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关
唐治将锦衣卫划为北衙第七卫,张一帆现在是北衙锦衣卫将军,四品的武官。
此番归来,可以说是衣锦还乡了。
张老爷子很高兴,张家收拾的焕然一新,跟过大年似的。
张一帆归来,原本点尘不染,洁癖到了极致的清秀少年,在西北这几天风吹日晒的,肤色变得黑了些,但脸上的线条刚毅了些,阳刚气更足了。
他的目光也更有神,沉稳而敏锐。
张老爷子执着自己儿子的手,上看下看,满意的连连点头。
张一帆的两个妾牵着孩子的手,兴奋地站在一旁。
张一帆当年要去金城为唐治效力,张老太爷紧急给儿子纳了两房妾,直到两房妾有了身孕,这才放张一帆走。
如今,他的两个妾的孩子也有三岁了,一个男孩一个女孩,被他们的母亲牵着手,怯生生地看着这个一下子成为全家人瞩目焦点的陌生男人。
“来,见过你的父亲。”
父子俩叙谈罢了,张一帆才向两个已经被他忘了模样的妾室看来。
两个妾又是激动又是欢喜,连忙让孩子认爹。
但两个小孩子不认得张一帆,怯生生地往母亲身边靠了靠。
“来,叫爹,给你们好吃的。”
张一帆从怀里取出一包牦牛肉干,哄着两个小家伙。
小男孩和小女孩被美食诱惑,眼巴巴地看着,又有母亲催促,这才怯生生地喊了一声爹。
张一帆把牦牛肉干各自递过去一块,两个孩子伸出小手接过,便一溜烟儿地逃回了母亲身旁,引得张老爷子哈哈大笑起来。
花厅里,一家闲坐。
张老爷子笑道:“你们追随陛下的这些人,可是苦尽甘来啦。当初,你们再三相劝,终是不肯与你们去陇右受苦,也因担心前程未测不肯冒险的那些书生,可是懊悔死啦。”
张老爷子抚着胡须,笑眯眯地说。
苏州顾家顾老爷子打熬了一辈子,最终也只是在五品官的位置上致仕的。
他儿子这才几年功夫,已经是四品官了。
当然,老顾家那孩子更有出息,贵为一方节度,那可是封疆大吏了。
但,自己儿子也不差啊,天子近卫,常侍君前,前程远大的很。
张一帆一笑,如今身份地位不一样了,心胸和眼界也有了变化。
曾经不肯冒险、不肯吃苦的伙伴,如今是沉是浮,他也不是太放在心上。
沉不必窃喜,浮不必嫉妒。
张老爷子道:“这次回来,能待多久?”
张一帆道:“等陛下回京,儿就得回去。而且,我在家里待上两日,马上就得继续南下,沿途安排些事情。”
两个妾听了,顿时面现幽怨,却不敢吱声。
跟了这男人,卿卿我我一月有余,刚刚有了身孕,他就远赴漠北了。
三四年来,这还是头一回省亲,可就连这几天都不能在家安生待着?
一时间,她们不免生出了悔教夫婿觅封侯的心思。
“不过,以后儿子就不用到处奔波了。基本上,皇帝陛下只要不出京,我就会常驻神都。”
张一帆看了眼两个妾,嗯……还挺漂亮,大概……回忆起一点在一起的印象了。
“你们两个,带着孩子随我进京吧。”
两个妾一听,顿时大喜,只是当着老太爷的面,也不敢表现出来,但目中已经漾出欢喜的泪花。
老太爷一听,颇为不舍,这小孙儿小孙女,可是他的心头宝。
“哎,儿啊,你如今官居四品,朝廷重臣,也该物色一个门当户对的,迎娶过门儿了。”
“儿子正要说。”
张一帆放下茶盏,微笑道:“儿子已经有了一个心仪的女子,门第也般配,正想请父亲大人掌掌眼,要不……等我走时,父亲随我回京去吧,在京里住一段时间,正好看看儿子相中的人,如果父亲大人也满意,两家便可以定下亲事了。”
张老太爷惊讶道:“你已经物色到喜欢的人了?是谁?”
两个妾也顿时竖起了耳朵。
丈夫是做官的人,整天要忙于外务,掌管这个家的就是夫人,那才是对她们来说,最最重要的人。
如果夫人刻薄,她们的日子便不太好过,如何能不关注。
张一帆道:“说起来,父亲也不陌生。她的家族就在江南东道,常州武进。她的父亲现为国子祭酒。”
张老太爷恍然:“啊,原来是兰陵萧氏,这女子,是萧平桢之女?”
