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关
裴炎笑道:“孟将,这你可说错了,狄家那闺女,已经到了待嫁的年龄了,只不过,她天生显小。”
曾佛恩两眼一亮:“狄家的闺女到了出嫁的年龄了么?我有个侄孙,倒也到了娶亲的年纪……”
一众宰相,唠起了家事。
新任侍中韦玄贞笑吟吟地走过来道:“各位,在说什么呢?”
张孟将抬眼望天:“今儿天气真好!”
曾佛恩向城墙下张望:“大军就快到了。”
李义夫正色道:“各位快快就位,陛下也该驾临了。”
几位宰相一哄而散,便把韦玄贞晾在了那里。
这种资历不够,靠裙带关系火箭式提拔的宰相,那几位不管是哪一派系,什么立场,都羞于和他为伍的。
韦玄贞的胡须颤抖了几下,想骂,没张开嘴。
……
上阳宫中,孟姜和贺兰娆娆,还有江南籍官员奉唐治之命,派来接应的两个男人,已经悄然潜入。
孟姜和贺兰娆娆哪怕带着四十多斤重的那口匣子潜入上阳宫,也并不吃力。
但是帮着这两个男人隐藏行踪,着实费了些力气。
好在唐仲平为了之后的带秦王及满朝文武入上阳宫拜望太上皇,将大量的守卫暂时撤去了,这才得以顺利潜入。
这两个人武功不算如何高明,确实有些拖后腿了。
但是,他们泅水之术却是极其高明,据说一个猛子扎进湖里,三天三夜不带冒头的。躺在河上睡觉,可以一觉漂出八十多里。
说法固然有所夸张,但这两人水性好,却是勿庸质疑的。
任何一门技艺,都有专精者。
尤其是在北地,精于游泳的人可不多。
现在孟姜和贺兰娆娆要帮他们,一会儿下了水,如何带这四十多斤的铁器潜泳,以及帮助水性不那么好的贺兰娆娆顺利潜入上阳宫本院,可就指着他们了。
孟姜道:“如今水温比之冬天好了许多,加上冰面已化,要透气也容易的多。我留在水下的绳索也还在,可以帮助我们识别水下道路,你不必担心。”
贺兰娆娆还真有些紧张,她武功再高,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也难免有些忐忑。
此时,她和孟姜还有那两个水性奇高的江南人,俱都穿着杨思齐牌潜泳衣。
稍作心理建设,贺兰娆娆便跟着孟姜和那两个一猛子扎进去,三天不用冒头的江南水鬼潜进了水中……
……
大军前锋,已至星津桥。
大军络绎于途,唐治才刚刚走到徽安大街,御史台门前。
岳侍御、唐大宽、段小黑、李伯乐等人都是不够资格登上则天门的,所以全都站在御史台门前。
眼见唐治骑着高头大马到了门前,唐大宽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大王!”
唐治到了御史台前,本就向这边望了过来,一眼就看见了他们,不禁微微一笑。
岳侍御、唐大宽等人对上边的风波了解的也不是非常清楚,但他们多多少少有所感应。
而今日的行动,他们帮不上什么忙,唐治便也没有让他们参与。
眼见几人脸色凝重,欲言又止地向他长揖,唐治淡定地一笑,向他们挥了挥手。
唐治已将贺兰娆娆传给他的云螭练气术和黑齿虎的子神练气术融而为一,再加上他近年来大权在握,南征北战所熏陶心性变化,整个人的精气神儿已大不相同。
皇家子弟从小接受教养熏陶的尊荣气度,和潇洒不拘的随心所俗,还有军伍之中磨砺出来的冷肃威严,治理繁琐军政筹思大略所历练的深邃周密,所有这一切的性情气质浑融一体,让骑在马上淡然扫来,微微举手示意的他,当真有一种令人无法反抗的威严气度。
岳侍御、唐大宽等人看到如此一幕,紧张忐忑的心情忽然便平静了下来。
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但就是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如果说以前见到唐治,他们会有种敬畏的感觉,那是因为来自于唐治的权力。
而现在,却是唐治这个人,给他们的一种深入骨髓的信心与敬畏。
……
狄相府上,狄阁老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堂屋里团团乱转。
不过,据说小孙女一身衣裳都湿了,现在宽了衣裳,正由婆子煮了姜汤喂她服下,又用挤了生姜汁给她涂抹身子驱寒。
狄阁老不方便进去,只好待在堂屋,焦急地等待消息。
“你,你你你,还有你……”
狄阁老转悠半天,便指着自己孙子开骂了。
“窈儿要去放纸鸢,你们怎么就不知道跟去照看一下,一天天的忙什么的,一点正事也不干!”
