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关
贺兰娆娆不禁站住了脚步,伫足观看。
唐停鹤忽然发现“秀儿采女”正在场边看他舞剑,看到精彩处,眉梢眼角,竟还露了笑意。
唐停鹤有些“鸡动”了。
他一直想勾引这个小村姑,只是一时找不到机会下手。
眼下,可不就是最好的机会么?
唐停鹤立时拿出十二分的本事,长袖挥洒如云,剑穗幻化黄光,手中一泓秋水,上下翻飞、左右往复,映着那日光,寒光阵阵,映目生寒。
唐停鹤额头微见细汗的时候,唯恐显得狼狈了,影响自己的风度,这才攸然收剑。
一时如江海凝结,漫天剑光一敛,四下里士卒的叫好声震耳欲聋。
贺兰娆娆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
你还别说,唐停鹤这剑舞还真下了功夫,舞得不错。
不过,要说杀人技,唐停鹤这剑舞还不如胡乱挥剑杀伤力大呢,周身上下,全是破绽。
毕竟是表演型剑舞,为了追求视觉效果上的好看,就不可能加入太多具备实战效果,但不好看的动作。
就他这剑舞,如果用来对敌,贺兰娆娆有信心只须一剑就攮死他。
见“秀儿采女”笑靥如花,唐停鹤心中好不痒痒。
这女人身体比例说不出的和谐,往那儿娉婷一站,竟有周身上下,无处不媚的感觉。
唐治那个狗杀才,还真他娘的好福气。
把他关在深山里,也这么好运气收了个绝世尤物给他暖床。
唐停鹤将还鞘的剑潇洒地一抛,自有捧臭脚的士卒抢上去接住。
唐停鹤为了招揽军心,平日里可没少许他们好处,这些士卒对唐停鹤印象都挺好。
“裴姑娘剑术高超,却不知对本公子的剑艺有何评价?”
唐停鹤露出最具风度的笑,八颗牙齿,熠熠放光。
只是,白净面皮上,一道蚯蚓形状与颜色的伤疤,影响了些他的气质。
贺兰娆娆抿嘴儿一笑,连忙摆手道:“公子的剑,宛若天上嫡仙,秀儿只觉得好看,说不出的好看。”
唐停鹤目光一闪,道:“咱们陛下也会舞剑么?”
贺兰娆娆摇头笑道:“陛下可不会呢,他舞过一回,险些削了自己的脚,后来就再也不舞了。”
唐停鹤听了不禁哈哈大笑。
贺兰娆娆道:“二皇孙唐修殿下,倒是个好武的,不过他力气大,不喜欢舞弄剑这种轻灵的兵器,总是舞得棍棒虎虎生风,叫人不敢靠近。”
唐停鹤一双眼睛脉脉含情地看着贺兰娆娆,眼角下的“蚯蚓”微微地扭动着:“裴姑娘若是喜欢看,你什么时候想看了,就来找我,我舞给姑娘你看。”
贺兰娆娆的双眸蓦地张了一下。
什么意思啊,你个大伯哥,有对自己弟妹这么说话的么?
咦?这小子难道在勾引我?
见“秀儿采女”露出的兴奋的表情,唐停鹤傲然道:“本公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骑射御礼无一不通,无一不精,都可以与裴姑娘做个交流。姑娘喜欢操琴还是唱歌?”
贺兰娆娆正想拒绝,忽然心中一动,这小子虽然不知死活,不过,既然他对自己有意,也不必冷然拒绝,说不定从他那里,能套出一些有用的情报?
贺兰娆娆便含羞道:“人家不懂呢。人家是跟陛下学的识字,看的书呢,都是冀王殿下当年被幽禁‘蝉鸣寺’时,从西京带去的。
都是些天文呀、地理呀、星相占卜呀、五行八卦呀,甚至农田水利、经济兵略等等,人家为了解闷儿,都当闲书看过。”
唐停鹤叹息道:“像裴姑娘这般芍药笼烟似的俏佳人,学些诗画琴棋才是道理。真是苦了你了。”
唐停鹤心中一转念,眼睛忽然亮了:“姑娘你对星相占卜、五行八卦,甚至农田水利、兵法经略有所了解?那好得很啊,不如以后,我教你琴棋书画,你教我这些本事,如何?”
贺兰娆娆迟疑道:“这……这不好吧?还有呢,人家已经是陛下的采女了,公子莫要叫人家姑娘了,叫人听见不好。”
叫人听见不好?
唐停鹤打蛇随棍上,马上柔声道:“那么,没人的时候,我就唤你裴姑娘,可好?”
贺兰娆娆犹豫了一下,含羞地点点头。
唐停鹤笑得更愉快了,心中却在冷笑。
果然是个好勾搭的村姑,就不信你不明白我的意思。
贺兰娆娆迟疑道:“不过,说到交流,人家是后宫里的女子,怕是不方便与公子常常相见呢。”
唐停鹤笑道:“我是宫廷卫尉,而姑娘你虽是采女,却也是御前女史,常有机会到前朝来,怎么会不方便相见?”
唐停鹤又露骨地道:“陛下是我的堂弟,私下里,我只唤他三郎。再说,你也知道,若非我父出手,陛下也没有今日。
陛下要坐稳这个位置,以后也离不开我父子。你我只是交流学问,又不涉于私情,陛下怎么会干涉呢?”
