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无敌 第496章

作者:上汤豆苗

开平帝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意味深长地问道:“难道你猜不出来?”

裴越想了想说道:“臣觉得这些人里肯定有魏国公王军机,其他人便不知道了。”

开平帝不置可否,轻声道:“在针对你的那些人当中,有人出于忠心,有人出于私怨,具体原因其实并不重要。你只需要明白一个道理,倘若朕真要将你打落凡尘,朝中会有很多人支持朕。这股浪潮仅凭盛端明和简容拦不住,谷梁也拦不住,就算是均行公也不会为了你强行与朕作对。”

裴越无法否认这个论断。

他抬眼迎着皇帝深邃的目光,诚实地说道:“其实臣在回京之前就考虑过这个可能性。”

开平帝饶有兴致地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你还敢回来?”

裴越略显茫然地反问道:“陛下,臣不回来能去哪里?”

开平帝笑而不语,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裴越倒也机敏,连忙起身将皇帝的杯子斟满。

“南朝能容得下冼春秋,自然也能接纳你这位大梁的天子近臣。再者,你将清河徐氏的千金小姐礼送回去,不就是想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宛如平地起惊雷。

虽说君臣二人今天这场谈话足够坦诚,甚至可以说翻遍史书也难得一见,但开平帝终究是一位大权在握的帝王,对臣子的敲打和试探早已成为本能。

幸好裴越在很久之前便习惯这种突然而至的天雷,他镇定地回道:“陛下,臣绝对不会成为第二个冼春秋。至于将徐家千金送回去,只因臣不想欺负一个弱女子,再者如果能通过她联系上南渡世族,对于将来的伐周大业或许会有帮助。”

开平帝定定地望着裴越,微微颔首道:“朕相信你。”

裴越感激地说道:“谢陛下信重。”

开平帝沉思片刻,悠悠道:“朕并不讳言,在南境之战结束后对你的冷淡无关他人的劝谏,只因朕想知道你会有怎样的应对。与此同时,也想借助这个机会看清楚其他人的本心。”

他稍稍停顿之后,凝望着裴越的双眼问道:“你可知道朕指的是谁?”

裴越心念电转,脑海中猛然跳出一个名字,试探地回道:“魏国公?”

开平帝笑了笑,点头道:“没错。”

裴越这一刻只觉得豁然开朗,很多想不明白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如果将开平朝的权力斗争看成一条线,王平章这个名字毫无疑问占据着几个极其重要的节点。从当年他和皇帝默契配合打压开国公侯,到皇帝改元开平之后不断削弱这位实权国公,再到今年南境战事爆发后,皇帝忽然再度倚重王平章的实力。

表面上皇帝是要利用王平章来压制异军突起的裴越,可是从今夜这番简单的对答来看,皇帝显然更不放心那位城府深沉如海的军方第一人。

开平帝幽幽一叹道:“朕已经给了他很多次机会。他与你的情况不同,只要他肯老老实实地交出权柄,朕自然能护他安享晚年,而且凭借他几十年来在军中撒下的香火情,将来的后继之君也不会为难他的后人。”

裴越若有所思地说道:“陛下做出打压臣的态势,实则是在试探魏国公,倘若他无心恋栈有了放权之意,必然不会站出来与臣为敌。”

开平帝道:“说来很简单,但是身处局中,有些人未必能看得清身后道路。”

裴越微微挑眉道:“陛下,臣接下来要如何做?”

开平帝微笑道:“除了帮刘贤坐稳储君之外,朕希望你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裴越面露不解。

既然今夜已经开诚布公,而且皇帝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裴越无论本心是否愿意,他都只能继续做好皇帝手中的刀,替他解决掉军中最大的隐患。

开平帝站起身来,缓步走到窗前,望着溶溶夜色和远处那些安静的宫人与廷卫,双手负于身后,平静且笃定地说道:“朕这一生经历了数不清的磨难,但是从来不曾被那些曲折打倒过,过往如是,将来亦如是。刘贤能够守住朕的江山,你将会是他最好的臂助,所以朕要给你们这些年轻人留下一个海晏河清的大梁。”

