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关
贺兰姗姗和狄窈娘不熟,不知道狄窈娘舞蹈本领如何,只是看她身子娇小,想来跳舞也跳不了多么精彩。
既然唐治这么喜欢她,偏要叫她当众出个丑,如果她也拒绝,呵,一对废物。
狄窈娘眨了眨眼睛,向她甜甜一笑:“好呀!”
狄窈娘转头就看向唐治,撒娇地道:“三郎,你陪人家跳支舞,可好?”
“好啊!”
唐治笑了笑,爽快地点头。
贺兰姗姗的脸腾地一下胀如鸡血,气的身子发抖。
太……欺负人了吧?
狄窈娘根本没说她要跳什么舞,你就答应了?
你这回不担心不会跳惹人耻笑了?
四下里,已经有些没城府的忍不住偷笑出声了。
贺兰姗姗不想再丢人了,她咬紧牙关,一步步退了回去。
如今对唐治,她再不抱丝毫幻想。
对一个人憎恨到极点时,她只恨不得把唐治千刀万剐。
唐治对她的离开浑然不觉,对狄窈娘笑道:“你想跳什么?”
狄窈幼含笑回眸:“胡旋如何?”
她和唐治初相逢时,便曾醉酒舞胡旋,今日却是要再续前缘了。
唐治一笑起身:“请!”
贺兰姗姗强迫自己坐了回去,如果此时拂袖就走,指不定殿上这些人还要如何编排她,她也只能故作大度了。
胡旋,有单人舞、双人舞、三人舞、四人舞几种,其中双人舞最考校彼此配合的默契。
两人虽然没有合练过舞蹈,但是狄窈娘听自己的小姐妹绘声绘色地描述过她醉酒时,唐治对她随机伴舞,便妙到毫巅的配合,所以毫不担心。
五弦琵琶、竖箜篌、哈甫等乐器合奏的节奏明快的乐曲声响起,与那羯鼓声完美配合在一起。
狄窈娘身材固然娇小,但她是天生骨架子小,身材比例极其匀称。
她小腰儿婀娜。 玉颈儿纤秀, 巧手翻飞,凌波微步,一双杏眼只是落在唐治身上,旁若无人。
胡旋女,出康居。弦歌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飘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
风姿绝世,赏心悦目。
这种舞蹈,在双人舞时,有些像拉丁舞的风格,你进我退,我进你退,彼此迎合,但是,双方舞蹈的范围,却是在不断缩小的。
要在极小的范围之内,一男一女急转如风地做出各种双人配合的舞蹈动作,它不是求偶舞,但那种欲拒还迎的暧昧感觉,对这些少男少女们来,观赏性可比贺兰姗姗的独舞强太多了。
唐治敛肩含颏、挺拔如玉树,狄窈娘便拧腰倾胯,宛如蛇之缠附。
唐治揽臂耸肩,山之巍峨,狄窈娘便折腕旋转,宛如轻风入松。
两人舞姿一个刚健一个柔婉,你进我退,往返回旋,直到最后一个动作,狄窈娘一个飞旋。
这一回她没喝醉,不必让唐治救场,动作完美地做了出来。
石榴裙儿越旋越高,宛如张开的红伞,下边雪白的裈裤都露了出来。
双腿紧闭,足尖点地,也不知道旋了多少匝,狄窈娘的身子腾空而起,在空中急旋数匝,便稳稳地落在了唐治双臂之中。
众人摒息看着,直到这最后一个动作圆满完成,登时彩声雷动。
狄窈娘急旋了这许多匝,头是有点晕的,需要舞伴这时配合将她扶住。
但是,唐治一双大手,却掐在了她的小蛮腰儿上。
唐治是觉得这样才显君子风度,孰不知女人的腰,厨子的刀,那可是不能触摸的。
狄窈娘一时间只觉腰上似有一只只蚂蚁在爬,酥麻麻的,偏又舍不得叫他放开。
只是她睇向唐治的双眸,已经变得水汪汪的了。
只要不是瞎子,殿上所有的人,谁还看不出他们才是两情相悦的一对儿?
狄家姑娘那双眸子都快滴出水了好么?
