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关
因为一旦他是唐齐，那就是名正言顺，还有什么好猜疑的呢？
那么，若不是唐齐……，大家想到的自然就是唐治了。
阳春三月，随着这个消息在神都发酵，传扬，越来越多人觉得它不是空穴来风，加入讨论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了。
梁国公、魏王等失宠的，但潜势力没有受到太大打击的一派，最希望的结果是打消圣人立储的念头，若不成，退而求其次，拥立冀王，但太孙不可立。
李义夫、曾佛恩、丘神机、索立言等寒门派，则渐渐达成一致意见，拥戴圣人立冀王为太子，但太孙，一定得是冀王长子唐齐。
支持唐治的也有，主要是军中要人，一位锐意进取的君主，才最称他们的心意。军中本来也不乏关陇一系，还未及清理的将领，他们自然是不会支持唐治，只是如今时局复杂，他们的身份敏感，不好表态，自然就让平民派将领的声音占了上风。
朔北、江南派系的官员却默契地按兵不动，观察着形势。
事出蹊跷，这绝对不是唐治借陇右军功，为他自己造势，否则早就知会他们配合了。
但，这个消息不是汝阳王炮制出来的，而且汝阳王自己也正按兵不动，他们自然不会轻举妄动。
关陇势力虽然受到了打压，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它还没死。
他们也渐渐达成默契，一旦圣人真的抛出这个消息，首先，拥戴冀王，但反对立太孙。
如果事不可为，便顺势拥戴定陶郡王唐齐，绝对不能让唐治这个祸害上去。
山东高门，和李义夫、曾佛恩这一派关系较为密切，不过他们一如既往，没有明确的态度，似乎他们只经营在野的名声，并不在意朝廷上的风云。
倒是禅门道门，虽然他们没有在人前公开议论过这种事情，但是他们近来所讲的经义，以及传出的一些偈语、谶语，你若细细解读，似乎都在讲唐治上位，上合天心，下合民意。
这水火不容的两派，竟然出奇地态度一致，都在想方设法地为唐治造势。
唐齐这一日去参加一个京中士子名流召开的雅集，很早就回了王府。
平时参加这种文化盛会，唐齐回来都比较晚，通常还会醉眼朦胧。
他酒品好，一旦大醉，话就不多了，只管倒头就睡。
如今回来的这么早，也没见喝多，尉迟长英便有些奇怪。
“郎君今日回来，怎么这么快，可是雅集办的不合心意吗？”
唐齐摇摇头，沉默片刻，才道：“娘子有所不知，今日我去雅集，刚一到场，众士子名流，便对我执礼甚恭地见礼，全无平素诗友相逢的自在。他们……”
唐齐把自己在雅集上的遭遇对尉迟长英说了一遍，大意就是圣人要立储的消息大家都已信以为真，对定陶郡王，他们如今都已当作皇太孙看待了。
尉迟长英道：“那，夫君怎么想？”
唐齐道：“这种事，坊间的议论怎么做得了准呢？有什么好议论的。”
尉迟长英听了没好气起来：“你我是夫妻，最是亲近之人，有什么事咱们之间不好商量的。”
唐齐看了眼妻子，道：“如果说，我愿意做这个太孙呢？”
尉迟长英毫不犹豫地道：“那我尉迟家就会全力支持你,披肝沥胆，毫无二话。”
