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无敌 第255章

作者:上汤豆苗

在满朝大臣面前公然针对这样一个被开平帝器重的年轻功臣,会不会引来他的报复?谁都知道这个年轻人睚眦必报,连亲生父亲都能送进上林狱,就算自己一把年纪敢豁出去,那么要不要为子孙后代想一想?

很多早就打好腹稿的朝臣神情复杂,仿佛就像吃了黄连一般。

开平帝看着沉默的臣子们,嘴角扯出一抹古怪的笑容,朗声道:“都哑巴了?”

第489章 苍生何辜

毫无疑问,开平帝短短的几个字充斥着嘲讽的意味。

文臣大多是有些风骨的,只不过这个度很难掌握,太重则会变成一味邀买清名的蠢货。前魏亡国与此也有关系,到了中后期文官集团彻底将武将排挤出权力核心,然后开始与皇帝争权。当然,他们不会将真实心意挂在嘴上,只会用忠臣直谏的名义达到目的。

具体而言,但凡是皇帝想要做的,忠臣都要反对,不管皇帝的想法是否对国朝有利。

一旦满朝大臣陷入这种争斗的泥潭里,随之而来的便是朋党之争,朝政逐渐陷入瘫痪,群臣皆为争权夺利,眼中能看见的只有金银和官位,黎民百姓算得了什么?

前魏因此亡国,大梁自然要吸取教训。

那位惊才绝艳的谋士林清源设想中的官制便有一部分基于前车之鉴,只是最终保留下来的只有两府制度,文武之间泾渭分明又能勉强达到一个平衡。

虽然大梁的皇帝不用时刻面对一群动不动死谏的榆木脑袋,可这不意味着朝堂上的文官就没有风骨。

随着开平帝那句话落地,立刻便有一名大臣从文官班列中站出来,朗声道:“启禀陛下,臣有事启奏!”

众人都不用转头望去,只听这个雄浑又苍老的声音就知道是谁。

兵部尚书刘大夏是也。

开平帝敛去笑意,淡淡道:“讲。”

刘大夏看向前面不远处裴越孤傲的背影,深吸一口气说道:“臣想问问中山子裴越,他为何要擅杀武威侯宁忠?”

开平帝的目光移向裴越。

大部分朝臣不约而同地看着这个年轻人。

裴越仿佛听到一个笑话,不急不缓地说道:“因为他该死。”

刘大夏皱眉道:“他是不是该死也该由朝廷来定夺,就算他真的该死也轮不到你擅自动手,你眼中到底还有没有朝廷的法度——”

“刘尚书!”

裴越猛然一声断喝,竟然直接将刘大夏后面的话堵了回去。

众臣无不侧目,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有一个臣子敢在朝会上当场咆哮,尤其是裴越如此年轻。这一刻一些人不禁暗自窃喜,看来这个年轻权贵在立下大功之后得意忘形,连做臣子的本分都不清楚,可谓是自取灭亡。

当即便有监察御史站出来怒斥道:“裴越,你可知道现在站在什么地方!我看你不光是目无法纪,你还目无君上!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得遵守,就算你立下再大的功劳,也只会祸国殃民!”

“真乃狂悖之徒!”

“此人必将成为大梁之害!”

“国贼!”

“陛下,微臣请诛此獠!”

“陛下,万万不可放过这等逆贼!”

……

那些年轻的御史们就像吃了炮仗一般,纷纷站出来对着裴越火力全开。在他们声色俱厉的声讨中,裴越已经被描绘成一个脑后长着反骨的权臣,仿佛今日能杀武威侯宁忠,明日就敢弑君造反,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然而在这样狂风骤雨一般的攻击中,裴越脸色非常平静,似乎方才那声怒吼不是他发出来的。

眼见那些中层文官尤其是年轻御史们闹得越来越夸张,纠仪御史几次呼喝都控制不住,龙椅上的开平帝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右执政洛庭只得站出来呵斥道:“你们是想逼宫吗?”

逼宫二字一出,喧嚣的声浪猛然止住,方才被热血冲昏头脑的年轻官员们小心翼翼地看向阶上,瞧见开平帝的神情后便有些后悔,只是一时之间拉不下脸退回去。

洛庭皱眉道:“陛下从未言明裴越有罪,就算他真的有罪,你们这样喊打喊杀是不打算给他一个自辩的机会?这是朝堂不是闹市,还不快点退下!”

