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关
本姑娘出道即巅峰,你是龙给我盘着,是虎也得给我卧着!
你一个杯子,我不捧着你,你就是一堆瓷片渣子,神气什么?
江南那个许诺,等我当了家,得立刻下一道懿旨把她宣进宫来。
咱们家的女人,整天介在外边厮混,成何体统!
小谢倒是个知书达礼的好姑娘,不过以后有什么仪式典礼,我得想办法把她支开,那么高的个子,站我身边,弄得人怪不得劲儿的……
这一瞬间,贺兰娆娆思维跳跃的,也不知道乱七八糟地想了些什么。
贺兰曌看到贺兰娆娆的俏脸,瞬间变成了一朵小红花,不禁微微一笑。
她的眼神儿悠悠的,仿佛穿越了数十年的时空,一下子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就连她眼中的神采,也年轻了许多。
“很多很多年前,我家刚接到进宫的旨意时,我也是你现在这副模样。哎!如今想来,又觉得那一天并不遥远呢。你说人这一辈子,究竟是长,还是短啊……”
老太太又不禁感慨起来。
人一老,就喜欢缅怀少年时光,贺兰娆娆醒过神儿来,连忙哄着老太太说了几句。
她从小跟在老太太身边,对老太太的喜恶再了解不过,几句话递上去,就哄得伤感的贺兰曌又愉快起来。
……
宫廷家宴时,老太太到了上阳宫丽春台,接受了儿孙们一轮敬酒,说了番希望家族和睦的话儿,就返回长生殿去了。
七十九岁的老人家,精力体力是真的不济了。
老太太一走,现场气氛倒是活络了许多,但是基本上是居左的唐氏族人,和居右的贺兰氏族人,只在他们内部之间互动。
如果不是贺兰隐、贺兰娆娆父女俩两边维系着,这场家宴的氛围一定更显泾渭分明。
今日的宫宴吃的是火锅。
宫里这么安排,主要是考虑从烹饪到上菜,路途太远,等菜端上来,只怕全等凉了。
这可是冬天,一个弄不好,元日大典还没到,这些人全都吃坏了肚子,那就闹出乐子来了。
在唐治原本的世界里,火锅这种吃法,西周时就有实据了,实际出现的年代只能更早。而在这个世界,显然也是早就有了。
不过这也正常。炙烤肉类和涮煮食物,都是最原始、最简单的烹饪方式。
那些复杂的食材加工方法,出现的时间本来就应该比它们晚。
老太太先退席了,大家也就不想耽搁工夫了,马上就走,未免不够好看。所以大家又勉强捱了大半个时辰,这才纷纷向大宗正告辞。
唐治离开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
各个衙门都在封印、封房,动作麻利的,已经把盖着本司大红官印的封条贴到了衙门口,七天长期要开始了……
大街上,行人也在变多,人气正在恢复。有些不怕冷的孩子,戴着傩面,在街上追逐嬉闹着。
唐治和谢小谢回到汝阳王府的时候,正看见冀王府的文傲文典军带了人,赶着一辆大车到了府前。
一见唐治和谢小谢下了车,文傲立即迎了上来,满脸堆笑地施礼道:“小臣文傲,见过汝阳王。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他显然是知道谢小谢今日被册立,所以见了小谢,马上道喜。
唐治笑道:“原来是文典军,你这是……”
唐治看了看那一车木头桩子,文典军不做爪篱了,这是又打算进军根雕业?
文治忙道:“哦,这些都是檀木,下边则是干竹。除夕夜大王要进宫,可宅子里头还是要燃篝火的,这一车应该够用了吧?”
这时习俗,除夕夜家里是要燃篝火的。
这就和现代人过除夕,家里的灯能开着尽量开着,就算熬不住不想守夜了,也要留盏灯一样。
灯火通明,寓意子孙兴旺、香火不断,亮亮堂堂,前程似锦。
而那干竹,到时候也是要放进篝火中的。
篝火一烧,干竹噼啪作响,这就是“爆竹”,以此驱赶年兽、求得太平。
只不过,一般人家点篝火,都是用普通的木柴,有钱的人家才用檀香木,燃烧起来檀香飘散,令人心旷神怡。
唐治笑了,这个文典军,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做生意的机会啊。
其实小谢已经安排采买了,不过,文典军都把东西拉来了,也不必拒绝。
唐治便道:“文典军真是有心了,那就请随本王一起回府,把账结一下。本王可不想欠着债过年啊,哈哈……”
文典军忙道:“大王误会了,这不是微臣要卖给大王的,微臣哪敢做大王您的生意呢。这是王妃娘娘特意嘱咐微臣采买的,三位郡王都有,微臣只是奉命给您送来。”
“哦?”