贺兰姗姗紧紧握着一只银叉,那银叉,慢慢变成了一个)形。
殿上,流光溢彩,热闹非凡。
此时的洛邑城中,却是无星无月,一片静寂。
已经是宵禁时间了,长街上除了巡城的兵马,不见一个行人。
不过,像思恭坊这种销金窟密集的所在,坊门一关,坊内坊外,却是两个世界。
坊外静谧无声,一片黑暗,坊内却是灯火处处,笑语欢声。
洛阳城北,徽安大街上各衙门府前,这条街道是极宽的,但也最是冷清。
夜晚官衙的人一下了值,这一片儿便不见人走动了。
而街对面各个坊,又是神都最穷的一些坊,没有什么娱乐设施,百姓人家也大多不舍得点灯,所以更显沉寂。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却有四个人,抬着一件沉重的器物,贴着路边建筑的阴影,悄然潜来。
小古和程蝶儿暗暗辍在他们后面,他们俩是从梁王府一路跟下来的,迄今还不明白这些人在鬼鬼祟祟地搞什么。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所以两人只是悄悄地跟着,并未惊动他们。
他们到了大理寺门前,悄悄观察了一下四周,见没有巡弋的兵丁,便抬着那东西上了大理寺衙门的石阶。
他们将那东西放在阶上,解去了绳索和肩扛的木杠,几个人便迅速没入了夜色。
小古向程蝶儿打了个手势,叫她给自己望风,便掠了过去。
到了近前小古才发现,那是一口大瓮。
小古一摸盖子,并未封死,便将盖子揭开了来。
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和臭气,饶是在这寒冷的冬夜,还是冲鼻而来。
小古心中一惊,对掠到近前的程蝶儿低喝道:“不要过来!”
他从怀中摸出火折子拔开,迎风一晃,再用力一吹,一簇火苗儿便陡然亮起。
小古借着火光往瓮中一看,一下子差点儿没吐出来。
他急忙把盖子盖上,熄了火折子。
程蝶儿见他呆呆地站在大瓮旁,忍不住问道:“里边是什么东西?”
小古将胸中作呕的感觉平息了下去,僵硬着嗓子道:“不要问了,你听了都会吐。我们盯上他们!”
小古返身便走。
别看二人平时打打闹闹的,程蝶儿还总是占上风的那个。
可是听小古这么一说,程蝶儿就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
程蝶儿马上闭口不再询问,只是跟在小古身边,向着潜离的四个人追了下去……
第412章 弯弓,白羽如电
翌日一早,各官署衙门的人照常上值。
大理寺的官员胥吏明显兴致不高,接连失踪了两个人,他们一向敬畏如神的索廷尉居然装聋作哑,这沉重打击了大理寺属官吏员们的心气儿,气氛十分压抑。
大理寺值宿的执役准时开了门,他们一开门,就看见台阶上摆着一口大坛。
几个执役奇怪地上前打开察看了一下,然后他们就吐了。
大瓮里的东西已经冻结了,粪汁和着血水,里边冻结着残破的肢体,一颗人头半浮在冻结的粪汤中。
这一幕,如同噩梦!
很快,大理寺上值的人便纷纷发现了这口大瓮,就连少卿、寺丞这等品阶高的官员们,在发现黄录事以这样一种状态重返大理寺之后,他们也没有对这口大瓮如何处理做出吩咐。
门口,早已围满了各个衙门的官员,指指点点。
索立言来了,他也看到了门口那只大瓮。
然后,一直到他走进签押房,他的手都在发抖,脸色铁青铁青的,就像是在寒风中冻了一夜的死人。
大理寺的官员、胥吏甚至是执役差官们,悄悄地赶到了大理寺卿签押房前的院落里,就在那儿站着。
今晨有雪,先是零星的雪花,渐渐纷纷扬扬,给他们泼了一身白。
但是官员、婿吏、执役、差官们就静静地站在那儿,仿佛一个个雪人。
他们什么都没有说,没有愤怒的咒骂,没有激愤的抗议,就只是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整个大理寺停摆了!
索立言坐在签押房中,靴子上的雪都没有跺去,坐得久了,雪便化成水,润湿了他脚下的地面。
他昨日和黄家、乔家的家眷进行了接触。
他虽然残暴,可是对自己手下人被人掳走这种事,也是万万不能用暴力手段压制其家眷的。
所以,他打算用一笔丰厚的赔偿,让黄录事和乔书办的家人闭嘴。
可是现在,这件事已经无法私了了。
索立言坐着,双目紧闭。
过了半晌,他缓缓站了起来,只觉两股一阵酸乏。
原来,刚刚坐在椅上时,他的双腿也不自觉地处于高度紧张之中,肌肉绷得太紧、太久了。
门开了,索立言出现在檐下。
“都站在这儿干什么,公事都不要处理了?”
索立言冷冷地看了众人一眼:“都回去,料理公务!”
雪越下越大了,院子里密密麻麻的“雪人”一动不动。
“少卿,本官要进宫一趟,寺中事务,你来暂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