这番话霸气无双,而且透露出来的含意非常清晰。

无论王平章还是其他心怀不轨之人,开平帝一再给他们机会,不是没有解决这些问题的办法,而是要让他们全部跳出来,最后一网打尽,给后继之君一个铁桶般的江山。

望着皇帝清瘦却又高大的背影,裴越满心震惊,随后真心实意地劝道:“陛下,何必如此行险?臣还是觉得防患于未然更加妥当,不如先下手——”

开平帝摇摇头,直接打断他的话:“朕是天子,岂能不教而诛?再者,如果不给那些阴暗中的虫子一个机会,他们又怎敢暴露在朗朗乾坤之下?杀人不难,关键在于出手的缘由能让世人心服口服,能让朝野上下安稳如初。”

裴越沉静地应道:“臣明白了。”

开平帝转身望着裴越,温言道:“朕在解决大梁内部的问题之后,便会着手收复南境,届时自然就有你的用武之地。不过,朕不会让你主持全局大战,以免你再搞出一个灭国之功,若是那样的话朕不杀你都不行。”

裴越尴尬地笑了笑。

开平帝来到他身前,望着这张年轻俊逸的面庞,郑重地问道:“裴越,你可愿替朕世代镇守大梁疆土?”

裴越心中一动,瞬间明白这场谈话已经到了至关重要的关口。

他没有着急忙慌地表忠心,而是冷静地问道:“陛下是要让臣远赴极南之地?”

开平帝缓缓道:“不是现在,而是将来。平定南境之后,待时局稳定下来,你便可以带着自己的亲人和部属去往天南边境,以国公之爵开府设衙,世世代代永为大梁边疆之屏障。”

远离中枢,镇守边疆,随着时间的推移,裴越在朝中的影响力便会逐渐衰弱,直至聊胜于无。

在经过先前打压和赐婚的连番试探之后,裴越凭借自己的耐心和对大皇子不遗余力的帮助,终于再次赢得开平帝的信任,以及一个相对而言更加稳妥和安全的承诺。

联想到今天帝后亲至代为高堂的举动,裴越不禁生出一抹恍惚,他自然想起了前世明朝立国之后,朱元璋让义子沐英远赴云南的旧事。

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但是他必须得承认,开平帝这样的安排相较于之前的卸磨杀驴,显然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

至于将来……他可以见机行事,但是不可能再傻乎乎地任由别人掐住自己的咽喉。

裴越收敛心神,行礼道:“臣领旨,谢恩!”

开平帝爽朗地笑着,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道:“这件事你要藏在心里,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谷梁和你的那些夫人们。”

裴越点头道:“臣明白。”

“行了,天色已晚,朕也该回宫了。”

“臣送陛下回宫。”

“免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且好生享受便是。”

开平帝哈哈一笑,转身迈步走出花厅,在一众宫人和廷卫的簇拥中朝外行去。

裴越执拗地送到府外,目送圣驾在浩浩荡荡的禁军保护下悠然离开,不禁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

他明白皇帝的承诺很难保证有效,不过至少接下来一段时间里,他不需要头疼应对来自宫中的压力,终于可以一步步从容地推行自己的计划,顺带收拾那些跳脚的敌人。

第927章 圆满之境

送走开平帝后,裴越折身回到前院正厅。

婚宴进行到此时,文臣和关系不太亲近的武勋基本都已离去,还留在酒席上的大多是与裴越熟稔的亲贵。譬如以定军侯罗焕章为首的京军南营武将、京都守备师和禁军的部分将官、以善国府孙琦为代表的闲散武勋子弟。

从厅中喧嚣的场面便能看出裴越如今在大梁军中的地位,如果再算上裴越在南军和西军中的人脉,明眼人都能意识到这是相当恐怖的潜力,足以证明裴越有资格向王平章发起挑战。

这便是开平帝最终决定缓和君臣关系的根本原因。

裴越出现之后,已经闹了半天酒的武勋们自然不会放过今夜的主角。

定军侯罗焕章一马当先,提着酒壶就找了上来。

“恭贺裴侯大喜,还请满饮此杯!”