唐治听了微微恍然,便吩咐道:“去几个人,赶紧把这些檀香木搬到院子里去。”
韦妃生性凉薄,何曾操心过这种事情,更不要说念及子女了。
如今她为何这么做,唐治一想就知道了。
回到花厅,三叶五弦、七思九真又是一阵道喜,然后才分别伺候二人更衣。
三叶分弦帮小谢更衣,七思九真帮唐治宽衣,换上轻松便利的常服。
这衣服一换,唐治马上感觉轻松了几分。
夫妻二人重新回到花厅时,
小谢见唐治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不禁莞尔一笑。
唐治执起小谢的手,说道:“这下子,心事了了吧。”
小谢甜甜一笑:“嗯,从今日起,人家算是有名有份地成为三郎的妻子了。”
唐治笑道:“等过了年,修封家书,报个喜讯,让岳父岳母也高兴一下。”
“好!”
小谢轻轻叹了口气,感慨地道:“记得前年初见郎君,那天正是你大婚的日子,那时人家断然不会想到,有朝一日,我竟成了你的妻子。缘份天注定,这世间事,真是奇妙。”
唐治听她一说,也不禁想起了在朔州时,由唐浩然、安载道安排的那桩婚姻,想起了那个长眠于五老峰下的姑娘。
唐治也不禁叹息了一声,世事之奇妙,又何止是小谢所感慨的,他的人生,才是真正奇妙莫测。
小谢好奇地道:“郎君,那时初见我,你对我,是怎么看的?”
唐治笑道:“那你呢,你初见我时怎么想的?”
小谢摇头道:“人家没想什么啊,人家就只是看着。”
“看什么?”
“看见一个少年,散着头发,穿着雪白的中单,坐在窗前。
有两个宫娥,正为他梳着长发。
窗外,有一截花枝跃然探入,枝头还有一对鸟儿在欢唱。
他就那么懒懒地坐在窗外,手搭在膝上,慵懒而惬意。
阳光正从窗外斜照进来,他在半明半暗的光里,就像画中的少年……”
唐治听着,也不禁悠然神往。
小谢道:“那你呢?郎君初见我时,想些什么?”
唐治醒过神儿来,微笑道:“我么?我当时看见你,穿着一身白色的武服、体态说不出的好看,心里头就只有惊艳惊艳再惊艳的感觉!那时我就想, 她要是我的,这一趟人间,便没有白来!”
这么久的夫妻,小谢当然知道他是真的不在乎自己比他高,对自己的一双长腿,郎君痴迷着呢。
所以听到这话,她不禁又是感动又是甜蜜,轻轻地靠近了他的怀里,嗯……当然,膝盖是微曲的……
三叶五弦、七思九真在旁边假模作样地生着暖炉、擦着桌几、沏着茶水,听着他二人大秀恩爱,嘴丫子撇着,白眼儿翻着,心里头酸溜溜的。
这俩人也太目中无人了,当我们不存在么?
你怎么不问问我们第一眼看见你时想什么呀?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真是没天理了!
第425章 元日,万象更新
第二天开始,就是元日前的三天假期了。
唐治琢磨着,说是七天长假,不过从元日开始,一直到初四,各种的迎来送往,断然不得消停。
所以,也只有年前这三天,对他来说才是真的休假,所以难得地放松了一会,没有早起练功,而是搂着媳妇儿睡懒觉,就躺床上温存着,舒坦。
屋里的两位不起来,外屋的四位可不敢也躺着,到了时辰就起了,收拾停当,随时等着里屋传唤侍候。
这时汝阳王府门前,一辆油壁轻车驶来,车后跟着两个骑马的随从。
到了门前,随从下马,便到门下递上了拜帖。
殿中丞潘明镜,拜会汝阳王。
汝阳王府的门子平素清闲的很,王府也没什么人往来,每天也就是早上开门,晚上关门,洒扫一下门口。
偶尔有人来,也是唐修或者唐小棠,他们是汝阳王府的常客,都懒得让门子通报,遛遛达达就进去了。
这回竟然来了一位朝中大臣,那门子不敢怠慢,急忙传报了进去。
唐治听说潘明镜这个名字时,茫然了片刻,才想起这位就是在朝堂之上率先向贺兰三思开炮的人,江南籍官员领袖。
唐治急忙吩咐,将人请进书房。
不往客厅引,而是请进书房,那就意味着没把对方当客人,是自己人。
底下人一听,就知道不可怠慢了此人,连忙请进书房,奉上一壶好茶。
潘中丞是来拜年的。
唐治没经验,他可有。
他要拜见上官,也就这年前三天才有机会。
年后的三天,是他的上司拜会上司的上司和同僚的时间,没空儿接见他的。
今天他能来,也就是认可了唐治是自己这个山头的老大。
别看唐治如今就已经在考虑未来削山头,至少要抑制山头太多、太大的问题,可他现在也是一样,是山头的代表,而且他代表的还不只一个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