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关
不料,接下来一句话,燕八剑的不开心,立即变成了不敢置信的惊怒。
唐治将帅印缓缓放回印盒,将盒盖一扣,抓起“惊虎胆”重重地一拍帅案,喝道:“来啊,将燕八剑给我拿下!”
“什么?”
燕八剑一呆,二胡已经鬼魅般闪到他的身后,一左一右搭住了他的肩膀。
小胡右手的细剑,已经横在他的颈下,稍有异动,立即就是横剑一抹。
燕八剑惊愕道:“唐将军,这……这是做什么?”
唐治冷峻地道:“驸马都尉南泽,招认你与其结党作乱,奉旨,羁押御史台审讯。”
帐下众将顿时一阵骚动,虽然燕八剑调来的时间也不算长,但是众将领对这位中郎将还是颇为信服的。
怎么一转眼,他就成了反贼了?
燕八剑的亲兵更是个个脸色铁青。
说话的当口儿,大胡已经十分麻利地把燕八剑绑了起来。
燕八剑大怒道:“南泽满口胡言,十七公主只曾下贴宴请过燕某一次,燕某根本未予理会。更谈不上与南泽夫妇结党谋反了。”
“哦?”
唐治瞧他反应,确实不是做贼心虚者被人识破时的第一反应,倒是满脸的愤懑与不敢置信,神色便和缓了下来。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真相未明之前,我希望燕将军能安分一些。”
燕八剑怒目圆睁,但他也清楚,如果反抗,那就真的说不清了,只得恨恨作罢。
燕八剑无所表示,追随他多年的亲兵自然也不敢妄动。
唐治表面从容,其实如此突入神武卫,他的心中也是无比紧张。
此时,帅印交接顺利,燕八剑也束手就缚,唐治悬起的一颗心,也不禁慢慢地放了下来。
方才,实是万分紧张,任何一个环节、任何一个人,但凡做出一点不合时宜的举动,都可能酿成一场大祸。
这时,他才缓缓坐下,心儿一下子踏实下来,只觉双腿竟有些酸软。
突然,唐治惊得一跳,这个动作把帅帐中惊魂未定的众将领都吓了一跳。
罗克敌更是二话不说,“唰”地一声拔刀出鞘,便闪身护在了帅案前面。
右神武卫的将领们还以这是“摔杯为号”一类的把戏,要屠光他们了,一个个下意识地拔出了佩刀来。
二胡等人见状,也是立即持枪前指,剑拔弩张。
“没事没事,大家不要惊慌!”
唐治急忙说了一句。
众人都向唐治望去,就见唐治金鸡独立,飞快地脱下一只官靴,向下一倒。
“哗”地一声,倒出一泼水来,水中还有一条泥鳅,扭呀扭的,可又如何逃得出去?
第267章 唐治,甘露时雨
一条泥鳅,悬在鱼钩上,扭动的样子,像极了一条蛇。
唐小棠吓得尖叫一声,连钓竿都扔了。
狄窈娘不禁“咕咕”地笑了起来,怂着肩膀,笑声像只小鸽子。
她们在钓鱼,就在唐治家院子里。
今年夏秋之交的这场豪雨,足足下了一天,然后阴雨连绵,时断时续地又下了两天。
洛河水位上涨,唐治的府邸临近洛河,半座府邸又被淹了。
狄窈娘和关佳瑶参加朋友生日筵,所以这两天一直住在冀王府。
她们还没走,雨就来了。
于是,汝阳王府就被淹了。
前门已经进不来了,她们三个是从冀王府搬梯子从后院墙爬过来的。
曾经有过府中垂钓经历的狄窈娘率先提出了这项很有趣的游戏。
没处去弄正儿八经的钓竿,用的就是花园里的竹竿、麻线、钓钩么,则是缝衣针烧红了弯出来的。
狄窈娘手气最好,她身边的桶里,已经有五六条鱼了。
黄骨鱼、鲶鱼、鹰针、链鱼……
有大有小。
其中有一条鲫鱼还是自己跳到她脚下的,让关佳瑶和唐小棠眼红不已。
谢小谢可没心思钓鱼,勘察了府中情况回来,她就在一边发愁。
“唉!等水一退,院落里怕是要沉积尺余厚的淤泥,也不知多久才能清理好。”
狄窈娘听了便道:“这有什么好愁的,不麻烦的我跟你说……”
她把自己的钓竿往唐小棠手里一塞,就蹦蹦跳跳地跑到了谢小谢身边。
“我跟你说,我可有经验了。这么大的水吧,其实也不常发,我从小到大,加上这次,一共才遇过四次。以前我家进了水,都是这么清理的,你看这里……”
狄窈娘拉着谢小谢的手,指指点点地走远了。
瞧瞧二女背影,最萌身高差!