裴越望着罗焕章手里的海碗,不禁面露苦笑道:“侯爷,放过我吧。”

论爵位他要稍贵一些,毕竟罗焕章还是二等国侯,论军职两人同为京营主帅,只不过罗焕章年过五旬乃是长辈,而且当初两人在西境还有同袍之谊,此刻面带笑容地说道:“今夜无论如何也要给某这个面子,一者恭贺你新婚大喜,二者也要感谢你替我管教克敌那小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裴越只好接过海碗,仰头灌了下去。

众人轰然叫好。

既然有人带头,余者自然不会旁观,顷刻间便涌上来一群人,鼓噪着向裴越敬酒。

裴越虽然年轻,但平素一直以成熟稳重的面貌示人,很少能见到他这般窘迫的状态,满堂武勋都乐于凑这个热闹。裴越明白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觥筹交错之间可以进一步加深和这些武将的交情,于是来者不拒极其豪爽,几杯酒下肚赢得一阵喝彩声。

只不过敬酒的人实在太多,即便裴越堪称海量也撑不住。

眼见自家侯爷不敌,京军北营的一众武将连带谷家兄弟拎着酒壶迎了上来,就像过往在战场上并肩厮杀一般,立刻便形成势均力敌的场面,顺势将被包围的裴越解救出来。

谷苍高声道:“诸位,且听在下一言,今夜乃是我家妹夫的大好日子,你们总不能让他醉醺醺地进洞房吧?”

众人皆笑,裴越好不容易脱开身,冲堂内武勋亲贵作了一个团揖,笑道:“大家吃好喝好,务必要尽兴而返!”

“裴侯去罢,可不能让新娘子等急了。”

“改日定要同裴侯较量一番。”

“没错,不好误了吉时,裴侯请!”

裴越告声罪,在满堂武勋善意的嘲笑声中快步走出正厅,从东面穿过花厅和暖阁,及至进了正房大堂却忽地停下脚步。

往左还是往右?

两位新娘子按照年龄区分,叶七的新房在西厢房,谷蓁则住在东厢房。

历来杀伐决断的裴越此刻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

齐人之福绝非易事,倘若遇上两个醋坛子,多半会后院失火家宅不宁。虽说叶七和谷蓁皆是钟灵毓秀的女子,性情大气不拘小节,可是在今夜这样特殊的时刻,如果不能和裴越共度,难保不会有几分伤心之念。

裴越头痛地叹口气,正在他踟蹰不决之时,叶七身边的大丫鬟缓步行来,低声道:“禀侯爷,夫人已经回了青崖小筑,且让奴婢转告侯爷,今夜请侯爷在东厢房安歇。”

裴越不敢表现出过于轻松的神情,温和地颔首道:“我知道了,你告诉叶七,我晚点去青崖小筑。”

“是,侯爷。”

大丫鬟抿嘴笑着,行礼退下。

裴越揉了揉脸颊,大义凛然地走进东厢房。

房中红烛明亮,身穿大红嫁衣的谷蓁坐在床沿上,吹弹可破的肌肤泛着淡淡的红晕。

“侯爷来了。”丫鬟们喜悦的声音在外间响起,谷蓁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白皙的双手攥在一起。

然后便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即一个挺拔的身影站在她面前。

“裴……裴兄弟。”谷蓁的声音极轻极柔,带着非常明显的羞意。

灯下看美人,愈发明艳动人。

裴越一言不发地蹲下身,将脑袋枕在谷蓁的腿上。

谷蓁霞飞双颊,双手按着裴越的肩头,想要推开却又不忍。

裴越侧过头仰望着她的面庞,微笑道:“蓁儿……姐姐,你准备一直这样称呼我吗?”

谷蓁只觉脸上烫得厉害,低声道:“还没有用过合卺酒呢……”

其实依照大梁的婚礼习俗,完整的拜堂仪式极其繁琐,有“三跪,九叩首,六升拜”之说,接下来便是“坐床”、“请方巾”、“见大小”等等。裴越不愿两位新娘子受这种折腾,所以自作主张省去了很多流程,但是谷蓁毕竟不像叶七那般随性洒脱,坚持认为饮过合卺酒之后才算完成婚礼的全部程序,继而才能改口。

裴越依依不舍地松开双手,起身走到桌边,端起一对早已斟酒的玉杯,然后回到谷蓁身前。

四目相对,各执一杯。

手臂交缠,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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