“正是!陛下还是皇太孙的时候,曾往国子监巡视,儿先行前往处置防务,因之与萧老相识……”
张老太爷大喜,兰陵萧氏虽是侨姓,但那是顶级的江南士族。
侨姓的意思,是这个家族发迹发达之地不在江南,但是后来因为北方战乱,家族迁居南方,这种大姓家族,称为侨姓。
但,说是侨姓,迁过来也有四百年了,早已是江南望族。
如果不是儿子现在做了大官,无锡张家想跟人家萧家联姻,其实还差着点意思的。
张老太爷紧张问道:“是萧氏嫡房?”
“当然。”
“好!为父同意!没有问题。要进京是么,没问题没问题。”
张老太爷红光满面,连连搓着手:“儿啊,咱们要不要先去武进,拜访一下萧家,再去京城?”
张家在江南,算是二流里顶尖儿的士族,距一线还有一定的差距。
兰陵萧氏,可是江南顶尖儿的大士族,连苏州顾家都比不上。
而国子祭酒,更是极为风光的官职。
国子祭酒,从三品,主管全国教育行政。总领中央国子、太学、广文、四门、律、书、算七学,及全国地方学校。
而江南,又是在教育、科举上,愈来愈见潜力,渐渐要力压关陇、山东那些古老门阀的。
国子祭酒的身份,加上兰陵萧氏的地位……
张老爷子幸福得差点儿晕过去。
“我儿了不起,了不起啊,为父还琢磨着,以你现在身份,该找个什么人家,哈哈哈,没想到,竟然是萧家的闺女。”
张一帆的两个妾也放心了,这种书香门第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对她们总不会太苛责的。
张一帆笑道:“其实儿如今的身份,是方便接触很多人的。因为儿是天子近臣,愿意招儿为婿的人家也不少。关陇、山东,都曾有人含蓄询问过儿的意思,不过……”
张一帆微微皱了皱眉头。
张老爷子立即有些警觉,马上让两个妾室把孩子领走,去哄他们午睡,又把丫环下人轰散,才道:“儿啊,各方士族,难道……要出什么事吗?”
张一帆摇了摇头:“其实也没什么。儿只是觉得,萧老是国子祭酒,一门心思研究学问的,不管朝廷上有什么风流动荡,也牵扯不到他的身上不是?”
张老爷子猛然想到,儿子是锦衣卫,大抵和当初的“玄鸟卫”相仿,这是专门帮天子处理最隐秘事情的,自己的确不该过问太多。
张老爷子忙点头道:“唔,为父懂了,此事再也休提。”
张一帆跟在唐治身边,处理各种机密事务,便察觉,皇帝与各方士族的博弈,恐怕会掀起不小的风波。
但以他的身世,又不可能娶一个平民百姓为妻。
这样的话,找一个钻在故纸堆里一门心思研究学问的岳父,远离朝堂之上的权利之争,那就安全了吧?
他却没有想到,自己千挑万选的,偏偏就给自己选了一颗雷。
第713章 令月,跃跃欲试
唐治的龙舟到了无锡,当地官民到码头迎接。
官在前,绅在后,但是张老爷子的儿子,现在可是皇帝陛下面前的红人儿,所以无锡太守很识趣地把张老爷子请到了自己身边。
张老爷子风光啊,这是儿子给他带来的荣耀。
一个老父亲,儿子有出息,那真比他自己有出息,更叫人兴奋。
唐治对张老爷子也很客气,不仅是看在张一帆的身上,而是因为张氏家族当日被他说服之后,就不遗余力地支持着他。
他知道张家在无锡一带的影响力,也想通过张老爷子,影响无锡士族人家。
只要他能稳住江南士族,这个科举盘子里最大的资源,那他就不怕八方门阀串联学子给他上眼药。
他的科举改制就能顺利推进。
只要这新制顺利举行了一次,就不怕第二次了。
就像凝清和翠羽,第一次的时候,这个动作也怕羞人,那个方式也羞于尝试,忸怩怩怩不情不愿的。
再看现在,已经从欲拒还迎进入乐在其中的阶段了。
……
唐治住在张家,以张家为临时行宫了。
这儿可是他的亲信张一帆的家,还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么?
令月公主则住进了馆驿。
倒不是张家没有足够的地方容纳这些贵客,而是客房里规格最高的院舍已经没有了。
虽说别的院落屋舍也都不差,江南园林尤其精致优美。
但令月公主不能接受太大的落差,本着宁为鸡首,不为牛首的心态,所以她客气地选择了馆驿。
夜中,令月刚刚沐浴已毕,绾着湿亮的秀发从内室出来,便见一道人影,白衣胜雪,挺拔地站在室中。
令月微微一怔,倒也并不介意轻软的睡袍逸露出来的妩媚春光。
她袅袅婷婷地走到榻边坐了,道:“唐治如今防范正严,每次见我,也是宣我上龙舟,不是动手的好机会。”
“我知道。”
叶东来温柔地一笑:“我把人手安排在了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