唐齐苦笑一声，摇摇头道：“我以为，我非明主之才。”
尉迟长英道：“你是长子啊，若圣人真要立太孙，不是你，还能是谁？”
唐齐道：“坊间有传言，圣人……似乎属意三弟。”
尉迟长英道：“若圣人真有意于汝阳王，你怎么想？”
唐齐道：“我能怎么想？若是圣人如此决断，那说明在圣人心中，老三也是最合适的人选，我这做大哥的要与他争什么？我本就不热衷于那张位子，更不会与自己兄弟撕破面皮，骨肉相争的。”
尉迟长英知道丈夫的脾性，想了一想，便不再相劝，只道：“既如此，你不妨去寻汝阳王，表明心迹。”
唐齐摆摆手，道：“我问心无愧，也就是了。这事，只是坊间传言，我去寻三弟，煞有介事讨论一番，岂不可笑？”
尉迟长英责怪道：“愚蠢，至亲骨肉之间，也要心地坦诚，彼此了解才好。这个传言已经无人不知了，你道汝阳王便没听说？他自然也会知道，你是听说了的。
那么，你若不表态，那你叫汝阳王怎么看你？你那三弟，会不会以为，你是在意那张大位子的？兄弟之间，一旦生了嫌隙，那时你再表明心迹，他也只会认为你是在用缓兵之计了。”
唐齐笑道：“妇人之见！你不懂得，我们兄弟感情极好，不会争什么的，若我执意想坐那张位子，我三弟也不会跟我争的。一样的道理，若是皇祖母属意三弟，三弟也愿意坐，我不会跟他争，他懂我的。”
奈何，尉迟长英是在神都长大的，见多了骨肉之间斤斤计较，你多了一分，我多了三厘，为此撕破面皮的事情。
现在要分的不是一张烤饼、一只烧鸡，丈夫心思未免太单纯了些。
气恼之下的尉迟长英，在唐齐后脑勺儿上直接拍了一巴掌：“听我的还是听你的，我叫你去你就去，不然，今晚休想上老娘的床！”
唐齐挨了一巴掌，委屈地道：“成成成，我听你的还不成嘛，只是今日刚饮了酒回来，正有倦意，待我明白再去寻三弟交心也就是了。”
唐治这边，自然也早听说这坊间流言了，他不仅知道了，而且还知道，这就是宫里放出的消息，为的就是试探朝野的反应。
这样一来，唐治也不好有所动作了，连门都不大出了。
因为他这时一举一动都太敏感了，随意一句话、一个举动，指不定会给人以何种解读。
所以，他干脆闭门不出，只在府中陪伴小谢了。
每天陪着小谢，等凝清、翠羽两位美貌的女冠给她行针行药、推拿已毕，一块闲聊一番，对弈一局，再不然就和登门造访的梵音、如露讨论一番经义，或者看两小尼和两小道拌嘴，倒也不嫌烦闷。
不想，这一日令月公主突然传来贴子，邀唐治两日之后，往城东铜驼陌上踏青春游。
第527章 收心，买得蛾眉
汝阳王府的后院里，一尼一道，正在交手。
唐治、小谢、小棠、迦楼罗坐在亭中，喝着茶看着。
动手的是如露和翠羽，梵音和凝清关切地站在校武场的边儿上，为自己的师妹掠着阵。
动嘴没吵吵出个所以然来，双方不可避免地上升到交手的步骤了。
虽然双方都说的很客气，什么切磋切磋技艺呀，领教一下贵门健体强身之技呀，总归还是要动手的。
唐治坐在亭中，好整以暇。
凝清翠羽和梵音如露为何要接近他，他心里一清二楚。
要接近他的，其实不是这两小尼两坤道，而是她们背后所代表的力量。
但是，为何要派她们来?