开平帝虽然有些不顺眼这些年轻的御史们,但是也不可能直接将他们全部拿下,所以洛庭的处置令他比较满意。他仿佛没有听见方才的喊声,看向裴越淡然问道:“关于宁忠之死,你有什么想说的?”

裴越微微垂首,坦然道:“臣很失望。”

“失望?”

开平帝重复着这个词,眼神也变得古怪起来,又问道:“你对朕失望?”

裴越摇头道:“臣不是这个意思,臣所说的失望是因为朝廷里的一些大人私心太重。”

开平帝饶有兴致地问道:“说来听听。”

裴越从始至终没有理会身后那些人,一直在和皇帝对话,继续说道:“陛下,臣想知道成安候路敏的下场。”

洛庭双眼一亮,颇为赞许地看着裴越。

右边班首的魏国公王平章缓缓道:“裴越,现在说的是宁忠之死,其他不相干的事情暂且莫议。”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裴越竟然冷笑道:“魏国公,你觉得宁忠和路敏没有关系?”

王平章皱了皱眉,他当然能听出裴越的话里藏着陷阱,然而这个问题却很难回答。沉默片刻之后,他冷声道:“路敏提携过宁忠,仅此而已。”

裴越自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问道:“军机大人,我想知道路敏到底有没有罪?”

开平帝面无表情地望着王平章,后者沉声答道:“路敏有罪,但是其人已经自尽,陛下夺了他的爵位,并且不允许荫封成国后人,此事便已了结。”

裴越并没有愚蠢狂妄到将西境之战的所有内幕抖搂出来,那样的话想他死的就不是那些只会跳脚的朝臣,而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但是那些内幕足够他解决眼前的问题,因为旁人并不知道他如此了解。

听着王平章的废话,裴越双手交错于身前,不慌不忙地说道:“陛下,路敏有罪,宁忠同罪,臣杀他是为了拯救西境战局,不得已而为之。臣之所以觉得失望,是因为集宁侯唐大帅已经在奏章中写明这件事,满朝诸公居然还要对臣喊打喊杀,如此焉能不失望?”

王平章正色道:“裴越,没人否定你的功劳,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裴越厉声道:“军机大人,如果当时我不杀宁忠,古平大营就将陷入西吴之手,灵州门户洞开,百万生灵涂炭,你是不是想看着无数死去的大梁百姓化作厉鬼,夜夜去你梦中哭诉!”

大殿中一片死寂。

王平章藏在袖中的双手微微颤抖着。

第490章 煌煌大道

大梁的武勋亲贵从来都不是一个亲密无间的整体。

在中宗继位之前的四十年,开国公侯牢牢把持着军中大权,定国公裴元和成国公路泉是两座大山,太宗皇帝便是通过制衡他们之间的实力来把控朝局。太宗驾崩之后,中宗继位的前十年,裴元独掌军权,但是因为楚国府冼家谋逆案被削弱很大的实力。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以王平章和路敏为代表的青壮派开始成长,逐渐成为新晋武勋阶层。

新旧权贵之间必然有碰撞,这也是中宗在位后十年间朝堂上的主旋律。在裴元和中宗相继离世之后,开国功勋的代表裴贞和新兴权贵的代表王平章分庭抗礼。

再等到裴贞在西境离世,拥有从龙之功的王平章当仁不让地成为军方第一人。

自此以后,军中再没有人敢于公然挑战王平章的权威,就算是路敏也只能采取旁敲侧击的方式。

谁也想不到裴越仅仅是一个子爵,竟然敢当众痛斥如今唯一实封的国公。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裴越身上,文官们的表情都显得十分震惊,但是以郭开山和李柄中为首的一部分武勋脸上都浮现怒意,很显然他们都是王平章的支持者。

坐在龙椅上的开平帝兴致盎然地看着这一幕,裴越的表现让他非常满意。路敏自尽之后,原本用来制衡王平章的手段就显得不够,这也是他在年前就派人去南境召谷梁回来的原因。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裴越竟然能从气势上压倒王平章,于是心中的天平不断在倾斜。

这把刀确实很锋利,而且开平帝丝毫不担心他会脱离自己的掌控。

此时此刻,大殿中最尴尬的人非王平章莫属。

这位宦海沉浮四十年的魏国公眼神冰冷,沉声说道:“就在你杀了宁忠之后,太史台阁沈大人带着圣旨出现在古平军城。就算你的藏锋卫无法进入大营,也只需要等待一段时间,陛下就会夺了路敏和宁忠的军权。”

王平章逐渐冷静下来,转身盯着裴越说道:“你利用台阁的密探打开城门,又飞扬跋扈地杀死宁忠,将路敏逼到绝境,险些酿成军中内战,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你的冲动和无知。你说路敏和宁忠害死几万大军,那当日你在古平大营的所作所为,又与他们何异?陛下看在你立功的份上,没有直接将你捉拿下狱,并不意味你在这件事上无罪!”

