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若凌霄 第70章

作者:月关

……

城东有湖,是为东湖。

东湖上,朔州孟祥宁孟公子,正在宴客。

从湖畔,一直到湖心小洲之上,舟桥相连,铺着红毯,灯烛仿佛不要钱似的,照得一片通明。

人人都知道,孟公子有钱,而且孟公子好客。

人人也都知道,孟公子的钱,来自于他的养父孟文清。而孟文清,是死在孟祥宁手中的。

孟祥宁杀了养父、养母,包括养父的亲生儿女,鸠占鹊巢.

但这一切,发生在他娶了孟节度二哥卢州刺史安载贤的女儿之后,所以,竟无一人敢言。他的座上客,依旧络绎不绝。

客人太多了,孟祥宁也记不清。比如醉眼朦胧的他,忽然就看见靠近湖水的一张席前,独坐着一个人。

明明是在喧哗的酒筵之上,可他却独坐在那里,不言不动,似乎天地之间,便只有天上那轮圆月为伴。

他穿着靛青色劲装,头戴一顶“浅露”,帽沿垂下的皂纱直垂肩膀,看不出男女。但是一眼望去,就是给人一种娴静如花的感觉。

孟祥宁有些好奇,他结交的朋友,虽说是三教九流,但这么神秘的,似乎不多。

“这位客人,既然来了,为何却不以真面目示人?”孟祥宁走过去,笑吟吟地问道。

虽然此人人面兽心,可皮相是真的好,要不然,又怎么会入了安刺史女儿的法眼?

但那神秘人微抬“浅露”,平静的中性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的波动。

“因为我只为你一人而来。”

孟祥宁大笑:“可是囊中盘缠羞涩了?无妨,孟某最喜欢结交江湖朋友……”

神秘人拈起酒杯,打断了他的话。

“我以一剑,平不平事,不需要钱。我叫空空儿,你记住了!”

酒杯,被他抛向湖面。

水中月顿时散作满目的银光。

在那闪烁的银光之中,有一道光束,就近在眼前。

这道光,刺穿了孟祥宁的心脏!

……

次日清晨,司仓参军宋锡卿的家里,爆发出一阵鬼哭狼嚎。

宋参军坐在空荡荡的宝仓里,怀里捧着一只金算盘。

金算盘已经被干涸的血迹给糊住了。

同日,他的账本儿,被人钉在了朔州刺史衙门的门楣上。

而贫民区的许多人家,在他们破烂的院子里,发现了一锭金子、一只银元宝或者一颗珍珠、祖母绿……

余奉先死在了他经常暗下毒手的小胡同里,日上三竿时,才被人发现,围了一身的苍蝇。

而朔北四大公子之中,名望仅在唐停鹤、安如意之下的第三公子孟祥宁,反而是最早一个传出死讯的人。

只一夜,“空空儿”名动朔北!

第084章 断浪,一剑仙人

近日,朔州城不太平。

虽然还没有朝廷发兵的消息,但是人人都知道,朝廷的大军,早晚必来。

朔北方面频频地调动、操演军马的迹象,人人都看得见。

奚人是夹在大周与鬼方之间的一个部落联盟。他们坐地起价,很多物资的价格节节攀升,其中不只是军用物资,令朔北百姓的生活也日渐窘困。

鬼方经常南下袭掠,与朔北汉人有着深仇大恨。

可是,现在现在强盗头子,竟一跃成为他们用赋税供养的保护者的座上宾,而且肆无忌惮地欺压凌辱朔北百姓,一时闹得群情汹汹。

徐伯夷的为民请命运动,一连闹了三天,声势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百姓,已经不需要张讼师花钱去请,便主动加入了这场声讨运动。

于是,第四天的时候,南荣女王暗中护着真正的苦主,也登场上了。

这无异于火上浇油,朔北百姓更加激愤。

北朔王唐浩然本以为已经说服了朔北士族屈服于现实,不料,却在这时接到了谢飞平、颜传协、陈颂棠等人的消息:

民怨极大,民恨极重,我家不与民心为敌!

他们面都不露,只以一封简短的书信,向北朔王表明了态度。可见,已经是坚决拒绝就此事进行任何商量。

唐浩然无奈,只好把情况说与安载道知道。

安载道听了也是纠结不已,大战在即,外援固然重要,可朔北的军心民意,也不能不顾啊。

看来,公开媾和已经是不可能。安载道复又打起了暗通款曲的消息。

而这一切,都只是唐治诛杀继九骨的铺垫。

谁又能想到,那个端坐宫廷之内,看似碌碌无为的起点皇帝,竟是当下朔北时局动态的真正执子人。

偏偏在这个时候,大侠“空空儿”横出江湖。

“空空儿”的适时出现,很是迎合当下的民意,一时间关于“空空儿”的传奇故事,甚嚣尘上。

什么司仓参军宋锡卿正在密不透风的密室里,点检他贪墨的珠宝金银。空空儿突然凭空出现,一剑将其斩杀。

因为空空儿已然练成了“穿墙术”。

又有人传孟祥宁宴客那一晚,无风的湖面突然卷起巨浪,空空儿侠踏浪而来,一剑斩杀孟祥宁,又怕那巨浪伤及无辜,反手一剑,一剑断浪,瞬间平湖静水,宛若死寂。

一剑断浪,神乎其神,神乎其技。

那个被救的行商听了这些消息,只觉自己被救的场面实在不上台面,怎么能让自己的救命恩人失去了神一般的光环呢?

