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关
杨紫陌道:“喏,你看看葭月,她才多大的年纪,黄毛未落,乳臭未干,不也跟咱们等在一起呢?”
杨葭月撅着小嘴儿道:“七姑九姑,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呢?谁说人家乳臭未干啦,真是的。”
杨雪迎疑惑地道:“倒也是,可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儿呢?”
第455章 抚剑,与卿一试
是日,杨府大上寿。
杨老太爷端坐上首,接受各方贺寿。
同辈的尊长最先道贺,然后延请入席,接着便是晚一辈儿的。
唐治排在第一梯队,而且座位就在杨老太爷的右手边,是全桌一群鹤发老者中唯一的年轻人。
不过,人家贵为郡王,当朝一品,如果不是今日老寿星最大,他坐主位也坐得,谁也不能挑他什么。
眼见得唐治如此风光,坐在十几席之外的卢雨婷心中更加嫉恨。
其实她对唐治的恨全无道理,唐治都不认识她,与她全无交集。
可是似她这种人的心思很难猜度,她觉得自己本有可能成为唐治的妻子,与他享用一样的尊荣,如今便会把这种失落的原因,归咎于唐治。
杨家这次贺寿,先外后内,外长后幼,先男后女。
遵照这一原则,等所有杨家男丁敬了酒,说了贺寿语,包括还只有三五岁,说话奶声奶气的小孩子,认认真真地跟老太爷贺了寿,便轮到女眷们了。
杨府女眷气质也是不俗,毕竟是底蕴深厚的门阀世家,自家的女儿且不论,便是能嫁进杨家的,也是门当户对的人家,言谈举止、形象气质,自然也就不会差了。
很快,贵妇们行礼已毕,退向后厅,接着上前为老人家贺寿的便是未出阁的那些姑娘们了。
这个环节,是那些世家子弟们最感兴趣的,这就像,参加他人婚礼的年轻男子,最在乎的就是新娘与伴娘的相貌、身材最感兴趣一样。
只是,他们的位席比较远,只能抻着脖子,看着一个个雾鬓云鬟、洞府仙妃一般的少女一个个优雅地上前,甜甜地向杨家老祖拜寿。
唐治呷着茶,也是看的津津有味。
这样大户人家的姑娘,平日里要遇到一个都难,何况此时莺声燕语、群雌粥粥,个个都是身份贵重、举止优雅的名门淑女。
笑语盈盈香暗馥,人娇美,气质佳,如此赏心悦目的风景,哪有不看的道理。
啧,此女气质芳华,清雅不俗啊。
果然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女子,久受气质熏陶,一个个落落大方,毫无小家子气,这位丹凤眼的姑娘雍容若牡丹啊。
哈,这个小姑娘可爱,宜喜宜嗔,可人的很。
这一位,看她发型穿戴,当是未嫁的女子,可是不经意间,偏有一种娇慵的柔媚感,那是入骨的媚意,一旦嫁作人妇,定是一个尤物。
反正他心里想什么也没人知道,唐治大大方方地看着,对杨家诸女还不时暗暗做着点评。
却不知杨家三位外堂大管事,站在三个不同的角度,都在悄悄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化。
一个人对谁的容貌更欣赏些,更觉得惊艳一些,哪怕他在这个人身上驻留的目光时间并不长,也能通过微小的表情变化有所表现。
而能在杨府混到外堂大管事位置的,哪一个不是久经训练的微表情专家?
唐治满目莺莺燕燕,觉得谁更好看,神情之间自然会有所表现,这三位大管事俱都看在眼中。
就算其中有一个看走了眼,也不至于三个人都看走了眼。
待这些未出阁的美貌少女纷纷拜寿已毕,翩然嫁往后厅,这三位大管事已经心中有数了。
他们再凑到一起稍作沟通,便将最让唐治觉得惊艳欣赏的几位杨家姑娘排列了出来。
这是杨老太爷交代给他们的任务。
……
“世人皆爱神仙洞!”
“不知又名棺材缝!”
廓州城外关隘口,守军看到迎面轻驰而来的一队巡戈兵卒,老远就大喊一声。
听到对方扬手回答的口令,关口上几个士兵便懒洋洋地放下了端起的角弓。
节度使唐治已不只一次传令给廓州,叫他们防范可能来自于吐蕃吐茹的袭击。
唐停鹤便也吩咐下去,加强了边防警戒,军中也派出了游骑,每日出关远巡数十里,以观察来自草原的动静。
现在才申时左右,这队游骑似乎回来的早了一些。
不过,大家已经多日保持警戒,可叶茹那边始终没有动静,守军也觉得疲惫,有些松懈了。
再加上天气日渐寒冷,一到了晚上,风已经刮得像刀子一般,陇右很快就要进入漫长的雪季了,远戈于外的游骑偷个懒也正常。
“嗨!放下吊桥,让我们进去!”
