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关
正心满意足偎在唐治怀中的“狸奴”马上敏感地问道:“大王有什么烦忧之事么?”
唐治抚着“狸奴”的肩膀,道:“还不是因为小春,这丫头诳我写下了一张欠条,这算上一算,我得把整个李家都赔给她才成。
哎,陇右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哪儿都需要钱。这笔巨资,其实我早有了用处,这下子都抓瞎了。”
嘁!明知我是谁,还猪鼻子里插大葱,装象!
“狸奴”暗暗撇了撇嘴,往他怀里拱了拱,昵声道:“小春也是从小颠沛流离穷怕了,所以就喜欢攒一份丰厚的嫁妆,将来嫁了人,这日子也过得稳稳当当的。
大王……若是让她变成大王的人,承诺一辈子对她好,这笔巨款,她也未必不会吐出来的吧?”
唐治声音里已经带了笑音儿,道:“哦?你跟她是好姊妹,对她再了解不过,你觉得,她会么?”
“狸奴”目光转动,道:“我觉得,会吧……,不过……”
“不过怎样?”
“其实,贺兰大王,一向心仪大王您,而小春和奴家,都是贺兰大王的人,如今……,若是贺兰大王误会了我和她,不管是我还是她,都会愧疚不安的。”
唐治道:“你的意思是……”
“狸奴”幽幽叹息道:“我们实在不敢对贺兰大王招认此事,只想一想,便万分纠结,惶恐不安。”
唐治道:“这个么……,不打紧,我跟她说,总之,绝不会让你和狸奴,不是,让你和小春为难就是,一定保全你们三人之间的姊妹之情。”
“狸奴”被他失口叫破了身份,脸儿不由一热,好在有夜色遮羞。
她欢喜地道:“这件事,真的由大王来解决么?”
唐治在锦衾隆起处轻轻拍了一记,道:“小春便是不提这要求,我也不会佯装无事,叫你们自己去与娆娆姑娘分说的。我是男人么。”
“多谢大王,那人家就放心啦!”隔壁房间,忽然传来狸奴欢喜不禁的声音。
唐治默然,这是……不打算装了么?
怀中的“狸奴”娇嗔道:“臭丫头,不睡觉,又听墙根儿,你还不过来?”
“咦?”唐治又惊又喜:“我还没提呢,难不成今天……,小春真是善解人意。”
隔壁没了声音,片刻之后,窗棂一动,一道人影狸奴儿一般轻盈地窜了进来,顺势便躲进了更高的墙角儿。
唐治大喜过望,身子一翻,就滑到了地上。
榻上的“狸奴”惊道:“大王哪里去?”
唐治笑道:“掌灯!”
墙角里,传出另一个狸奴害羞的声音:“大王不要!”
唐治已经晃着了火折子,把灯点了起来,眉开眼笑地道:“不掌灯,岂不是牛嚼牡丹,暴殄了天物!”
……
老太太在洛阳宫里,正翘首企盼呢。
这可是赫赫武功,是老太太这一辈子最感遗憾的一环。
现在,唐治替她补上了,老太太耀功的心思,比他还急切呢。
再说,他来长安,只是为了和楼大都督联络一下感情,毕竟二人心生默契,早已心照不宣。
本来他也没想在长安多耽,要不是因为王砍这事儿,他离开的更早。
大队人马离开了长安,带着洛昂达、几个东岱的岱本、家臣,还有成州王刺史等待罪的文官。
此时已经春暖花开,往洛邑去,路途也不难行了。
车辘辘,唐治躺在车中,闭目养神。
说是养神,其是只是闭着眼睛想事情而已。
这一路行来,唐治倒是没有和狸奴、小春夜夜欢愉,太过纵放,所以养得神完气足。哪里来的睡意。
对于此去神都,唐治有着诸多考虑。
一些可能,提前做个思考,便能有了准备。
车外,传来了旦增喜绕的声音:“主人,梵音尼师、如露尼师求见。”
“哦,请进来!”
唐治听了,一轱辘坐起身,先扳到壁角一个机关,那卧榻便收拢进去,变成了一张坐榻,空间一下子大了起来。
接着,他又迅速从坐榻一角,翻出一本手抄的经卷,随手一翻,放到一旁。
梵音和如露弯腰走进车厢。
她们也算半个出家人了,只是还没有受具足戒,是带发修行,但是已经与在家的居士不同了,所以也可以称之为尼,故而旦增喜绕尊称二女为尼师。
二女弯腰进入车厢,唐治连忙让座,左右各有一块榻板,放下来便是坐位。
梵音入座,妙目一瞟,便看到了唐治榻上翻开的经书,晓得方才在车中,他一直在用心研读自己手抄的经卷,心中甚是欢喜。
如露笑道:“如露与师姐行路枯躁,本想着过来与大王聊聊天,路途之上也解解烦闷,却不想大王正在读经,没有打扰到大王吧?”
唐治一窒,咳了一声,道:“没有没有,本王正有不解之处,想着请教两位尼师呢。”
看见唐治一窒的神色,如露也猛然想到问题所在了。
说王不说八呀。
如露赶紧低下头,嘴角轻抽了几下。
她不知道练了什么功法,容颜总似半笼在雾中似的,给人一种不真实感。
不过此时神情表现相当自然,却是有了几分真实的活泼。
梵音忙接过话碴儿,道:“不知大王何处不解?”