于是,他绞尽脑汁地想了想,他被救的故事就变成了下边这般模样:

那大盗一身横练功夫,刀枪不入。他当时有防身的利刃一口,可惜一刀劈在那大盗头上,刀就断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口飞剑夭矫而来,“刷”地一下,就将那大盗杀了。

他惊喜莫名,抬头看时,就见巷口站着一个宛若仙人的侠客。

那飞剑向他飞去,大侠口一张,就将飞剑吞入腹中,然后飘然离去。

原来那空空儿大侠早已练成“飞剑”,平素将那剑化在一枚剑丸吞在腹中,张口一吐,剑丸便化作一口利剑,可于千里之外,杀人于无形。

“穿墙术”,“断浪”,又怎及得这“飞剑术”神奇,于是空空儿的声望便更上层楼民。

江湖传言,空空儿之神术,人莫能窥其用,鬼莫得蹑其踪。能从空虚而入冥,善无形而灭影,许多豪门大户、官宦人家都加强了戒备。

一些得到消息,知道朔北将有求于鬼方,因而突然开始嚣张跋扈起来的胡人,突然也开始安分起来。

……

外间的消息,也传入了宫里。

宫女、宦官们,需要经常出去采买物资,还要把一些生活垃圾运出皇宫,与外界接触频繁,消息也因之传进了宫里。

皇后安青子是安家的女儿,而宫里的宫娥女官,除了秀儿采女和谢小谢,又全是安家的人,女人又是比男人更喜欢传八卦的,于是乎,外间的一切,安青子也听了一耳朵。

“行了,外边的事,自有朝廷管着。”

直到听完了外边所有的风风雨雨,尤其是关于那位神秘而神奇的“空空儿”的故事,众宫女已经开始发散思维了,安青子这才打断了她们。

安青子状似不经意地道:“咱们这宫里,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吧?本宫身为皇后,只管打理好这一亩三分地,这儿不出纰漏就行。”

“宫里,似乎没什么事儿。”

众宫娥被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

“对了,娘娘,自从娘娘您进了宫,皇帝陛下就再也没临幸过裴采女了。”

“裴采女长得还不错,可毕竟是个乡下野丫头,怎么跟咱们皇后娘娘比?”

“娘娘,我看陛下似乎对谢尚宫有点意思呢,他们现在过往密切,我听兴庆宫的姊妹们说,陛下还曾当面大赞谢尚宫漂亮呢。”

“嘻嘻,就谢尚宫那么高的个子,比陛下还高半头呢,陛下会喜欢她,你别逗了。”

“真的,说不定陛下口味独特,就喜欢高个子呢?”

“咱们娘娘身材适中,陛下还不是爱得不得了?这几天天天临幸坤宁宫,都没空过一天。”

安青子羞涩地笑了一下,心中暗忖:“那小贼心眼儿小的很,被我撅了一回,到现在还耿耿于怀。就谢尚宫那么高的个头儿,他怎么可能看得入眼?想必……是因为谢尚宫的身份,他才有意接近。”

想到这里,安青子微微眯了眯眼睛:他不是对唐浩然和安家那老贼感恩戴德么?为何要着意地笼络北地士族?难道……”

只要是对安载道不利的,安青子就乐见其成。

她敏锐地感觉到,唐治亲近谢小谢,应该是为了拉拢北地士族。而他一旦得到北地士族的支持,势必想要得到更多权利。

那样的话,唐治将来就必然会跟安载道对立,甚至发生斗争!

想到这里,安青子忽然一阵激动,但她马上又冷静了下来。

这个苗头,可不能叫安老贼知道。

于是,她故作淡然地道:“什么亲近谢尚宫,他是皇帝,难不成后宫里永远就只有一个皇后?这种事情,不必理会,对家里也不要提,免得叫我父亲觉得,你们都是干不了正事儿的,只会传些有得没得的闲话!”

众宫女听了深以为是,连忙答应下来。

安青子一俟发现唐治竟有可能产生了野心,要与她父亲争权,登时如获至宝。

她想了又想,竟有些坐立不安起来,便起身道:“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本宫去探望一下陛下。”

众宫女听了,便取笑起安青子来。

所谓取笑,自然是极有分寸,看似打趣,其实却是在恭维他们夫妻恩爱。

安青子一个天天被赶出去睡罗汉榻,早晨还要自己抱着被褥回去装同寝的皇后,听了却只觉不自在。

将众宫娥轰开了,安青子便只带了两个贴身宫娥,径往唐治平素常待的兴庆殿赶去。

到了兴庆殿,安青子未叫人传报。

在宫里,也只有皇后才有这个资格。

她放轻了脚步走进去,尚未进入御书房,便听唐治的声音传来:“换一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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