只要不傻,都能听得出,这是在暗示裴采女,那个皇帝也不是你可靠的终身依靠,要想尽享荣华富贵,得看我们北朔王一家的眼色。
果然,贺兰娆娆的目光闪了几闪,不太引人注意地微微点了下头。
唐停鹤大喜,看她羞怯的样子,愈发可人,若不是远处还有士卒走动,几乎就要上前,握住她的柔荑。
这时,贺兰娆娆目光一闪,忽然有些惊慌心虚的样子,道:“啊!秀儿与公子叙话,一时却是忘了还有事要做了。改日再聊吧,秀儿得去忙了。”
贺兰娆娆说罢,急急一福礼,拔腿便走。
唐停鹤正觉进展顺利,不提防她突然要走,正要伸手阻拦,目光一转,忽然看见一个人大踏步走来,这才明白贺兰娆娆是为了避嫌。
若她不是也对自己动了心思,又何必心虚,何必避嫌。
唐停鹤心中得意,便也不再阻拦,只是看着裴采女步履轻盈地逃去。
她的腰肢袅娜,似只堪一捻的柳枝。
唐停鹤心情大好地收回目光,看到南荣女王耷拉着一张面孔,脸黑黑地过来。
唐停鹤便打个哈哈,招手唤道:“南容千牛,和谁怄气了这是?”
一见是那个在长街上阻着大家,维护继九骨的唐停鹤,南荣女王没好气地翻了他一眼。
“喝~~呸!”
南荣女王扬长而去,唐停鹤儒雅的微笑,冻在了脸上。
第082章 伯夷,为民请命
南荣女王离开皇宫的时候,朔州县衙里,严善蒲已经上了公堂。
待他听清案情缘由,便是一声冷笑,把惊堂木一拍,喝道:“苦主何在?”
徐伯夷朗声道:“晚生只是目睹其事之人,非是苦主。”
严县令把白眼一翻,道:“不是苦主,充的什么原……”
徐伯夷从张讼师手中接过一张卷起的纸,“哗啦”一声打开,上边写着四个大字:“为民请命!”
严县令一下子噎住。
徐伯夷道:“地方士绅名流,有权为百姓之疾苦,陈述于朝廷,为民请命。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县尊难道不知?”
严县令顿时哑然。
这是约定俗成的一种规定,地方士绅,确实有这种特权。
你要是从律法中找,那是没有的。
但是,在天子与士族共治天下的年代,你敢否定这一条?
你敢推翻这个规矩,不要说那些高门大姓,全天下大大小小所有有点钱有点权的人,所有有功名的人,致仕退休的人,都群起而攻之,让你死得渣渣都不剩。
“你是……地方士绅?”
徐伯夷还没说话,旁边一堆的百姓便涌了上来。
“徐老爷是大善人!”
“徐老爷乐施好善,修桥补路,赈济灾民!”
“徐老爷开办义庄!”
“徐老爷收容被赶出家门的小寡妇……”
徐伯夷正听得很是飘飘然,原来被人夸竟然是这么快活的。
突然听到这么一句,登时恶狠狠地瞪了过去,回头扣他工钱!
严县令一瞧这么多人为他作证,便当真以为他是个地方名流了,忙道:“好好好,本官相信你的身份了。那么,你希望本官做些什么呢?”
徐伯夷正色道:“那鬼方王子,在这朔州城内,尚且如此目无王法,他在别处,还不知要怎样横行霸道。
徐某希望,县尊能顺应民意,将那鬼方王子缉拿归案,予以严惩,以儆效尤,以正国法。”
严善蒲听了,自然不敢去捅这个马蜂窝,于是只管搪塞。
徐伯夷见了,向张讼师悄悄递个眼色。
张讼师发出暗号,两百多号百姓,在衙门内外,便大呼小叫起来。
严县令的幕僚霍先生,充当的是师爷的角色,眼见情况有些不可控制,真要法办,又是法难责众的局面,他眼珠一转,便凑到了严县令耳边。
“东翁,群情汹汹,不能强硬拒绝,何不拖他们一拖?”
严县令眼睛一亮,忙清咳一声,抓起“惊堂木”拍了几下,待堂上安静下来,这才情真意切地道:“本官身为一方父母,自然也是希望为子民作主的。
可是,那鬼方王子,乃是他国的王族。本官若抓了他,岂不是会在两国间闹出了纠纷?县令县令,在百姓眼中大过天,可在高官面前,却什么都不是啊。”
徐伯夷道:“这么说,县尊是管不了了?走,我们去刑部。”
“慢来慢来,本官还没说完呢。”
严县令忙喊住他,挤出一副笑模样儿来,道:“这样吧,请命书,你且留下。本官会将此事禀报上司,以待定夺,如何?”
驿站那地方,官员上任、卸任、述职、迁转,全都要去的地方。而这个时间段,也是他们心神最放松的时候。
所以在那客栈中,饮上几杯小酒,与三五知己吐露真言的极多。徐伯夷当驿卒的那些年,这种时候就是酒桌上侍酒的小厮,知道许多黑幕。
他太懂这些当官儿的“拖字诀”了。
正好,他闹出这阵仗,也需要时间发酵,而且是持续发酵,所以他也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