唐治道:“本王想到,世尊曾言,果报不可思议,故而不解。若果报不可思议,那为人行事,又何必要讲善恶有报呢?”
能够关心这些问题,便不怕他不受影响。
梵音自幼潜修,虔诚向佛。这一次奉师命而来,也是真心想着点化汝阳王,免得他有朝一日,成为禅门的大魔头。
所以见他渐渐入巷,梵音好不欢喜,还颇有一种成就感。
她遂端正了妆容,肃然道:“大王,此处的不可思议,不是不能思议,而是指不能用众生的思维去思考和理解。离名绝相,才是悟及自性本来的法门。
所以,执于经名,以为口念经名,就能破除一切妄念者,不可。使诸缘断灭,这就是不可思。言语也可能让‘道’断灭,这就是不可‘议’。”
唐治“若有所思”道:“原来,不可思议,当作此解。”
如露忍不住赞道:“大王一点就透,真是有慧根。说到这果报,有现报,有生报、后报,亦有不定报。广结善缘,得道多助……”
这两位带发修行的尼师,显然是精于某种以声相惑心的法门。只是梵音更精于声,如露更精于相。
她说话时,那本来如雾里看花,迷幻不真的容颜,不论一颦一笑、便有不同意味感觉。
你若不看,只听其声,倒还好些,若是看着她的容颜,便会不自由主地被吸引过去。
唐治心中有所觉,暗呼邪门,也是更加警惕。
后车上,竹小春趴在窗口,眼看着两道白衣胜雪的纤影进入唐治的豪华卧车,不禁轻轻摇头:“禅门失算了,若派个有道行的老僧来,纵然不能诱得大王入彀,至少也不会上了他的恶当。派两朵涉世未深的白莲花来,怕不要被他这阿修罗活活坑死……”
蜷在她身后睡美人觉的狸奴迷迷糊糊地道:“啥,什么花,哪有罗?”
竹小春顺手拍了她一巴掌,没好气地道:“猪,睡你的大头觉吧!”
……
神都洛邑。
唐治即将回来的消息,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
小谢自从知道这个消息,便心浮气躁起来。
坐也不安,卧也不宁,处理府中事务,也有些心不在焉。
好在三思五弦、七真九思四个丫头,已经被她带出来了,四女各自负责一摊,小谢没了心思,也不至于府上就乱了,依旧打理的井井有条,只是有些重要大事,还是需要禀报小谢再作处断。
南城狄府里,窈娘姑娘的头晕之症,忽然之间就好了,阖府上下,都很开心。
窈娘身子刚好,就要去冀王府找小棠游玩,她的母亲哪里肯放,定要她在家里再多歇养几日,稳定了病情再说。
窈娘无奈,只好搂着一堆七巧板、九连环、鲁班锁以解无聊。
冀王唐仲平今日奉诏进了趟宫,回到府中时,神色便有些古怪,似喜还忧,恍恍惚惚的,进了堂中坐下,两眼依旧茫然,似乎神思还没回来。
韦妃不知出了何事,心中有些担心,可是仔细想想,随着唐治在陇右立下大功,冀王府水涨船高,处境越来越好,不应该是有什么祸事才对。
韦妃忍不住道:“夫君,此番进宫,出了什么事?”
冀王唐仲平回过了神儿来,兴奋地道:“娘子,母亲,要立为我太子了!”
韦氏一听,大喜若狂,颤声道:“此言当真,是母皇亲口说的?”
唐仲平用力地点了点头:“只不过……”
韦氏急道:“只不过怎样?你快说呀,要急死我了,没有什么变故了吧?”
唐仲平像吃了屎一样,揪着脸皮子道:“母亲……要同时立下太孙!”
韦氏一怔,脸色忽然也变得难看起来:“难道,立的不是齐儿?”
唐仲平涩然道:“是治儿!”
第519章 虎臣,五凤献俘
韦氏在房中来回走了几圈儿,突然停下脚步,咬着牙根儿道:“我就说,早该解决这件事!要不,我们把这件事说与母亲知道吧。”
唐仲平阴沉着脸色摇了摇头:“母亲刚刚对我有了点好脸色,我对母亲说出此事,岂不是揭开我们母子之间这道伤疤?
况且,母亲与我说及此事时,对唐治赞诩有加。而且,她能越过我的长子和次子,直接选择三郎,说明母亲要立我,三郎之功,作用甚大。如果此时说破……”
韦氏大怒:“三郎,什么三郎!咱们的三郎……”
她停顿了片刻,又把声音压低了:“要不然,咱们现在就……”
唐仲平摇摇头,无奈地道:“你以为,梁王、魏王他们,就甘心认输了?若是现在三郎就死了,我就算被立下了,只怕也不稳……”
韦氏恨恨地道:“还不是因为你无能!”
她想了一想,无奈地道:“那……就暂且由他去?反正,他这个‘儿子’,不能越过你这个‘父亲’直接上去,待你稳了,我们再……”
唐仲平虽然性情优柔,见识却比韦氏要大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