裴越夷然不惧地和王平章对视着,一字字道:“当日站在古平大营城墙上的别说是武威侯宁忠,就算是你魏国公,我照样要杀!”

群臣哗然。

一部分武勋神色大变,当即就有人站出来想要怒斥这个不知死活的年轻子爵。

“裴越!”

开平帝的声音适时响起,震住了处在暴走边缘的武勋们。

然而皇帝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们只觉得诧异和愤怒。

“岂可对魏国公如此无礼,还不赔礼道歉?”开平帝面色淡然地说着,在他脸上看不到任何异样的情绪。

皇帝拉偏架的行为如此明显,朝堂上这些老谋深算的大臣们谁看不出来?他们一方面感慨魏国公的脸面终于被人踩了一次,另一方面则震惊于皇帝对裴越的看重。否则的话,换做任何一个年轻官员冲王平章说出这样直白的威胁,不说砍头问罪,至少也会是丢官去职。

裴越转身朝开平帝行礼,倔强地说道:“陛下,臣不是要教训军机大人,虽然在西境之战中臣有一些微薄的功劳,还不至于狂妄自大到这种程度。只是想起在边境那段时间的遭遇,想起那些本不用阵亡的同袍,臣心中便有一股怨气。”

他说的十分坦荡,偏偏开平帝就喜欢臣子如此坦荡。

皇帝看了一眼面色难看的王平章,忍住胸中的畅快和笑意,淡淡说道:“就你还想教训魏国公?他为大梁呕心沥血数十年,论功劳强过你十倍,真是年少轻狂不知礼数。罢了,朕知道你少年坎坷,谷梁也不懂得教会你行礼如仪,便不治你咆哮朝堂的罪过。”

“谢陛下。”裴越恭敬地应道。

开平帝继续说道:“既然你人站在这里,便将西境之战中的委屈原原本本说出来,再不可耍性子胡闹,你如今是国朝武勋,不是惫懒小儿,听懂了吗?”

“臣遵旨。”

裴越脸上浮现一抹感激之色,目不斜视,声音洪亮。

“去年七月中旬,西吴张青柏挥军攻打南线军寨,武威侯宁忠不发一兵一卒,坐视敌人接连攻下刀口等四座军寨。军寨的将士们为了大梁舍生忘死,宁忠身为古平大营主帅,带着五万大军龟缩在后方,任由那些将士们惨死在敌军手中。臣当时手中只有两千骑兵,拼死击溃围攻鸡鸣寨的吴军,阵斩万夫长郭荣。然后臣去找宁忠,请求他派兵支援鸡鸣寨,因为那是整个南线军寨体系的核心,绝对不能落入吴军手中。”

说到这里,裴越转身望着王平章,咬牙道:“魏国公,你可知道宁忠怎样才肯发兵?他对我说,如果我肯将替鸡鸣寨解围的功劳算在他头上,他就立刻发兵。”

右执政洛庭缓缓说道:“可是当初你送回京都的奏章不是这样说的。”

裴越自嘲地笑道:“宁忠虽然无耻,却也不是蠢货,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我写好的奏章,上面写着他的名字,他又如何肯发兵呢?今日满朝诸公皆在,我很想问问你们,他身为古平大营主帅,援护自己的防区居然要我用战功来换,这样的人该不该死?”

满殿默然,无人应答。

王平章面沉似水。

裴越并没有想过会有人回答自己的问题,他沉声说道:“当然,我也不是魏国公眼中狂妄自大的蠢货,如果事情仅仅是这样,我不会冒着葬送自己前程的危险直接杀了他,而是会等战事结束之后,回到京都向陛下详细禀报所有的真相。”

直到此刻,王平章终于有些后悔。

不是后悔打压裴越,而是他意识到自己不该站出来。

只不过为时已晚。

第491章 封侯

“如果宁忠只是一味贪生怕死,西境战事绝不会那么艰难。张青柏前期的兵力并不算多,宁忠不敢迎战,反而是在对方已经占据南线一半以上的军寨,并且补充过兵力之后,宁忠却带着五万大军去平原上和吴军决战。这样丧心病狂的卖国行为,难道他不该死吗!”

裴越的眼眶微微发红,目光像利刃一般直刺王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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