是很快便响起无数将士的欢呼声。

王九玄的长枪刺中裴越的左肩。

而裴越的长枪贯穿他的胸膛。

王九玄望着裴越的面庞,又看了看胸前入体的长枪,似乎颇为惋惜地道:“差一点。”

裴越缓缓道:“每次都差一点,最后便会差很多。”

王九玄嘴角开始溢血,他想起裴越的几番转进突击,又想起忽然出现在这里的长弓骑兵,点点头道:“没想到最后会死在你的手里。”

裴越微微眯眼,沉声道:“当年在古平军城,我看着你不惧生死与路敏相争,原本以为你会和王平章不同。如今看来,终究没有任何不同。今日之京都,有多少将士惨死,又有多少妇孺哭泣,你知道吗?”

王九玄默然,嘴中涌出的鲜血越来越多。

裴越收枪肃立,一字字道:“你先走,我会尽快送你祖父上路。”

王九玄猛然抬手,却再也说不出半个字,身体朝后倒去。

裴越没有去看王九玄的尸体,在完全击溃骁骑卫之后,他转身望向南方。

阳光猛烈,大风起于人间。

第1066章 人间正道是沧桑(三)

皇宫,兴庆殿。

文臣齐聚,只少了右执政洛庭。

叛军已经发起最后的攻势,与禁军及守备师剩余力量在皇宫西面展开激烈的白刃战。太子刘贤亲赴阵地后方鼓舞军心,洛庭与禁军主帅李訾随侍左右,战场指挥则由谷梁和萧瑾负责。

大梁朝廷的高效再次显露无遗,开平帝在遭遇陈皇后玉石俱焚的袭击后,第一时间将后事安排妥当。当那封圣旨由文采斐然的吴存仁写好之后,由莫蒿礼代皇帝用印,东府政事堂立刻下发,从此便成定局。

即便圣驾遭遇不测,刘贤也可以凭借这封类似于遗诏的圣旨继承皇位,同时拥有极其豪华的辅臣班底。

至于眼下京都之乱,开平帝命莫蒿礼主持都中大局,城外诸事则交给裴越全权处置。

明面上京都外面仅有北营的两卫兵马忠于朝廷,西营已经彻底叛变,南营则处于一个很诡异的状态。在裴越率领背嵬营突进中军挟持罗焕章之后,南营被迫收兵撤回,虽然依旧保持着围城的姿态,但并未再度发起进攻。

对于朝廷这边而言,现在不是处理南营将士的时候,只要他们能够继续维持现状便是最好的结果。

他们想不明白的是陛下所言“全权处置”为何意,难道裴越真能带着北营两卫兵马击溃叛军骑兵,然后包抄王平章和六皇子的后路?

开平帝并未言明,因为他的状况已经非常危险,太医鼓起所有的勇气请求立刻救治。

时间一点点流逝,外殿鸦雀无声,除了左执政莫蒿礼之外,其他人尽皆肃立,望着通往内殿的方向,眼中的焦急和惶然并非作假。能够进入皇帝寝宫的都是衣紫重臣,他们当然知道今日之局与先前在祭天坛上不同。

祭天坛上的局势虽然危险,可是事后这些人精渐渐回过味来,刺驾那一刀多半是陛下引蛇出洞之举。然而今天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却是实实在在地对皇帝的性命造成极大的威胁。

莫蒿礼双眼微闭,面色发白,这还是吴贵妃在进入内殿之前、特地命人取来一碗参汤,老人家才能勉强坚持。

随着轻微的脚步声响起,莫蒿礼猛然睁开双眼,往常混浊的目光中浮现一抹肃穆之色,射向从内殿鱼贯而出的诸位太医。

左庶子吴存仁见状便走到近前,搀扶着莫蒿礼的手臂起身。

莫蒿礼盯着太医院正,沉声问道:“辜院正,陛下伤势如何?”

院正辜鸿邈白发苍苍,脸上满是擦不尽的汗水,闻言躬身道:“回执政大人,下官及太医院诸位太医为陛下诊断过后,发现有两处伤势很严重,其一是左胸处被碎石击中,其二是肋部被戳穿伤及肺叶。”

如果换做平时或者其他太医,压根不敢说得如此直接。

辜鸿邈仅比莫蒿礼年轻五岁,祖上三代皆为宫中太医,资历之老远非寻常人能比。再者他也知道现在是何等紧要的时刻,故此不敢有丝毫隐瞒,一旦让面前这位四朝元老产生错误的判断,对于大梁来说极有可能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

莫蒿礼神情沉痛,却又不得不问道:“如何救治?”

面对莫蒿礼及周遭衣紫重臣的逼视,其他太医早已心中惶惶,毕竟自古以来太医就是一个高危行当,被天家和朝廷迁怒的例子数不胜数。

辜鸿邈微微垂首,轻声道:“执政大人,下官依照陛下的吩咐,行金针之术暂缓伤势恶化,其实……只能如此。”

他没有将话挑明,莫蒿礼却已明白其中真意,随即转身看着众臣说道:“陛下需要静养,你们先回各自官衙。叛军今日必败,陛下已经提前调边军前来救驾,裴越会指挥协同各军截断叛军后路。”

殿内气氛陡然一肃,随后只见所有大臣面上都浮现喜色。

莫蒿礼又道:“此乱过后,京都需要尽快恢复往日安宁,诸公务必用心竭力,老夫会派人盯着你们。”

“遵命。”众人躬身应下,然后退出兴庆殿。

莫蒿礼则去往外殿东暖阁,片刻后只见陈安与一位中年男子并肩入内,前者一瘸一拐,身上的衣袖满是泥土和破损,脸上有好几道细微的伤痕。

莫蒿礼望着陈安道:“可有大碍?”

陈安毕恭毕敬地道:“回大人,下官并无大碍,还能坚持得住。”

莫蒿礼眼中飘起风雪,幽幽道:“你不该由着陛下去南薰殿。”

陈安满心愧疚地道:“大人,虽然皇后娘娘素来不喜欢下官这个侄儿,可娘娘毕竟是下官的亲姑母。当时听到刘都知说娘娘有自毁之心,下官心中六神无主,一时间失了分寸,兼之南薰殿那里只有娘娘和几位宫女,下官便觉得……下官办事不力,以致陛下陷入险境,死罪!”

“罢了。”

莫蒿礼摆摆手,缓缓道:“能够绕过禁军和銮仪卫将炸药送入宫中,此事绝非王平章一人能办到,那些人如果联起手来,便是陛下也会感到头痛。如果将全部责任推到你这个年轻人头上,老夫未免不知廉耻。”

陈安愈发羞愧,不敢抬头。

莫蒿礼轻声道:“事已至此,悔恨无益。凡事都有好坏两面,虽然这次疏忽造成的损失过于严重,但是我们必须尽力弥补。至少,要借着这次的机会将内部的沙子全部挖出来,将来要留给太子一个干干净净的銮仪卫,同时尽量削弱太史台阁的权柄和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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