讲经布道，一个老僧不可以吗？
医治小谢的隐疾，一个慈祥的老坤道不可以吗？
他们呐，玩起心机来，比起世俗中人，那可是只强不弱，对对人心的微妙，人性的弱点，洞察至深。
他们倒未必那般没有下限，就是想着用美女做敲门砖。但是，以柔克刚，的确事半功倍。
一个男子，在一个娇俏可爱的女人面前，出于本能，态度就会更加软化一些，而立场也更容易松动。
这里说的可是下至八岁，上至八十岁的男人，更何况唐治是个二十出头，血气方刚的男子？
对这样一个强权人物，而且未来显然更有前进一步希望的奇男子，任由他们两宗是如何的源远流长，如何的开枝散叶，如何有威望隆重，都不能不全力以赴。
一个历史悠久的宗门想长久生存下去，这是掌教一类人物必须具备的素质。
唐治早在长安，用王砍这枚棋子撬动玄武寺的时候，就知道必然会引起连锁反应，自然不会轻易就中了人家的糖衣炮弹。
眼下这一幕双方较技，未尝没有他推波助澜的结果。
双方都没有动兵刃，但翠羽一双翠袖，却不亚于一口刀剑，云袖舒卷，可刚可柔，奇幻凌厉，威力莫测。
辅之以她的招术，翠羽用的是玉京练气术，玉京为蛇，她的两条云袖，就宛如执在手中的两条灵蛇，十分犀利。
如露笑吟吟的，似乎很轻松，其实手上也是丝毫不敢含糊，唯恐失手，丢了本门的威风。
她用的是扑朔练气术，辅之以拳掌功夫。扑朔为兔，动静之前，攻守之前，自然也是稳重与灵巧并举，攻守转换诡奇。
想成为一个技击高手，并不容易。
良师、佳徒、天赋、机缘、苦修、巧悟之外，尚有许多苛刻的条件，而她们两人自然是该门派精挑细选出来，细心加以栽培的。
所以，别看两人宛如舞蹈，动作赏心悦目，但是每一招每一式，若教人中上一招，都是极危险的。
唐治看了半晌双方的交手动作，此时目光却渐渐移转到了翠羽的领襟之间、袖口之间、袍袂之下……
唐治倒不至于如此贪恋美色，他要看的，不是这些位置偶然之间可能会露出的一痕肌肤。
他是在看，在动作时，翠羽偶然露出的内衣一角。
这么说，似乎是越描越黑了。
其实不然，唐治是在看翠羽的衣着用料。
看清了！果然，是他让小谢为两位女冠准备的绫罗绸缎的小衣内衬。
一抹阴谋得逞的笑意，微微掠过唐治的双眸。
修行人本就崇尚节俭，玉叶观如今势微，更不可能给弟子们购买价值昂贵的上好布料。
恰好凝清和翠羽被唐治夫妇热情挽留于府中，所携换洗衣服不多，毕竟两人当初是一副上山采药刚刚回来的模样，能带多少行装？
所以唐治没让二人回玉叶观去取什么衣物，而是授意小谢找了裁缝师傅登门，为她二人量体裁衣，还用了上好的穿着极为舒适的衣料。
她们的法袍都十分合身，这就很不容易了，更何况还是极为昂贵、极为舒适的布料。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呐！
一开始她们还推辞来着，现在却已接受了这些奢侈物品了。
很好，接下来，她们的被褥、房间的用品、檀香的品流、茶叶的品质、一日三餐素斋的标准，都可以慢慢提高规格了。
直到，连品流极高的胭脂水粉也给她们准备上。
嘿嘿，糖衣炮弹，我也会扔啊！
温水煮青蛙……，不是，温水煮凝清，温水煮翠羽！
对于梵音和如露，唐治就没有动用这些手段了。
禅门极富，但是却没有作用在这些弟子手上，梵音和如露的境遇比凝清、翠羽强些，却也有限。
不过，对凝清翠羽十分的礼遇，可以用小谢有求于人来解释，对这两位小尼，却没理由的。他若表现的过于关怀，恐怕要吓跑两个小女尼了。
所以，他用了完全不同的手段。
他礼遇凝清和翠羽，要让这两人待遇的改善，被时常登门拜访的梵音和如露看在眼中。
本来两派就是竞争的关系，她们有所察觉后，会怎么想？
至于现在，只是有时唐治故意讨论经义拖延些时间，拖到饭点儿，叫他特意请回来的素斋师傅多做一份素斋，请梵音和如露同席就餐。
让她们吃到平时吃不到的精美食物，而且发现，凝清和翠羽一日三餐皆是这般精心的美妙饮食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