那队游骑到了关楼之下,其中一人从腰间摸出腰牌,振臂向上一扔,一面腰牌叮叮当当地落在了城头上。
城头守军懒洋洋地走过去,捡起看了看。
这是军司马萧千月偷偷叫人送给叶茹的腰牌,自然是真的。
腰牌验证无误,今天的口令也完全对得上,那守关门的伍长便挥了挥手,吊桥“吱嘎嘎”的放了下来。
关门也开了,一队游骑晃晃悠悠地进了关。
他们刚刚进了关口,原本懒散的动作就变成了迅如猛虎,四名游骑一提马缰,凶狠地扑向开城门的兵丁。
而另外几人已经纷纷弃马,拔出腰刀,沿着兵道疯狂地扑向关楼之上。
“敌袭,敌袭……”
惊恐的尖叫声,在关楼上响起,刀光闪烁,鲜血飞溅,利刃碰撞声、锋刃入体声此起彼伏。
城头短兵相接,交战正酣,远处,一股股骑兵,宛如决了堤的潮水一般滚滚而来。
天边,尘土弥天,宛如一场沙尘暴正席卷而来。
无数马蹄踏动大地,廓门关在千军万马的践踏下瑟瑟发抖。
一个廓门关的守卒,后背上插着一口腰刀,鲜血糊了一脸,踉跄地扑上了烽火台。
“噗!”
一枝狼牙箭准确地袭来,射中了他的后心。
他的身子摇晃了一下,很是艰难地,还是抓住了那烽火台上撇出的一条长索。
他抓着长索,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上去,一时失去了平衡,整个身子向前一翻,一头栽进了烽火台。
但是,长索被他拉动了,上边常年不灭的灯火一倾,燃烧的灯油从长索拉开的碗形底座间化作一道流火落了下去。
狼烟一道,滚滚向天。
廓门关上狼烟起,远处的烽燧上,立时也冒起了浓烟,一道道冲天的烟柱,迅速向远方蔓延开去。
“他娘的!”
眼见烽火已被点燃,已冲进廓门关的洛昂达恨恨地咒骂了一句,厉喝道:“一二三东岱,立即杀奔刺史府,把廓州官绅,统统给我拿下!”
关口一破,廓州便守不住了。
但是,如果能把廓州官绅都掌握在手中,就凭这些人,就能在掳掠之后,再勒索一大笔财富。
在洛昂达眼中,那可不是一个个的人,而是一口口装满银锭的宝箱。
成亲本是一个男人大喜的日子,不过唐停鹤实在没觉得有什么可喜的。
今晚洞房花烛夜,他若能软硬兼施,控制住他的新娘子,让这新娘子从此乖乖任他摆布,才算度过了一道难关,方才可喜可贺呢。
刺史府贺客云集,哪怕是自己家被唐太守拒绝了嫁女儿的士绅人家,纵然心中不平,但是面上功夫也还是要讲的,都准备了一份厚礼,赶来祝贺。
军司马萧千月充作了仪宾,代新郎倌儿站在廊下迎客,笑容可掬,满面红光,倒像今儿这新郎倌是他一般。
“萧司马,萧司马,新郎倌儿接了新娘子回来啦,马上就到府前。”
“好好好,快快有请各位客人,到府前观……”
萧千月刚说到这里,声音忽然就顿住了。
他的目光,越过院墙,望向远处湛蓝的天空。
天空中,一道浅黑色的烟柱,宛如一道刺向苍穹的利箭,正冉冉上升。
萧千月看着,唇边慢慢勾起了一抹诡谲的笑意。
……
“唐郡王麾下人才济济,武将如云,文官呢,据说也有好多位江南士族子弟辅佐,陇右幕府很是了得呢。”
“这算什么,我还听说,唐郡王自己,文采更是冠绝天下。《洛神赋》你们都读过的吧?”
“是呀是呀,当然读过。据说那首赋的作者,就是唐郡王的一位门客。”
“嘿嘿,唐郡王身边,哪有什么从心居士了?听说唐郡王幕府中的顾沐恩、张一帆等人已亲口确认,唐从心就是唐郡王的化名,《洛神赋》就是唐郡王的大作。”
“什么?”
一群议论起了唐治的年轻人顿时哗然。
《洛神赋》一出,他们也是人人颂读的,实未想到,唐郡王竟然做得出这样字字珠玑的好文章。
卢雨婷听他们说着,心里愈发的不舒服。
他们越是夸赞唐治,卢雨婷越是觉得本属于她的东西被人夺走了似的。
看一眼坐在主位,正与杨老太爷含笑低语的唐治,卢雨婷把心一横,端起酒杯就走了过去。
她要让唐治出丑,你不是文才无双么?总不会武功也高明吧?
关陇子弟,文才不敢说,可武技,那是个个精通的,在这么多的行家面前,叫你露上两手,若是没有惊人的艺业,众人对他的吹捧,自然也就成了笑话。
卢雨婷暗暗想着,走到杨老太爷身边,脆声道:“杨老太爷,晚辈卢雨婷,敬老寿星您一杯,祝您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看着这明眸皓齿的小姑娘,杨老太爷笑呵呵地答应一声,举起杯来,浅尝了一口,做为老人家,算是很给她面子了。
卢雨婷目光一闪,便睇在唐治身上:“小女子久仰唐郡王大名,天下人都夸赞唐郡王文武全才,乃当世第一俊杰呢。”
唐治看着这伶牙俐齿的小姑娘,总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儿有点恨意。
是了,她是卢家的姑娘,难不成就是被我拒婚那位?
唐治摇头笑道:“卢姑娘谬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