跟在妹妹屁股后面去放风筝就叫正事了么?
几个孙子腹诽不已,但老爷子正在气头上,听骂就是了,谁敢还嘴。
闺房里,狄窈娘衣装整齐地坐在梳妆台前,正拿着花钿试戴比划着。
从镜中看去,后边几个丫环婆子,愁眉苦脸地站成一排。
狄窈娘不禁失笑:“行了,你们担心什么,是我逼你们说谎的,回头爷爷知道受骗,也不会怪罪你们的。”
一个婆子苦笑道:“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呀,老爷子虽然宠着姑娘你,可也不该太过份了。”
“我爷爷年纪大了,长得又胖,爬城楼上上下下的,很辛苦嘛。再说了,他跑的也不快,我这是在帮爷爷。”
狄窈娘摆摆小手:“行了,你们就不要问了,就给我乖乖待在这儿。爷爷要是在外边问起来,你们就隔着门答一句,说我已经醒了,身子也见好啦。”
几个婆子丫环无可奈何,只好垂头丧气地答应。
……
则天门上,黄罗伞盖移动,帝后登临则天门了。
令月公主、魏王梁王,俱皆一身华服,伴随于他们左右。
则天门上文武百官纷纷面向帝后登上则天门的方向。
当那黄罗伞盖升至城头,帝后出现站定。
满朝朱紫,长揖下去,齐声恭迎天子与皇后驾临。
唐仲平志得意满,微笑颔首,让众大臣平身,然后缓缓走到铺着红毡的前面。
帝后的御椅早已端端正正摆在那里,唐仲平先不就坐,与韦后走到墙城边,向远处望去。
一片兵甲,正远远行来。
阳光映在他们的甲胄和刀枪下,粼粼的反光,让那绕坊绕桥逶迤而来的队伍,宛如一条缓缓游动而来的银龙。
这雄武之姿,这是朕的兵马啊!
唐仲平心怀大畅。
韦氏看着那远远游来的银龙,目中却是闪过一丝忌惮。
这样一支雄兵,绝不能掌握在唐治的手中。
唐治这条龙,必须得捆起来,丢进东宫,然后再慢慢消遣他!
礼部上前,恭请帝后归座。
唐仲平和韦后心思各不相同,又深深望了那条越游越近的银龙一眼,这才双双登上御椅。
耀功献俘大典,正式开始了!
第644章 血诏,午门之变
则天门前,最先走过的是炫耀武功的一个个方阵。
到了端门前,山呼万岁,举枪致礼,唐仲平端坐御椅之上,抚须微笑,神态怡然。
渐渐,便是一队队俘兵。
中军将至,后背靠在御椅上,体态松驰的唐仲平不知不觉坐正了身子,双方抓着扶手,目光向城下望去。
军容严整,缓缓而来。
内侧,是禁军神武卫的兵马,由陈玄礼统领。
中间,是天纪军的几员“被俘”将领,其中包括龙行虎步、威风不减的黑齿虎。
外侧,则是郭绪之的兵马。
这样安排,是敬辉与几位宰相早就商量好了的。
由他率一支大军去迎接秦王,其实也是就近监视。
既然秦王想炫耀军功,来一场盛大的献俘礼,这支禁军理所当然地被安排在了内侧。
一旦发生变动,那他们就是第一道防线。
至于说陈玄礼能被选为执行这个任务的人,那也简单。
这种风险巨大的差事,谁愿意干?
谁又愿意让自己刚刚安插到重要职位上的人去冒这个风险?
陈玄礼刚刚被留置于禁军之中,等于连升两级,皇恩浩荡,敢不竭死用命?
至于说他的履历和忠心,没问题!绝对没问题!
唐治发出的可不只是一道密信,挟制的可不只是一个兵部侍郎郑知卿。
在唐仲平成为天子之后,朝堂大换血,不少原来的重要职位上的人或被抓住把柄,拿入大狱,或者明升暗降,调任闲职,换上了由三大派系暗中经营多年的人。
其中有不少都来自江南。
江南一向稳定,也最适合他们在那里物色并培养人才。
而这些官员中,被神棍潘真人以神鬼之说诳骗,或以戏法儿、催眠术诱骗,从他们本人或身边近人中,得到了不少秘辛。
其中实有一些见不得光的隐私,足以让唐治拿捏住他们,为自己办事。
唐治一身明光铠,阳光之下无比的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