关佳瑶回头看看渐渐走开的谢小谢和狄窈娘,笑道:“小棠,你看窈娘,有没有点唐家女主人的样子?”
“这丫头可能真的心动了呢。”
关佳瑶笑嘻嘻地道:“昨儿晚上,雨停之后难得见到星月的天气,我见她趴在窗口,嘀咕什么日呀月呀朝朝暮暮的,一看就是春心动了。”
“那有什么,我三哥本事着呢,当然讨女人喜欢,我二哥也是,就是我大哥。诶,整天之乎者也,酸的不行,我听了都受不了……”
关佳瑶当媒婆上瘾了,兴奋地道:“那要不要我们帮他物色物色?”
唐小棠道:“不必啦,他可是长子,我听我娘那话风儿,已经帮他说了亲事……”
……
大雨停歇之后,有关这次抓捕行动也开始在整个洛邑流传了开来。
燕府也是直到此时,才知道燕八剑被抓。
唐治这两天一直守在右神武军中,眼见一切步入正轨,没出什么乱子,这才松了口气。
他只是特殊时候特殊任命,暂摄右神武军中郎将,如今燕八将早已解送御史台,军中也没出什么乱子,他终于放下心来,正要回城,向皇祖母复命,却有一位妇人寻上门来。
“是谁?”
唐治好奇地问道。
袁成举道:“那老妇人自称是燕八剑的妻子,替丈夫鸣冤来的。我叫她去御史台找来大夫,她却执意要见大王。”
唐治道:“她今在何处?”
袁成举道:“辕门之外,老郭拦着她呢。”
唐治想想,道:“走,去看看!”
辕门外,郭绪之不好对一个老妇人用强,只能好言相劝。
“你丈夫如今不在军中,这事儿,也不归我们大王管。你若有冤屈,可以去御史台嘛。我们大王很忙的,一天天游蜂浪蝶似的忙碌,干着禽兽不如的活儿,累得猪狗不如……”
“你闭嘴!”
唐治赶来,听见老郭又在乱用成语,气便不打一处来。
他吼住了郭绪之,见一个五旬上下的妇人,站在那儿,却是腰背挺拔,那精气神儿直如军中劲卒,不敢小觑,急忙上前,拱手道:“可是燕夫人当面?”
燕夫人看了唐治一眼,道:“汝阳王?”
唐治道:“正是本王!”
燕夫人走上两步,随在唐治身侧的罗克敌不禁握住了刀柄儿。
却见燕夫人双膝一弯,便跪了下去。
这辕门外的水已经退了,但地上仍是湿漉漉的。
燕夫人直接跪在了泥地上,双手据地,叩了一首,沉声道:“拙夫一向本分,尽忠国事,不结私党。
十七公主一案,拙夫是无辜受到牵连,他是冤枉的,恳请大王主持公道。”
唐治连忙上前搀扶:“燕夫人快快请起,燕八剑之事,如今尚在查办,并未确定其罪。
那罪证确凿的,便连家都查抄了,而燕家无事,足可为证。”
燕夫人却并不起来,道:“不瞒大王,今日,御史台便来查抄燕府了,老妇见机,从侧门儿逃出来的,非是为了抗法逃走,只为来见大王一面。”
说着,她从袖中摸出两样东西,双手呈给唐治:“这是十七公主给拙夫的书信和请帖,足可证明拙夫不曾参与十七公主谋反,恳请大王,为拙夫洗脱冤屈。”
唐治接过书信,道:“燕夫人快请起来!”
燕夫人却执意道:“先请大王看了证物。”
唐治无奈,只好展开书信。
书信是十七公主给燕八剑的,邀其过府饮宴,并透露了有事相托。
不过,从那寒喧语句中,足以推断出,双方之前并无交集,这封信,算是双方第一次正式打交道。
而那落款的时间,就是不久之前。
再看那请柬,就是邀请过府饮宴的拜贴,上面的时间与那封书信也完全对得上。
更重要的是,请柬是受邀人持之前去的凭证。
如果燕八剑当时去赴宴了,那么这份请柬就不应该还在燕府,而是回到了公主府。
所以,这两样东西确实可以证明,燕八剑与十七公主并无勾结。
唐治看了,不禁说道:“燕夫人既有证据,可以交给御史台啊,为何却……”
燕夫人沉声道:“来济尘唯恐天下不乱,老妇这证据一旦交到他的手上,拙夫就死定了。大王天皇贵胄,身兼文武,唯请大王主持公道,拙夫方有一线生机!”
说罢,她又一个头磕了下去,额头抵在淤泥上。